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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煮酒論英雄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劉尋身子搖晃了一下,忍不住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嘴里卻不敢呼痛。

“你們都是豬嗎?你還一步十計、百計?一肚子壞水吧?哼!屁本事沒有,壞水一堆!”

李思鈺大怒,阿蠻那丫頭這么笨,都能教軍卒百十個字,小棒頭更是厲害,這些家伙竟然還比不上幾個孩子,李思鈺頓時惱怒了起來。

“哼!滾回去好好想想!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一點屁用沒有,老子養你們有何用?”

劉尋眼淚都出來了,想要反抗,可一想到李思鈺整人的花樣,又成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李思鈺很是恨鐵不成鋼,冷著臉把他們轟出大帳。

就在受了委屈的劉尋和冷著臉的朱友裕離開帳篷,裴贄找了過來,正巧看到這一幕。

裴贄有些擔憂道:“行乾如此對待他們,是不是……是不是太嚴苛了些?”

裴贄猶豫著說出了這些話語,李思鈺好像很不在意。

“小子明白裴相為何擔憂,無論小子如何善待他們,他們都會把戰敗被俘當做一生的恥辱,都會在今后想法設法擊敗咱們,證明自己。”

裴贄輕輕點了點頭,很是認同李思鈺之言,輕聲說道:“確如行乾之言,此次河中之爭,行乾不但俘虜了朱友裕、晉王妃、晉王世子,擊敗了宣武軍和晉軍,讓他們損失慘重,而且還讓行乾奪了最重要的謝縣、安邑兩地鹽池,現在看似低頭,日后必然再次發生爭斗。”

“宣武軍在河北和如今河中,一再戰敗,可謂損失慘重,如此情況下,東面、南面的宿敵朱家兄弟和時溥已然蠢蠢欲動,再加上行乾虎視眈眈,一副隨時兵入河南姿態,朱溫在此情況下,不得不低頭掏錢,以穩定河南之地。”

“河東晉軍同樣面對這些問題,所以他們不得不與行乾講和,暫時退避。”

裴贄眉頭皺起,看向正在穿鞋子的李思鈺,有些不解道:“晉軍和宣武軍現今實力受損,不得不退避,遼東軍看似強大,可同樣面對不少問題。河中經此兵災,百姓急需休養生息,非但不能為行乾提供錢糧物資,反而需要行乾對其供養,河中如此,同州、華州同樣如此,而行乾從河北帶回的錢糧最多僅夠當前所需,縱然獲得再多土地,也無力供養其地饑民。”

“行乾,你已經無力再進行任何一場戰斗了,除非你不管百姓的死活!”

李思鈺臉色越來越鄭重、嚴肅,直到裴贄說完這些,這才輕輕點了點頭,嘆息一聲。

“都說裴相在京城只管刑部上的‘三分地’,事事是個老好人,沒想到裴相眼光如此老到!”

“正如裴相所說,我軍的確不能再打了,再打,無論得了多少土地,都會餓死無數百姓,不單單是其他地方,就是河中五州、陜虢、同州、華州同樣會餓死無數百姓。不單單是這些,還有來自背后的神策軍、王行瑜、李茂貞這些威脅,我軍同樣面臨不少困難。”

裴贄不解道:“那為何行乾如此......如此折騰朱友裕他們?”

李思鈺走到桌案前,示意裴贄坐下,提起酒壺給裴贄倒了一杯,嘴里嘆氣道:“說實話,小子并未真的想要折騰他們,而是小子知道,這些人一旦被朱溫贖回,今后必然成一大敵,無論你是否優待,都是死敵!”

“朱友裕是朱溫嫡長子,在宣武軍的地位很高,是宣武軍下一代節度使,小子很清楚這些,至于為何這么折騰他們,最主要的原因,是讓他們要有足夠忌憚,忌憚小子,讓他們在沒有把握面前,不敢輕易招惹小子,盡最大可能把戰爭向后推,為我軍爭取足夠的時間,而我軍恰恰缺的就是時間!”

“初生牛犢不怕虎,對于一個無所畏懼的年輕人來說,更容易沖動,小子這么折騰他們,或許會讓他們學會謹慎,今后可能更難對付,但是同樣的,在面對我軍時,他們就會猶豫,猶如小子在他們內心種下了心魔一般,猶豫了,時間也就出來了,不至于讓我軍時時面對過多的壓力。”

李思鈺自斟自飲了一杯,嘆氣道:“小子在對這些人的態度,想來裴相也看在眼里,應該明白小子為何如此吧?”

裴贄看著眼前的李思鈺,盡管面色還略顯青澀模樣,可嘴里說的話語,讓裴贄感到此子的可怕,深深吸了口氣,開口道:“老夫是有些猜測,前些日,行乾對他們進行了分析,之后就發現了里面的不妥,想來行乾是想降服其中幾人吧?”

李思鈺給裴贄倒了杯酒,看著眼前頗有威嚴的老人,臉色猶豫不定,最后嘆氣一聲,說道:“有些事情,小子并不想現在挑明,裴相知道,小子是想降服他們之中的一些人,這點不假。”

裴贄一邊小飲了一口酒水,看著李思鈺面色猶豫不定的樣子,就知道里面的事情應該不是這么簡單,就見李思鈺皺著眉頭說道:“天下節度使,能夠稱霸一方的節度使,裴相是否可點評一下?”

裴贄沒料到李思鈺會有這么一問,愣了一下,看向李思鈺,有些不解為何他會如此一問,看到李思鈺一臉嚴肅,裴贄也嚴肅了起來,皺著眉頭沉默了起來。

裴贄開口說道:“淮南節度使孫儒……”

李思鈺聽到“淮南”兩字,立即伸手阻止,說道:“自古江南之地只能偏安一地,江南乃繁華之地,胭脂氣盛,英雄之氣素來偏弱,北地禍亂之時尚好,一旦北方平定,江南自平!”

“再說,孫儒乃殘暴之人,又非江南之人,很難在江南立足,僅以殘暴戾氣之能,離死不遠矣,實乃冢中之骨,不提也罷。”

裴贄想了想,微微點頭,自秦漢以來,江南的確非天下雄主之地。

裴贄張嘴說道:“西川王建如何?”

