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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紛紛擾擾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你們想做什么?”

劉一贄急忙看去,正是馬伯聰。馬伯聰跳下馬,三步兩步來到劉一贄身前,拱了拱手,這才轉身看向跪了一地的文人,怒道:“軍不干正,政不干軍。這是我關外之地的規矩,難道你們忘了嗎?”

“大人......”

“閉嘴!”

馬伯聰大怒,指著孫順臣,手指顫抖,怒道:“大帥嚴禁軍隊入關,你不知道嗎?夫人如何說的你們不知道嗎?”

馬伯聰指著孫順臣,指著跪在地上的文人怒吼,罵道:“今年有多少百姓遷入關外?你們不清楚嗎?你們現在是想向夫人逼宮嗎?”

“逼宮”話語一出,跪在地上的眾人渾身一震,紛紛起來說道:“大人,我等......我等只是......”

馬伯聰斷然道:“別說了!你們都是行政院之人,責任重大,豈能如平民百姓一般見風就是雨?豈能把百姓生死當兒戲?”

“不錯,河東背信棄義,天人共憤,可既然夫人已經做出決定,我等就該服從,難道夫人不擔心大帥嗎?大帥把營州交給諸位,不是讓諸位胡來的!”

馬伯聰一陣大罵,眾人紛紛低頭,只有孫順臣依然抬頭不懼,大聲說道:“院正大人教訓的是,我等魯莽了,可晉軍如此卑劣,我等縱然不能出關,也應告示天下,讓天下人知道河東之卑劣!”

劉一贄突然拍了拍臺階下馬伯聰的肩膀,大聲說道:“諸位憤怒,本院正心同感受,河東如此不義,理當讓天下人共伐之,此事可行。”

劉一贄和馬伯聰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連哄帶罵把這些人“哄”走了,所有人離開了,馬伯聰這才像是抽掉了筋骨一般,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額頭汗水一下子冒了出來,劉一贄也不管不顧,坐在臺階上,苦澀道:“差點闖了大禍啊!”

馬伯聰點頭嘆氣道:“行乾嚴禁軍隊出關,甚至都把親信調到山海關和漢部外圍,就是避免軍隊出關禍害天下。沒有行乾坐鎮關外,咱們三院更不能出亂,軍政分離是我等文臣立身之本,決不能讓軍部干涉其中!”

劉一贄嘆氣道:“行乾不在,難啊!”

兩人一陣唉聲嘆氣,過了一會又加上了一個急匆匆跑來的馬文豹,三院院正全坐在臺階上唉聲嘆氣,這一幕還好沒被太多人見到,否則天色一亮,滿城就該熱鬧了。

不久,“河東背信棄義”之事在天下傳的沸沸揚揚,而此時戰事已經結束了,雖沒幫到李思鈺什么,卻在最終談判時發揮了重大作用。

......

王珂快馬加鞭回到絳州城,晉軍連連強攻絳州城,城墻上殘破之處還未來得及修復,盡管絳州暫時平靜了下來,絳州城卻絲毫沒放松警惕,在王珂數十人尚未來到城下,城上就舉起了箭矢,等到墻上守軍看清楚王珂后,這才打開城門放他入城。

絳州城是王家老巢,修建的很是堅固,但是攻城數月,大多數房屋都受到了嚴重破壞,房梁被當做檑木扔出了城外,又經過一陣火燒,城內百姓就是想要出城伐木做梁木,在這個大雪天,衣著單薄的百姓出城伐木要困難得多,最多僅能取暖而已。

進了絳州城,街面上幾乎沒有幾個百姓,有的也只是一些軍卒在巡邏,沒了房屋避寒的百姓,只能在殘破的房屋內搭起窩棚,在窩棚里瑟瑟發抖。

王珂正帶著數十名親衛向節度使府邸打馬走去,迎面數十人推著數十輛三輪車走來,王珂打馬讓到路邊停下來,默默看著三輪車里面躺著的死尸走眼前走過,跟在后面一衙役模樣人看到王珂,急忙抱拳行禮。

“公子!”

王珂皺眉道:“現今一日凍死幾人?”

衙役輕聲道:“回公子話,今日凍死了四十七人。”

王珂輕輕點了點頭,面色掙扎了一下,卻不再多說,打馬向節度使府邸奔去,好像要遠遠逃離這些死尸一般。

王珂對節度使府邸太熟悉了,也無人上前阻攔,一路來到府內。

王重盈年紀大了,河中變故徹底擊垮了他的身體,躺在床上月余,眼看著就要撒手離去,只不過心中有些不甘,這才勉強吊住一口氣。

這些日,幾個兒子從不離開王重盈身邊半步,不是因為孝順,這個時候,利益更重要,王重盈數個兒子和幾個侄子都想繼承家業,但是王家只有兩人有資格競爭那個位子,一個是王重盈的長子王珙,另一個就是侄子王珂。

王珙還好說,就是王重盈嫡長子,王珂就要復雜了。王珂是王重盈大哥王重簡的兒子,王重簡死后過繼給王重榮,也就是王重盈二哥,王重榮死后,河中節度使就繼承給了王重盈,在繼承過程中,王重盈曾答應過王珂年長后來繼承河中節度使,王珂是王重榮之子,而且是唯一的一個“兒子”。

像王家這種大家族,嫡子、庶子之爭很殘酷,王珙是這代河中節度使王重盈之子和王珂是上一任節度使王重榮之子,兩人各自代表了各自的利益集團,在王重盈病危期間,兩人爭奪的尤為激烈。

王珙認為堅守城池,直到李克用、朱溫兩人和李思鈺大戰后,雙方精疲力盡后,擁有三萬兵馬的他們可以有足夠的話語權,這建議得到眾多王家老臣支持。

王珂在王珙提出建議后,就知道自己已經沒了機會,誰知道事情會因一人而改變,這位就是王蘊!

