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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大神作者:林羽江顏---------都市小說:最佳女婿林羽江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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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簡介:

  師父臨別之際,給文天留了一句本門壓箱底的保命真言,說是勤加修煉,必有奇效ps:本書中所有術法、道訣、功法秘技等,均來自本門密藏,不得真傳者且勿妄自修煉。切 記切記!謹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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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準備后事吧。”

  病房外醫生的聲音很輕,但病床上的林羽卻聽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連聽覺都會變得格外靈敏吧,尤其是母親的哭聲,分外尖銳。

  因為見義勇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個,對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覺得對不起母親。

  父親死的早,母親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清海市人民醫院,與母親的生活正要明亮起來,沒想到卻出了這種意外。

  “該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沒有好報,林羽低聲咒罵了一聲,眼皮再也撐不住,緩緩合上。

  “我的兒啊!”

  一聲凄厲的哭聲猛地將林羽驚醒,他睜眼一看,發現自己此時竟然站在床尾,而母親正撲在床上嚎啕大哭。

  “媽,你哭什么,我這不好端端的在這嗎?”

  林羽大喜,以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親,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從母親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母親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撲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變,抬頭看到床上竟然還躺著一個自己,面色干癟發青,顯然已經沒了生氣。

  我死了?

  林羽低頭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發現身子有些虛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驚,原來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首發

  無論他說什么,做什么,母親都感受不到。

  在護士的幫助下,母親忍痛給林羽穿上了壽衣,隨后護工把他的尸體運上了殯葬車。

  母親跟著上了車,坐在他的尸體旁,緊緊的攥著他的手,紅腫的眼窩中淚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兒,你放心走,媽把這邊的事情辦完了,立馬就下去陪你。”

  對于她來說,兒子就是她的全部,兒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一聽母親想要尋短見,林羽頓時急了,學著電影里還魂的場景躺到尸體上,但是沒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車子很快到了火葬場,繳費之后,工作人員簡單給林羽化了個妝,遞給林羽母親一個號碼牌,接著焚化人員推著林羽的尸體去了焚化大廳。

  “不要!”

  當焚化人員將他的尸體推進焚化爐的剎那,林羽瞬間崩潰。

  隨著肉身的燃燒,林羽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變弱,身上有無數淡淡的光點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變淡。

  與此同時,他的眼前開始閃現出另一個世界,入眼所及都是無盡的黑暗,夾雜著紅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厲的慘叫聲。

  地獄!

  這是林羽意識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強大的恐懼感瞬間將他吞沒。

  他的魂魄下意識的在空中亂沖亂撞,光點仍舊不停的從他魂體中飄出,而且速率越來越快。

  他眼中的地獄世界也越來越清晰,能聽到下面一個神秘沙啞的聲音正在呼喚他。

  此時焚化爐內林羽的身體近乎燃盡了,灰燼中一塊碧玉色的吊墜突然在烈火中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是林羽外公去世時留給他的,自小戴到現在,穿壽衣的時候,母親特意沒有摘下來。

  吊墜光芒越來越盛,隨后砰的一聲破裂,一縷碧綠色的光影猛地從吊墜中竄出,一下附著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緊接著他腦海中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乃你祖上圣人,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傳人,得我醫道術法,懸壺濟世,渡人渡己”

  隨后聲音消散,龐大的信息量陡然間充斥進林羽的腦海,醫道玄術、修行法訣及祖上的一些游歷經驗一股腦的涌入了林羽的腦海中。

  著腦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覺十分興奮,仿佛打開了一新世界的大門。

  但這股興奮勁轉瞬即逝,得到秘術傳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經是個馬上要下地獄的死人了。

  這個念頭閃過,林羽腦海中突然跳出一條有關還魂術的記憶。

  記憶顯示,通過還魂術,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體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經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了,不過好在關于肉身損壞的還魂方法也有記錄,“肉身隕滅,化鬼,覓活體,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氣,意思是說自己肉身損壞,要想復活的話,只能通過還魂術化為鬼,找別人的肉身附體。

  要知道在人類的意識里,鬼可是邪惡的化身啊,況且自己要是上了別人的身,不相當于變相剝奪了別人的生命嗎?

  猶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經越來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邊的聲音也愈發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著接連被推進焚化大廳的尸體,突然來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應該可以吧?

  數分鐘后,林羽來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養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沒有意識的,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他們活著的只有身體,林羽認為,選這種人附身,就不算殺人。

  起先林羽還一個病房一個病房的找過去,尋找合適的身體。

  但發現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淡薄,很快將要消弭殆盡,那個來自地獄的呼喚聲也越來越急促。

  林羽來不及多做思考,瞅準一個二十來歲的男性植物人,念起還魂術,陡然間化為一縷白煙,奮不顧身的鉆了進去。

  “你逃不掉的!”

  與此同時,耳邊的呼喚聲陡然變成一聲凄厲的慘叫,隨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識。

  等林羽再醒過來的時候,只感覺強光刺眼,過了片刻才適應過來,低頭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興奮的差點叫出來,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體,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針管,接著跳下了床,但腳一落地,身子一個踉蹌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為長時間躺著的原因,這個年輕人的肌肉有些輕微的萎縮。

  林羽踉蹌著爬起來,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日歷,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了,觸摸著床和墻壁,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冰冷溫度,感覺就跟做夢一樣,自己昨天才死,沒想到今天又復活了。

  稍微活動下,適應了這具新身體,接著他便迫不及待的沖出了醫院,他現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見自己的母親。

  此時包子店里擠滿了人,十幾個小混混叫囂著讓林羽母親還錢。

  為了給林羽做手術,林羽母親被迫借了十幾萬的高利貸,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們便急不可耐的來討債了。

  “你們放心,我這幾天就把店賣了,拿到錢就還給你們,求你們先離開吧。”

  林羽母親紅腫著雙眼懇求道,希望趕快把他們打發走,兒子剛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寧。

  “草,你這個破店才值幾個錢,你兒子都死了,我們一走,你要是跑了我們管誰要錢去?”領頭的黃毛混混罵罵咧咧道。

  “你們放心,我肯定不會跑的,我湊夠錢,馬上就還給你們。”

  “不行,今天說什么我們也要拿到錢!”黃毛不依不饒。

  “可是我現在真的沒錢,你們也知道,為了給我兒子治病,錢都花光了”

  林羽母親心如刀割,沙啞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哀求。

  “沒錢也行,這樣吧,你把你家那棟破房子過戶給我們吧,就當還債了。”黃毛眼睛滴溜一轉,說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親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雖然有些老舊,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現在的房價,起碼能賣個兩三百萬,他們這簡直是在明搶啊。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電腦端:https://

  但是現在兒子死了,家也就沒了,留著房子還有什么意義呢,還清債,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這里,林羽母親萬念俱灰的點點頭,剛要答應,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喝。

  “不行!我們家房子起碼值幾百萬,你們這是搶劫!”

