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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許七安難掩臉龐錯愕和驚訝表情。
望氣術偵測出的結果讓他內心倏然警惕,各種念頭相互碰撞,火花四濺。
他迅速想到了兩種可能:一,瑯兒其實不愛吃綠豆糕,之所以表現的愛吃,是想討陳貴妃喜歡。
二,她在說謊,望氣術沒有甄別出來,這意味著她身上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
第一種可能,暫時無法判斷。
第二種可能,才是讓許七安頭皮發麻,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的原因。
景秀宮的宮女怎么會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
她佩戴屏蔽望氣術的法器做什么?
除非,她這幾天需要用這種法器來瞞天過海。除非她知道自己近期會遭遇盤問。
她這幾天做過什么?
她去過御藥房!
至于是不是被李代桃僵,其實站在眼前的瑯兒是“外人”易容假扮.......許七安覺得可能性不大,人皮面具的話,瞞不過他的觀察。
若是高段位強者的“變幻”之術,更加不可能。這里是皇宮,高段位強者根本潛不進來。
“許大人?”
瑯兒皺了皺眉,瞇著眼審視著失去表情管理的許七安。
“不能輕易下定論,也許她只是不愛吃綠豆糕,無意中說出了心里話。”
心里想著,許七安沒有慌亂的去穩定情緒,而是讓臉色保持著一定的“糟糕”,盯著瑯兒,略帶不忿的語氣說:
“瑯兒姑娘雖是陳貴妃身邊的人兒,但脾氣未免也太大了些,本官為朝廷流過血,立過汗馬功勞,瑯兒姑娘的態度如此輕慢,是對本官有意見?”
瑯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許大人多想了,奴婢并非輕慢,對大人也沒有意見。”
頓了頓,施禮道:“奴婢還急著回去伺候貴妃娘娘。”
說完,跨出門檻,離開了。
看著宮女離開的背影,許七安一顆心沉入谷底。
剛才,望氣術的反饋里,瑯兒依舊沒有說謊。
最后一句的質問,即是許七安在掩飾自己的失態,也是挖坑等瑯兒跳。
首先,瑯兒對于這場問詢很不耐煩,對他觀感也是嫌棄,想盡早打發走.......這一點許七安可以確認。
而正常人在面對“你是不是討厭我”類似的質問時,出于禮貌,會下意識的敷衍,不承認,于是這就構成了撒謊。
可是在望氣術給予的反饋中,瑯兒的情緒異常穩定,沒有偵測到謊言。
由此,幾乎可以確認這個宮女身上有屏蔽望氣術的法器,也側面驗證了她心虛,刻意用這類手段開規避拷問。
到這里,一個令人細思極恐的真相揭開了。
幕后之人是她!
陳貴妃?!
這一刻,無數細節、線索在許七安腦海里浮現,信息素如同沸騰的湖水。
這我是真沒想到.......趕緊離開這里,向魏公和懷慶稟報我的發現.......許七安一刻都不想在景秀宮待下去了。
這感覺,就像在漆黑的深夜,進入某個荒山旅館,卻發現這是一座鬼屋。招待員是一個眼珠子掛在臉上,滿臉腐肉,蛆蟲亂爬的惡鬼。
桌上的一盤盤食物是蛆蟲,是屎,是腐肉,是人頭.......
許七安則是那個無意中窺破鬼屋秘密的活人,頭皮發麻,只想著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趁著惡鬼反應過來前,趕緊離開。
“我問完了,小公公,咱們回去吧。”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泰然自若的提出離開。
“是!”
小宦官不疑有他,頗為輕松的應了一聲,跟在許七安身后跨出偏廳門檻。
等等!
許七安的步伐忽然僵住,如果陳貴妃是幕后之人,那么皇后遭遇的一切,就是陳貴妃即將支付的代價:剝奪位份,打入冷宮。
太子會不會被廢,說不準.......太子怎么樣,許七安不關心,他關心的是:臨安怎么辦?
她今天很開心,因為案情即將告破,太子無罪釋放是遲早的事。
可是接下來,我可能親手把她的母妃推入萬丈深淵。
她知道這件事后,應該會恨我吧。
相比起懷慶,臨安這樣的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更差,母妃被打入冷宮,甚至被賜白綾和鴆酒都是有可能的。
不談皇帝的寵愛,僅從位份上說,貴妃和皇后差遠了。
皇后是皇帝的正妻,或許害死一個妃子不會被賜死,但貴妃呢,貴妃有這樣的待遇嗎?
“許大人,許大人?”
小宦官見許七安杵在原地發呆,忍不住喊了幾聲。
許七安恍然回神,依舊沒有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同時,心里閃過一些困惑,得知幕后之人是陳貴妃后,他依舊沒有解開所有的疑問。
先回去吧......這件事先不和魏淵說了,為了臨安,我,我再思量思量.....