王蘊在李罕之肆虐河中腹地,在王重盈強壓下,不得不帶著翼城所有兵馬前往絳州城,之后又一再與李罕之大戰,與河東軍大戰,翼城兵馬損失慘重,兵馬損失殆盡,最后這個邊緣化的庶子被丟進了垃圾堆里。

王蘊找到王珂,出了一個主意,這主意一出,立即挽回了所有頹勢,就是用城內百姓出兵參戰。

這種事情在翼城就發生過不止一次,只不過重新演繹了一次,上一次是倒霉的李思鈺,這一次成了王奎父子,李思鈺尚還不知道此事,若知道這些,一定會感嘆不已。

王珂從猗氏回來帶回來的消息讓王重咽下了最后一口氣,但是卻未留下最后由誰留任節度使,這讓剛剛抓住王重盈手臂的王珂很是惱怒,王珙指著王珂鼻子大罵“野種、災星”之類,場面一時失控,最后在王家長輩強壓下,這才避免當場廝殺起來。

王家爭吵一日,最后也未最終確定由誰成為河中節度使,但是王奎這個倒霉蛋卻不得不帶著哭喊聲震天的三萬衣著單薄的百姓離開了絳州城。

且不說王家兄弟是如何爭權,就單單說王奎父子這對倒霉蛋。

與李思鈺在翼城之時一般無二,這三萬人無論如何都是一死,絳州城守城數月,房屋破壞嚴重,沒有房屋的保護,僅僅只是一些四處漏風的窩棚,這些人是不可能安然渡過這個冬天的,會全部凍死!

他們就是去送死的!

王奎父子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棄子,父子兩人被強行驅趕出了絳州城,望著空無一人的城墻,王虎忍不住指著城墻大罵,可那又如何,無論他們愿意不愿意,都要前往猗氏。

王虎興許罵累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絕望大哭。看著長子如此,想到幼子慘死,忍不住淚流滿面。

“爹,咱們降吧!投降遼東軍!”

“爹......孩兒不想死......”

王奎老淚縱橫,擦了一把老淚,恨聲說道:“你王家不仁,就別怪老子不義!等咱們......”

父子兩人低聲商議,三萬百姓卻不愿離開城池,不愿前行,最后砍殺數十人也不愿前行,直到天色漸黑,絕望的百姓才無奈離開。

王奎父子被迫出城送死,用他們的命換取謝縣、安邑兩縣,換取河東軍和宣武軍全部退出河中之地,可這會成功嗎?

成功不成功,王奎父子不知道,他們唯一知道的只有他們被王家拋棄了。

李克用和朱溫得知河中軍終于從城內出來了,頓時士氣大振,決定與遼東軍進行決戰。

他們也不想在此時決戰,可是他們等不起!不單單是因為物資的缺乏,更是因為他們老巢出現的不穩。

就在李克用和朱溫尚未等到河中軍前來之時,他們已經迫不及待殺向虞鄉。而就在此時,楊復恭帶著突突一萬兵馬也前來支援了,李思鈺沒想到不但等到了一萬兵馬,還等來朝廷使者!

杜讓能和徐彥若緊趕慢趕,終于在潼關堵住了楊復恭,對于這兩人,楊復恭是不怎么喜歡的,這么說吧,楊復恭就不喜歡李曄現在身邊之人。

不過還是表面上客氣了一番,這才不情不愿帶著兩人前來虞鄉,在見到兩位丞相,李思鈺就頭疼了起來,來個眼不見為凈,讓裴家兄弟去招待。

可不想見也沒法不見面。

杜讓能稍微要胖些,徐彥若比杜讓能高些,只是徐彥若法令紋較深,李思鈺天然有些不喜徐彥若,見到這兩人還罷了,更讓他頭疼的是另一人,一個老熟人!

正是被李飛虎俘虜的孫揆!

孫揆,字圣圭,早年為刑部侍郎,后來為京兆伊,但是在最鼎盛時被李飛虎打落凡塵,若非李思鈺救了他一命,早就被李克用用鋸子鋸死了。

可也正因為李思鈺救了他一命,在撤回的路上就一直用那些“忠義”之言轟炸受了傷的李思鈺,一心要讓李思鈺與河東軍拼個你死我活。

他孫揆在戰敗后,朝廷把他貶為奉禮郎,已經是個邊緣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次竟然再次派了過來。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迎賓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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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復恭這個“阿爹”來了,怎么著也該擺個宴會迎接,李思鈺故意躲了一日,實在躲不下去了,這才不得不出來見人。

宴會在縣衙進行,也沒啥好吃的,不過就是些雞鴨牛羊之類的肉食,唯一的一點蔬菜還被李思鈺和楊復恭霸占,就連裴家老兄弟倆都沒有份。

主客一一就坐,既然已經認下了楊復恭為義父,不管是不是利益原因,還是其他原因,總之就是認下了,這種私人性質的宴會,李思鈺自然讓楊復恭居主位,自己只能老老實實坐在下首位置。

在李思鈺之下,就是遼東軍各級將官,對面首位是杜讓能,接著是徐彥若,次之裴贄,再次是裴仲德,孫揆現在最差,只能坐在末位。

一人面前一個小幾,酒菜紛紛被軍卒端了上來,看著這些大老粗都快把手指頭戳進菜里面了,李思鈺也只能暗自搖頭,卻不多說什么,本來他們就不是伺候人的,能為他們端盤子端碗就已經難得了,這點李思鈺還是滿意的。

杜讓能打開酒塞子嗅了嗅,搖頭說道:“行乾可是小氣了啊!聽說你可是有頂好的酒水!”

李思鈺嘆氣說道:“不是小子不舍的,而是軍中都是些酒鬼,小子就是把好酒藏在老鼠洞里,也會被他們找出來,好酒早沒了,至少在這里是沒了!”

“哈哈……”

眾將大笑,他們知道李思鈺不好飲酒,手里有點私貨也會被他們以各種理由弄到,就算藏起來也不成,尤其是蒙哥翰這樣的酒鬼,那鼻子靈得很,只要在李思鈺住處一聞,立即就能知道他有沒有私藏,藏在哪里,只要有,總會有法子弄到的。

杜讓能搖頭笑道:“沒想到你李悍虎也有無奈之事,好啊!”