  緊接著林羽駕馭著他的新身體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操你媽的,哪來的野崽子,關你屁事!”黃毛氣不打一出來,看著林羽身上的病號服,還以為是哪里跑出來的神經病,沖過來揚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識一躲,伸手一推,黃毛整個人瞬間飛了出去,飛了足足有五六米遠,在空中劃過一到弧線,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給老子弄死他!”

  黃毛捂著胸口慘叫了兩聲,隨后一聲令下,其他十幾個混混立馬沖了上來,圍著林羽就是一頓拳打腳踢,林羽連忙抬手還擊。

  接著包子店里響起了一片哀嚎聲,小混混們慘叫連連。

  他們十幾個人一起上,竟然連林羽的衣角都沒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腳打在他們身上,就如同被車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們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無比震驚,都說鬼上身力大無窮,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這些人的動作在他眼里顯得十分緩慢,很好躲避。

  “報警!報警!”

  黃毛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他見過能打的,但是沒見過這么能打的,簡直非人類啊。

  一聽要報警,林羽母親趕緊沖過來抓住林羽的手,急聲道:“小伙子,他們要報警了,你快走吧,這里我來處理。”

  “媽,你說的什么話啊,我哪兒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興地眼淚都要出來了,還能活著見到老媽,真是太好了。

  聽到他的稱呼,母親微微一怔,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看著母親的眼神,林羽瞬間醒悟了過來,自己是活過來了,但是卻換了一副身體,母親根本不認識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媽,所以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您別介意。”

  林羽怕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嚇壞母親,急忙編了個瞎話。

  “沒關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們家的事不能連累你。”林羽母親一邊說,一邊把他往外推。

  林羽沒答話,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飛速射向黃毛,砰的一聲,將黃毛剛按上110的手機釘到了墻上。

  黃毛嚇得臉都白了,墻上的筷子離著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點偏差,那釘在墻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腦袋。

  “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黃毛嚇得頓時慘叫了起來,聲音里說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們先欠自己錢的啊。

  “別嚷嚷了,這錢我替秦阿姨還!”

  林羽冷聲說道,既然自己復活了,那這些債理應由自己來還。

  “小伙子,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見,怎么能讓你替我還錢?”林羽母親有些疑惑的看著林羽,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小伙子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對于林羽知道她姓氏這點,她并不吃驚,兒子見義勇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網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聯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來給兒子送行,她都謝絕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那你把錢給我們吧。”黃毛可不管林羽為什么替別人還錢,只要能拿到錢,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給我三天時間。”林羽說道。

  “”黃毛有些無語,說的這么牛逼,還以為立馬就能把錢拿出來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見黃毛沒說話,林羽皺了皺眉頭,語氣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過大哥您得跟我說下您的名字吧?”看著林羽冰冷的眼神,黃毛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名字?

  對啊,早上走的急,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沒來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一定會做到,這樣,三天后,還是這里,你只管過來,我到時候連本帶利一起還給你。”

  林羽之所以這么有底氣,全賴自己這具身體。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養中心,這個年輕人家里再普通,起碼也能拿個十幾二十萬出來吧,先要來用用,等自己賺了錢,再還回去。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見識過林羽的身手,黃毛也不敢多說什么,剛要點頭答應,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著往外看去,只見門口不知何時來了一輛紅色的寶馬x5,車門一開,邁出來一截白皙修長的美腿,隨后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亞長裙的美女。

  

  長裙美女撥了下烏黑的長發,摘下墨鏡,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容顏簡直驚為天人,黃毛和他一幫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這個美女相貌和氣質確實都屬于極品。

  長裙美女抬頭看了眼包子鋪,微微皺了皺眉頭,接著快步走了進來。

  

  “美女,買包子嗎,要什么餡兒的?”

  林羽不由的脫口而出,以前老幫母親賣包子,見人就這么一腔,已經成為一種條件反射了。首發 https:// https://

  “你叫我什么?”長裙美女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語氣不悅。

  “美女啊。”

  林羽覺得自己的稱呼沒問題,不禁有些疑惑,頭一次見喊美女還有不愿意聽的。

  長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聲道:“行啊,何家榮,昏迷兩個月,連自己老婆都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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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一十三章 初見荀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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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的馬車剛剛停穩,荀諶就快步迎了上來,拉開車門,盯著荀彧看了兩眼,含淚而笑。

“文若,天不棄荀氏,不意我兄弟竟有相見之日。”

荀彧鼻子一酸,強忍著淚水,下了車,向荀諶施禮。“見過兄長。”

荀諶還禮,兄弟二人把臂互看,悲欣交集,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過了好一陣,荀諶首先冷靜下來,拍拍荀彧的手臂。

“幾天沒洗澡了?身上都有味了,這算什么留香令君,哈哈哈……我領你去沐浴!”他作勢掩住口鼻,又嫌棄地看了荀彧一眼隨即又笑道:“沒有了南陽的布商,你連冬衣都穿不上了?”

荀彧尷尬不已,這個年齡最相近的兄長還是和兒時一樣,喜歡和他開玩笑。他連忙解釋了一下,他是隨天子由并州來,途中條件有限,講究不起來,順勢又道,天子崇尚節儉,不好鋪張,軍中一切從簡,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天子本人在內。

荀諶搖搖頭,不以為然。“矯枉過正,難以長久。”

荀彧忍不住反唇相譏。“我聽說吳王也很節儉,太初宮簡陋,又欲行古法,夫人限于十二之數,難道不是矯枉過正?”

