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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定情信物?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李將軍就會胡說,說……說的什么呀……”李璇突然羞紅著臉埋頭說道。

李思鈺抬手取下頭盔,笑道:“公主笑了就好,李某不過就這么一胡說,不過這事情就是這般,人吶總得向前看。”

“愁絲三千,李某不知道公主為何……為何會成了這般模樣,只是覺得,再多的憂愁也不是由公主來承擔這些,若是所有憂愁都讓公主去承擔,還要我等男兒作甚?”

李思鈺嘆氣道:“此行河中危險頗大,這里不是河北之地,李某身邊也不是我遼東一萬悍卒護佑,很難保證公主安危,還請公主莫要再冒險隨軍前行。”

李璇聽了這話,有些擔憂抬頭道:“李將軍你……”

李思鈺笑了笑,說道:“公主不習武藝,跟著大軍,若是宣武軍趁夜偷襲,李某難免會有疏忽,李某自信可無礙,可若是傷了公主,李某當如何向朝廷交待?”

李璇猶豫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伸手從頸間解下一塊白玉,伸手遞向李思鈺,臉上羞紅更甚,目光卻堅定。

看到李璇這般模樣,李思鈺心下猛然咯噔一下,他就是想裝也沒法裝了,他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他還未能理清,但是公主這個時候跑了過來,還把貼身玉佩送到眼前,這也太明顯了。

李思鈺苦笑一聲。

“公主,您老這也太……李某可是將軍,不是書生啊!”

玉佩依然躺在白暇無垢手心里,細長手指微顫,卻未收回,就這么放在李思鈺面前。

李思鈺猶豫半天,嘆氣一聲,伸手接過尚有余溫的白玉,苦澀道:“公主這可讓李某難做了,李某是有妻兒的,并非良配之人……”

“我知道……”

看著李璇低著腦袋,嘴里說出這句話來,李思鈺心下嘆氣一聲,起身道:“算了,今日公主可把李某震暈了,腦袋都昏昏沉沉的,這些事情還是等以后再說吧。”

“不過公主還是要回潼關才是。”

李璇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如同蚊子一般。

“嗯,全憑……李將軍做主。”

李思鈺很是無奈,若讓她回長安,或是干脆狠下心不理會,估計又該淚水汪汪了。他無奈伸出大手揉了揉小德子腦袋,捏了捏這孩子肥嘟嘟的臉頰,笑罵道:“你小子好好照顧公主,看你都快把公主餓成了骨架子了,你小子倒是胖了不少!”

“嗯嗯,小德子好好照顧公主!”

李思鈺說完這些,起身就要離開,在離開時又回頭看了一眼滿頭白發的李璇。

就在他要跳下馬車時,馬夫宦官突然開口道:“李將軍且慢!”

“嗯?”

李思鈺奇怪看向眼前馬夫宦官,見到此人面色頗為方正,不像一個宦官,更像是一個武將,奇怪問道:“這位公公可有他事?”

馬夫宦官正是張承業,按理說,公主與裴贄分開后,公主一行人要早于裴贄來到潼關,可是公主一行人速度很慢,刻意在等待裴贄,再加上李思鈺要出兵河中,偷偷潛回長安的裴贄,只是匆匆與皇帝李曄商議了一下神策軍之事,就急匆匆追趕公主一行人。

張承業自得了楊復恭授意后,心下大定,一路上盡心盡力,他知道今后自己的后半生可能就落在眼前之人身上了。

“咱家張承業,前來之時路遇楊中尉,楊公公要咱家隨身服侍將軍。”

“張承業?”

李思鈺愣了一下,腦中好像有這么一號宦官,皺著眉頭想了一下,也未能想到此人是誰,嘴里卻說道:“是監軍嗎?”

張承業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將軍誤會了。本來咱家護送公主前來潼關后,就要去河東充任監軍一職,路遇楊公公,才讓咱家前來服侍將軍的。”

“監軍?晉王李克用?”

李思鈺奇怪打量起來眼前宦官張承業,若是這宦官不開口,他還真想不到此人是誰來。

歷史上是有這么一號人物,史書上說此人是個好宦官,善于理財,比較嚴正,是李存瑁理財大太監,后來李克用死后,李存瑁問他要錢,他不給,最后被李存瑁打殺了。

李思鈺奇怪看著張承業,張承業心下打鼓了起來,不知李思鈺會如何處置他。

李思鈺開口道:“既然是阿父推薦,張公公就隨公主一同回潼關,府內一應雜事就交給公公打理好了。”

說著就想寫封信給大丫,卻突然發現大丫不再身邊,連個“人形筆墨紙硯”都沒有。

無奈之下,隨意叫了個親衛,吩咐一聲,安排一下護送公主返回潼關之事,這才作罷。

大軍前行,朱溫第一時間內得知了此事,本猶豫的宣武軍不再猶豫,由朱友裕親領兩萬大軍駐扎在風陵渡北岸。

風陵渡距離潼關不是很遠,可以說很近,一日半日的距離。

李思鈺于南岸,朱友裕于北岸,兩人隔河而望。

李思鈺看到朱友裕一身披掛,絲毫沒有河北所見那種翩翩公子模樣,暗暗點頭,此人的確可謂是朱家二代領軍之人。

在李思鈺觀察之時,朱友裕也在觀察李思鈺和身后一萬人馬,越是觀察,心中越驚。他知道李思鈺的的確確只是帶著五千兵馬前來關中的,其余兵馬必然是新近招納的民壯,可這才幾日,怎么看著這些民壯已然如同最精銳的遼東軍一般。

朱友裕深吸一口氣,抱拳大喊:“李悍虎,多日不見,怎么今日前來此地?不會是李將軍要再起刀兵吧?”

李思鈺大笑道:“哈哈……朱兄多慮了,李某前來是想調和貴軍與晉王之事,不知朱兄可否給李某一個面子?”

“哦?李……”

就在朱友裕準備開口大喊,身旁的劉知俊高聲怒道:“李悍虎!你遼東軍前來阻斷我軍退路,這是要說和我軍與晉軍之為嗎?”

李思鈺目光一閃,看向朱友裕身側小將,一個白馬俊俏小將,很是奇怪地看向朱友裕,覺得這位不會是兔吧?