到了院門口,那守門的宦官怨憤不平的看了一眼許七安。
但當許七安走近,他又立刻收斂了情緒,老老實實,恭恭敬敬。
“對了,你收了我的銀子,進了里頭,有幫忙通傳過嗎。”許七安在守門宦官面前停下來。
“當然!”
守門宦官無奈道:“小人通傳過了,但瑯兒姐姐說不見,奴才貪心,不愿歸還銀票,又不好向大人您交代,就.......”
所以她是有準備的........許七安點點頭,正要離開,身后忽然傳來瑯兒的喊聲。
“許大人慢走!”
“瑯兒姑娘。”
許七安脊背肌肉悄悄緊繃,表面若無其事的轉身:“何事?”
模樣俏麗的大宮女停了下來,笑容淡淡:“娘娘想感謝許大人破了福妃案,讓太子殿下沉冤得雪,請您過去一敘,當面感謝。”
.......許七安剛剛松弛的肌肉,再次緊繃。或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有點頭皮發麻。
“本官還有要務在身,不方便逗留,福妃案是奉旨辦事,職責所在,娘娘不必感謝。”他現在不想見陳貴妃。
“許大人真客氣。”
瑯兒掩嘴輕笑,似玩笑一般說道:“娘娘說,許大人不去見她,她便不讓許大人踏出景秀宮半步。”
.....艸泥馬!!
許七安心里徒然一沉,悄悄發散元神,感應周遭,確認沒有得到“危險信號”的反饋,這才松了口氣。
我剛才的發現誰都沒告訴,包括瑯兒她也沒察覺出端倪,陳貴妃不可能知道我已經看破她的詭計,應該只是單純的想感謝我,做做樣子.......退一步說,這里是皇宮,外頭有大內侍衛,里頭有臨安,以及身邊這位元景帝派來監督我的眼線,陳貴妃不可能也不敢在這里對我怎樣......
再說,我一刀兩個李玉春的修為,可不是吃素的。
“好,勞煩瑯兒姑娘帶路。”
許七安又扭頭對小宦官說道:“你也跟上。”
兩人跟在荷色宮裝的瑯兒身后,穿過前院的回廊,進了后院。
景秀宮的主屋是一座建造精巧的二層閣樓,黑瓦層層疊疊,飛檐斗角,四方屋脊蹲著十二只檐獸。
二樓有供瞭望的瞭望臺,適合在春暖花開,或秋高氣爽的季節飲酒、賞景。
來到內院,小宦官用力咳嗽一聲,給出提醒。
許七安心領神會,在院中停了下來。
瑯兒腳步不停,獨自進了里屋,接著,許七安捕捉到她細細的聲音:“娘娘,許大人來了。”
陳貴妃“嗯”了一聲,柔聲道:“我有些話要和許大人說,你們都退下吧,去外院。”
然后是臨安的聲音,嬌聲說:“啊?臨安也要走嗎?我不走我不走。”
“臨安聽話。”
“.....哼。”
.......陳貴妃這是什么意思啊,為什么要屏退其他人,有什么話是大家不能坐在陽光里說的?許七安眉頭緊皺。
緊接著,臨安和屋子里的兩名大宮女跨出門檻,與許七安擦身而過時,裱裱偷偷吐了吐舌尖,低聲說:
“待會記得向本宮匯報。”
小宦官左右為難,正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便聽瑯兒說道:“娘娘說了,其余人退下,你沒耳朵嗎。”
“哎。”小宦官點頭應著,轉身跟了上去。
“等等,”許七安喊住他,訓斥道:“陛下派你來監督我,你得有“欽差大臣”的自覺,腰桿子挺直些。”
旋即,他大聲說:“本官終究是外臣,與貴妃娘娘不便私下見面,這位小公公負責監督本官,是奉了陛下旨意的。”
他這話表面是說給瑯兒聽,其實是對里頭的陳貴妃說。
沉默了幾秒,屋里傳來陳貴妃的聲音:“那便在外頭候著吧。”
“站遠點.....”許七安揮揮手。
小宦官乖順的退到遠處。
站在院中,許七安假裝整理儀容,其實趁著這個短暫的時間,權衡著利弊,猜測著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如果只是感謝我,沒必要屏退眾人,換而言之,陳貴妃與我說的話,是不能被外人聽見的。
“我讓小公公站遠一些,是對陳貴妃的一種妥協,站遠處的優勢是,既聽不到我和貴妃的談話,又能清晰的看見我們在屋內的一舉一動。
“這就杜絕了陳貴妃假裝老鷹吃小雞,實則誣陷我欺負后妃的算計......雖然這個操作有點粗劣,但我不能不防。”
思考結束,他進入了屋子,見到了端坐在軟塌,華美宮裝的陳貴妃。
這是許七安第二次見到陳貴妃,上一次還是去年年底的祭祖大典,他一嗓子吼塌永鎮山河廟,然后假模假樣的表忠心,近距離見過皇帝的女人們。
陳貴妃和臨安是一樣的臉型,標準的鵝蛋臉,眉眼、嘴唇、鼻子都很標致。
單憑顏值來說,陳貴妃比皇后要稍差,但她的氣質端莊溫婉,親和力比皇后強。
不過,繡花華美的衣裙和頭上繁雜昂貴的首飾,破壞了她的親和力。
許七安見過的女子里,只有臨安能駕馭奢華的首飾和衣衫,越是華貴,她的魅力就越強。
就好比很多女孩子,不打扮的時候很漂亮,一旦濃妝艷抹,就顯得俗氣。而臨安則是那種打扮越艷麗,就越好看的女子。
這一點母女倆不像。
“今晨陛下在朝堂提出廢后,許大人想必有所耳聞了。”
陳貴妃的聲音少了少女的清脆,多了成熟婦人的溫婉,令人如沐春風。
“卑職已知。”許七安言簡意賅的點頭。
“那許大人來我景秀宮,所為何事?”