荀諶盯著荀彧看了兩眼,哈哈一笑,也沒說什么。他領著荀彧進了屯田中郎將的官署,剛進門,一個文吏迎了上來,看了荀彧一眼,欲言又止。荀諶會意,走到一旁,低聲問了一句,原來是剛剛收到吳王命令,要求潁川屯田準備軍糧,吳王即將率大軍親至。荀諶不敢怠慢,立刻安排相關人員去辦,忙了好一陣才回到荀彧面前。

“文若,你不用去建業了,吳王正在趕來汝南的路上。”

荀彧很意外。“新年將近,今年又是五年計劃的總結之年,吳王怎么不在建業主持大局,來汝南作甚?”

荀諶也有些詫異。“你不知道么,天子入兗州了,欲奪定陶?”

荀彧大吃一驚。他這時才想起辛毗臨別時的神情,知道了辛毗的言外之意,心急如焚,不禁跺足道:“佐治誤我,佐治誤我!”

荀諶看在眼里,眼神譏誚。“文若,佐治不是誤你,是想救你。天子自己也清楚,兗州本不是他的,如何能換洛陽?他這一戰若能取勝,你或許還可以和吳王談一談。若天子被擊敗,欲以兗州換洛陽豈不是自取其辱?”

荀彧自然明白,只是心中焦急,也不解釋,長吁短嘆。荀諶也沒說什么。不管荀彧心里怎么想,既然到了這里,就不能由著他了,辛毗都知道保護荀彧,他這個兄長更不能看著荀彧犯傻。他帶著荀彧去了后堂,和妻子見禮,又帶著荀彧去沐浴更衣。荀彧心不在焉,一直沒說話,荀諶也不說,只是陪著荀彧,形影不離。間或有人來匯報公事,他也只是在一旁處理,不讓荀彧聽到就是,卻不讓荀彧離開他的視線。

沐浴完,換上新衣,荀彧又坐著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慢慢回過神來。荀諶說得對,除非天子能夠取勝,否則談判沒什么意義。既然如此,不如等戰事分出勝負再說。辛毗當時不告訴他,大概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說不定還關照了護送的騎士,不讓他們透露一點消息。

天子是什么意思,他也是這么想的嗎?還是受袁譚之邀,不得不如此?

荀彧定了神,抽了個空,問荀諶道:“兄長,天子有幾分機會取勝?”

荀諶瞥了荀彧一眼,不緊不慢地說道:“一分也無!”

荀彧苦笑。“兄長對吳王這么有信心?”

荀諶沉默了片刻。“文若,我帶你四處看看,你就知道為什么了。大勢如此,非人力可違。天子想必也是看出了這一點,這才不得不孤注一擲。我雖然沒見過他,但他能讓你如此傾心,想必非等閑之輩,易地而處,不失為一方霸主。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吳王,就只能飲恨了。”

荀諶頓了頓,又道:“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已經比袁紹父子強很多了。”

——

孫策來得很快,收到天子渡河的消息后,他就集結人馬,準備馳援。

軍師處不是沒考慮過天子進入兗州的可能,只是覺得可能性太低,沒有作為正式的備選方案。如今天子要搏命,孫策也不緊張,他相信朱桓、陸議等人就算不能取勝,也不至于被天子輕易擊敗。從這段時間的戰況來看,這個組合還是成功的,有陸議從中制衡,朱桓雖有冒失之處,有些細節處理得不夠妥貼,整體上卻沒犯什么原則性的錯誤。

只是考慮到天子身邊的呂布、趙云、馬超這樣的名將,麾下又是真正的西騎精騎,不可小覷,他才從建業趕來汝南,為朱桓掠陣。為了趕時間,他帶著一千精騎先行,郭嘉領著兩萬中軍跟在后面。沿途都是自己的地盤,一旦有事,或者召集郡兵助陣,就算打不過,也可以隨時可以進入縣城郡治。

半路上,孫策收到了朱桓的軍報,得知朱桓連夜拿下了定陶,將大軍收入城中,以守代攻,心里最后一絲擔心也放下了。他放慢了行軍速度,到達葛陂大營后,與汝南太守王朗見了面,隨即召見荀彧。

荀彧在荀諶的陪同下,在附近看了兩天,得知孫策已經趕到平輿,很是驚訝。他不敢怠慢,立即起程,趕到葛陂與孫策見面。

夕陽西下的時候,孫策在葛陂旁的三層水榭上,第一次看到了荀彧。看著沿著曲廊快步走來,被夕陽照亮了半邊臉,宛如涂金塑像的荀彧,孫策笑了。

“令君,來得何其遲也。”

荀彧站在樓梯上,仰起頭,看著樓梯口高大英俊,滿臉笑容的孫策,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吳王少年英雄,威震天下,彧早有瞻仰之意,在長安等候多年,奈何吳王一直未至,這才延至今日。”

孫策大笑,伸手托住荀彧的手臂,將他引到閣中。四面的玻璃窗都開著,夕陽照在上面,映襯著被照得通紅的湖面,自有一番繁花似錦的燦爛輝煌。閣中很清靜,只有兩幾兩席,別無他物。

“令君請入席。”孫策邀請道。

荀彧看了一眼,站著沒動。“大王平易近人,彧深感佩服,只是禮乃君子立身之本,不可或缺。此非是大臣相見之禮,恕彧不敢從命。”

孫策揚揚眉。“今天既非大臣相見,亦非兩國談判,只不過是兩個神交已交的人初次見面,互敘平生而已。”他笑了笑,又道:“在令君眼里,我還是朝廷的大臣嗎?那天子入兗州是什么,巡狩?”

荀彧咳嗽了一聲,強作鎮靜。“天子是天下之主,何州不可入?”

孫策眨眨眼睛,臉上的笑容更盛,多了幾分戲謔之意。他背著手,來回踱了兩圈。“那令君來此,又是為何?指導孤迎駕的相關禮節?”不等荀彧說話,他抬起手,勾了勾手指。站在一旁的陸績上前,雙手奉上一份厚厚的文卷。孫策接在手上,輕輕地撫了撫。“那孤可能要讓令君失望了,戰事頻繁,虧空太多,入不敷出,孤不僅無力接駕,還要請朝廷撥點款項,以解燃眉之急,同時再處置幾個禍亂天下的奸臣,還五州百姓一個公道。”說著,手一揚,將文卷扔到荀彧的懷中。

荀彧猝不及防,下意識的伸手接住文卷,卻見上面寫著幾個端正的字:五年計劃匯總,心中一動,顧不上孫策的嘲諷,連忙翻看起來。他最近看了不少江東印行的書籍,知道體例,迅速看了一下目錄,隨即翻到第一卷的匯總卷。