杜讓能舉起酒水向楊復恭說道:“還未恭喜中尉喜得良子,這杯就當恭喜中尉了。”

說著一飲而盡,楊復恭笑瞇瞇點了點頭,同樣一飲而盡。

楊復恭放下酒盞,笑道:“行乾年紀尚輕,有時有些不太懂規矩,還請相國能夠諒解一二。”

杜讓能搖頭嘆息道:“若我杜家能有此等良子,縱然讓老夫減壽十年亦無不可。”

楊復恭大笑道:“哈哈……相國所言甚是!來來,相國滿飲此杯!”

“請!”

“請!”

徐彥若跟著飲盡杯中酒,開口笑道:“聽說宣武軍節度使之子也在貴軍做客,不如請來一醉,人多也熱鬧不是。”

李思鈺正要倒酒,倒酒的手臂不由一頓,這才繼續倒酒,一邊倒酒,一邊笑道:“朱公子現今比較忙,估計是沒時間前來飲酒的。”

“哦?朱公子難道還要搬運糧草不成?呵呵……”徐彥若說著,不由輕輕笑了起來。

蒙哥翰用手肘頂了頂獨孤戰,獨孤戰愣了一下,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起身拱手道:“回徐相國,朱公子現今課業很重,需要教授軍卒讀書識字,還真不一定有時間。”

李思鈺向獨孤戰點頭笑道:“坐下坐下,此處無需太過約束。”

說完,看向徐彥若笑道:“書中自有仁義廉恥,只有讀書識字,軍卒才知道仁義廉恥,才不會欺辱百姓,朱公子高義,主動接下了此重任,堪稱我輩楷模!”

“噗……”

韓都忍不住一口酒水噴了出來。

“咳咳……”

韓都忍不住想要大笑,卻不得不強忍著,這種難受就別提了。

李思鈺兩眼狠狠瞪了韓都一眼,嘴里威脅道:“難道你鐵牛不認同?”

韓都臉色頓變,急忙變成小雞啄米模樣,腦袋連點。

“朱公子大義,是俺學習的對象,以后定然跟著朱公子一般,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李思鈺很滿意點了點頭,一臉正經的教訓手下將領。

“不要整天想著與人干架,要多多學習一下朱公子,學習人家是如何毀人不倦的!”

眾將一臉通紅,很是難受模樣,讓楊復恭暗自大樂,雖沒見到朱友裕如今凄慘模樣,想來定然不會好受了。

杜讓能看著李思鈺與遼東軍一干眾將模樣,很是有些無語。

杜讓能嘆氣道:“行乾,如今李克用和朱溫數倍與你軍,鬧得太大了終究不好,不如各自罷手如何?”

李思鈺笑了笑,卻看向沉默不語孫揆,笑道:“孫犟老頭,你覺得如何?”

眾人一愣,看向孫揆和李思鈺,杜讓能皺了皺眉頭,卻沒說什么。

孫揆冷哼一聲:“哼!你這混賬小子何曾聽過老夫之言?”

杜讓能大驚,就要訓斥孫揆,唯恐鬧了李思鈺,李思鈺卻笑道:“今日不同往日,往日你讓小子數千硬抗數萬晉軍,那時晉軍正值同仇敵愾之時,而我軍身處敵境,自然不可聽你這老頭之言,再說你這老頭敗軍之將,一心想著如何挽回顏面,根本不考慮我軍生死之事。”

“如今不同,你這犟老頭估計傲氣也消磨了大半,想的多了總會有所得的,不如說一說,讓小子看看你這老兒可有長進。”

“你……”

孫揆怒起,他再如何也曾是朝中大員,今日竟然被一小輩如此擠兌,豈能不怒?

孫揆手指連連點向李思鈺,要不是打不過李思鈺,早就擼袖殺了上去。

李思鈺一臉失望,搖頭嘆息道:“還真是令人失望,一點長進都無,看樣子你這老兒最多也就是一個能吏爾。”

此話一出,孫揆好像一下子被雷劈到了一般,失神良久,這才輕輕坐下,一臉失魂落魄模樣讓人唏噓。

裴贄許久不開口,此時也忍不住嘆息道:“行乾如此打擊圣圭,可非仁厚之道啊!”

李思鈺笑道:“人貴知自知之明,則其善而從之,則其不善而改之,圣圭者,圣道禮法也,遵循圣道而禮法,可不是讓他如頑石一般,圣人尚知三人行而有我師……算了算了,不說了。”

看到裴仲德有些不悅,馬上他就要成為這些老頭口誅筆伐之人,急忙打住。

李思鈺立即轉變話題道:“杜相之前說,罷兵各自回家,小子覺得也可以,只是杜相覺得晉王和朱溫會同意嗎?”

杜讓能皺眉道:“河東、河南現今也甚是不穩,他們豈能不答應?”

李思鈺點了點頭,笑道:“那行,小子給杜相一個面子,杜相可前往晉軍那里走一遭,若是他們同意,小子也沒意見。”

杜讓能和徐彥若對視了一眼,又看向裴家兄弟,心下頓時覺得有些不妙來,太詭異了,怎么會如此輕易讓眼前難纏小子松口。

李思鈺看著猶豫不定的杜讓能,心下頓時大樂,你們不是想要調和嗎,那你們就去調和好了。

杜讓能覺得河中發生之事和河北之事差不多,應該是可以調和的,只是他沒想到,這些事情真的一樣嗎?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遼東軍讓李克用和朱溫都感到了巨大壓力,尤其是擊敗了朱溫后,李克用突然覺得不能再留著李思鈺了,這人就是一個禍害,一個變數,這次壞了朱溫好事,下次就可壞了他的好事,絕對不能再留了。

河北之事讓晉軍和宣武軍都損失慘重,兩人本就極為仇視,按常理兩人是無法聯手的,利用的念頭要遠遠大過合作的念頭,而這次,他們是為了彌補上次的損失,這才起了瓜分河中之地,只是未料到事情竟然一再出現意外,到了這種難堪地步,朱溫遭受的失敗更大些,后路被堵,不得不主動向李克用低頭。

上次李克用可以說是向朱溫低頭,而這次是朱溫向李克用低頭,同樣是低頭,卻有些不同,李克用極為驕傲,驕傲到情愿死也很難低頭的地步,朱溫就有些不同。

朱溫跟過黃巢混,跟過朝廷混,期間不知道低頭過多少回,對于他朱溫來說,低頭算不得什么丟人之事。

這就是明顯不同之處,李思鈺很清楚這些,在無法獲得鹽池這個彌補損失的重要利益時,他們絕對不會輕易松口,除非再次擊敗他們,讓他們遭受更大的損失,讓他們不得不舍去河中一切。