“此案尚有一些疑點。”
陳貴妃“哦”了一聲,似笑非笑:“有何疑點?”
“這.....卑職愚昧,暫無頭緒。”
屋內短暫的安靜下來,陳貴妃凝視著許七安許久,臉上笑容一點點收斂,不多時,已如罩寒霜,一字一句道:
“你撒謊!”
這三個字,像是重錘砸在許七安心里,又如驚雷在耳畔炸響。
她怎么知道我撒謊.......他眼神里厲光不受控制的射出,呼吸為之急促,但又在下一刻收斂了所有情緒,茫然道:
“娘娘此言何意?”
“你能用望氣術看別人,別人也能用望氣術看你。”
陳貴妃端起茶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嘆息道:“本宮邀你過來,只是試探一番,可你剛才的謊言,讓本宮無法再心存僥幸。許大人心思敏銳,世上再精妙的案子于你而言,都是些小把戲。”
陳貴妃是術士?!這不可能吧。
她為什么要向我坦白,不怕我告訴元景帝么。
她邀我過來的目的是什么?
種種念頭閃過,化作一聲嘆息:“娘娘,何必呢。我可以假裝不知道。”
然后回頭找魏公和懷慶對付你......許七安心里補充。
到這一步,兩人相當于坦誠布公了。
陳貴妃的坦然令許七安意外,他知道這絕非好事。
“你是什么時候查出來的,就在剛才?”陳貴妃又喝了一口茶,平靜的就像在閑聊。
“是,我看出瑯兒做了偽裝。”
“但之前有所懷疑了吧,說說看。”陳貴妃笑了笑。
許七安沉吟道:“卑職回顧福妃案的經過,確實有很多疑惑,娘娘怎么會平白無故的在桌上擺皇后送的百日春,這里畢竟是后宮,用滋補壯陽的酒把太子灌的微醺,就不怕他做出錯事?這不符合您小心翼翼的風格。”
當日懷慶與他說起皇后被打入冷宮的經歷,提及陳貴妃對太子之位的重視,以及心胸狹隘、小心謹慎的風格。許七安就有此疑惑了。
他接著說道:“皇后雖然可以買通黃小柔給太子設局,可她怎么保證太子一定會去清風殿?而您是太子的生母,知子莫若母,知道他對福妃心存念想,于是半途派黃小柔守株待兔......這么一想,就更合情合理。
“之后嘛,從黃小柔的尸體被發現,再到卑職找出線索,指向皇后,人為推動的痕跡太明顯了。可黃小柔如果就此失蹤,又達不到您構陷皇后的目的。
“當然,那會兒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依舊覺得皇后的嫌疑最大。我想不通的是,您為什么要派人撕了御藥房的收支冊子,那應該是指認皇后最有利的證據。非但多此一舉,還暴露了自己。”
陳貴妃搖頭,“并非多此一舉,那原本是我刻意留下的證據,假如查案的主辦官不是你的話,它會是攻擊皇后最有用的證據之一。
“可你的死而復生完全出乎本宮的預料,黃小柔的尸體和御藥房的冊子同時被發現的話,引導的痕跡就太重了。我怕你看出什么,直接稟明陛下,于是派人撕毀了冊子。
“所以你當時心存疑惑,卻沒有一口咬定是皇后就是被冤枉的。呵,如果陛下提前知道這些,昨日本宮的哭訴,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然后,從臨安那里了解案情進展,我一邊給陛下施壓,一邊派人暗殺你。只要你死了,皇后再認罪,這一切都將天衣無縫。”
許七安緩緩點頭,今早他還覺得皇后是暗殺他的最大嫌疑人,心里發狠要和懷慶離婚。知道魏淵告訴他皇后認罪,才覺得此案另有隱情。
原來想置我于死地的人是陳貴妃,好了,什么都不用說了,我要和臨安離婚。
“卑職還有兩個疑問,不知娘娘能否解答?”