李思鈺想也沒想,搖頭說道:“川道之難難于天,雖有‘天下未亂,川已亂;天下已平,川未平’之說,但這是因為川道艱難之故,自成一國。”

“同樣,想要出川也非易事!”

李思鈺手指輕擊小幾,輕聲說道:“王建本為一無賴子,其后販賣私鹽,繼而從軍,為忠武八都都頭,為禁軍神策軍都將,按理說他應與我義父最為親近才是,可其人身居忠武八都,卻拜入田令孜門下,之后被踢出忠武八都,跟隨田令孜入川為將。”

聽著李思鈺話語,裴贄輕輕點了點頭,抿了一口酒水,繼續聽李思鈺說道:“王建能從販賣私鹽,繼而擔任忠武八都都頭,自有其能,否則大伯也不會讓其身居如此高位,但是之后又拜入田令孜門下,可見此人乃背主叛離之人,后來王建奪了西川,也算是驗證了此人品性。”

“此等品性之人與朱溫差不多,可威霸一時,死后必然致使屬地動蕩!”

李思鈺也不用裴贄評論各節度使了,自言自語起來。

“王建雖與朱溫一般狡詐,可畢竟身居西川險地,為害不過一地,終非天下霸主。”

“徐泗節度使時溥,南有殘暴孫儒,北有更加強大的朱溫,夾在其中的徐州終將為他人所奪。”

“山東三鎮皆為一家,原為淄青平盧節度使,其后一分為三,王師范年幼,又是朱家兄弟舊主之子,若無強大的宣武軍,三鎮或許會相互廝殺,最終合為一個強藩,但是現在么……西面有宣武軍,北有橫海軍,能勉強偏居一地就不錯了,想要逐鹿天下,呵呵……”

李思鈺說到這里,輕笑了起來。

“河北現今有幽州節度使馬仲安,橫海節度使李存孝、義武節度使王處存、成德節度使王镕、魏博節度使羅弘信,至于還有一些其他的雜魚不說也罷,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缺陷,想要逐鹿天下……很難!”

裴贄皺眉道:“以李飛虎之悍勇也不可嗎?”

李思鈺想了一下,最后搖了搖頭,說道:“李飛虎悍勇之名堪比楚漢霸王,但爭奪天下,終究非武勇即可,李飛虎或可稱霸一時,但絕非天下之主!”

歷史上這種勇霸天下之人歷朝歷代都有,但都非天下之主,可為良將,非人主之人。這種人都有一個顯著的缺陷,就是不懂政治妥協和暫時的退讓,或許這種人都有一種勇往直前的勇氣,這才成就了勇武天下的英名,但終究還只是將軍罷了。

從李思鈺與李存孝的交往來看,李存孝的確就是這種品性,河北諸鎮哪個不是滑頭一個,要說河北諸鎮當中,誰或可成就一番霸業,李思鈺或許會選擇馬仲安這個匹夫。

但是馬仲安身體狀況不是很好,李思鈺不確定他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裴贄想了想河北諸鎮情況,慢慢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李思鈺說辭。

李思鈺又說道:“關中藩鎮現今也只剩下了王行瑜三兄弟和李茂貞、李茂莊兩兄弟,這是小子需要今后解決的,不提也罷。”

“環顧天下諸多節度使,也就只有河南的朱溫和河東的李克用有稱雄天下之資!”

裴贄聽到這話,不由抬頭看了一眼正在為自己低頭倒酒的李思鈺,心中暗道:“應該還有你李悍虎吧!”

第四百零三章 滿意否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李克用和朱溫都是從黃巢之禍崛起的,河東西有黃河、呂梁山,北有長城、東有太行山,南有太行與中條山,境內又有胡人雜居其中,其地之人性堅而悍勇,居高臨下,可謂天下之資。”

“河南地處中原,雖為四戰之地,但素來錢糧、人口眾多,周圍藩鎮皆為弱藩,唯有北地河東強敵。”

“李克用、朱溫之下良將眾多,一時間誰也奈何不得誰,只能靜等其后爭奪。”

李思鈺嘆了口氣,說道:“我軍若不入關,河東、河南必會有其一得天下!”

“小子說這些與裴相,就是想告訴裴相,關中之地雖為天下王霸之地,但這也只是地利!”

“稱霸天下者,天時,地利,人和!關中先天占據稱霸之地,近些年一年冷一年,旱災、蝗災一年比一年頻繁,關中雨水較少,除卻京畿之地和河套之地,關中其余諸地皆非產糧之地,如今又戰亂頻繁,糧食更加稀少,天時不在我啊!”

“至于人和……”

李思鈺提起“人和”就忍不住嘆息了起來,說道:“自安祿山叛亂之后,禁軍將領挾持玄宗,朝中就不再以武將統兵,其后文臣白志貞丟下德宗,帶著神策軍獨自逃跑,自此德宗不再信任文臣,文官武將不可信,這才最終確立了宦官統領禁軍之職。”

李思鈺抬頭看了看張嘴想要辯解的裴贄,可最后裴贄也未說出一個字來,只是深深嘆息一聲。

李思鈺微微嘆息一聲,說道:“宦官雖惡,在朝中時有欺辱大臣之事,甚至殺帝廢帝也非難事,可裴相想過沒,若無這些可惡的宦官,大唐或許早就不存在了……”

“這……這……唉……”

裴贄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反反復復幾次,最后只能無奈嘆息。正如李思鈺所說,宦官這個特殊的群體數次挽救了大唐,若非他們的存在,大唐或許真的早就不存在了吧。

李思鈺嘆氣道:“阿父是此時最大的宦官,可沒了阿父,還會有其他的宦官,這是無法避免的,終究還是因為文官無能,武將背主!”

“裴相別這么看小子,小子說的是事實,朝中那些文官大臣如何爭斗,您老比小子更有體會,相互扯后腿,一個比一個厲害,可具體去做事的又有幾人,就算去做了,又有幾人可成事的?西川之事、河東之征討這些還不夠嗎?”