前面是一段概括性的話,大體是這五年來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各項目標基本都超額完成,但因為朝廷亂政,曹操、袁譚先后入侵,十余萬大軍征戰沙場,軍費開支猛增,導致五年計劃功虧一潰,未能帶給百姓預期的福祉。

荀彧之前就看到路粹的文章,對此倒是沒什么意外。五年計劃沒能完成,孫策要找理由解釋,將責任推到天子頭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可是當他翻到后面的幾項數據匯總時,他吃了一驚。

首先是五年來的財賦收入,一年比一年多自不用說,可是數據之大,讓荀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長安朝廷負責全局,清楚朝廷的收入情況,也對過往的收入有數。本朝太平盛世時,一年總收入大概在六十億到八十億之間,最高的時候也不過八十億出頭,最近這幾十年天災人禍,民變四起,逐年下降,連官員俸祿都發不出來,黃巾之后更是只剩下四五十億,朝廷缺錢,孝靈帝不得不賣官鬻爵,籌措費用。董卓之亂后,遷都長安,朝廷能控制的州郡太少。為了弄錢,劉巴幾乎想盡了辦法,每年也只有十來億,勉強供應朝廷的開支,官員的俸祿是能拖則拖。

孫策治下的五州人口多,情況肯定會好一些,荀彧之前估計應該在六十億上下,這已經接近朝廷之前的全部收入了。可是現在他看到五年計劃的匯總,早在兩年前,孫策治下的年收入就已經超過了六十億,今年更是高達一百三十億。

也就是說,在兩年時間內,孫策的收入翻了一番。

荀彧又掃了幾個數字,不禁微微一哂,合上了文卷,隨手扔到案上。“這等飾功諱過之數,不看也罷。”(策行三國..133133406)--(策行三國)

第二千一百一十四章 翁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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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俯身拿起文卷,在手心輕輕拍了拍,輕笑了一聲,遞給陸績,神情淡淡,看不出一點生氣或者失望,反倒有些不出所料的意思。荀彧心中疑惑,不免懊惱,在孫策面前失態,暴露了心中不安,對接下來的談判非常不利。
  
  孫策沉吟了片刻。“荀君奉劉協詔書,欲建弭兵之議,轉眼間劉協又率部入兗州,欲強取兗州乎?”
  
  見孫策改了稱呼,公事公辦,荀彧更加懊惱。他不甘心就此失去主動權,隨即反問道:“大王直呼天子名諱,欲與朝廷割棄自立嗎?”
  
  “天子?”孫策哼了一聲:“一獨夫爾,何來天子。且民心在孤,孤說不欲自立,荀君信嗎?”
  
  “民心在大王?大王何其自信也……”
  
  “荀君掩耳盜鈴,自欺欺人,何其可悲也。”孫策擺擺手,直接了當的打斷了荀彧。“孤讀書少,不聞周天子與諸侯有弭兵之議,只知楚晉有弭兵之盟。若是令君覺得孤當奉劉協詔書,守臣下之禮,不妨回去重新請詔。”他無聲地笑了笑。“荀君現在拿不出這樣的詔書吧?劉協就在定陶,荀君速去速回,也就是兩三天的路程。”
  
  說完,孫策轉過身,揮揮手。“送荀君。”
  
  荀彧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陸績上前一步,伸手示意。“荀君請。”
  
  荀彧頓時面紅耳赤。這么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被人下逐客令,尤其是孫策剛剛還對他恭敬有加,一轉眼就變了臉,讓他措手不及。他一時怒氣上涌,也沒多說,拱拱手,轉身下樓,沿著曲廊氣沖沖的向岸上走去。
  
  “令君。”剛走出不到百步,一旁的樓上傳來一個聲音。荀彧停下腳步,循聲看去,看不清楚。只看到曲廊西側有一幢兩層小樓,在夕陽的照耀下,屋檐像是鑲了金邊,樓體卻隱沒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上面的細節。光影之中有一個身影,似乎在向他揮手。
  
  荀彧瞇了眼睛,凝神細看,只看那人轉身下了樓,快步來到荀彧面前,躬身施禮。荀彧這才認出,原來是他的女婿陳群,心情略緩了些,單手將陳群扶了起來。
  
  “長文,你怎么在這里?”荀彧看了一眼夕陽中的小樓。“進軍師處了?”
  
  陳群搖搖頭,大致解釋了一下。軍師祭酒郭嘉統領步卒在后,還有幾天才能到,他奉命先來查驗軍師處的小樓是否保持完好,有沒有需要準備的地方。他是大將軍主簿,這些都是他的職責范圍。
  
  “令君與大王相見……談完了?”陳群謹慎地問道。
  
  荀彧沒有回答。什么談完了,根本就沒談。“長文,你既是大將軍主簿,那吳國的五年計劃總結,你參與了嗎?”
  
  陳群笑了。“令君看了?”
  
  “那里面的數字……有幾成虛實?”
  
  “十成。”
  
  “十成?”荀彧眉頭緊鎖,神情不悅。陳群笑了。他已經猜到了幾分。“令君,文倩也來了,準備了一些薄酒,你稍等片刻,我去安頓一下手中的事務,陪你回去。”
  
  荀彧沒有推辭。一來他的確有好幾年沒見過女兒了,連女兒成親的時候都不在,心里有份虧欠,既然女兒從建業趕來了,自然要見一見。二來陳群說得篤定,不像是敷衍,這讓他很是驚訝。如果那份五年計劃上的數據都是真的,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過了一會兒,陳群從小樓里出來了,又匆匆去了水榭。時間不長,陳群從水榭出來,快步走到荀彧面前,臉色平靜,看不出有什么異樣,倒讓荀彧心中不安。他強忍著好奇,和陳群一起向岸上走去,岸邊除了他自己的馬車外,還有一輛兩匹馬拉的四輪馬車,看起來很簡樸,只是上面有大將軍府的徽識。
  
  陳群沒有猶豫,引著荀彧向自己的馬車走去。荀彧停住了腳步,沉吟道:“長文,你車里不合適吧?公私有別,不宜混為一談。”
  
  陳群笑笑。“是大王的意思。”
  
  “吳王?”
  