李思鈺也不多說話,大手一揮,萬余兵卒,包括蒙哥翰手下騎卒紛紛下馬,全都立于河水岸邊,隨著李思鈺大手一揮,齊刷刷抬起長弓。

“嗡……”

一陣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蝗蟲一般飛向對岸。

劉知俊大怒,非但不退,然而打馬向前幾步,拔劍指向李思鈺。

劉知俊自持武藝高強,不畏懼漫天箭矢,但是在河北吃過虧的軍卒大駭,急忙舉起大盾,看到這一幕,劉知俊很不滿。

河水寬數十丈,這么遠豈是弓箭可以穿過的,可他錯了,而且錯的離譜,漫天箭矢撲殺過來,拋射的重箭在達到頂點時,在重力加速下,一頭撞進北岸的宣武軍之中,“噗噗”聲不斷。

劉知俊一臉驚愕看向胸前插著的箭矢,雖這箭矢并未真正穿透內層皮甲,可是卻穿透了外層鐵甲,從鐵甲之間的縫隙間鉆了進去。

劉知俊忍不住后退兩步,回頭看向重重保護的朱友裕,看著不少軍卒倒地哀嚎聲……

距離還是遠了些,箭矢并未真正對宣武軍造成太大傷害,可這一陣箭射已經嚇住了河對岸的朱友裕。

李思鈺并不是真的想怎么樣朱友裕,只是想告訴他,自己有能力擋住他們的退路,迫使他們退讓。

箭矢過后,南北兩岸一時間詭異的沉默了起來。

李思鈺跳下戰馬,走到岸邊,大聲道:“朱兄,可否談談?”

朱友裕猶豫了一下,跳下戰馬,向前走了兩步,劉知俊急忙上前護住。

李思鈺看的真切,指著劉知俊大笑道:“你這兔爺之前狐假虎威,怎么此時卻如此膽怯?”

“滾一邊去!”

隨著李思鈺怒吼,劉知俊大怒,恨不得揮劍過河砍了李思鈺,卻被朱友裕拉了一把,輕輕搖頭。

“希賢莫要沖動,李悍虎非常人,之前箭矢不過是威嚇一下罷了。”

說著朱友裕推開劉知俊,大步走到岸邊,與李思鈺遙遙相對。

“李悍虎,你可不怎么講規矩啊!”

“規矩?李某倒是覺得朱兄不怎么規矩!從李罕之攻打河中府開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安邑、謝縣兩縣鹽池,朱兄不會獨吞吧?”

“呵呵……李兄此言過了,我軍不過是驅除無罪而伐的河東軍罷了,豈會私吞河中之地!”

李思鈺點了點頭,大拇指一挑,大聲贊道:“朱兄大仁大義,兄弟不及也!只是不知朱兄當何時返回汴州啊?”

朱友裕笑道,大聲說道:“晉王現今還霸著晉州不走,既然來了,總要趕走惡客吧?”

李思鈺有些無語起來,第一次發現朱友裕比他更善于顛倒黑白,臉皮更厚。

“原來這樣啊!也對,晉軍占著晉州,貴軍占著蒲州,還真是頭疼啊!世子指責貴軍斷了鹽道,貴軍指責晉軍無罪而伐,這還真不好評論了,不如這樣可好,安邑、謝縣暫時交給朝廷處置,等你們趕走了河東軍,再把安邑、謝縣交給王重盈,畢竟百姓是不能沒鹽吃的,如何?”

聽了這話,朱友裕直搖頭,大聲道:“兵兇戰危的,交給朝廷之人,豈不是害了朝廷大臣?此計不妥,大大的不妥!再說我軍也沒有阻斷鹽路,只是李兄把鹽工和大車都帶走了,這才無法產出食鹽來。”

李思鈺更加無語起來,怎么覺得自己還真成了萬惡的壞蛋起來。

“被動啊!”

李思鈺心下嘀咕,嘴上卻不認輸道:“所以啊!李某有人有車,李某覺得這鹽池交給李某最合適,反正李某現在也無甚大事可做,挖挖鹽巴也不錯。”

第三百三十三章 騰龍之勢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場面一時間冷了下來,雙方都清楚,都不想后退一步,不過相對來說對于李思鈺要好些,黃河渡口不止是風陵渡一個渡口,在風陵渡以東還有數個渡口,比如浢津、大禹渡、會興渡、茅津渡等等一系列渡口,但是風陵渡地位太過重要。

風陵渡處于黃河與渭水交匯處,黃河在此處呈九十度折角,一處向北,把河東道和關內京畿道隔開;一處向東,把河東道和河南道分成兩部分。由此可看出黃河其實算是把河東道包圍了起來,河流流淌出來的河道,兩岸大多是崇山峻嶺,尤其是黃河從陜州流經的河東道北岸正是如此,這在渭水、黃河交匯處,過了風陵渡正好是還算平緩的平原之地,而沿著黃河再向東三五十里,就是山脈阻攔,中條山沿著黃河一直阻擋著河南道與河東道想通,雖然也有一些道路可行,但這要崎嶇難行些。

無論是浢津、大禹渡、會興渡等等一系列風陵渡以東的渡口,最終大多都是要從風陵渡南北兩岸繞道進入蒲州,由此可見風陵渡的重要性。

李思鈺不怕朱友裕從其他渡口渡河回轉河南,對面兵力還不至于讓他太過忌憚,再說他距離潼關很近,一旦發現不妥,隨時可撤回潼關,再說韓都、獨孤戰那里還有一萬兵馬從同州虎視蒲州,隨時可渡河參戰,圍攻宣武軍。

朱友裕兵馬雖多于李思鈺,但是他要被動的許多,一方面李思鈺可遣蒙哥翰所部騎兵穿過陜州奔襲河南之地,也可從其他渡口過河,從東面側擊,甚至有必要時,同州兵馬還可渡過蒲津渡從西夾擊朱友裕所部。

這種局面雙方都很清楚,朱友裕站在北岸與南岸的李思鈺對視,兩人沉默良久,誰都未再說話,裴贄站在南岸捋須看著兩人相互對視,針尖對麥芒,好像無形中冒出火花一般,看著同樣年輕氣盛的兩位當世年青一代的領軍人物,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老了。

裴贄突然輕聲說道:“文達,你以為對面的宣武軍當如何?會不會渡河與行乾決戰?”