裴贄嘴里更加苦澀起來,李思鈺所說都是文官去操作的,首相韋昭度主持西川,結果西川丟給了王建;次相張浚主持、次相孔瑋支持的河東征伐之戰,十萬禁軍一戰皆沒!

這兩次征戰,韋昭度丟了皇帝大臣逃跑避難之所,張浚丟了朝廷手里僅有的兵卒,再無還手之力。兩次征戰,不但死傷慘重,錢糧花費無數,更重要的是把朝廷變成了沒有任何遮體衣物的女人。

看到裴贄一臉灰敗,李思鈺覺得自己有些不妥了,是不是對這老頭打擊太大了點。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說的。

“朝廷就像是世家大族的角斗場,放眼看去,朝廷諸相無一人是貧寒之家,四品之上無一人是貧寒之家!”

“家國天下!家永遠在國之前,這無可厚非,可國破家如何可寄身?覆巢之下豈能完卵?或許你們會把雞卵分開,或在李克用身上,或是朱溫那里,或是他們身邊都有,或許這就是你們世家豪門生存之道!”

李思鈺一想到這些老妖怪、老狐貍存身之道,他就有些泄氣,正因為如此,他們往往更加劇了朝廷滅亡的速度,更加劇了扯后腿的力度。

他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道這是必然的,畢竟任何家族想要獲得他人的接納和信任,那就需要投名狀,大唐再如何破落,那也是天下之主,還有那么一個遮臉布的大義在身上。

大義有時一文不值,有時又是個大殺器!

一個節度使擊敗了另一個節度使,在這個世道,會造成無數饑餓致死的百姓,會有無數官吏、兵卒需要安撫,想要很快吞掉消化,那就需要大唐的認可,需要一個“大義”的存在,否則得到了也不能安穩下來。

而朝廷就有這么一個“不值錢”的“大義”!

想要讓朝廷承認,想從朝廷手里拿到這個“大義”,僅僅依靠武力脅迫是不夠的,這個時候,那些心懷二心的文臣就顯露出足夠的價值來。

成為一個世家豪族的顯著標志,就是擁有大量的土地,這些土地并非僅僅只在一地,而是各地都有些,只不過是多少罷了。

天下分崩離析在即,各地田產地契都在各節度使名下,朝廷又無力威懾天下,這些大族世家們與外藩交好也在所難免。

李思鈺知道這些,裴贄身為裴家之主,更有親身體會,兩人一時沉默了起來。

裴贄從李思鈺手里接過酒壺,與他們各自倒了一杯酒水。

“行乾,你說這些與朱友裕又有何干?”

李思鈺看了一眼裴贄,這才飲了一口酒水,說道:“小子不想摻和你們這些世家豪族之事,但是小子要提醒你們,寄身他人門下雖可活命,可畢竟是在他人屋檐下,而當今各藩鎮少有恭謙溫和之人,多是暴戾殘忍之人,把自己家族命運交給他人,與自己掌控自己命運相比,哪個更好?這無需小子多言吧?”

裴贄輕輕點了點頭,知道眼前這位尚還青澀的關外猛虎要進入主題了,臉色鄭重了起來。

“能夠自己掌控自己家族命運自然是好事,雖陛下為天下之主,可實際如何,老夫不說行乾也知,若非無奈,老夫自然不希望朝廷就此倒下。”

李思鈺點了點頭,說道:“大唐歷經三百年,早已過了動輒一言屠滅大臣一族年代,這樣的朝廷與士大夫共天下沒區別,你們不想大唐就此結束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朝廷如今需要一個‘人和’的朝廷,一個可讓文武共存的朝廷!”

裴贄更加疑惑了,他不知道李思鈺說這些究竟是何意。

李思鈺看到疑惑不解的裴贄,決定把事情再挑明些,開口說道:“武者,止戈。意為平息戰亂,還國之國泰民安。此為武德!”

“如今天下武將,多為無武德之將,忠武八都之都頭鹿晏弘、晉暉、王建、韓建、張造、李師泰、龐從,此等八人如今又有幾人忠心護國?”

“所以,朝廷不信任武將,小子雖被諸位一再扯后腿,小子盡管有時惱怒異常,也未真正惱怒諸位朝臣,也未就此舍離朝廷,任大唐就此倒下,與這有很大的關系。”

李思鈺一臉鄭重之色,說道:“文官不善戰陣廝殺,如阿父此等宦官,雖貴為中尉,看似掌控神策軍,實則一監軍罷了!戰陣廝殺終非宦官之能,實際上還是將領握有軍卒之權!”

“說來說去,究其根本,還是轉到武將身上!還是因朝廷無武將可用,無忠于朝廷的武將!”

“裴相,你難道就沒發現,小子在河中布置嗎?為何韓都、高思繼手里的兵卒僅僅只是河中軍卒?同州獨孤戰麾下也只有河東、河南俘虜軍?”

裴贄之前有過猜測,只不過從未與他人說起過,他不敢去碰觸這些事情,唯恐激怒了李思鈺,今日從李思鈺嘴里說出這些,讓他不住吃了一驚,身體也輕顫了起來。

李思鈺沒有在意裴贄的反應,而是繼續說道:“這些本就給你們準備的,甚至小子不斷羞辱朱友裕他們,折騰他們時也區別對待,目的也確如裴相所想,小子的確是想要收服其中幾人,這些人也是為你們準備的。”

“裴相身為朝相,久居中樞,為官一生,自是明白如何‘治人、治官’之道。”

“治人、治官也好,治將也罷,無非是恩威并重,一支軍隊,說是統兵大將最重要,其實這不過是個假象,最重要不是什么統兵大將,而是最普通的軍卒,而軍卒又從何而來?來自最普通百姓!”

“河中五州、陜虢、同州這七州,小子回到潼關后,就該準備征召官吏了,官吏從何而來,還不是你們掌握的文人士子?”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何得民心?無非是讓百姓吃飽肚子,身上有衣服可保暖,受了冤屈可有人為其伸張正義……這些都是你們這些官吏需要去做的,百姓滿意了,領軍大將就是想造反背主,根本無需你們開口,那些有家人的軍卒就會剁了將領。換個不確定的他人來治理,與現在就讓自己吃飽穿暖,為自己伸張正義的好官吏相比,就是傻子也會選擇眼前能看到的好官吏,誰也不能保證換一個人就能實現自己的承諾!”