“說來聽聽。”陳貴妃淡淡道。
“太子已經是太子,為何娘娘還要這般?”
陳貴妃笑了,笑的很復雜,像是在嘲笑許七安,又仿佛在自嘲:
“太子終究是太子,一日不登基,就有易主的可能。皇后一直是皇后,四皇子便永遠是嫡子。如果我告訴你,陛下原本屬意的是四皇子呢?若非陛下當年知道皇后根本不愛他,四皇子已經是太子了。”
許七安敏銳的發現,陳貴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里既有痛快,又有怨恨。
“可就算是這樣,時隔多年,太子之位一直沒變,娘娘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
“朝堂之事,你懂什么。”
陳貴妃冷笑一聲:“有魏淵在,四皇子的贏面就永遠比我兒要大。魏淵始終想著獨掌朝堂,一掃沉疴,他要施展自己的抱負,就一定會把四皇子推上皇位。
“我一個女子斗不過魏淵,只能從皇后這里使勁。皇后乃后宮之主,母儀天下,是女子最高殊榮。本宮也是女子,也眼熱皇后的位分。”
對于魏淵的志向,許七安有所了解,知道陳貴妃說的是實話。
“最后一個問題,娘娘身后的人是誰?”許七安問道。
陳貴妃明顯錯愕了一下,她沉默許久,搖頭失笑:“本宮越來越賞識你了,看來臨安無意中挖到了一塊寶貝。
“你是怎么篤定本宮身后還有人的。”
許七安目光下垂,看著腳尖,思忖道:“如果娘娘早就知道國舅做的事,那么為何隱忍這么久,直到此時才出手。
“如果娘娘是近來才知道國舅和黃小柔的事,那么又是誰告訴娘娘的呢,肯定不會是黃小柔。她能隱忍這么多年,無緣無故的,不會突然改變堅持主動向你透露。其中必定有一個牽橋搭線的人。
“另外,娘娘知道卑職說謊了,司天監的望氣術可不是一般人能施展的。卑職剛才又猜到一個可能。”
許七安抬起頭,凝視著陳貴妃姣美的容顏,“您的目標是皇后,而您背后的人或勢力,目標是魏公。”
陳貴妃臉上沒了笑容,瞇著眼,端詳許七安很久,忽然說:“許大人覺得,臨安如何?”
很奈斯.......許七安心里一動,沒有回答。
“太子與我說過,臨安到了出閣的年紀,我默默留了一個心眼,隨后發現,她自從認識了你,逢著來景秀宮,嘴里念叨最多的人就是你。”
陳貴妃循循善誘:“少女懷春的年紀,本宮也經歷過。聽說許大人不日便將封爵,子爵雖不大,可意味著你踏入了貴族階層。
“本宮可以給你承諾,三年之內,讓你爵位更進一步,到時,把臨安下嫁給你。”
赤裸裸的拉攏,這也是陳貴妃與他坦誠布公的原因。
許七安有些猶豫。
陳貴妃乘勝追擊:“即使你知道了秘密,但要指認本宮是不可能的,瑯兒近日身體不佳,突發疾病,太醫沒有救回來。這個結果,許大人覺得如何?”
天真可愛的臨安怎么會有你這樣的母親,畫大餅就想忽悠我........許七安沉吟道:“三年太久了,誰知道貴妃娘娘是不是在忽悠卑職。”
陳貴妃蹙眉,“最快兩年,封爵之事,非同小可。這點你應該清楚。”
“卑職不是這個意思。”
許七安擺擺手,露出靦腆笑容:“卑職是想說,成親得三年,但能不能先圓房?”
..........
PS:我說我參加高考了你們信嗎?
好吧,你們啥都別了,我自己掌嘴,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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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耍本宮?”
“寒冰”一點點爬上陳貴妃的臉龐,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的語氣都是冷冰冰的。
“你看,”許七安聳聳肩,嗤笑道:“畫大餅的人不管說的怎么好聽,只要一有切實的付出,立刻翻臉。”
還好你沒答應,不然老子寧愿臨安傷心也要搞垮你。
陳貴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時,臉色已經恢復如常,“本宮最大的破綻就是瑯兒,只要她不在了,那便是死無對證。
“而鳳棲宮這座高樓,轉眼就要塌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許大人是聰明人,如何選擇,你心里明白。”
許七安一臉贊同的點頭:“太子還是太子,而皇后即將易位,娘娘又承諾把臨安下嫁于我.......所以我選魏公。”
陳貴妃臉色一滯,握著茶盞的手微微發力,好半天才忍住把滾燙茶水潑到這小子臉上,或者摔杯的沖動。
“這么說,許大人是準備把瑯兒從景秀宮帶走,要置本宮于死地了?”