身旁的裴仲德愣了一下,開口說道:“應該不會。兩人看似兵力相差了一倍,實則上遼東軍要占上風,蒲津渡相距風陵渡不過兩日而已,若是需要,隨時可夾擊對面的宣武軍,這種局面其實對朱溫很不利,朱溫此時要擔心北面的晉軍,不能完全放開手腳與行乾交手,估計最后還是不得不放手現今所得地盤,不得不坐下來與行乾談談。”

裴贄點了點頭,有些感嘆道:“行乾這小子跟個老狐貍一般,好像很輕松就能壓得住朱溫、李克用。”

裴仲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就在裴贄有些不解其意時,裴仲德開口道:“也不能算是行乾算的很長遠,而是其余人貪心不足,行乾之前也并未算計這些,只是順勢而為罷了。河北如此,如今河中府依然是如此。”

“河北之事不說也罷,現在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來里面的關節,而河中府,若是王行約、韓建不貪心謝縣、安邑的鹽巴,死守著渡口和潼關,遼東軍渡河要困難的多,就算渡河了,按照這種天氣,一時間也很難奪取同、華兩州,估摸著只能老老實實前往長安戍守京師。同理,河東軍和宣武軍同時展開動作,意圖很明顯,兩人要瓜分河中府,瓜分謝縣、安邑兩縣鹽池,雖說之間有王重盈和李罕之的變故,可若是朱溫不起貪念,不去全部把兩縣鹽池據為己有,兩軍聯合起來的話,行乾是沒有任何機會的。”

裴贄點了點頭,嘆氣道:“還真是如此,貪婪造成了宣武軍如此困境,不但與河東軍交手損失頗大,現今又不得不吐出吞下的地盤,還真是搬起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是......文達,行乾這小子此次出兵,與河東軍聯手,必然會有所得,估摸著陜州至少會被行乾所得,這樣一來,會不會成尾大不掉之勢?朝廷會更加忌憚行乾的。”

裴仲德搖了搖頭道:“大致分配情況已經確立了下來,按照河東軍與行乾達成的一些約定來看,行乾會獲得陜州、絳州、慈州三州,朱溫得蒲州,晉王李克用得晉州、隰州兩州,同時行乾可得兩縣鹽池的三成產出。”

裴贄猛然看向裴仲德,面色嚴肅了起來,說道:“行乾一家獲三州之地?李克用與朱溫豈能答應?”

裴仲德嘆氣道:“晉王世子已經答應了下來,從分配的各州來看,三人相互間都是相互牽扯的,絳州是抵御北面的晉州和東面的昭義軍重要之地,慈州可向東夾擊晉州,緩解來自北面的壓力,而陜州則是截斷蒲州的必經之路,逼迫朱溫不得不達成三成鹽巴的契約,更何況還可虎視河南之地,逼迫朱溫無法動彈。”

“所以,此三州是行乾必爭之地。當然了,爭是必然要爭奪的,只不過為了緩解李克用和朱溫的矛盾,行乾準備考慮以朝廷將領和官吏來治理這三州之地。”

裴贄皺眉道:“文達的意思是......河中府五州,再加上陜州,一共六州,行乾獨占三州,河東得兩州,河南獲得一州,這可能?要知道關鍵是那蒲州與晉州和隰州不一樣,晉州、隰州還算能與太原府相連接,蒲州可是完全被隔離開了的。”

裴仲德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這就要看行乾能不能強逼著朱溫松手了。”

裴仲德說完這句話,不再多說,與裴贄一同看向南北兩岸相互對視的二人。

李思鈺嘴角扯動了一下,想要打破這種局勢,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現在兩人如同兩軍對峙一般,誰先敗下陣來,在以后談判當中很容易吃虧,尤其李思鈺此次決定要獲得更多的利益,更不能在此時露出絲毫怯懦。

朱友裕強忍著心中煩躁,面上絲毫沒表現出來任何異樣表情,就在兩人相互對峙時,一人忍不住了,此人正是韓建。

韓建打馬走了出來,手持著馬鞭,指著李思鈺怒吼。

“李悍虎,你好大的膽子,占了同州還不罷休,竟然又強占我華州,難道就不怕關中諸侯伐之,天下諸侯共伐之嗎?”

李思鈺一看是韓建,嘴角抽動,大笑道:“什么叫老子搶了你華州,不說同、華兩州本屬于朝廷之地,就算朝廷任命了王行約為同州節度使、你韓建為華州刺史,那又如何?同、華兩州已經被王行約這位兔爺賣給了老子,你若不服氣,就去找兔爺去!”

韓建怒火正旺,他沒想到,自己的潼關丟了,若是潼關未丟,還可邀兵殺進華州之地,奪回失地,可沒了潼關,同州各渡口又被死死堵住,就是想奪回失地,一時間也很難。他從重傷未死的孫佑那里得知,若非王行約,潼關也不會輕易丟掉,多次恨不得砍了王行約,只是關中還有王行瑜,否則王行約早就被他韓建剁成肉醬了。

此時聽到李思鈺大笑嘲諷,韓建目露殺意回頭看向有些閃躲的王行約,此時的王行約哪里還敢多說。

朱友裕大聲開口道:“李悍虎,難道你真的不怕關中諸侯趁機奪了你剛得的同、華兩州?”

李思鈺無所謂道:“沒法子啊!總不能讓你宣武軍捏住李某的命根子吧?還有啊,不管如何,若是李某堵住了你宣武軍,朱兄,你說淄青朱氏兄弟會不會對汴州感興趣呢?對了還有徐泗節度使時溥。”

“朱兄,你說......他們會不會趁機奪了河南之地呢?”

“你說,小弟會不會出兵幫他們一把呢?”

朱友裕心下大怒,冷冷看向李思鈺,絲毫不理會身后不斷騷動的宣武軍軍卒。

場面再次冷了下來。

“李悍虎,可以談談,就是不知你李悍虎是不是要一口吞了河中府?”