李思鈺說道這里笑了起來。

“這些地方的官吏交給了你們,獲得了百姓的支持,掌握了軍隊物資供給,再配以一些小手段,那些領軍大將自然俯首聽命,等我軍離開返回關外,你們自然可獨立于世。”

“這些降將無不是久經戰陣之人,戰陣廝殺嫻熟。高思繼因急功近利致使幽州戰敗,但此時沉穩了許多,今后未必不會成為史書名將。”

“橫海軍沒了,韓都也成了無主之將,稍加調教,自可成為其效忠之人。”

“朱友裕諸人,被朱溫贖回者不會超過三人,剩余者,必是心灰意冷之人,只要恩澤信任有加,得其效忠并非難事!”

李思鈺輕輕捻動手中酒杯,抬眼看向裴贄,輕聲低語:“不知……裴相滿意否?”

第四百零四章 門庭若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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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裴相滿意否?”

詞語一出,裴贄腦袋如被萬雷轟頂,癡癡呆呆看著李思鈺,長大著嘴巴,卻連一小口空氣都吸不到腹中,如同一條窒息的魚。

李思鈺不去看如此“可笑”的裴贄,低頭自酌自飲,沉默了許久,李思鈺才幽幽說道:“所有抉擇都放在裴相面前,這些官吏如何選擇,全由你們自己心意,選擇讓百姓滿意的官吏也好,選擇貪婪殘暴的官吏也罷,全由你們自己。”

“民心就放在那里,軍卒的心也放在那里,將領的忠誠也在那里,你們如何選擇全由你們,我軍戍守長安結束后,就該返回關外,小子的妻兒還等著小子呢。”

說完,李思鈺也覺得自己真的很疲憊了,來到床前,脫去鞋子,再次爬上床鋪,蒙頭大睡,再也不理會坐在木墩上,癡癡呆呆看著他睡覺的裴贄。

裴贄癡癡呆呆,看著李思鈺爬上床,看著他蒙頭側臥呼呼大睡,連面都不給他看見。

良久,裴贄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高高鼓起,又重重呼出,一連數次,想壓也壓不下胸中激烈跳動的心臟。

若是平日里,看到李思鈺這般懶惰憊懶模樣,裴贄心中定然不爽,不滿他不尊重他這位朝相行為,可此時一點不滿都無!

坐在木墩上良久,這才起身,深深向呼呼大睡的李思鈺躬身行大禮。

裴贄輕輕退出了大帳,剛剛退出大帳,這才發現外面站著兩人,正是杜讓能和楊復恭!

看到兩人一臉震驚模樣,裴贄就知道帳內那位甚至都未與楊復恭說起過。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再次深呼吸一次,這才默默離開這頂大帳,好像唯恐打擾了里面那個過分年輕的將領。

三人默默退開,已經遠離那頂帥丈數十丈了,三人依然還是沉默不語。

直至看到少了一條手臂的牛存節,看著他扛著一桿李思鈺的帥旗從眼前經過,看著牛存節,裴贄這才輕聲說道:“中尉大人,老夫突然有些嫉妒起了你了,若李悍虎是我裴家子孫該多好啊!”

楊復恭咧嘴笑了起來,猶如彌勒佛一般。

“嘿嘿,咱家也未想到那孩子竟然如此算計,就是不知兩位可否滿意?”

杜讓能嘆氣一聲,說道:“錯了,錯了啊!”

杜讓能突然向楊復恭深深行了一禮,輕聲說道:“這一禮本該向行乾行禮,中尉大人代受吧。”

楊復恭一點都沒避讓的覺悟,硬生生受了一禮。

“我兒已經把事情全倒了出來,不知兩位朝相當如何?正如我兒所言,你們如何選擇,這些都是你們的事情,我兒既然說了不想多問,咱家身為我兒阿父,自然沒理由不支持!”

楊復恭擺了擺手,背著雙手向自己帳篷走去。

看著楊復恭漸漸離去,兩人沉默不語。

裴贄看了一眼杜讓能,轉身就要離去,杜讓能嘆息一聲。

“敬臣,你就如此不信老夫嗎?”

裴贄身子一頓,回身看向杜讓能,靜靜看了數息,輕聲道:“此事……朝廷諸臣之爭,陛下之慮……行乾之意雖好,可......杜相應該明白的。”

杜讓能眉頭皺起,李思鈺想法雖好,就算現在說動了裴家和杜家,但朝堂上并非只有他們兩個家族,其余家族能否信任李思鈺?

杜讓能默默看著裴贄離去,沒有再阻止,而是靜靜站立思索,寒風瑟瑟,吹起這位朝相一縷白發,顯得尤為寂寞。

朝堂上歷來都是個大泥潭,利益交織如同一團亂麻,理不清、扯不斷!河中之地這么大的一塊肥肉落入裴家的囊中,惹得無數人眼紅,朝堂上還有一些人寄望著杜讓能能夠為他們爭取一些利益,可隨著晉王李克用返回太原,遼東軍東進陜虢,朝堂上的大臣們就明白了,河中再無變故,河中五州成了裴家之地。

人就是這么回事,患寡不患均。

如此大的肥肉,他人無法插嘴,裴家一家獨食,朝堂上自然會有無數大臣嫉妒不滿,長安城也就出現了關于裴家叛逆之言。

李曄是猶豫的,河中五州落入裴家人手里,這件事情與他無關,遼東軍也從未經過他的同意,這讓李曄心中不滿。大唐如今看似還是大唐,實質上如何,李曄心中很清楚,天下節度使姓李的好幾個,可沒一個是他們皇親國戚之人,在得知遼東軍有意讓出河中五州,李曄心中就像著了火一般。

李曄為何如此惱怒楊復恭?按理說楊復恭支持了他的登位,作為利益交換,李曄同樣也應該給予楊復恭支持,支持楊復恭掌控神策軍,可為何兩人最終又形同陌路、兵戎相見,主要還是因為兵權的緣故,但最終矛盾沖突的發生,還是因為楊復恭阻止了皇親國戚試圖就任節度使之職。