陳貴妃一雙美眸死死的盯著許七安,屋內的氣氛降到冰點,無形的殺機籠罩了許七安。
煉神境的許白嫖沒有捕捉到敵人出手的畫面,但七品武者的本能在向他灌輸一個信號:危險!
執意帶走瑯兒的話,那就是要與陳貴妃玉石俱焚,這樣一來,她勢必狗急跳墻,不再顧忌這里是后宮,對我出手,我的生命無法得到保障,雖然有神殊和尚在,但神殊是我最后底牌........許七安冷笑一聲,挺直腰桿,眉眼間帶著不屑:
“我許七安當日面對上萬叛軍,孤身奮戰,斬敵數千人,死而不倒。娘娘覺得,區區威脅,我會怕?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陳貴妃眼里有著明顯的驚訝,緩緩點頭,“說的好,許大人確實是位豪杰,栽在你手里.......”
貴妃娘娘拽緊了手里的茶杯,似乎要摔杯為號。
突然,許七安大聲說:“但我對臨安一片赤誠,不愿看她傷心。今日之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就算要揭發貴妃,我也得能走出景秀宮啊.........許七安遺憾的想。
陳貴妃盯著他看了片刻,放下茶盞,滿意點頭:“你沒說謊,看來你對臨安確實是真心。既然如此,許大人為何不愿投靠?”
你當我是傻子么,投靠你我就死定了,京城里我能依靠的只有魏淵,懷慶都只能算半個,至于臨安,她一個沒權沒勢的公主,根本護不住我。
“娘娘,養士不是空口許諾,而是靠實際行動。卑職效忠魏公,是因為魏公以誠待我,我信任他。”
說完,許七安側過身,看了一眼院外的小公公,說道:“卑職是對娘娘無可奈何,只是,我尋思著娘娘也不能對我如何。”
一旦沒有了玉石俱焚的想法,那么陳貴妃不可能再為難他。
小公公雖然是個嘍啰,可他現在是元景帝的眼睛,可以視作監控。這里發生的一切,都會一字不漏的傳達給元景帝。
陳貴妃除非直接殺他,不然,任何陰謀詭計栽贓陷害都沒用,小公公可以為許七安作證。
這便是許七安執意要留下小公公的原因。
陳貴妃深深看他一眼,美眸微闔,“本宮乏了,你退下吧.......景秀宮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卑職告退。”
許七安拱手作揖,退出了屋子。
院子里的小公公見他出來,立刻迎了上來,問道:“許大人,貴妃娘娘與您說了什么?”
“別問,問就人頭不保。”許七安沒好氣道。
小公公臉色微變。
走到外院,臨安坐在涼亭里,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茶盞,百無聊賴。
身邊有兩名宮女侍立。
見到許七安,她圓潤的臉蛋綻放笑顏,眉眼彎彎,桃花眸子靈動起來,招招手,嬌聲道:
“狗奴才,快過來。”
狗奴才喊的一點氣勢都沒有,聽著就像撒嬌,嗲嗲的。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壓住翻涌的情緒,若無其事的笑起來:“殿下,卑職出來了。”
臨安立刻問道:“母妃與你說了什么?”
“娘娘說,殿下快到出閣的年紀了,問卑職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給她推薦幾位少年英才。她好幫殿下物色未來夫婿。”
臨安愣了一下,紅霞悄悄爬上臉蛋,狐疑道:“母妃會與你說這些?”
......咦,你怎么不上套,你什么時候變聰明了,我接下來還想毛遂自薦。許七安只好無奈的說:
“卑職開玩笑的。”
裱裱柳眉倒豎:“狗奴才,你敢調戲本宮。”
掐著腰瞪他。
“卑職還是個孩子,不懂什么是調戲。”
裱裱“呸”了一聲,又覺得許七安說話很有意思,咯咯咯的笑起來,像一只小母雞。
她笑容既純真又嫵媚,宛如一道靚麗的風景。
許七安跟著笑,心里則嘆息一聲。
先前,他的想法是假裝不知道,先離開景秀宮,然后把自己的發現告訴魏淵,讓魏淵火速捉拿瑯兒,打陳貴妃一個措手不及。
但因為臨安的關系,他難免猶豫了一下,雖然冷靜下來后,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揭發陳貴妃。
不料陳貴妃段位也不低,可以預料,他前腳剛走,瑯兒后腳就會因病去世。如此一來,陳貴妃將再無破綻。
“陳貴妃算是一個合格的后妃.......臨安這么蠢的女孩,生長在宮墻內苑也不知是福是禍。”
回想起陳貴妃剛才的操作,確實機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召他過去試探一番。結果還真被她發現端倪。
后續那番坦誠布公的話,看似掏心掏肺,實則有恃無恐,因為她知道,只要解決掉瑯兒,她就沒有破綻,而許七安根本帶不走瑯兒,除非不想活了。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干脆就大方一點說出來,還可以博取我的信任.......然后拋出漂亮閨女當誘餌,如果我是個好色之徒,當時可能就上鉤了.......