聽了朱友裕冰冷的話語,李思鈺絲毫不以為忤,大笑道:“李某不過是來消弭河中戰禍罷了,本就不想得罪貴軍的意思,既然朱兄愿意坐下來能夠平心靜氣好好談談,李某自然最為歡喜。”

朱友裕冷冷道:“本將軍想知道你李悍虎想要什么?”

李思鈺冷哼道:“陜州、絳州、慈州三州,外加謝縣三成鹽巴!”

朱友裕滿臉怒容,仰天大笑道:“哈哈......好大的胃口,就是不知......你李悍虎會不會被撐死!”

李思鈺仰天大笑。

“哈哈......撐死?放心!李某胃口最好!”

兩人再次隔河對峙,冰冷的目光互不相讓,死死盯著對方。

“李悍虎,三日后,你我在此再談!”

朱友裕冷冷怒哼一聲,再也不與李思鈺多言,大步走到戰馬前,翻身上馬,打馬就走,無數兵卒隨后跟著退去。

看著朱友裕離開,李思鈺身子絲毫未作變動,依然雙手按在腰間左右戰斧之上,雖然戰斧是手斧,要短小許多,絲毫沒有大唐橫刀這么來的有氣勢,甚至還顯得有些好笑,可所有人都不會覺得眼前高大之人有何不妥。

無形的戰意在彌漫,所有人都緊緊握著手里的長弓,腰間的戰刀,戰意在這一刻沖天而起!

裴贄感受著身邊無形戰意,感受著纏繞在身邊“舍我其誰”的氣勢。臉色越來越鄭重了起來,看著河岸邊上那個高大無須的男子,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臣服感起來。

“騰龍之勢......”

裴贄嘴角輕啟,喃喃低語......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敵則能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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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友裕于風陵渡五里外扎營,一臉陰沉的朱友裕大步走進帳內,很是煩躁撕開領口,來回在帳內走動,思索著眼前局勢,越想越煩躁,最后一屁股坐在帥位上,看著跟進來的諸將,冷聲道:“諸位,現今當如何應對?”

朱友裕話語一落,所有人都沉默起來,默默思索著李思鈺可有破綻來。

沙漏中的沙粒緩緩落下,良久也未有人開口打破沉默,韓建感覺自己好像馬上就要爆炸了一般,強忍著怒火站了起來,抱拳說道:“李悍虎分別于同州、風陵渡陳兵一萬,現今與我軍相差無幾,而朱帥則與一只眼對峙,無法支援我軍。”

“正所謂‘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守之,不若則能避之’”

“我軍與李悍虎兵力相當,而他們正是‘敵則能分之’,從西、南兩面夾擊我軍,我軍若不分敵之兵破之,我軍必敗。”

朱友裕點了點頭,他知道韓建這話說的沒錯,開口說道:“韓將軍意思是我軍當分兵破開一處敵軍,可是要破何處為佳?”

韓建沉思了一下說道:“當破同州一路兵馬,同州那里現今領軍者是橫海軍降將韓都和小將獨孤戰。一者同、華兩州是李悍虎新的之地,根基尚未穩固,二者韓都與獨孤戰都不見經名之人,或可拉攏,或可分之,定可破之。”

牛存節看了一眼韓建,嘴角露出不屑,開口說道:“韓將軍此計雖好,可韓將軍莫要忘了,李悍虎既然如此重用韓都、獨孤戰二人,此二人豈能動搖背叛李悍虎?再說李悍虎就在近側,一旦發現我軍異動,誰敢確定李悍虎會突然渡河?”

劉知俊皺眉道:“李悍虎手里那些弓射兵卒很麻煩,若是我軍兵卒不足,很難壓得住李悍虎。”

牛存節點了點頭,卻不開口。

行軍司馬劉尋突然開口道:“李悍虎近在身側,堵住了我軍后路,縱然擊敗同州兵馬,我軍還是不得不擊敗李悍虎,我軍現今兩萬兵馬,擊敗了同州一萬兵馬,我軍損失了兵馬后,是否還能壓得住李悍虎?”

劉尋話語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起來,韓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冷聲道:“任何事情都是先易后難,同州兵馬戰力不如李悍虎親領兵馬,擊敗了同州兵馬,過河后,一者可奪回同、華兩州,把李悍虎擋在潼關之外,必然動搖李悍虎軍心,自可一戰而下;二者可威逼朝廷,以朝廷之勢逼迫李悍虎臣服。”

“哼,此乃定鼎之計,老夫就不明白為何諸位如此反對?”

朱友裕沉思了起來,手指不斷輕點桌面,心中猶豫著是不是要行此計。抬眼看向一臉憤懣的韓建和滿臉期盼的王行約,他知道韓建出此計,更多的是想要趁機奪回華州,但是也正如韓建所說,若真的能擊敗同州兵馬,乘勢奪了同、華兩州,他有很大的把握擊敗、甚至圍殺李思鈺。

帳內一時間寂靜下來,只有手指輕敲桌面的“砰砰”細聲。

牛存節、劉知俊、劉尋......所有人都低頭靜靜等待朱友裕最后的決定,牛存節、劉尋在軍中影響力要比朱友裕還要大的多,但是君就是君,至少朱溫尚未死之前,這些老將是不能在朱友裕面前表現的太多突出,尤其是正是軍議時。

這些老將大多都出身黃巢軍,打仗幾十年,作戰極為謹慎老辣,他們更希望穩妥些,韓建的計策他們不是不同意,但他們更多的想要穩妥些,更想要把后路打通。

牛存節看了看劉尋,只見劉尋輕輕搖了搖頭,牛存節這才閉眼不語,劉知俊看到牛存節與劉尋這般,之前尚未見識過李思鈺的那種狂妄也收了起來,他清楚劉尋在軍中素來有“小諸葛”之稱,這些老將們一向比較信服眼前的劉尋,看到牛存節與劉尋都是這般態度,他也閉口不言,靜等著朱友裕最終的決定。

朱友裕敲動桌面的手指突然一頓,眾人神色一整,全抬頭看向朱友裕,只見朱友裕開口道:“韓將軍,由你和王將軍統領本部兵馬,希賢由你統領五千軍隨同,望諸位可以馬到功成!”