兩者看似毫無關聯,其實里面糾葛很深。

安史之亂,禁軍喪失殆盡,玄宗、肅宗西逃,宦官李輔國沿途征召兵卒,重立十萬禁軍,宦官由此執掌軍權。李輔國重立十萬禁軍,有挽救大唐社稷之功,其后張皇后欲廢肅宗所立太子李豫,李輔國又在此時力挺李豫登基,其后李豫卻遣人刺死李輔國。

代宗廣德元年,吐蕃陷京師,宦官魚朝恩領神策軍自陜來迎駕,護送代宗返京(神策軍自此為禁軍一系),其后,代宗與朝相元載設計殺魚朝恩。

魚朝恩死后,神策軍落入朝臣之手,德宗建中二年,成德節度使李寶臣病死,其子李惟岳請奏為留守,德宗不允,之后爆發了“四鎮之亂”、“涇原兵變”、“朱泚稱帝之亂”“奉天之亂”。建中四年,涇原亂兵入京,德宗出逃,文臣白志貞統領神策軍獨自逃亡,唯有宦官竇文場、霍仙鳴率內侍親衛護佑,并沿途征召散亂軍卒,至此宦官重新奪回禁軍大權,但因宦官剝奪了文官的兵權,重執神策軍,得罪了朝堂文官,其后霍仙鳴中毒而死。

僖宗元年黃巢亂軍入京,宦官田令孜領神策兵擁僖宗逃西川,其后宦官楊復光立忠武八都,黃巢之亂平定后,神策軍損失慘重,宦官田令孜欲重立神策軍,經歷過兵亂的長安財政空虛,田令孜欲奪河中鹽地,致使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與河東節度使聯手戰神策軍使田令孜、邠寧節度使朱玫、汴州節度使朱溫,朱玫戰敗,田令孜害怕朱玫降罪,執僖宗西逃,其后朱玫占帝都,立襄王為帝,田令孜讓位于楊復恭,入西川為監軍使,其后田令孜死于養子王建之手。

宦官數次在帝王逃離京師都發揮了重要作用,不是說宦官就很好,很忠誠可靠,但是宦官的確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這是無可置疑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會有爭斗,沒有宦官,文官同樣爭斗不休,宦官貪婪,文武官吏胃口同樣也不小!

大哥不說二哥,要說有區別,那就是宦官話語權沒文官話語權多,沒有文官嘴大罷了,政治沒有好壞之分,只有利益之爭!

哪怕裴仲德也是文官體系之內之人,但是他得到了河中五州,這就是原罪!

朝堂上爭爭吵吵,哪怕在河中節度使最終確定后,依然暗流洶涌。裴家老宅門前馬車云集,矮矮胖胖的裴素在門口招待每一位前來之人,臉上笑容自始至終都未停過。

“裴家老十,你裴家可算是飛上了枝頭啊!哈哈......”韋家老祖韋邕拉著裴素手臂大笑。

裴素看著這個馬臉的老頭,心底一陣嘀咕,嘴里卻說道:“誰不知道你韋家為長安之首,你韋老三如此說,可是打我裴家臉面啊!”

韋邕頓時苦笑起來,說道:“你裴老十是在打我韋家臉面啊!我韋家可都快掀不開鍋了,什么都不說了,今日老夫前來,你們裴家可不能不給老夫一個面子,否則老夫可不答應了啊!”

裴素心下苦笑,嘴里卻笑道:“你韋老三都這么說了,我裴家就是想拒絕也無法拒絕......”

“欸欸,你們兩個老不死說什么呢,老夫可還在呢!裴老十,我柳家要一州刺史不過分吧?”柳奎伸手抓住裴素的衣領,一臉威脅的模樣。

裴素看著身高體胖的柳奎,面上露出苦意,嘆氣道:“柳老五,不是老夫不答應,這事情最終還未定下呢,還不知道李悍虎是個何種章程呢。”

柳奎搖晃了一下裴素,老臉湊到裴素面前,一臉威脅意味。

“裴老十,你這老小子是不是又想挨老夫的拳頭了?沒定下?騙鬼呢!”

崔家族老崔昇之忙湊上前,一臉感興趣模樣問道:“柳老頭,你可有聽說了什么?說來大家聽聽。”

柳奎看向幾個老友都一臉感興趣模樣,他也不扯裴素衣領了,捋須得意道:“老夫可是得了確切消息,李悍虎除了不允許裴家插手軍卒,政務上全由他們裴家處置。”

“啊?柳老頭,這河中軍務不在裴家之手?”崔昇之一臉詫異模樣。

柳奎看了一眼崔昇之,不屑道:“還不是你們崔家惹惱了李悍虎,否則豈會有此事發生?”

崔昇之聽了這話,很是不滿道:“這還全都怪我崔家?難道你們柳家就未同意嗎?”

柳奎登時有些惱怒了起來,崔昭瑋所做之事,他們柳家的確也摻和了些,可現在情況不同了,崔昇之說這話猶如打臉一般,豈能不怒。

第四百零五章 逼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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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必要爭這些么,老夫可是得了一個確切消息......”杜承崴拉開崔昇之和柳奎。

崔昇之好像很在意一些“消息”,顧不得與柳奎爭執,急忙問道:“杜老七,速速說來聽聽。”

杜承崴看了一眼裴素,又看向柳奎,笑道:“劉老頭,老夫知道的與你的有些不同。”

“哦?難道你杜家知道的更多些?說來聽聽。”柳奎也有些好奇了。

裴素臉上汗珠登時流了出來,知道這些老家伙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急忙上前拱手說道:“各位各位,能不能給我裴家一個面子,還是談風月的好......”

崔昇之有些不滿道:“裴老十,你這可不講究啊,你裴家吃肉,總得給我們些湯水喝吧?”

“吃肉?喝湯?什么玩意!哼!”

一聲冷哼傳入人群,崔昇之大怒,忙看向外圍,正見到裴慶龍行虎步走來,臉上惱怒之色讓崔昇之有些畏懼,眾老頭一下子沉默了起來。

裴慶來到眾老頭前,怒道:“諸位也是大戶之家,堵我裴家之門是何意?”