看著杜讓能不解模樣,李思鈺就知道他還不明白這些,或許明白也裝作不明白吧。

酒宴上,李思鈺不想再在這些事情上太過透露出些事情,覺得他們多多碰壁未必是件壞事。

與李思鈺相處的時間最久的裴仲德看到李思鈺嘴角不屑,他就知道杜讓能定然會失敗而回。裴贄看到胞弟神情有些煩躁,就知道李思鈺定然不看好朝廷。

這場酒宴很有些沉悶,對此李思鈺要負主要責任,不過楊復恭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這有什么,反而至始至終都是一副富家翁模樣,笑呵呵的樣子很像彌勒佛。

直到酒宴結束,李思鈺也未多說些有用的事情,這讓杜讓能很是失望,他更想知道李思鈺所思所想,只有這樣才可“對癥下藥”,可是他失望了。

酒水再不好,喝多了也醉人,孫揆喝的爛醉如泥,被軍卒抬著出去的,其余老頭大大的狡猾,竟然只有孫揆爛醉如泥,就是李思鈺也是被人抬著回房的。

看著眾將一一離開,廳堂中最后只剩下了四個老者,三相一黃門侍郎。

第三百五十四章 志不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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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離開了,廳堂內只有四個老人沉默不語,裴仲德好像變的很隨意,自酌自飲很是愜意。

杜讓能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卻盯在有些渾濁的酒水,好像微微波動的酒水很有意思一般,嘴里卻說道:“敬臣,此時只有我們四人在此,可否說一下那小子究竟是個怎樣想的。”

裴贄自嘲笑了一下,說道:“你們都已經決定了,說這些還有用嗎?”

徐彥若看向裴贄笑道:“敬臣這是何話,你我都是朝廷大員,理當為朝廷出力......”

“哦?徐相......”

裴贄看向徐彥若,輕聲笑道:“遼東軍與河東軍、宣武軍和河中軍眼看著就要大戰,這兩虎相爭不正適合朝廷所期盼的嗎,怎么諸位在此時想要避免了?”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片刻后,杜讓能才嘆氣說道:“敬臣,你我都很清楚,雙方若是兩敗俱傷更好,可無論誰勝出,對朝廷都是一場災難。”

“河東、河南、河中三軍勝出,無論如何,關中都無法獲得謝縣、安邑鹽池的分潤,若是朝廷此次介入,或許會重新奪回謝縣、安邑......”

“呵呵......”

裴仲德突然笑了起來,很怪異的看向杜讓能。

杜讓能看到裴仲德這樣表情,心下暗怒,面上不悅道:“文達有不同意見?”

裴仲德不由笑道:“沒有沒有,杜相說的不錯,應該現在前往猗氏!”

裴仲德說著起身,看了一眼杜讓能和徐彥若,眼中意味不明之色讓他們很是惱怒。

“你們都是朝廷宰相,老夫就不再這打擾諸位了,老夫還有事情要做,先離開一步。”說完,裴仲德大步離去。

隨著裴仲德離去,三人又沉默起來。

裴贄突然開口道:“老夫不知道你們想的是什么,但老夫知道一件事,現在只有遼東軍還能偏向朝廷!”

“敬臣,你要知道,這是在賭!拿朝廷在賭!”杜讓能突然說了這一句。

裴贄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不錯,杜相說的很對,的確是在賭!”

“行乾勝了,王行瑜、李茂貞不敢動!”

“行乾勝了,河中將是行乾地盤!”

“行乾勝了,朝廷將獲得喘息之機......”

杜讓能開口打斷道:“遼東軍勝了,也不敢說會不會是另一頭吃人猛虎,但若敗了,所有人將兵圍長安。”

裴贄嘆息道:“所以啊,這是一場豪賭!”

徐彥若皺眉道:“敬臣,你不覺得這太冒險了嗎?”

裴贄沉默了,他知道這是有些危險,可那夜李思鈺與他交談后,若按照李思鈺所說,這種危險性是不存在的,可情況突變,現在眼看著就要大戰,大戰后,遼東軍若是勝了,必然會乘勢吞掉整個河中,失敗后的李克用與朱溫,他們已經沒了力量,也不再可能與李思鈺進行爭奪河中利益了,那個時候一個完整的河中府,一個有影響天下的河中節度使,會不會還讓給他們裴家?

這些都是未知數。

李思鈺這些日子一直未談論此事,這讓裴贄心下有了些許猶豫,他不知道李思鈺究竟是如何想的,若是吞了河中,實力強大后的遼東軍很難說還會與之前一樣,很難說會不會成為曹操一般。

裴贄心中猶豫,心下感嘆,或許正是因此,朝廷才有此次調解之事吧。

李思鈺被軍卒們扶著回到住所,卻意外的見到了楊復恭在他房里靜靜安坐,好像在等待他一般。

李思鈺不是裝醉,而是真的有些醉了,口渴的要命,楊復恭看到他的樣子,不由搖頭道:“行乾酒量淺,以后少喝點。”

說著把手里的茶水遞到李思鈺面前,李思鈺也不在意這些,接過一口喝盡,這才喘息道:“阿父怎么過來了,可有要事?”

楊復恭嘆氣道:“就是過來看看,心下有些擔憂而已。”

李思鈺笑道:“是擔憂晉軍和宣武軍聯手?”

楊復恭身子微微向前,看向李思鈺兩眼說道:“行乾,告訴為父,此次有幾成把握?”

李思鈺靜靜沉思了一下,扶著微微脹痛的腦袋,笑道:“勝算這種事情很難說,我軍三萬,對方數倍我軍,但是這并不是勝算的關鍵,關鍵是他們撐不了多久,咱們卻可以比他們撐的更久!”

“孩兒已經想過了,長安可以舍去,同州也可以舍去,只要守住潼關即可,這些都可以丟掉,只要咱們贏了,就能全部再奪回來!”