我有神殊和尚罩著,未必會當場去世,可也暴露了自身,元景帝這狗東西肯定會把我封印在桑泊,結局還是沒變,玉石俱焚。
出了景秀宮,許七安推說還要要務處理,謝絕了裱裱下五子棋的邀請。
“小公公,宮里的事我已經處理完了,晚些時候,你向陛下匯報時,有些話能說,有些不能說,本官在這里提點你幾句。”許七安沉聲道。
小宦官聞言,擺出嚴肅的姿態,“許大人請說。”
“景秀宮的事,你要一五一十的告訴皇上。你得這么說:問詢過景秀宮宮女瑯兒之后,許大人臉色極為難看,似乎不想再逗留下去,連茶都沒喝。
“可許大人還沒離開景秀宮,忽然被貴妃娘娘留了下來,并請去后院......貴妃娘娘屏退所有人,在屋里與許大人說了好一會的話。奴才被留在院中不得進入,雖能看見二人在屋中,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
“談話完畢,許大人心事重重的出宮了。”
許七安說完,從懷里摸出五兩銀票,以及景秀宮守門宦官那里訛來的五兩,總計十兩,不帶煙火氣的遞到小公公手里。
小公公一邊敞開懷,一邊擺手:“許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收好銀子,他仔細回味一遍許七安的話,自覺沒有太大的問題,這才點頭:“好,奴才一定照辦。”
許七安當即離開皇宮,從羽林衛手里牽來的懷慶借他的駿馬,快馬加鞭趕回打更人衙門。
經守衛通傳后,他進了浩氣樓,來到七樓會客的茶室。
魏淵沒在茶室,而是在與茶室相連的瞭望臺,他坐在大椅上,披散著頭發,一位黑衣吏員握著梳子,正給他梳頭。
魏淵招了招手,“過來,給本座梳頭。”
黑衣吏員識趣的把梳子遞給許七安,轉身離開茶室。
“魏公怎么在這個時候梳頭?”
許七安握著梳頭,從頭往下,沒有打結,一梳到底,心說還挺飄逸的。
“頭發在佛門中,寓意著煩惱絲。”魏淵沐浴在陽光中,瞇著眼,聲音溫和:
“梳一梳頭,前塵往事,就一筆勾銷了。”
什么意思?
今天的魏淵有點奇怪啊,什么叫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梳頭沒什么意思,卑職給魏公按按頭吧。”許七安說道。
魏淵笑了笑:“試試!”
許七安把梳子揣懷里,五指張開,按住魏淵的頭,輕柔的按捏穴位。
魏淵的呼吸聲漸漸變緩,溫暖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此處登高望遠,景色優美,許七安瞇著眼眺望,感覺自己回到了人世間,遠離了宮苑里的勾心斗角。
“還不錯。”魏淵笑道。
肯定啊,這可是理發店的神技,回頭給你做一張洗發椅.......許七安咳嗽一聲,道:“卑職有事稟報。”
“說。”
“卑職已經查出幕后之人是誰了。”
魏淵睜開眼睛,許久未曾說話。
“是陳貴妃!”許七安低聲道:“今日去景秀宮查案,發現她身邊的宮女瑯兒就是撕毀御藥房冊子之人.........”
當下把自己的發現,陳貴妃的招攬,一五一十的告訴魏淵。
魏淵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停下,起身走到瞭望臺邊緣,雙手按在護欄,望著遠處,“你覺得陳貴妃背后的勢力是誰?”
我怎么知道......許七安搖頭:“可能與司天監有關。”
這是他從望氣術的存在推敲出來的。
“不是司天監。”魏淵搖搖頭,語氣篤定。
不是司天監......許七安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愕然道:“魏公,你知道是陳貴妃在算計皇后和你?”
“起先沒想到,她倒是狠心,竟把太子拉下水........這個案子交由你之后,我就沒繼續關注。直到今早知曉皇后認罪,聽你說完案件始末,我便猜出是陳貴妃了。”
......許七安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很久,以前他覺得魏淵和金蓮道長一樣都是老銀幣,現在發覺,金蓮道長還是蠻純良的,沒有魏淵這么深沉。
不是司天監,那陳貴妃怎么會施展望氣術,除了司天監還有誰會望氣術?