韋邕看了看幾個有些畏縮的老家伙,心中直搖頭,剛才還把裴素欺負的不要不要的,現在“諢人”裴慶來了,又都成了鵪鶉一般。

裴慶看向裴素皺眉不已,心下很是后悔,后悔當年把這個十弟欺負的太狠了,致使養成了如今膽怯模樣。看到這種情況,他就知道發生了什么,對這些混蛋欺負老實的裴素很是不滿。

當然,裴慶也知道為何他們會欺負裴素,一想到這些人的目的,裴慶就有些惱怒,正要開口說話,眼角余光掃到一家丁急匆匆打馬跑來,看到此人,裴慶立即閉上了嘴巴。

韋邕看到裴慶如此反應,忙回頭,只見一個軍卒模樣之人,打馬來到府門前,尚還未停穩,這漢子就跳下了戰馬,匆匆跑進院子。

裴小七看到院中一群老大人全看了過來,本來已經把右手伸進了懷中,又抽了出來,來到裴慶身前,單膝跪地。

“小七見過老家主。”

裴慶自然發現了小七小動作,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起來吧,先去后堂吃些東西。”

“諾。”

小七起身就要離開,崔昇之突然伸手攔住,笑道:“這位小兄弟是從河中之地過來的吧?”

小七看向裴慶,裴慶一臉陰沉,說道:“下去吧。”

小七點了點頭,正要大步離去,劉昱伸手攔住,笑道:“這位小哥身上應有河中的信件吧?”

崔昇之看向裴慶,拱手笑道:“戒之,河中之事事關天下安危,不如我等老朽一同觀賞這位小哥懷中之信件,如何?”

裴慶眉毛一挑,看的裴素心頭狂跳,他知道七哥這是真的怒了。

果然......

“哦?”

“小七,去后堂吃食。”

小七再次躬身行了一禮,大步向后堂走去,這次再無他人敢攔住。

場面登時冷了下來。

韋邕看著冷著臉的裴慶,其余諸人臉色也不是很好,笑道:“老嘍,若是當年,這點寒冷還真算不得什么。”

裴素急忙說道:“對對,這天氣還真冷!諸位別在這兒了,不如入屋暖和一下。”

說著拉著韋邕向前堂走去,眾人也覺得這么“冷”下去也不是個好事,沉默著跟在裴素身后,唯有背著雙手的裴慶未動絲毫。

不時會有老頭回身看向背手不動彈的裴慶,裴慶也不理會他們的小動作,直到這些老頭不見了蹤影,裴慶這才背著雙手,緩步走向后堂。

長安一再遭受戰亂,不但是長安之地的百姓貧苦,就是裴家這種大族日子也不是很好,小七的飯食很簡單,一張馕餅,一碗幾乎沒有任何鹽味的湯水,或許小七一路奔勞,實在是餓得狠了,絲毫未發現此時裴慶正站在門口,看著他狼吞虎咽。

裴慶走到小七背后,拍了拍小七的肩膀,小七這才驚覺到裴慶的到來。

“老家主......”

“不忙不忙,先吃飯。”

小七忙放下碗筷,手掌剛放進懷里,又警覺看了一下四周,發現無人,這才掏出一個小油布包。

既然裴慶此時前來,自然是為了他懷里的東西,小七拿出油布包,很恭敬遞了過去,嘴里說道:“家主說,此布包必須親手交到老家主手里。”

裴慶接過這油布包,雙手顫抖了起來,眼睛卻看向小七,嘴里說道:“敬臣可還有話語?”

小七搖了搖頭,說道:“家主只是讓小七把東西交到老家主手里,并未說其他。”

裴慶點了點頭,小七很懂事的走出廚房,站在外面,雙手按在腰刀之上,好像隨時出刀殺人一般。

裴慶深吸一口氣,這才把小油布包放在廚案上,顫抖的雙手輕輕解開。

小油布包包裹的很仔細,一層又一層,隨著顫抖的雙手不斷打開,最后露出一個小木匣子。

裴慶仔細檢查了一下小木匣子的封口,這才放心了下來,裴慶從脖子上取下一串鑰匙,從這數把鑰匙中挑選一個。

隨著小木匣打開,露出里面幾封信件。

按照順序,裴慶一一擺放在眼前,深深吸了口氣,裴慶開始一封一封看了起來,雙手卻越來越抖動,好像輕薄的紙張如同萬鈞一般,幾乎拿持不住。

裴贄深吸了一口氣,閉眼靜靜平息心中的激蕩,直到恢復了古井不波,這才睜眼,一一把這些信件收好放入小木匣中。

“小七。”

裴慶向門外喊了一聲。

小七聽到裴慶召喚,大步走了進來,抱拳行禮。

“老家主。”

裴慶把小油布包遞到小七手里,一臉鄭重之色。

“暫時由你保管,晚上送入老夫書房,你要確保此物萬無一失,人亡物在!”

小七瞳孔一縮,鄭重點頭道:“小七以命擔保此物。”

裴慶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拍了拍小七肩膀,說道:“從今日起,你為我裴家子孫一脈!”

裴慶說完大步離去,沒有回頭去看跪在地上的裴小七……

裴家是豪門,府邸看起來不似多么奢華,但了解之人可知裴家之規格極高,看著好似平常的閣廊,其實所有廊柱都是中空的,只不過現今家族困頓了些,否則再如何嚴寒,裴家也如春暖之時。

裴慶背著雙手,看似與往日無甚區別,可背在身后緊握著的拳頭,就知道他的內心是如此的不平靜。

穿廊過閣,一路緩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心中的狂跳。今日裴家來了不少老頭,不少京城內豪族的族老,裴慶知道這些人是何意思,若是之前他裴慶或許會讓步一些,但是看過信件后,他決定絕不后退!