韓建大喜,急忙起身抱拳道:“還請朱將軍放心,韓某定可把那無名小卒人頭奉上將軍案前!”

劉知俊點了點頭,不是對上李飛虎,也不是李悍虎,素來驕傲的劉知俊還不屑把韓都和獨孤戰當做大敵。

劉尋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軍分兵同州,必須要想法子拖住李悍虎,還不能讓李悍虎發現我軍兵馬的減少。”

朱友裕點了點頭道:“拖住李悍虎,劉將軍可以暫時告訴李悍虎,就說本將軍前往我父帥那里商議商談事宜,盡可能拖的時間長些。”

劉尋點了點頭開口道:“此事容易,不會出什么岔子,不過最多能拖數日,時間久了,李悍虎必然會發現不妥來。”

韓建聽了這話,急忙插嘴道:“數日就已經夠了,從這里到蒲津渡不過兩日,一旦攻打蒲津渡,估計也就三五日就會被李悍虎知道了。”

朱友裕點了點頭,又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依計行事,還有就是劉將軍要多抓些民夫充入軍中,至少不能讓李思鈺在近日看出我軍虛實來。”

劉尋點頭領命道:“這些還請大公子放心,屬下曉得。”

王行約從頭聽到尾,心下大喜,恨不得立即去信給自己兄長王行瑜,只是時間不足,不過他也不相信同樣是一萬兵馬,韓都和獨孤戰這兩個不見經傳的小將能夠擋住韓建這些老將,一旦同州被重新奪回,以他王家在關中的影響力,同州必然會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就在王行約心中興奮異常時,腦中突然劃過一道亮光,歡喜的表情一下子頓住了,朱友裕正準備趕人,突然看到王行約表情有異,開口問道:“王將軍可有什么不妥之處?”

王行約身子一震,失聲驚呼道:“沒......沒有,韓將軍法子很好,王某會盡快聯系家兄,從背后夾擊李悍虎。”

朱友裕大喜,點頭贊道:“不錯,李悍虎已經成了我等最大的禍害,必須聯手除掉,否則他日我等必遭其屠戮!”

“哈哈......諸位還需同心協力,滅掉此獠!”

朱友裕起身舉杯。

“飲勝!”

眾將起身高喝。

“飲勝!”

“飲勝”聲音高昂,以至于王行約聲音都變得尖銳刺耳,他人并未注意到王行約的異樣,就是有些將領覺得王行約有些異樣,也只會覺得他是因為太過興奮,興奮自己很快就會奪回同州屬地。

宣武軍動作很快,當夜子時,韓建和劉知俊兩人統軍一萬,悄悄離開了宣武軍,在他們離開后,無數老弱婦孺搖身一變,成了一名光榮的宣武軍卒了。

宣武軍大營動作很小,一開始李思鈺并未發現這些異動,他只是派出探子遠遠觀望,并沿著河水向東查探各處渡口情況。

李思鈺無法派出探子詳查對面的情況,主要的原因還是配字軍的緣故,探子過河后,基本上都不可能逃得了,太過明顯了,這種白白送死的事情李思鈺不屑去做,只能遠遠觀望。

查探一遍營地后,沒有發現太過不妥的地方,這才返回自己軍帳,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帳外,李思鈺皺眉了一下,走到近前這才發現裴贄站在暗處。

李思鈺抱拳拱了拱手,不解道:“夜晚天冷,裴相怎么這么晚過來了,可有要事?”

裴贄攏了攏衣袖,笑道:“老了,若是年輕時,這點寒氣還不至于讓老夫如何,看樣子是真的老了!人老了,睡眠也差了許多,總是無法安睡,這才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了行乾這里。”

李思鈺走到帳前,掀簾笑道:“您老先請!”

裴贄笑了笑,也不客氣率先走進帳內,看到帳內緊緊只有一張桌子和一處床榻,有些紙張和筆墨放在桌案一角,很是簡樸。

“行乾挺簡樸的啊!”

李思鈺進了帳內,自己提起火爐上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陶罐,一邊找自己的劣質茶葉,一邊說道:“行軍打仗沒必要整的太繁瑣,越簡單越好,呵呵,這樣省時間。”

李思鈺把沖好的茶水放在裴贄面前,開口道:“劣質茶葉,比不得裴相家中好茶,只是比白開水要好些。”

裴贄接過茶盞,看著手里有些粗糙的茶盞,笑道:“茶葉不好也就罷了,怎么連個好點的茶壺、茶盞也沒有,要不要老夫送你一套?”

李思鈺笑道:“那可感情好,還別說還真沒有別人送小子東西呢!”

“哈哈......”

裴贄暢快大笑道:“看樣子,你小子混得可不行啊!”

李思鈺苦笑道:“沒法子,跟著朝廷混,把所有人都得罪了,晉王、朱溫、河北諸藩鎮,現在又把王重盈和關中藩鎮全得罪了個遍,幾乎成了人人見打的老鼠。”

李思鈺一邊自嘲,一邊向裴仲德示意,自己則輕輕喝了一口茶水,李思鈺喝的茶與當下人不同,當下人喜歡整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茶里,李思鈺簡單,就是多放茶葉,喝道嘴里還得有點苦澀才行。

裴贄喝了一口,品味著嘴里的苦澀,搖頭笑道:“你這茶葉有些異類,與他人有些不同。”

李思鈺點了點頭道:“是有些不同,小子是關外之人,多食肉,腸胃燥熱,這種茶葉能夠清除油膩燥熱,至于他人或許更喜歡那些暖茶吧,其實也就是小子懶,玩不起高雅的事情,呵呵......”

裴贄笑道:“你小子是與他人有些不同,對他人沒有敬畏感,行事也毫無忌諱,至于喝茶與他人不同......”

“呵呵......也算不了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夜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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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贄嘆息道:“行乾為朝廷所做之事,老夫很清楚,為了朝廷,行乾得罪了不少節度使、刺史,甚至還一再被朝廷拖后腿,想來行乾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才會選擇楊中尉吧?”