楊復恭心下嘆息,聽了這話,他就知道眼前這位剛認下不久的義子,并沒有太多的把握擊敗河東軍三軍聯軍,要不然也不會做這些最壞的打算了。

李思鈺搖晃了一下腦袋,看著有些擔憂的楊復恭,不由說道:“阿父莫要太過擔心,晉王李克用和朱溫縱然真正放下成見,聯手對付咱們,他們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河東軍兵力多些,為主導,在進攻咱們時,會強壓著其他兩軍攻擊咱們,一開始還不好說,可若是宣武軍和河中軍損失太大,必然會不服,自會有裂隙產生。”

“再說,河東軍和宣武軍接連在河中失利,本該早就瓜分完河中之地的,可變故產生后,遠比他們預期的時間更長,物資補給不足,現在又是冬日,他們沒有太多時間拼消耗的。”

“孩兒之所以說,說放棄長安,放棄同州,甚至華州,只保留潼關,這是最壞的打算,不過孩兒并不認為王行瑜和李茂貞有這個膽量,寒冷會讓他們猶豫,大戰將要開始,他們更希望我們與河東、河南、河中拼個你死我活,最好大家一起倒霉,這樣他們才能漁翁得利。”

“所以,孩兒還是有很大的機會的。”

“嘿嘿......”

看著醉態可鞠的李思鈺,楊復恭忍不住有些好氣,開口說道:“你這小子就沒想過杜相的提議?”

“杜相?調解啊?”

李思鈺搖頭笑道:“朝廷一撅屁股,孩兒就知道他們想要放什么屁!”

李思鈺攤倒在椅子上,楊復恭忍不住點了一下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額頭,笑罵道:“你小子就不能認真點?”

李思鈺憨笑道:“孩兒有沒說假話。朝廷的意思,無非是想與小子在河北所做之事一般,讓小子與河東、河南達成一個相互糾扯在一起的平衡,東面有李飛虎,西面有孩兒,好嘛,想的挺好!”

“可是,朝廷怎么就忘了王行瑜和李茂貞兩人?孩兒動不了,朝廷還能解決掉他們不成?”

楊復恭不由搖頭苦笑:“或許時間長了,能夠有法子解決吧。”

李思鈺搖頭說道:“時間長了?幾年?三年?五年?還是孩兒待在這里一直發霉到死?孩兒是有妻兒家小的,可沒時間在這待太久的。”

“行乾,你......你真不打算要關中?皇帝也不要嗎?”

或許躺著不舒服,李思鈺手扶著把手,挺了挺身子坐直了些,這才笑道:“皇帝?沒意思!孩兒若說,孩兒志不在此,阿父可信?”

楊復恭輕輕點了點頭,他與李思鈺相處時間不是很長,但是這個義子卻與其他人明顯不同,這從李思鈺言行就能看出,有些話語或許別人不是很明白,這要過后才能清楚,但這個義子卻很特別,楊復恭很清楚這點。

至于李思鈺說的這些話,他早就有所察覺,只不過有些模糊,不明白為何整個天下都不被李思鈺看重。

楊復恭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了,既然這個義子已經決定了,那就陪他瘋一回好了。楊復恭突然說道:“朱溫大敗,損失慘重,現在汴州又前來數萬兵馬,若是不聞不問,對咱們很不利。”

李思鈺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歪著腦袋笑道:“宣武軍精銳都在這里,現在來的,不過是些強押過來的民壯罷了,再等兩日,等他們靠近了些再擊退就是了。”

楊復恭嘆氣道:“你小子既然有了準備,為父也就不再多說,只是萬事需要謹慎些。”

李思鈺點了點頭,楊復恭看到他眼睛閉上,知道他的確喝多了,又在屋內靜靜坐在一旁,直到傳來輕輕鼾聲,楊復恭這才嘆氣一聲,脫下大氅輕輕蓋在李思鈺身上,低頭看著李思鈺面孔,忍不住嘆息一聲,這才輕輕離開,離開時輕輕關上房門。

楊復恭剛要轉身離開,卻看到不遠處已經成了雪人的裴仲德,楊復恭眼睛忍不住瞇了一下,這才向裴仲德走了過去。

“文達來了有一會了吧?”

“嗯,見到楊中尉與行乾正在說話,就沒進去。”

“外面太冷了,不如文達與咱家一同飲一杯如何?”

“好啊!與中尉大人飲一杯的機會可不多,正好,有些事也想與中尉聊聊。”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若不了解情況之人,還以為兩人是多年好友一般。楊復恭的居所距離李思鈺房間不遠,里面布置也要好于李思鈺自己,看到里面擺設,裴仲德忍不住點頭說道:“行乾在這方面的確沒的說。”

“呵呵......以咱家看來,行乾除了不夠奸猾,哪點做的都不錯。”楊復恭一邊擺好桌案,一邊呵呵笑道。

裴仲德坐在一旁,想了想,說道:“不夠奸猾也不對,不過是行乾從不對自己人使用罷了,這點行乾做的很好。”

“當然了有時也挺胡鬧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曹公,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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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復恭給裴仲德倒了一杯,嘴里說道:“行乾比較年輕,又一直在關外,有些胡鬧也算不得多大的缺點,咱家有時反而覺得更親近些。”

裴仲德點了點頭,笑道:“這點老夫比較贊同,行乾與他人有些不同,胡鬧歸胡鬧,這也只是與親近人才胡鬧了點,至少比大多數人要好的多。”

楊復恭點了點頭,比較贊同這點,對于久居權利爭斗中的悍將來說,李思鈺有時顯得要青澀許多,盡管有時算計很深,但許多人心并不是能看的太透徹,這次若是不太魯莽,僅僅只是走出潼關,并不是渡過黃河,只是逼迫朱溫,而不是擊敗,或許就不會造成晉軍和宣武軍聯手,也不會造成現在騎虎難下局面。

不過這些對于楊復恭來說,這都不算什么,這些隨著年齡增長,經歷的多了,總會成熟的,關鍵是李思鈺行事風格完全與當下人不同,不喜歡陰暗的算計,更喜歡什么事情都放在明處。

對于這種風格,他楊復恭說不上是好還是壞,至少現在看不出來。

楊復恭看向裴仲德,笑道:“文達站在外面都成了雪人,總不會沒事在外面吹風吧?”