  陳群點了點頭,卻沒再說什么。他領著荀彧上了車。車的空間不小,卻有不少木架、抽屜,案上也放滿了各種文書,留給人坐的地方非常有限,荀彧入座后,便有些轉不了身。里面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字,荀彧心里雖然著急,卻也只能忍著。
  
  “長文,有我這個阿舅,你這個主簿不好做吧?”
  
  陳群笑了笑。“阿舅說對了一半,我這個主簿確實做得辛苦,不過卻和阿舅沒什么關系,而是我的前任太能干了。珠玉在前,我相形見絀。軍中調侃,說他是千里馬,一騎絕塵,我是老馬破車,日行數十。不過也快了,我這個主簿馬上就可以卸任了。任命狀已經下達,年后我就要轉到首相府西曹,掌百官考課。”
  
  荀彧想了一會兒,這才明白陳群說的是楊修,不禁對陳群再增加三分同情。作為他的女婿,陳群必然會受影響,再加上楊修這么一個聰明絕頂的前任,他這日子的確不好受。陳群也聰明,可是和楊修比起來,差距還是很明顯的。由大將軍府轉首相府,看似平調,實際上是降職了。
  
  荀彧心中愧疚,又不好意思說,只能盡可能的保持平靜。“是黃公琰草擬的那個百官考課法?”
  
  陳群笑了起來。“阿舅對我吳國的官制了如指掌啊。沒錯,就是黃公琰草擬的考課法。如今官吏增多,考課的任務重,豫州籍的官吏占了一半人,張相請示大王,希望增加一個豫州人,大王覺得我這幾年還算盡職,就把我調過去了。”
  
  荀彧驚訝地看著陳群。陳群說得這么開心,聽起來不像是貶職,倒像是受到了提拔似的?他思索片刻。“長文主管西曹?”
  
  “不是,西曹主管是兗州人毛玠,我只是他麾下一吏。不過此曹與眾不同,涉及到官員賞罰遷貶,所以送禮的多,為了防止托請,監察非常嚴格,一旦發現有私通,當事人會受到嚴懲,能秉公辦理的則有重賞,俸祿與其他曹的主吏相當,位卑俸厚,是很多人中意的官職,選拔也非常嚴。若非大王推薦,我也進不去。”
  
  荀彧聽陳群大致解說了一下吳國官制,吃驚不小。他看過黃琬寫的文章,也收集了不少相關的公文,畢竟體會不深,沒有陳群的解說來得累致。得知吳國注重分權,文武分途,郡縣都重立尉監,分太守之權,官員的數量一下子增加了三倍甚至更多,他有些明白為什么孫策的年收入超過百億卻還是哭窮了。
  
  吳國的官員不僅多,而且俸祿厚,尤其是千石以下的官吏。這倒沒什么意外,從光武帝開始,一直在增加下層官吏的俸祿,孫策只是沿著這個趨勢繼續向前罷了。他的創舉倒是增加了很多官職,應該是和建政務堂相配合,都是夯實根基的手段之一。只是現在增加官位容易,將來減省卻有些麻煩。
  
  “官員這么多,俸祿又這么厚,難怪會入不敷出。”黑暗之中,荀彧看不到陳群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陳群的不以為然。“長文以為不然?”
  
  “豈敢。”陳群淡淡地說道:“官員雖多,卻是因需設職,并無閑差。俸祿雖厚,卻是嚴加考核,免得官員因生活窘迫而貪濁。論獲利之厚,做官還真不如去做匠士、商士。”
  
  “是么?”
  
  “四民皆士,做官并不比務農、從工、經商高人一等,這是吳王一直以來的想法。”陳群幽幽地說道:“阿舅以為他是說著玩的?黃公所建官制,針對官員的考課法是重中之重,東西曹將來遲早要單列一府的。”
  
  荀彧眼前雖然一片黑暗,腦海里卻仿佛掠過一道閃電。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卻又不太確切,一時沉吟不語。蹄聲特特,車聲轔轔,馬車向前輕馳,翁婿兩人相對無言,各自想著心思。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有人輕敲車門。
  
  “夫君,阿翁來了嗎?”
  
  陳群回過神來,起身拉開車門。車外站著俏生生的荀文倩,提著燈籠,眼神驚喜,淚水盈盈。荀彧剛剛起身,還沒說話,荀文倩就抱住了他的小腿,泣不成聲。
  
  “阿翁,總算見到你了。”
  
  荀彧的鼻子也有些酸。他俯下身,輕拍荀文倩的肩,柔聲說道:“孩子,抬起頭來,讓阿翁看看。”
  
  荀文倩抬起頭,淚水橫流,沖壞了精致的妝容,卻面帶喜悅。荀彧含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女大十八變,幾年沒見,我女兒成美人了。只是這臉哭花了,和以前養的那只花貓一般,實在可惜。”
  
  荀文倩破涕為笑,扶著荀彧下了車。荀彧下了車,這才發現荀文倩穿著窄袖貼身的衣服,看起來很是干練,身上還有一些奇怪的味道,像是油墨,不免好奇的問了一句,這才知道荀文倩也很忙,她在袁權等人主辦的商行任事,這次回來并非僅是為了探親,還有檢查汝南工坊的職責。收到陳群的消息,知道荀彧到了,剛從汝南工坊趕回來。
  
  “你的俸祿是多少?”荀彧打趣道。
  
  “肯定比阿翁那個尚書令多。”荀文倩笑道:“阿翁,回來吧,我為你養老。”
  
  荀彧斜睨了女兒一眼。“你阿翁我還未到不惑之年,就要養老了?”
  
  “阿翁雖未老,奈何大漢日薄西山,黃昏將至。大勢如此,阿翁又何必勉強?”

第二千一百一十五章 以海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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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彧微怔,臉上的笑容散去,連腳步都變得沉重起來。他嘆了一口氣,拍拍女兒的手,欲言又止。荀文倩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將荀彧引進門,穿過前庭時喊了一聲,東廚門口出來一個中年婦人,見是荀彧,驚喜交加,趕過來行禮。荀彧認得此人,原是家中婢女秋韋,還是母親唐氏從娘家帶來的,小時候一直帶著他玩耍,現在也人到中年了,又侍候他的女兒。
  
  秋韋起身,又問了唐夫人的近況,得知唐夫人安好,又懷了二胎,喜不自勝,抹著眼睛回廚房去了。荀彧隨著陳群、荀文倩來到堂上,凈面洗水,入座說話,時間不長,秋韋就帶著兩個婢女,端著食案上堂,親自在荀彧面前布菜,幾只精致的瓷碗瓷盤,里面擺著香氣撲鼻,令人饞涎欲滴的菜肴。又有一只晶瑩的琉璃杯,盛著琥珀色的酒色,在燈光下漾出迷離的光。
  
  荀彧很驚訝。“看來你們的俸祿不低啊,我將來致仕,倒是可以在你們這兒借住一段時間。”
  
  荀文倩笑道:“阿翁是看這些食具好么?”
  