除非……

裴慶一邊緩行,一邊搖頭,心中感嘆那個異類的關外小子之霸氣,同時也認為李思鈺有些想當然了,想要文臣同心合力……

想到這些,頭顱不由緩緩搖了搖頭,盡管對李思鈺的想法還是覺得簡單了些,可這對他們家族來說的確是天大好事。

前廳大門洞開,里面坐著十數個老者,靜靜閉目坐著,誰也沒開口說話,這讓陪坐的裴素額頭冒汗,他很想打破這種寂靜,很想把他們趕走,可無人理會他。

都在等一人!

裴慶緩緩走進寂靜的廳堂,靜靜走到主座上坐下。

“怎么?諸位前來是逼宮嗎?”裴慶眼睛微微瞇了一下,聲音冰冷。

崔昇之看了一下其余老者,見他們都睜眼看向裴慶,笑道:“裴老七,你也看過了河中送來的信件,如何?不如與我等老友說一說。”

裴慶輕笑一聲,他知道這些人都是人精,自己這么久才來到這里,自也能猜到他已經看過了信件。

裴慶笑了笑,看了一圈老者,這才開口說道:“看過了如何,沒看過又如何?河中之地已經沒了懸念,你們還能與遼東小子廝殺不成?”

裴慶話語一出,所有人眉頭皺了起來。

崔昇之心下有些惱怒起來,冷聲道:“河中五州,再加上陜虢,六州之地,你裴家吞的下嗎?”

裴慶深吸一口氣,笑道:“我裴家胃口一向還好,這點不用諸位擔心。”

杜承崴皺眉道:“也罷,你們裴家門人尚還有一些,不過,裴兄,你們裴家并非是將門之家,這河中總督是不是讓與朝廷?”

杜承崴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全一臉疑惑看向杜承崴。

韋邕皺眉道:“老夫知道你家杜相前往河中,所知之事定然不少,不過老夫對這‘總督’有些不解,老杜,不如與老夫說一說。”

杜承崴看向一臉沉靜的裴慶,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這才看向韋邕,笑道:“呵呵……這總督么,即總理督戰之意,是關外小子自己弄出的玩意。”

韋邕靜靜想了一下,說道:“也就是說,這河中總督,執掌著河中所有兵馬了?”

杜承崴點頭笑道:“正是如此。關外小子以橫海軍降將韓都為將,領兵一萬坐鎮晉州,防御河東晉軍。”

“以幽州敗將高思繼為將,坐鎮陜虢,防御河南宣武軍。”

“此二人兵卒皆為原河中兵卒,遼東小子欲令立一個河中總督,此二將皆受其轄制。”

“什么!”

滿堂皆驚,齊齊起身看向一臉陰沉的裴慶。

第四百零六章 裴家之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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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之,不知此事可真?”

韋邕一臉期望看向陰沉著臉的裴慶。

“戒之,此事非同小可,可不能輕而視之……”

裴慶冷冷看向杜承崴,冷笑一聲。

“哼!好手段啊!”

隨后又看向韋邕,面無表情道:“確有此事!李悍虎欲立河中總督,督戰防備河中之事。”

眾人聽到裴慶承認此事,整個廳堂猶如壓抑到了極點的火山爆發了一般,整個廳堂都亂了起來。

“什么?竟然會有此事?”

“不行,此事如此之重,必須遣重臣前往主持!”

“河中兵馬數萬,這……這……”

“此事必須速速稟明陛下……”

“……”

裴素一臉擔憂看向陰沉著臉的裴慶,裴慶好像感受到了裴素擔憂,向裴素輕輕點了點頭。

整個廳堂都亂了套,唯有數人沉默不語,其中就有柳奎。

柳奎看著亂了套的廳堂,眉頭皺起,猶豫著看向裴慶,最后卻轉頭低聲與身旁的裴素說道:“老十,你可知李悍虎是何種章程?”

裴素一臉擔憂看著亂了套的廳堂,滿嘴苦澀道:“若俺說,俺也不知此事,不知柳侍郎可信?”

柳奎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你我相交多年,豈能不知你裴老十的品性,不過……此事麻煩了。”

裴素皺著一張苦巴臉,又有些惱怒了起來,恨恨道:“沒想到竟然被杜老鬼陰了!”

柳奎看了一眼正在與人激烈討論的杜承崴,搖頭嘆息道:“朝廷最缺的就是軍卒,而河中數萬兵馬,又有遼東軍名下大將,此事麻煩啊!”

裴素自然知道柳奎的意思,亂世兵為王,有數萬兵馬在手,無論誰得到這個位子,地位都會像坐火箭一般,迅速提升。

長安大大小小世家豪門無數,可就是活的憋憋屈屈,別看隨便拿出一個都是侍郎一級,但是面對一個小小的千人都頭,那都得跟孫子一般去討好,無人不渴望手里有數萬兵馬,為此不惜生死一戰!

裴素心下嘆息一聲,這事太突然了,沒有給他們裴家任何時間策劃的機會,一想到那個混蛋把他們裴家放在火上烤,裴素心中忍不住冒出怒火來。

柳奎碰了碰裴素大肚腩,輕聲道:“裴老十,我柳家有個子孫不錯,老夫也不貪圖什么總督,能不能給個機會,讓那小子跟著李悍虎身邊幾日?”

裴素一愣,看向柳奎,一臉吃驚,脫口而出。

“你是說你那孫子……”

柳奎點了點頭,輕聲道:“正是我那大孫子,如何?”

裴素不解道:“正勇不是就要婚娶了嗎,此時……是不是不妥?”

柳奎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老夫是算活明白了,這個世道,依靠誰都無用,只有依靠自己,李悍虎所做之事,老夫一直都在揣測,現在算是明白了些,把正勇放在李悍虎身邊,或許我柳家也有一存身之所。”

裴素輕輕點了點頭,世家豪族有這傳統,他也明白,關外那小子看似胡鬧,可每每都會出現讓人意料不到的結局,事后推演后,才發現那小子有多厲害。

裴素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向柳奎輕輕點了點頭,說道:“正勇這孩子不錯,能有個好的去處,老夫也是歡喜的,不過此事不急,過些日老夫帶著正勇去一趟潼關。”

柳奎大喜,輕輕碰了碰裴素的大肚腩,表示感謝,裴素卻無奈苦笑,這家伙都一把年紀了,還與當年一般。

在裴素與柳奎輕聲低語時,廳堂上紛紛擾擾慢慢平息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一臉陰沉的裴慶,整個廳堂登時冷了下來。

“戒之,你裴家總要表示一下吧?”杜承崴看向裴慶。

裴慶嘴角露出不屑,一臉譏諷。

“表示?表示什么?讓你杜家來擔任這總督一職?”