裴仲德喝了口酒水,卻沒回答,而是笑道:“看來行乾對中尉大人要比我等更……”

說著,在楊復恭眼前搖了搖了手里的酒水,卻不多說,只是臉上明顯有些失落模樣。

“哈哈……”

楊復恭大笑道:“文達,也只有你來,咱家才會拿出僅有的一些這種好酒,他人咱家還不屑呢!”

裴仲德搖頭苦笑道:“酒水也就罷了,中尉大人,老夫前來有些事情是想問個清楚。”

“哦?”

楊復恭意味不明笑了笑,把玩起來手中酒杯,看向裴仲德,笑道:“文達有何事想問,不如說來讓咱家聽聽,看是否可給文達一個滿意答案。”

裴仲德沉默了一會,這才嘆氣道:“不瞞中尉大人,老夫也擔心中尉大人權利過大,會危及到陛下安危,可中尉大人在收到信件后,能第一時間前來,老夫就知道中尉大人與行乾的約定是認真的。”

“對此老夫欠中尉大人一個歉意。”

楊復恭擺了擺手,一副毫不在意模樣。

裴仲德繼續說道:“可是現在情況又有些不同,河東軍現今三萬兵馬,不過在老夫看來,盡管這些也是新卒,可這些都是什么人,想來中尉大人很清楚。”

“千百年來,鹽工從來就沒法獲得土地的機會,這些中尉大人自然明白是為何,現在行乾給了他們土地,為了手里土地,這些鹽工是不惜任何代價的,在老夫看來,絲毫不比任何強軍弱了,甚至更加可怕!”

楊復恭輕輕點了點頭,這種事情他很清楚,從那些跟隨他前往長安時就能看出,這些鹽工服從性更強,甚至在大雪紛飛,如此寒冷天氣行軍也毫無任何怨言,依然能夠服從軍令,這是神策軍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

楊復恭只是點頭不語,裴仲德嘆氣道:“三萬聽令行事的軍隊,再加上行乾悍勇,縱然面對河東、河南、河中三軍數倍兵馬,老夫也相信最后還是行乾獲勝。”

“可是獲勝后呢?”

楊復恭笑了,笑道:“文達可是想問河中歸屬?”

裴仲德點了點頭,說道:“行乾之前與李存瑁說過,河中會一分為三,會讓老夫擔任陜、絳、慈三州總督,可那只是之前。”

“陜州與絳州中間隔了一個蒲州,并且陜州、絳州都算是與華、同兩州相接,老夫擔任總督,實則上還是在行乾治下,老夫不過是與朝廷緩和關系的籌碼罷了,這些老夫很清楚。”

楊復恭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也可以是獨孤家來擔任,只不過行乾覺得你文達可能更合適些。”

裴仲德點了點頭,說道:“獨孤家是后族一脈,我裴家自秦漢以來就是世家豪門,若論根基,顯然我裴家更合適。”

楊復恭輕輕與裴仲德碰了一下酒杯,笑道:“不僅僅如此。”

楊復恭輕輕飲了一下口,酒水在嘴里轉了一圈后,這才咽下,輕聲說道:“你裴家武將之人不多,文人卻歷朝歷代都有名臣所處,而且沒有出現奸詐之輩。”

裴仲德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楊復恭話語。

楊復恭說道:“正因行乾覺得,你裴家雖然也是世家豪門,但總好過那些不懂輕重之輩,所以讓你來做三州總督,而不是獨孤家。”

楊復恭抬頭看向楊復恭,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那現在呢?一旦行乾徹底擊敗晉王李克用,擊敗了朱溫,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再與他們占著河中之地,那么整個河中又歸誰?”

楊復恭笑道:“文達以為會是誰呢?”

裴仲德皺眉嘆息道:“就是不知道會是誰,老夫這才寢室難安,想來中尉大人也能猜出杜相為何會前來調解吧?”

楊復恭點了點頭,不屑道:“朝廷沒實力,還總想給所有人頭上套上狗鏈子,這是在找死啊!”

裴仲德苦澀道:“朝廷也是害怕啊!”

若是以往,楊復恭也害怕擔心,或許也會如現在的杜讓能一般,只是現在不同樂,站的位置不同,風景自然也不同。

裴仲德看著楊復恭不屑一顧模樣,心中更加嘆息,開口說道:“不怕中尉大人笑話,老夫也害怕,害怕行乾走了那一步……”

楊復恭看向裴仲德,打斷道:“文達,你不覺得若是行乾真的走了那一步,不更好嗎?”

聽了這話,裴仲德猛然一驚,死死盯著楊復恭眼睛。

楊復恭卻不理會裴仲德臉上驚駭模樣,而是深深嘆息一聲。

“唉……可惜啊!不怕文達知道,就在幾刻鐘前,咱家還問起了此事,可那小子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頭,根本就不屑去坐那把椅子!”

楊復恭看向裴仲德,笑道:“不知文達可否滿意?”

裴仲德心下頓時輕松了不少,這根插在心中的刺終于沒了,笑道:“既然行乾不喜歡那把椅子,想來也不屑成為曹公了。”

楊復恭搖頭笑道:“不想做曹公,但不代表不會做曹公之事,當然了,他不想做,咱家可以去做,或者……你們裴家來做!”

剛剛松了一口氣的裴仲德,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大手猛然攥住了一般,一臉駭然看向楊復恭。

指著楊復恭,不由驚駭道:“難道……難道行乾是在逼迫……逼迫我裴家……”

楊復恭笑道:“文達,河中變故至此,如今所有人都在等著最后答案,最后勝利者將獲得所有一切,河中最后歸屬只可能是遼東軍和河東軍。”

“文達,你就沒想過,行乾為何至始至終都不再提河中節度使歸屬嗎?”