  “難道不是?宮里用的瓷器也沒有這么精美的。”
  
  “那倒也是,別說宮里,整個關中都找不到這么好的食具。不過那不是因為這些食具貴重,而是因為關中專榷,這樣的食具到了關中也會成為劉巴謀利的手段,所以干脆不去了。在關東,這樣的食具雖不說是家家都有,卻也不算稀奇,中產以上都是用得起的,真正的富貴人家反倒不用。他們喜歡用定制的,以示與眾不同。”
  
  荀彧尷尬,只好轉移話題,拿起竹箸,夾了一塊觸須狀的食物送進嘴里,細細的品了品,覺得很是古怪,以前沒吃過,便又問荀文倩。荀文倩說,這是一種海魚,肉質細嫩,很是受人歡迎,尤其是烤著吃。她又指著一塊肉對荀彧說,這是鯨肉,鯨也是一種海中巨獸,樣子像魚卻不是魚,非常大,最大的長達十丈,捕獲一頭鯨,能得肉萬斤以上,還有大量的油脂可用,尤其是用來點燈,最受歡迎。
  
  荀文倩一連介紹了幾種食物,大半來自海中,荀彧聽了,心情卻越來越差。
  
  “就算江東靠海,中原如何也有這么多的海味?”
  
  荀文倩笑笑,神情有些詭異。“中原的確不多,這是借著軍中輜重船來的,嘗試性的推廣,看看中原人能不能適應口味。將來戰事結束,軍糧的需求少了,自然要向普通百姓銷售,要不然甄家還掙什么錢。”
  
  “軍糧?”荀彧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你是說,這些都是軍糧?”
  
  陳群解釋道:“這些當然不是,為了保證口味,這些都是用冰塊保鮮的,成本太高。軍糧要降低成本,都是用鹽腌制,口感差一些,卻能熬饑。每個將士每天供應半斤肉,可以減少大半的糧食需求……”
  
  荀彧打斷了陳群。“長文,海中打漁能有這么多收獲,軍中將士也能食肉?”
  
  陳群和荀文倩相視一笑。他們知道荀彧會有疑問。在甄氏漁業成立之前,別說荀彧不信,幾乎所有人都不信海里打漁的收獲會有那么大,每隔幾天就會有一兩艘滿載的大海船靠港,匆匆卸下數萬斤的海產,再次出海。這些海產大半都充作軍糧,主要供應兗州戰區。
  
  “阿舅,吳王以海為田,大海就是他的萬頃良田,不用耕種,只需派人駕著海船前往前獲即可。”
  
  聽完陳群的解釋,荀彧更沒滋味。他一直覺得,孫策就算再英明,再能干,總有一個問題解決不了,那就是糧食。他收集的數據也證明了這一點,江東這些年屯田有成效,糧食產入增長很快,卻比不上人口的增加,尤其是十余萬大軍征戰的情況下,糧食必將成為孫策的軟肋。
  
  可是他沒想到孫策用出海捕漁的方法解決了這個問題,不僅軍糧充足,將士還能天天食肉。
  
  出海捕漁能有這么大的收獲?
  
  荀彧不相信孫策,卻不能不相信女兒、女婿,哪怕他知道他們是在傳達孫策的聲音。很顯然,孫策知道他沒辦法跟進模仿,所以也不怕他知道,大大方方地告訴他。
  
  朝廷下不了海啊。
  
  雖然秋韋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荀彧這頓飯還是吃得沒滋沒味。
  
  飯后,荀文倩去為荀彧安排住處,陳群煮了茶,陪著荀彧說話。屋里點著油燈,燈上罩著透明的玻璃燈罩,燈罩擦得很一塵不染,火苗安靜而溫暖,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香氣。荀彧看著火苗出神,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以海為田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他沒辦法判斷這背后的影響究竟有多大,正如他無法理解大海有多大。這讓他有一種莫名的惶恐。天子入兗州有些時日了,他和朱桓交戰了嗎,勝負如何?孫策到了平輿,卻沒有繼續前進,是不是天子已經撤走了?
  
  荀彧有很多問題,但他不知道該不該問,能不能問。為朝廷盡忠是他自己的事,陳群已經選擇了孫策,他已經連累了陳群,不能再毀了他。
  
  陳群將茶杯推到荀彧面前。“阿舅有什么想問的,不妨直言。吳王說了,當使阿舅知大勢所在,莫作無望之想。”
  
  “吳王不怕你泄露機密?大將軍主簿掌管糧草、軍械,雖不直接參與定策,卻皆是機密。落在有心人的眼中,真相不難推測。”
  
  “是啊,我也覺得大王對阿舅另眼相看。”陳群淡淡地笑著,頓了一會兒,又道:“阿舅對吳王麾下文武了解多少?”
  
  荀彧轉頭看向陳群。“略知一二。”
  
  陳群點點頭,又道:“那阿舅以為,汝潁系中,誰能和張纮、虞翻抗行?”
  
  荀彧撫須不語。聞弦音而知雅意,陳群這句話說得很隱諱,意思卻很明白,汝潁系缺少一個能與張纮、虞翻相當的領袖,郭嘉、荀攸或者鐘繇都不行,陳群希望他能承擔起這個重任。雖說是降臣,但他身份不同,又有汝潁系的雄厚人脈為后盾,他還是有機會的。
  
  “阿舅,吳王善識人,前有龐統,后有陸議、諸葛亮,皆是一代英杰。觀我汝潁系中,還真是挑不出能與這三人匹敵的少年,唯一一個有點機會的偏偏還是個女子。若不早做準備,汝潁系可就江河日下了,至少三四十年要仰人鼻息。”
  
  荀彧不明所以。“誰家的女子?”
  