李思鈺點了點頭道:“說實話,相比你們這些世家和朝廷大臣,小子更信任宦官,你們怎么說呢,不可靠因素太多了,既有小家利益,又有大家族利益,再摻和著國家利益,甚至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利益摻雜其中,不確定因素太多,宦官相對要簡單得多,只要給其支持,未必不如當世名臣。”

裴贄想了一下,點頭道:“老夫身為世家子,也正如行乾所說,世家的確有諸多顧忌和不足,不過這也是平衡的一種,若無這種平衡,大唐也就與大隋一般無二了,也只能存二世而已。”

李思鈺沉默了一下,點頭道:“不錯,裴相說的是有些道理的,隋帝想要削弱關隴世家貴族,又行科舉之事,打壓天下文人士族。呵呵......隋帝太急了,一下子得罪了天下文、武立足的世家豪族,大隋想不亡都不行啊!”

“可裴相想過沒?”

“太平盛世還可用帝王平衡之術,現在是什么情況?平衡之術的本質在小子看來就是相互扯后腿,太平盛世扯后腿,有利于阻止帝王過激的行為,避免傷害到整個國家,現在國家本就已經亂了,在小子看來,哪怕出現一個權臣出來,哪怕用殺戮來強行整合實力,也比相互扯腿的散沙要好的太多。”

李思鈺看著一臉沉默的裴贄,輕聲道:“當今皇帝若是殺伐果斷之人,若是太祖、太宗......不不,就算是武宗,小子也會全力支持皇帝掌權,可是現今皇帝李曄他行嗎?他有那資格嗎?”

裴贄苦笑道:“你啊你......還真是對皇權沒一點敬畏感!”

“唉......陛下并非行乾所說這般不堪,陛下也一直以恢復盛唐為己任......”

李思鈺輕輕搖了搖頭,苦笑道:“評價一位皇帝,不能說志向高不高,有時候,志向太高反而會壞事,別的不說,川蜀之事怎么說?河東之戰又由誰來承擔責任?造成如此大的失誤,可有他人為其負責?”

裴贄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被李思鈺止住,李思鈺開口道:“別說因戰敗罷了幾個宰相就算完事了,這代價也太低了吧?”

“死了這么多軍卒,浪費了如此多的錢糧,造成這一切后果的宰相僅僅罷相了事,依然還可以出入禁中,你讓下面普通軍卒如何作想?好嘛,普通軍卒死了活該,沒一個說得過去的說法,誰他娘地愿意拼死作戰?誰愿意會理會朝廷的死活?”

“這還只是普通的軍卒,大臣呢?處罰如此之輕,大臣首先想到的不是謹慎,反正輸了也沒啥,了不起回家當個富家翁!呵呵......裴相,小子聽說河東戰敗,主導之人張浚張相怎么還在說自己多牛x啊?”

“皇帝雖像裴相所說‘心懷大志’,可卻是優容寡斷之人,重大臣卻輕兵卒、輕民眾,這種皇帝小子覺得最好還是別掌權最好。”

李思鈺說著又呵呵笑了起來。

“呵呵......大臣輕軍卒生死,拿國運當兒戲,兵卒呢......呵呵,都是爹娘養的,誰愿意跟著一群廢物把自己小命弄沒了!呵呵......”

李思鈺輕輕抿了口茶水,看著臉色有些灰敗的裴贄,輕聲道:“大臣不可信,太過廢物!小子只能選擇宦官,而宦官當中,也只有義父可以作為依背,一者義父領軍過數萬大軍,屬于帥級軍將之人,縱然有些不足之處,可義父的確算是帥級人物,這無可置疑;二者義父是個宦官,縱然掌權也只是一世而已,在離開前只需要選出合格的繼任者即可,沒有太大的后尾;三者義父要比朝廷之人更懂得利弊得失,更加注重大局,更有魄力一些,在我接觸過的朝臣當中,裴老頭本來是小子看中的合適之人,可裴老頭在面對朝廷,面對皇帝時總是猶豫不決,甚至退避,這不是小子我需要之人。”

李思鈺冷哼一聲。

“哼!今日就裴相與小子二人,小子也不怕說些大不敬話語,小子不在乎李家誰做皇帝,也不在乎誰來做這‘曹操’,若非當今天下無明主可讓小子滿意,若是晉王李克用不是沙陀人,或是朱溫賊頭不是出身黃巢之流,不是那么殘暴,小子就是支持他們為帝,支持他們來結束這個相互殘殺的天下,也未嘗不可!”

李思鈺看向臉色大變的裴贄,突然嘆氣道:“裴相,你們應該慶幸,慶幸這天下至今還未有讓小子能看上眼的藩鎮,這才憋憋屈屈為朝廷賣命,但是我希望別把所有人的忍受當成理所當然,小子我還沒有那種圣人的覺悟!”

裴贄靜靜聽著李思鈺的話語,心中波濤萬丈,他之前從眼前小子種種作為,心中也有這種猜測,沒想到今日竟然意外得到了確認。

裴贄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別人老夫不敢保證,但我裴家今后以你李悍虎馬首為瞻!”

李思鈺沉默片刻,舉起手中劣茶,輕聲說道:“以茶代酒!”

兩人沉默著碰了一下,默默仰頭喝盡杯中茶水。

李思鈺提起茶壺,為裴贄倒滿,口中說道:“陜州、慈州、絳州三州很重要,這三州是威脅和今后收復河東、河南的橋頭堡,這三州暫時我需要你裴家來為我暫時看守。”

“一來我遼東軍將領若鎮守此三州,必然加劇河東、河南的敵意,在沒有解決關中王行瑜和李茂貞之前,我不希望后背不穩。”

“二來我需要與朝廷緩和緊張關系,不希望朝廷時時刻刻把我遼東軍當作敵人。這三州若還被我軍所得,勢必會讓朝廷認為我遼東軍前來是為了自己,這些你明白的。”

李思鈺抬眼看向眼前輕輕點頭的裴贄,再次說道:“給朝廷是給朝廷,但我不希望這三州所托非人,我不希望在我平定關中,在奪回川蜀之時,這三州出了問題,也就是說這三州必須為我擋住河東和河南,更不希望這三州與河東、河南有任何糾葛。”

裴贄默默點了點頭。

李思鈺看不出這老頭心里在想著什么,還是決定賭一把,眼睛死死盯著裴贄,開口冷冷道:“這三州獲得之后,我會向朝廷推薦裴老頭為這三州總督,這三州軍政全憑裴老頭自行處置,軍卒將領由你裴家自行招募,但是有一點務必說清楚,你裴家是自己把這三州據為己有也罷,服從朝廷指令也好,但是,只要讓我發現你們有任何不妥,小子我會毫不留情干掉你裴家!”