裴仲德喃喃低語,臉色慘白得如同得了一場大病,看著裴仲德如此,楊復恭好像沒看到一般,靜靜等著裴仲德最后答案。

裴仲德喃喃低語。

“是中尉……還是……還是……我裴家……”

裴仲德直到最后也未給楊復恭一個準確答案,看著失魂落魄的裴仲德離開,楊復恭不由搖了搖頭,就在這時,一女子從帳簾之后悄無聲息走了出來。

女子正是一直照顧他的美婦歌姬,這女子默不作聲站在楊復恭身后,伸出潔白無瑕的雙手,輕輕按在楊復恭雙肩上輕輕按動。

“琴娘以為裴老頭會如何選擇?他們裴家會不會做那個‘曹公’?”

琴娘手上頓了一下,輕聲開口道:“若是奴家,定然會的,裴大人么……奴家……不知。”

楊復恭好像很不滿她這話,皺眉道:“琴娘這是在糊弄咱家嗎?”

琴娘好像是習慣了楊復恭這些話語,開口說道:“若是裴樞,奴家絕對相信會愿意的,裴大人不同。”

楊復恭點了點頭,裴仲德在其他事情上很精明,也夠果斷,唯獨在面對朝廷一事上會猶豫糾結,這也是為何李思鈺不說明戰后河中府歸屬的原因,就是要逼迫裴仲德第二次選擇。

戰場上廝殺,李思鈺不會畏懼河東軍,也不畏懼宣武軍,哪怕他兵卒少于對手,他也不怕。

這個時代的兵卒素質很差,一萬兵馬里最多只有一千人,或者更少可算得上精銳,這些“精銳”都是各級將官牙兵親衛,與大明時期的家將一樣,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飛虎。

李飛虎最精銳的是五百飛虎軍,李飛虎帶著五百飛虎軍敢直接襲擊數萬孫揆兵馬,并且俘虜了孫揆。

這個時代的軍卒很差,軍紀更差,若非如此,晉王李克用在擁有騎兵多的優勢下,還能跟朱溫打的難解難分,這就可看出一般。

不錯,有人會說,朱溫手下是黃巢時期遺留下來的不少悍將,戰力絲毫不弱,更何況河南人口眾多,可不可否認,騎兵對陣步兵有天然優勢!

騎兵來去如風,想戰即戰,不想戰轉身就走,若李克用手下騎兵軍紀夠好,完全可輕騎突進河南各地進行連年掠奪,朱溫別說攻打他人了,自己能夠守住地盤就不錯了。

所以這個時代的軍卒早已不是盛唐時期的府兵了,早已沒了動不動滅國的威風了。

李思鈺很清楚這些,所以他根本就不畏懼數倍于他的聯軍。

第三百五十六章 爆發吧,李存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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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受夠了!達達,你怎么說!”

“慶格,此事是不是再緩緩,跟指揮使再說說......”

“說,說!這都說了幾日?河中軍不來,俺們就一直呆在野外嗎?兄弟們凍死了多少了,你不知道嗎?”

“達達,慶格說的對,咱們至少要留在城內才是,不是咱們不賣命,眼瞅著兄弟們一一凍死,俺們不服!”

“不錯,好好的溫暖窩不待,留在野外要何時才是個頭?不用遼東軍殺過來,咱們就他娘地全被凍死!”

“俺同意!反正王爺也不能拿咱們怎么樣!”

“俺的腳趾都快黑了,俺不管,俺就要回城!”

破草屋里人聲鼎沸,怒罵爭吵聲不斷傳出,甚至還傳出“砰砰”打斗聲傳出,一個時辰后,數十人離開了這間破草屋,部分人臉上明顯有些淤青之色。

猗氏距離虞鄉不是很遠,若非大雪難行,最多三五日即可,從聯軍出城后,速度就沒快過,主要是等待河中軍的前來,可就這些路程,從出城后三日了,才走到距離猗氏五十里地的一個村莊,不得不停留了下來,再向前就達到了遼東軍一日突襲的距離,這是相當危險的。

李克用越來越暴躁不安,催促河中軍的探子不知派出了多少,可是探子傳回來的消息卻讓李克用極為惱怒。

李克用無論如何惱怒,王奎帶著三萬“軍卒”不但未能加速,速度反而一再停滯不前,三萬人也變成了兩萬,僅僅凍死的就超過千人,逃跑的更多,王奎也不理會,誰愿意逃跑誰逃跑,反正都是死,逃跑的或許還能活下來。

兩萬人走走停停,這讓李克用很惱怒,這些人是“決死軍”,是攻城時的敢死隊,沒有這些人,他們會死很多人,這是李克用極力避免的,可是河中軍的速度太慢了。

出城后的聯軍,隨著在寒冷的野外時間越來越長,軍中不滿聲越來越大,每天都有不少人凍死凍傷,糧食消耗的也越來越多。

已經第七日了,就在李克用、朱溫與眾將爭吵是否立刻進軍,或是退回猗氏時,軍中突然爆發出喊殺聲,眾將大驚,全都跑出這間破草房。

“發生了何事?”李克用大怒。

前去查探的李存瑁一臉沮喪,張嘴想要說,卻說不出口。看到兒子這般模樣,李克用剛松了口氣,眉頭又皺了起來,他知道若是遼東軍殺了過來,兒子定然不是這般模樣,肯定是自己軍中發生了變故。

果然,李存瑁看到眾將都看向他,只得說道:“左軍,左軍五千兵馬發生了爭斗......”

“什么?”

眾將大怒,左軍是李克用的遮虜軍,他們沒想到遮虜軍會發生“叛亂”,正要開口要全部處斬的命令,剛張開嘴,卻無法發出處斬令。

眾將看向周德威,只見周德威一臉羞憤,心中卻很恐慌,遮虜軍現在就在他的名下,作為遮虜軍指揮使,遮虜軍動亂,李克用要殺誰的話,第一個就是砍了他。

周德威跪在地上,叩頭道:“請王爺懲治屬下管教不嚴之罪!”

看著跪在地上的周德威,若是往日,朱溫定然會譏諷一番,現在卻沒了絲毫興趣,反而一臉憂慮之色。

李存瑁沉默了一下,上前跪在李克用面前,什么話語也不說,隨著李存瑁跪在地上,李存信跟著默默跪在雪地上,接著是其余各軍將領,蓋寓看著李克用臉色不善,想要跟著跪在地上,最終卻嘆氣一聲沒有跪下,除了蓋寓外,還有宣武軍各軍將領沒有。

李克用身體有些顫抖,手指指著跪在地上各軍將領。

“你……你們……這是在逼宮嗎?”