  “辛佐治的女兒辛憲英。眼下年幼,正求學于蔡大家,深受蔡大家器重,視為傳人。不過辛憲英的天賦不在學問,而在時務。吳王與蔡大家公文來往,常常問起,王后也有意引她入宮。”陳群拍了拍膝蓋,輕聲嘆息道:“可惜是個女子,縱使為官,將來也很難位至三公。即使可以,也要四十年后才有可能。阿舅,汝潁系若是四十年不出三公,如何對得住這中原衣冠四字?”
  
  荀彧心頭沉重,一言不發。
  
  荀文倩隱在門外,悄悄地向陳群比了個手勢,會心而笑。
  
  ——
  
  董訪奔波數日,傳來一些不錯的消息。附近幾個縣的兗州世家愿意出資供應天子,只是時間不能太長。連續交戰已經耗盡了兗州這幾年好容易恢復的元氣,再打下去,兗州世家就堅持不住了,只能向孫策投降。
  
  之所以還愿意再賭一回,除了董訪苦口婆心的勸說,還有朱桓和甘寧的幫忙。朱桓趕走定陶世家,不顧他們的死活,還殺了人,甘寧在青州大開殺戒,據說還屠了城,消息傳到兗州,兗州世家深感不安。既然投降了也不能保證平安,他們寧可再賭一回。
  
  天子松了一口氣,派人和董昭聯絡,準備進攻定陶。朱桓及時拿下了定陶城,退守城中,讓他很是頭疼。并涼精騎沒有攻城能力,無法獨立完成進攻定陶的任務。如今有了糧食,他可以和董昭步騎配合,希望大增。
  
  董昭接到天子的邀請,左右為難。按他個人的計劃,他并不想主動進攻定陶,更希望等著朱桓來進攻昌邑,但朱桓躲進了定陶城不出來,雙方變成了對峙之勢,也非他所愿。他心里清楚,兗州已經山窮水盡,支撐不了多久。如果拼消耗,他肯定拼不過朱桓。
  
  除非他能擊敗朱桓,將戰線重新推回豫州,恢復兗州的生產。
  
  反復權衡之下,董昭留下一萬人守城,率領四萬步卒出城,與天子一起向定陶進發。為了能提高遠程攻擊能力,他大費周章,將準備的幾架巨型拋石機運了出來,又準備了一些泥彈、陶罐。他沒有朱桓那么奢侈,以鐵為彈,只能退而求其次。
  
  朱桓、陸議站在城墻之上,看著董昭指揮民伕將巨型拋石機安放在城外,相視苦笑。這可有點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原本想著讓董昭代勞,制造拋石機底座,沒想到天子率騎兵趕來,出城接收的危險系數大增,這些拋石機真要對付自己了。雖說威力有限,與正品無法相提并論,畢竟比普通的拋石機要強一些。
  
  “大王知道了,會不會罵?”朱桓撓撓頭,有點后悔。

第二千一百一十六章 激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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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議沒有說話,看著遠處的煙塵出神。

  天子率并涼精騎趕到,為董昭掠陣。只是離得太遠,看不清大纛,更看不清人影,只能看到沖天的煙塵。陸議很好奇,他很想看看這位少年天子是如何的英武。

  在吳王身邊時,他偶爾聽吳王提起天子,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情緒,讓人揣摩不透。可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吳王對天子是欣賞的,他從建業趕來會不會是滿足天子的心愿,親自與他對陣?

  沒聽到陸議的回答,朱桓轉頭看了一眼,見陸議看著遠處出神,不禁一笑。“將功贖罪?”

  陸議一愣,回過神來,不解地看著朱桓。朱桓指指遠處的煙塵。“擊敗天子,將功贖罪。”

  陸議笑了。“擊敗天子可不夠,至少要重創。”他拍了拍城垛,又曲指將城垛上的一顆小石子彈開。“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不戰而走,從此緊守關塞。”

  朱桓贊同地點點頭。“那我們就纏著他,為大王創造戰機。”

  “不,大王只是為將軍掠陣,若非必要,他未必會親臨戰陣。將軍,雖然天子入兗州是意外,可是大王新的命令到達之前,你都是兗州戰區的主將,不可寄希望于他人。”

  朱桓凜然,沉吟了片刻,鄭重地點點頭。

  “長纓在手,如何才能縛住蒼龍?”陸議輕輕叩擊的城垛,眼珠轉了轉,忽然說道:“將軍,我們給天子寫一封戰書吧。”

  “戰書?”

  “對,向他邀戰。”陸議笑了起來。“少年意氣,戒之在斗。他今年弱冠,將軍二十四,我十八,年齡相當,又有天子之尊,豈能輸給你我?譬如說董昭麾下有一小將向將軍挑戰,將軍會避而不戰嗎?”

  朱桓啞然失笑。“伯言,你們這些讀書人啊……太陰險。”他一拍城垛。“就這么干。看看這小皇帝是真勇還是虛有其表。”

  陸議說干就干,命人取來紙筆,就在城墻上,提筆疾書。

  ——

  天子勒住坐騎,看著遠處奔馳而來的騎士,回頭看了一眼劉曄。

  他不明白朱桓這時候派使者來有什么目的,總之不可能是投降。難道是挑戰?這似乎既沒必要,也沒意義。他已經率部到了城下,能攻自然會攻,不能攻自然會撤,絕不會被朱桓的幾句話左右。

  劉曄也覺得有些奇怪,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正在他們疑惑的時候,那騎士從懷中掏出一副文書,揚聲道:“大吳蕩寇將軍朱桓,向關西天子挑戰。”

  騎士的聲音很洪亮,即使是在紛亂的戰場中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他勒住坐騎,緩步向前,連續重復了三次,才來到天子面前,拱手施禮,雙手奉上戰書。

  “大吳蕩寇將軍朱桓,向關西天子挑戰,戰書在此,請漢天子御覽。”

  天子忍不住笑了一聲,覺得朱桓這個做流派很可笑。他一邊示意虎賁郎上前接戰書,一邊笑道:“怎么,朱桓要與朕在陣前決斗么?他是想比騎射,還是想比近戰?朕麾下勇士無數,隨他挑。”

  騎士笑笑,再次拱手。“兩軍交戰,勝負不在匹夫之勇。不過若是關西天子親自出戰,蕩寇將軍盛情難卻,或許會與關西天子一戰。其他人么,就算了。”

  “放肆!”劉曄忍不住喝斥道:“吳王亦是大漢之臣,朱桓豈敢與天子對陣?吳國之臣難道就不是大漢之臣了?來人,將這個狂徒拿下。”

  兩個虎賁郎上前,扭住了騎士,將他摁在地上。騎士也不反抗,跪在地上,卻面帶笑容。天子冷眼旁觀,看得詫異,抬起手,示意虎賁郎不要急著殺人。

  “你不怕死嗎?”