“這些事情暫時或許還有變數,但大致就是如此,你還有些時間慢慢考慮,在事情明了之前給我答復,若是不同意,我也有調整的時間。”

裴贄靜靜思考了一會,抬頭說道:“老夫現在就能給你答復,這事我裴家答應了,在你李悍虎未達到目的前,我裴家縱然死光了族人,也會為你守住三州之地。”

李思鈺點了點頭,默默與裴贄碰了一下茶盞,再次喝光茶水,起身走出帳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燥熱,撕開領口,這才感覺涼爽了些。

抬頭看向漫天星辰,嘴里輕聲道:“希望莫要讓我失望……”

裴贄站在李思鈺身后,看向李思鈺后背,耳邊聽著這句喃喃之聲,臉上絲毫變化都無,與他一般,抬頭看向漫天星辰。

兩人這場私下對話,李思鈺也不知道為何今日會不由說了出來,按照他預想,這番話要過些日子與裴仲德當面說的。

裴仲德在同州的猶豫,錯失了領兵一萬的機會,這件事情李思鈺深入想過,裴老頭的確不適合領兵入京,裴老頭入京后,有皇帝在身邊,別說一萬,就是十萬也不一定平衡得了神策軍,甚至到了最后還可能被撕裂的亂七八糟,這是裴老頭性格決定的。

可若是讓裴老頭任三州總督,在直面河東、河南強大的壓力,面對朝廷生死之事,這老頭反而會向嗑藥一般勇猛無匹,這在河北一事上就能看出來。

更何況,李思鈺感覺身后的裴贄要比裴老頭更加成熟,城府和魄力要更大一些,這是沒法言明的感覺,哪怕相見也沒幾日,他卻能清晰感受到這些,有身后的裴贄來看顧裴老頭,一個在內,一個在外,只要不是太過愚蠢,想來應該無礙吧。

之前裴贄前來,只是想聽聽李思鈺對眼前局勢的判斷,他也未想到今日竟然會聽到這么讓他震驚的話語,一個竟然決定今后十數年后的天下局勢。

裴贄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下卻跌宕起伏,無法平靜下來,就算回到自己帳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最后再次起來,身披著一件長袍來到帳外,自己赤著腳走在已經干枯的草地上,感受著腳底的冰涼,是如此的真實。

無意識的走著走著,當裴贄抬頭時,卻發現竟然來到二弟裴仲德帳前,看著二弟帳內還點著燭火,猶豫了一下,掀帳走了進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夜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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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仲德正在翻看著賬冊,這些賬冊是此次出征的所有物資,李思鈺把這件事情交給了他來做,這些事情他不喜歡別人插手,要一一對照之后,他才能安心。

正在忙碌的裴仲德突然感覺有人在掀動帳簾,急忙拿起一張紙夾在賬冊之中作為標記,并且合上賬冊,處理了這一切,這才看向厚重的帳簾。

或許是燈光就在眼前的緣故,裴仲德并未看出來進來的是何人,只是皺著眉頭有些不悅。

等裴贄來到近前,裴仲德這才發現是何人。

裴仲德開口道:“這么晚了,敬臣怎么還未睡?”

裴贄拉過一張凳子坐在裴贄身側桌案前,嘆氣道:“睡不著,本想著去行乾那里問問他有幾成把握擊敗河對岸的宣武軍,誰料到……呵呵,不去還好,去了后更加睡不下了。”

“哦?行乾難道說了什么讓敬臣擔憂之事?”

聽了這話,裴仲德正色了起來,忙收拾了一下桌案,擺出兩個酒盞,從一個包裹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來。

裴仲德一邊小心倒著酒水,一邊解釋道:“這酒很烈,是行乾弄出的。”

酒水在裴仲德打開塞子后,酒香就彌漫了整座帳篷,裴贄嗅著濃烈的酒香,嘆氣道:“這酒之前還是從楊復恭那里喝了一些,很烈的酒。”

裴仲德點了點頭,說道:“這酒的確很烈,據行乾所說,這酒要埋在地下數年才更加醇厚,那才是難得的好酒。”

“不過敬臣到底從行乾那里聽到了什么,竟然會讓你如此?”

裴贄嘆息一聲,道:“本想著只是想聽聽那小子如何應對眼前之事,要知道對面的朱小子可不簡單,更何況身邊還有老奸巨猾的劉尋。”

裴仲德點了點頭,不過隨即笑道:“放心吧,行乾可不傻,算計很深,只要他動手,必然會考慮的很細的,無論對面如何應對都很難逃脫。”

說著,裴仲德不由笑了起來,笑道:“要我說,對面最好的法子就是縮在一起,然后與行乾進行談判,這樣還好些,畢竟實力沒損失,還有資格進行談判,若要分兵反而會壞事。”

聽了這話,裴贄一時壓下心中想要找人說出心中之事,反而對裴仲德透露出的信息敢了興趣。

裴贄開口道:“文達可是知道些事情?”

裴仲德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此乃軍密,不可多言,否則你我可都是要被處斬的。”

說著裴仲德搖了搖頭,笑道:“放心吧,無論對面的宣武軍如何選擇,最后都討不了個好。還是別說這些,說說你敬臣是怎么回事?難道行乾又發瘋了不成?”

裴贄得不到消息,嘆了口氣,但是他沒有責怪這位二弟,反而覺得這應該是件好事,想到這里,把今日在李思鈺那里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后嘆氣道:“行乾這小子可是給我裴家出了個難題。”

裴仲德聽到一半,心下就已經忍不住驚顫了起來,強忍著心中驚駭聽完了所有事情,臉色紅白不定,最后嘆氣道:“以我為三州總督,敬臣在朝廷,按照行乾所說來看,明顯是把我裴家推到楊復恭之下第一人了,估計之后楊復恭除掉神策軍各都頭統領后,極有可能會把神策軍交與敬臣手里,如此一來,你我就成了陛下敵人,這……”

裴贄沉默了下來,良久才說道:“文達,你覺得若不如此,假若這三州交給陛下,神策軍也任由陛下處置,陛下當如何?”