李克用的怒吼讓跪在地上所有將領,全無聲叩頭不語。

周德威嘆息說道:“王爺,軍中凍死凍傷著無數,已經……已經無法再留在野外了,王爺……”

“閉嘴!”

李克用指著周德威,想要開口讓人砍了,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他不知道現在軍中情況嗎?

他很清楚!

李克用唯獨沒想到河中軍會如此緩慢,無論他如何威脅王奎,王奎還是走走停停,幾乎達到了每日最多走十里地步。

軍中糧食已經不多了,猗氏縣城內能搜刮的糧食都搜刮完了,若是還不拿下虞鄉,他們就不得不放棄河中之地返回太原。

李克用未想到出兵河中后,會一再變故,會留在這里這么久,之前剛剛結束河北之戰,尚還未恢復就連續入侵河中,本來若是他們若是按照原先達成的默契,迅速瓜分河中數州,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窘境,一想到因朱溫才讓他們河東軍如此進退不得,李克用心中怒火就忍不住想要爆發,看向朱溫的眼神想藏也藏不住的怒火,朱溫心驚不已,忍不住稍微后退一小步,宣武軍諸將也緊張了起來。

李克用強忍下暴戾,冷哼一聲。

“老子不管會不會凍死,不管凍死多少人,必須......必須......”

李克用很想怒吼,必須“拿下虞鄉”,嘴張得老大,就是怎么也說不出口。

跪在地上的李存瑁突然說道:“父王,此時不能再猶豫了,還是......還是與遼東軍和解吧。”

李存瑁說完,頭顱深深埋在雪中,口鼻已經掩埋的厚厚的積雪中。

朱溫聽了此話,大驚失色,急忙說道:“一只眼,你要知道,咱們難,李悍虎同樣也不好過!此時就看是他李悍虎能撐住,還是咱們撐得住!”

李存瑁突然抬頭看了一眼父親,偏過頭顱,冷冷看向朱溫說道:“本世子不知道李悍虎能撐多久,但是本世子知道我們撐不下去了!想要我軍跟李悍虎交手,好啊!把你們口糧和衣物給我軍!”

朱溫大怒,正要開口,蔣玄暉卻搶先一步,開口怒道:“困難總是有的,可此時不殺......哪怕是不重創李悍虎,過后更難讓其屈服......”

李存瑁在眾將驚駭目光中,突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蔣玄暉面前,一拳砸在蔣玄暉臉上。

“砰——”

巨大響聲讓眾將心臟猛然一縮,李克用就要大怒阻止,卻鬼使神差閉嘴不言。

“殺了李悍虎?”

“哈哈......你他娘地去營中看過沒!”

“知道營中每天死了多少兵卒,每天多少兵卒哭喊著砍掉自己的手指腳趾嗎?”

“殺李悍虎?李悍虎不來砍了你我腦袋,你他娘地就該慶幸了!”

李存瑁猙獰怒吼讓蔣玄暉害怕,哪怕跌倒在地上,嘴角鮮血橫流,也絲毫不敢呼疼喊痛,眼中卻滿是驚恐不安。

李存瑁偏頭看向朱溫,眼中暴戾之色讓朱溫心驚,就是李克用,也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有些不認識了自己這個兒子。

“我軍為何會變成這般?”

“謝縣?”

“安邑?”

“哈哈......”

“哈哈......”

“我呸!我呸!”

“老子......老子現在情愿什么都不要!”

“只要老子帶著河東軍安然回河東!只要安然回太原!”

李存瑁好像瘋了一般,指著朱溫怒吼,罵過朱溫還不算完,像個真正瘋子指著自己老爹——晉王李克用。

“父王?”

“爹!”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存瑁眼睛死死盯著李克用,手臂卻指向身后虞鄉方向,額頭縱橫交錯、臌脹欲裂的青筋隨時都要爆裂開來,臉上猙獰暴戾之色讓李克用不由后退一步,手掌摸向腰間長刀。

李存瑁好像絲毫不怕李克用,絲毫不怕李克用隨時抽出刀子砍在他的脖子上一般。

“爹,你知不知道,那里......那里有多少兵馬?”

“孩兒告訴你!”

“三萬!”

“只多不少!”

李存瑁怒吼。

“兩千精銳遼東騎!三千陌刀軍!兩萬五千悍不畏死軍卒!”

李存瑁紅著眼睛轉動頭顱,“嘎巴嘎巴”之聲讓人心驚,李存瑁手指著所有將領,所有支持聯合的將領,怒吼。

“你們!你們是不是以為那兩三萬新卒不堪一擊?”

“啊?”

“老子,老子告訴你們!若沒五萬精銳悍卒的命,休想換這些新卒!”

“休想!”

李存瑁臉幾乎貼著李克用臉,怒吼道:“爹!是不是……是不是覺得不可能?”

李存瑁又轉身指向所有人,怒吼。

“你們是不是也覺得不可能?”

“啊?”

“老子告訴你們!為什么?因為……因為那是府兵!”

“那是府兵!”

李存瑁突然淚流滿面,看著李克用,痛哭了起來。

“嗚嗚......爹,五萬精銳,沒了五萬精銳,咱們的太原還在嗎?”

“爹,您知不知道,不是咱們去打李悍虎,而是李悍虎愿不愿意放咱們離開......”

李克用看著兒子悲痛欲絕、痛哭流涕,最后一句話終于擊垮了李克用心中不甘,甚至讓他徹骨之寒,所有人終于恐懼了。

事實就擺在他們面前,河中軍一再拖延,糧食越來越少,軍中怨氣越來越重,隨時都可能叛亂砍了他們,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太正常了,士卒隨時都可能叛亂,隨時都可能砍了節度使,在這個時代屢見不鮮。

府兵,一個強大的代名詞,一個讓所有人驚慌失措的強大名詞!所有人都知道府兵意味著什么。

府兵,說來好笑,一個僅僅為了十數畝土地,為了獲得更多土地而悍不畏死,可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大唐土地無數,無數土地荒蕪,百姓卻無立錐之地!為了土地,百姓不惜兄死弟補,父亡子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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