許七安心里一動,“魏公,我想起了一件事。”
“云州案里出現的三品術士?”魏淵反問。
“魏公智慧過人......”許七安服了。
“這個人我也查過,但沒查出來,你知道司天監的三品術士叫什么嗎?”魏淵問道。
“天機師。”許七安聽逼王說過。
“天機師能屏蔽天機,將自身的存在、留下過的痕跡全部抹去,他的父母會遺忘他,妻子兒女會遺忘他,他留下的所有文字記載也會消失。這就是天機師。
“除此之外,天機師還能篡改別人對他的印象,于心中留下模糊的記憶,卻怎么都無法徹底回憶起來。”
魏淵放眼眺望:“桑泊案時,你曾經查過初代監正的信息,但任何史料都沒有記載,只言片語都沒有。要知道,武宗皇帝能更改歷史,但堵不住后人的嘴,更堵不住野史。
“是監正抹去了那位初代監正的所有信息,他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即使是我,也常常會誤以為監正就是司天監的創立者,術士體系開創者。
“隨后會因為歷史空缺帶來的割裂,恍然間想起,還有一位初代監正。”
“這還怎么查?”許七安驚呆了。
他再次意識到這個世界的頂層強者是那么的可怕。
“想要查,就得靠監正。”魏淵說。
有道理,只有魔法才能打敗魔法,魏爸爸的思路沒有錯.......許七安暗暗點頭。
“但監正拒絕了。”魏淵嘆息。
這真是個意料之中的答案,司天監存在著很多秘密,監正就像個守秘的老頭兒.........許七安抿了抿嘴,好奇的語氣問:
“魏公可知術士一品和二品叫什么?”
魏淵搖搖頭,“我與監正一直不對付,大奉就像一盤棋,他是下棋的人,我也是下棋的人,我們常常因思路不同產生矛盾。”
這是魏淵第一次與許七安說起這么“高端”的內容。
或許在魏淵心里,監正才是他最大的政敵?許七安試探道:“魏公準備怎么救皇后。”
“把國舅推出去頂罪,成與不成,還有待思量,陛下喜歡制衡,也會想到廢了皇后,太子就沒有敵手了,只是,陛下想起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未必有那么冷靜的頭腦,除非能讓他懷疑陳貴妃........
“皇后心還是太軟了,走這一步時,竟沒有提前與我商議。”魏淵聲音里透著無奈。
魏公你的潛臺詞是:皇后,你特么就是個豬隊友?
許七安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出宮前的鋪墊沒有白費,或者,可能立功了。
“魏公,卑職有罪,剛才自作主張了。”
魏淵回過頭來,皺了皺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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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出宮前,多此一舉的做了些事,我讓陛下派來監督的小公公.......”
許七安把自己教給小宦官的“文案”,原原本本的轉述給魏淵聽。
見魏淵陷入沉思,許七安連忙說:“卑職未經允許,自作主張,請魏公分析一二。”
聞言,魏淵露出了笑容,頷首道:“雖是自作主張,但做的不錯。陛下多疑,擅長制衡,你的這番話傳入他耳中,會讓他對陳貴妃心生疑竇。
“從而重新思索整個福妃案,考慮多方的利弊得失,以及他一直苦苦維持的平衡。”
許七安仍舊不滿意,不太自信的語氣說道:“會不會被陛下看出來?或者,那位小公公與陛下坦白收我銀子,代我傳話?”
“你那番話沒有紕漏,都是切實發生的事。”魏淵笑道:
“至于后一個問題,與陛下坦白,只會暴露自己收受賄賂,有過無功,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能在陛下寢宮里當差的,不說多聰明,至少不會太笨。”
嘿嘿,這些我都知道.......許七安嘆服的語氣:“魏公絕頂聰明,卑職佩服。”
魏淵深深看他一眼,搖頭失笑。
接著,他心情頗為輕松的返回茶室,親自倒了兩杯茶,說道:“你已踏入煉神境,不要停止錘煉元神,一直到經外奇穴發脹,你就可以提前錘煉體魄了。”
經外奇穴......哦哦,太陽穴。
許七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經外奇穴指的就是太陽穴,這個世界沒有太陽穴這個說法。
經外奇穴,聽著就高端大氣上檔次啊........許七安自己也不喜歡“太陽穴”這個稱呼,因為總覺得這是個動詞。
聽到這個話題,許七安就知道自己剛才的操作產生了良好的反饋,魏淵心情不錯,打算犒勞他這位有功之鑼。
那番看似“請罪”實則邀功的行為,魏淵一眼就能看破,但領導就是喜歡這樣把自己高高捧起來的下屬。
哪怕是智慧超群的魏淵也不例外。
許七安剛才如果說:魏公,我特么又立大功了,哈哈哈哈。
得到的反饋就會完全不同,沒準魏淵還會批評幾句,告訴他戒驕戒躁,要有靜氣。
“錘煉體魄?”許七安反問。
錘煉體魄是煉精境時期的主要內容,無非就是有氧運動+無氧運動,一次次突破體能極限。每隔三天要請大夫舒筋活血,緩解肌肉的勞損,再就是要不停的吃大魚大肉,以及一些溫補的中藥。
許七安一年“吃”掉百兩銀子,差不多是二叔半年的收入。
達到煉神境后,煉精境的那一套肯定不管用了,許七安不知道該如何錘煉體魄。
“以前和你說過,武者體系不是一蹴而就,是前人不停的摸索,不停的完善,才有了如今的武夫九品。”
魏淵喝著茶,談心漸濃,說道:“最初的銅皮鐵骨,是一棒一棍敲打出來的,就像鐵匠的錘子,把一塊鐵胚鍛造成精鐵。這個過程極為漫長,而且因為時常打擊到要害部位,基礎不夠扎實的話,會死于非命。”
魏公,你說的打擊到要害部位,是我理解中的那種嗎.......嗯,雞飛蛋打?!