裴仲德在李曄身邊時間要長些,對李曄了解的要更深、更透徹。

聽了這話,裴仲德眼睛輕輕合上,雙手攏在衣袖中,看到自己二弟這般模樣,裴贄知道,二弟現在認真了起來。

裴贄與裴仲德一般無二,閉眼靜等裴仲德思索。

火燭在啪啪炸響,燭火一明一暗,輕輕晃動的燭火,他們的身影也在帳篷上微微晃動。

裴仲德睜眼,看向兩鬢白發的裴贄,一臉正色道:“我若不做這三州總督,不說行乾必然會另選他人,行乾既然需要一個穩固的后背來平定關中局勢,打造一個穩固的關中,就需要有人擋住河東李克用和河南朱溫。”

“這還只是其一,其二必然是想著今后穩固關中和奪取川蜀之后之事。關中自古就是帝王霸業之地,如同當年強秦,一旦關中穩固,就需要奪取川蜀之地以增其賦稅,進而是河東與河南,之后則北上攻取河北,一旦北方平定,江南之地自平!”

“所以這三州就是為今后奪取河東、河南做準備的,行乾必然不會坐視朝廷胡來,任命他人!”

裴贄點了點頭,在李思鈺說出那些話語后,他就知道那個高大無須、年輕的嚇人的關外李悍虎,決對是不允許他人胡來的。

裴贄心下有這準備,對裴仲德說出的這些話語,他絲毫不會覺得詫異,若是裴仲德看不出來這些,他反而會奇怪了。

“假若,假若文達暗中完全服從陛下命令,文達覺得陛下會當如何,能不能擋得住那一只眼,能不能擋得住賊頭朱溫?”

裴仲德張了張嘴,很想堅定的說“能”,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由嘆氣道:“陛下仁厚儒雅,卻非堅毅之人,很……很難說會不會關鍵時候……”

裴仲德話語沒有說完,裴贄已經知道了答案,雖期望與自己心中答案不同,可最后心下還是重重嘆了口氣。

沉默了良久,裴贄這才輕聲說道:“那神策軍呢,神策軍最后會如何?”

沉默了數息,裴仲德這才嘆氣道:“神策軍本就爛到底了,敬臣也看到了今日那些數月前還只是一些鹽工的兵卒,與神策軍相較當如何?”

“如此神策軍,若非強勢之人,誰人可控?敬臣一一對應,當朝宰輔誰人可任?若非宰輔,他人就任兩軍都頭,其余宰輔如何會甘心?最后結果又當如何?”

裴贄皺眉沉思許久,這才無奈道:“以武將就任左右都頭是不可能的,宦官更加不可行,已經有了一個楊復恭,陛下和滿朝文武絕對不會答應的。”

“最后只能看文臣,文臣當中也只能看向幾個宰輔,這些宰輔當中,也只有老夫是刑部尚書,歷來以理法治理刑獄,想來這也是文達認為只有我可任左右都頭吧?”

裴仲德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神策軍都是些地痞無賴,時有擾民之事發生,作戰之時只會逃脫,哪里會奮勇殺敵,想要他們作戰殺敵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所以一開始不要想著去練軍,不要奢望一夜間就能成為強軍,最穩妥的就是肅整軍紀,這對于敬臣來說并不是很難。”

裴贄點了點頭,軍法與刑法也差不了多少,這些他可以做到。

裴仲德苦澀道:“若讓陛下執掌神策軍,并非是好事,最后很可能會與楊復恭發生沖突,這對今后行乾整頓關中極為不利。”

兩人一番對話,最后無奈發現,他們還真的沒有退路可走。

除非他們不愿意復興大唐,不想把裴家推向極臣之位,一旦他們想要復興大唐,勢必就要站在皇帝李曄和滿朝文武的對立面。

艱難的抉擇啊!

李思鈺幾乎沒有給他們任何選擇的機會,說是讓他們去選擇,其實什么退路都沒有,明明白白擺在你面前,讓你毫無退路去選擇。

兄弟兩人很清楚,只是他們作為文臣的最后選擇,一旦他們不愿意,他們就是用屁股都能想象出來李思鈺最后會選擇誰,必然還是宦官,甚至李思鈺會強橫的把神策軍吞了,甚至干脆解散神策軍,另行重組禁軍,到了那個時候,楊復恭絕對擁有絕對權力,別說廢掉李曄這位皇帝,縱然稱帝也算不得什么難事。

李思鈺沒有給他們兄弟絲毫退路,不想去做都不行。兄弟二人相對而坐,最后深深嘆息一聲。

“唉……”

兩人盯著火燭慢慢燃燒,直到火燭燃燒了一半,裴贄這才苦澀道:“算了,咱們兄弟就陪那小子瘋一把好了,興許千年之后,你我被史書重重記上一筆也說不定。”

裴仲德苦笑道:“最多功過參半而已,當年曹公……呵呵,想來你我兄弟是比不得曹公吧!”

“呵呵,文達,咱們是不是鉆了牛角尖了?行乾有些話語是對的,這天下本就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今日姓楊,明日姓李,又有何不同?不過是‘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罷了!但盛世總要好過亂世。”

“文達,你說,是君重?還是天下百姓重?”

裴贄猛然抓住那個盛著烈酒的小瓷瓶,不管不顧,哪怕烈火灼燒著嗓子,哪怕被嗆得眼淚鼻子直流,裴贄還是死命往嘴里灌酒。

“砰——”

裴贄重重把瓷瓶砸在桌案上,破碎的瓷瓶刺破了他的手掌,鮮血瞬間染紅了很大一片桌案。

裴贄愣愣盯著桌案上的殷紅。

“我裴家自秦漢以來,歷經數百年長盛不衰,經歷過無數人間凄慘之事,不知見識過多少吃人之事……呵呵,今日竟然有個機會擺在你我面前,一面是君,一面是百姓,當如何?”

裴仲德沉默不語,默默站了起來,走出帳篷,看向無盡的漆黑夜晚,嘴里輕聲呢喃。

“這……算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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