  “怕死。”騎士淡淡地說道:“不過從軍出戰,傷亡在所難免。”他掙脫了虎賁郎的挾持,站起身來,撣撣膝上的塵土。“能死在關西天子的刀下,總比死在普通一卒的刀下有意思些。黃泉路上,我會慢點走,等著諸位。”

  他將目光落在劉曄臉上,嘴角微挑。“如果我猜得不錯,足下想必就是秘書臺的劉令君了?”

  劉曄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蕩寇將軍說,劉令君與魯督為友,德才皆稍遜一籌,如今高居秘書令,可見關西天子不及吳王,只能與蕩寇將軍相敵。”

  劉曄大怒。“放肆,就憑你小小軍卒,亦想在天子面前鼓唇弄舌?真是不自量力。”

  騎士哈哈大笑。“某既是鼓唇弄舌,令君又何必生氣?魯督在河南,面對關西天子的大軍,一發一矢,而令關西天子退避三舍,過舊都而不敢入。相比之下,可比令君強太多了。”

  劉曄眼神緊縮,盯著騎士看了半晌,忽然心中不安。一個普通的騎士如何有這等口才?這是朱桓特地找來挑事的吧?他看了天子一眼,很想將天子手中的戰書拿過來看一看,卻又不便失禮。

  “你究竟是誰?報上鄉里姓名。”

  “你不必懷疑太多,我不是什么名士,也沒讀過什么書,只是久在軍中,略知河南形勢罷了。”騎士手腕。“李唯,無字,今年二十有四,定陶人,家在城外平康里。初平五年大疫,我隨父母逃難到豫州,入平輿縣學讀書三年,去年應募從軍,在斥候營做一什長。”

  天子看得心驚。他常年習射,眼力過人,看得出李唯手上的老繭,知道此人不可能是擅長辯論的名士,從他上馬下馬的利落來看,應該是常年騎馬的人,中原名士是不太可能有如此騎術的。況且李唯所說也不是什么巧辯,而是事實,只不過這事實太戳心,尤其是戳劉曄的心。

  身為天子智囊,與舊友魯肅對峙,卻未敢入洛陽一步,這一直是劉曄心里的遺憾。對方揪住這一點不放,顯然是沖著劉曄來的。是朱桓自己的主意,還是那個叫陸議的少年的計謀?

  天子打開了手中的戰書,迅速瀏覽了一遍,心中的疑惑得到了答案。這封戰書的落款是朱桓和陸議兩人,起草應該是陸議。通常來說,如非特殊情況,軍謀是不會在這種戰書上落款的,陸議這是刻意針對劉曄。朱桓向他挑戰,陸議向劉曄挑戰,雙方雖然還沒見面,戰斗已經開始。

  天子心中涌起戰意。他眉梢輕挑,沉吟了片刻,將戰書遞給劉曄。

  劉曄接過來一看,也覺得忍無可忍。戰書中不僅無君臣之禮,更是列舉了種種事項,直言天子不如孫策,只配與朱桓為敵,還說孫策已經到達平輿,但他不會出戰,除非天子能夠攻克定陶,擊敗朱桓。最后,朱桓又列出了自己的兵力部署,甚至畫了一張定陶城的草圖,就差寫上“等你來戰”四個字,驕狂之態幾乎要溢出紙面。

  劉曄又驚又喜。這可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他正在揣測朱桓會如何排兵布陣呢,沒想到朱桓居然主動告訴了他。他知道雙方的兵力,也知道定陶城的布局,從各種已知的信息來看,這份城防草圖應該是真的。

  朱桓還是太年輕,陸議也是,年輕人沖勁有余,卻不夠謹慎。之前失落了巨型拋石機的圖紙,現在又主動亮出城防圖,這不是自信,這是自負。

  劉曄和天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笑道:“陛下,我以為朱桓是什么勇士,原來不過是色厲內荏,徒有其表。雙方兵力相當,他卻不敢出城一戰,只敢躲在城里叫囂,實在可笑。”

  天子會意,說道:“是啊,躲在城里大言不慚,卻不敢出城一戰,不過一懦夫爾,何足道哉。”他命人取來紙筆,就坐在馬背上,一手握著戰書,一手懸空,一揮而就。

  “馬卿,你辛苦一趟,回復朱桓,并向他挑戰。”

  馬超拱手應喏,上前從天子手中接過戰書,看了一眼,帶上部曲,踢馬出陣,向定陶城奔馳而去。他來到護城河邊,勒住坐騎,看著城頭的朱桓、陸議,高聲叫道:“朱休穆,陸伯言,別來無恙?”

  看到馬超,朱桓、陸議相視而笑。馬超這白癡果然是食言了。至于是被人激的還是本性如此并不重要。陸議揚聲道:“馬孟起,你今日到此,是挑戰還是歸降?還是說你手中的鐵矛銹蝕了,想換一根新的?”

  馬超面紅耳赤,覺得手中的鐵矛有點燙手。不過他更清楚,陸議說的是鐵矛銹了,其實是罵他食言而肥,良心銹了。他離開孫策時,陸議還在孫策身邊,對他的誓言可是一清二楚。

  “伯言,何出此言。我今天到此,既非挑戰,也非歸降,只是聞說閻彥明武藝精進,多年不見,想與他切磋切磋。煩請伯言轉告彥明,出城一敘。若是不敢,以后自夸時就不要再提某的名字,以免貽笑方家。”

  陸議放聲大笑。“原來是向閻將軍挑戰的,這倒是有奇怪。馬將軍脖子又癢了?你現在用的可是鐵矛,這一矛下去,會死人的。”

  馬超惱羞成怒,剛要說話,陸議又沉下臉,厲聲喝道:“馬孟起,你是三歲小兒么,任人擺布。當年你辭別吳王時是怎么說的?出爾反爾,食言自肥,你還有什么面目向閻將軍挑戰,心里不虛么?天子所用不是呂布、劉備,就是你這等人,難怪如喪家之犬,忽而河東,忽而河北,如今又來了河南,招搖過市,卻不敢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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