杜承崴絲毫不在意裴慶不滿態度,笑道:“河中總督意味著什么,老夫想來諸位都明白,如此之重一職自然要慎重考慮,若是朝廷認為我杜家可勝任此職,我杜家也絕不退縮。”

“啪啪……”

裴慶輕輕鼓掌了起來,笑道:“好啊!說得真好!可此職好像……好像需要李悍虎點頭方可吧?”

杜承崴眼中露出得意的笑容,心下冷笑,正等著你這一句呢。

杜承崴向眾老者拱手,最后才看向裴慶,一臉詭異,看到杜承崴如此表情,裴慶心下頓生不祥來,果然……

“老夫……怎么聽說,這河中總督是以你裴家推薦為主呢?”

裴慶心中恨的牙癢癢,恨不得現在就把杜承崴打死了事。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之前他們也擔心李思鈺會從中介入,沒想到杜承崴會說了這么一句,也就是說他們裴家才是關鍵。

韋邕看向裴慶一臉惱怒盯著杜承崴,輕咳一聲,說道:“此事太大,一時間也無法處置,不如我等先回去細細商討一番?”

崔昇之心下五味雜陳,看到好事全被裴家得了,不由地有些埋怨起崔昭瑋起來,按理來說,李思鈺的妻妾原配是他們崔家之女,以此關系,他們崔家不至于到這一步才是,可是正因崔昭瑋所作所為讓李思鈺很不滿,崔昇之心下不住埋怨崔昭瑋,縱然想拴住那頭“悍虎”,也不應該做的如此明顯啊!

聽到韋邕這樣說,崔昇之看到不少老者點頭,開口道:“正該如此,此事太過突然,又如此重大,的確是該好好商討一番。”

裴素張嘴想要說話,裴慶卻盯了過來,裴素只能閉嘴不言。

裴慶點了點頭,冷聲道:“也好!那就三日后再聚好了!”

裴慶衣袖一甩,起身邁出一步,又停頓了一下,看向眾人,冷聲道:“老夫累了,先走一步!”

話語剛落,裴慶大步離去,絲毫不理會眾人一臉惱怒之色。

韋邕無奈搖了搖頭,心下嘆息一聲,他也不想如此得罪裴家,只是此事的確太大了,大到了他們韋家也不得不想爭奪一番。

杜承崴看到惱怒離開的裴慶,心下很是得意,嘴上卻說道:“此事如此重大,諸位還請莫要謠傳出去,激怒了李悍虎終究不是好事。”

眾人相視一眼,紛紛點頭。

他們聽說了不少李思鈺之事,知道那個關外小子就不能以常理去揣測,此事尚還未最終確定下來,萬一讓李思鈺看到朝廷又再與他“搗蛋”,惱怒之下,也很難說會不會介入其中,會不會收回河中總督一職,這不是他們的利益所在。

看到所有人都點頭認可,杜承崴更加得意,對杜讓能送來的信件很滿意,否則一旦裴家私下里把自己推上了那個位置,就算他人事后知道了前后因果,最后也只能無可奈何。

人群緩緩散去,廳堂再次恢復寂靜,整個廳堂只有裴素一人呆坐,天色慢慢黯淡了下來,裴素卻未注意到這些,腦中全是想著該如何破局。

可是他們裴家已經是河中節度使了,這總督一職,他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愿意再讓裴家得到。

想了半天也未有好法子,深深嘆了口氣,這才發現廳堂內已經漆黑一片。

裴素心下深深嘆息一聲,正要起身離去。

“十弟……”

“啊——”

裴素被突然這么一聲,嚇得渾身一個哆嗦,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發現在他身旁坐著裴慶。

裴慶看到裴素這般模樣,心下嘆息一聲,開口說道:“十弟以為他們會如何?”

裴素愣了片刻,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想要埋怨幾句,可聽著裴慶這話語,又嘆氣起來。

“唉……敬臣晚了一步啊!”

裴素做到裴慶身邊,苦笑道:“他們還能如何,不過是相互允諾罷了。”

裴慶點了點頭,這種手段是他們常用的手段,可也很有效的手段。

河中總督一職,雖說晉州和陜虢已經確定了下來,別說他們無法爭取,就是讓他們去搶,他們也不去搶,這兩地太過危險了。

可是其他地方呢?

還有許多軍將可以分割出去,這就是利益所在!

裴素一想到這些家伙的手段,自己就不住嘆氣起來。

“七哥,咱們怎么辦?”

裴慶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咱們什么都不做……不對,也該去做一些,主要還是招納一些可用之人,而是真正有些本事之人。”

裴素愣了一下,看向藏身與黑暗中的裴慶,猶豫道:“七哥可是知道……難道敬臣還有他言?”

裴慶嘴角露出笑意,點頭說道:“嗯。是又說了些。”

裴素精神一陣,不由問道:“七哥……敬臣意思?”

裴慶想到信件內容,心下贊嘆一聲,開口道:“李悍虎現在正準備與朱溫進行俘虜贖回吧……”

裴素聽了這句話,頓時不解起來,一臉迷惑看向裴慶。

裴慶繼續說道:“按照李悍虎的分析,遼東軍所俘虜的宣武軍大將中,最多只有三人可能會被朱溫贖回,而剩下之人……那是留給河中的。”

裴素心中一驚,脫口驚呼。

“難道……難道……”

“呵呵……正是如此,李悍虎認為,這些無法被贖回的絕望之人,有很大降服的可能,只要我裴家可得這些人的效忠,呵呵……就那些人,豈能與我裴家相較!”

裴慶冷哼一聲。

“哼!一群什么都不做之人,想漁翁得利?哼!惹火了老夫,老夫就來一次武場拜將!我裴家一旦降服那些宣武軍悍將,誰人還可與我裴家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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