“后來有人創造出了藥浴,以特殊的天材地寶為主料,把人置在大鼎中烹煮,武者在鼎中吐納,對抗高溫,吸收藥力,以此成就銅皮鐵骨境。”
“死亡率怎么樣?”許七安問道。
“危險同樣很大,有時候煮著煮著,人就熟了。”魏淵回答。
“.......”
許七安腦海里頓時浮現一個畫面,他坐在大鼎里,身邊是滾燙沸水,精通藥理的褚采薇不停的往鼎里添加作料:茴香、豆角、桂皮、大蔥........
許鈴音站在一旁,眼淚從嘴角流出來。
“還有更安全的方式嗎?”他悄悄咽著唾沫。
“隨著一代代天才的誕生,終于有人創出了第一套以練氣為基,淬體為輔的修行法門。這種法門的核心,是以特殊的行氣方式,從內而外的淬煉身體,再配合敲打或烹煮,危險性將大大降低。”
魏淵展開一張宣紙,提筆寫了“混元功”三個字,道:
“打更人衙門最頂尖的法門叫混元功,每一位金鑼用的都是這部法門。呵,丟到江湖上,會引來腥風血雨。”
許七安再一次意識到投靠魏淵,成為打更人的好處,這里有最頂尖的功法,有最奢侈的資源,江湖散人們可望而不可即的資源,對許七安而言,確實唾手可得。
包括那篇觀想圖,同樣是極品貨。
他能這么快踏入煉神境,固然是自身天賦驚人,但也和魏淵給予的資源脫不開關系。
武夫體系真是個苦力職業啊,用現代知識解析,九品煉精境又叫搬磚境,八品是練氣功搬磚,七品是爆肝熬夜搬磚,六品更絕了,直接胸口碎大石模式.......許七安嘆了口氣,問道:
“魏公,有沒有不用烹煮,不用棍棒敲打就能修成銅皮鐵骨的行氣法門?”
“有!”
魏淵的回答出乎許七安的預料,他先是一喜,隨后試探道:“在夢里?”
........魏淵看著他,默然幾秒,溫和道:“佛門有類似的法門,有人說,武者的銅皮鐵骨境是根據佛門的金剛境衍化而來。
“也有人說,是佛陀參考了武夫體系,于佛門體系中開創了一條新的道路,叫做武僧。”
也就是說,武僧體系擁有一套不用烹煮就能修成銅皮鐵骨的法門,這個好辦啊,回頭套路一波六號,從他手里白嫖過來......許七安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純真的笑容。
..........
皇帝寢宮。
元景帝盤坐在塌上,閉目吐納,床角燒著一柱檀香,青煙纖細筆直。
老太監侍立在一側,低眉順眼,不發出一絲一毫的動靜。
這時,腳步聲從外頭傳來,一名小宦官停在寢宮外。
看了一眼漸入佳境的元景帝,老太監小步挪到門口,壓低聲音:“何事?”
“干爹,道首派靈寶觀的道士來請陛下。”宦官小聲說道。
老太監明顯一愣,掐指算了算時間,心說日子沒錯了,每個月的這幾天,都是國師身子不便,閉關修養的時候。
就連陛下都不能打擾,只能在自己的寢宮里吐納。
“知道了,退下吧。”
打發走小宦官,老太監緩步回來榻邊,低聲道:“陛下......”
元景帝睜開眼睛。
老太監說道:“國師派人來請,邀陛下過去悟道。”
元景帝微微愕然,緊接著,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綻放光明,前所未有的明亮。
“擺駕,速去!”
國師每個月都會遭受業火灼身,七情六欲翻涌不息,所以這幾天國師會選擇閉關,任何人不得進去靈寶觀。
但元景帝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國師同意與自己雙修,那絕對是這幾天。
元景帝等這一天很久了,他現在雖然烏發再生,體魄強健,宛如壯年。但依舊不能長生久視。
如果想更進一步,就只有與國師雙修,攫取她的靈蘊,如此才能萬歲萬歲萬萬歲,成為大奉永遠的皇帝。
離開寢宮,登上龍輦,元景帝一路催促,不多時抵達了靈寶觀。
可當他見到女子國師時,失望的發現,她真的只是邀請自己過來打坐吐納,就如以往做功課一般。
眉間點著一粒朱砂,眉目如畫的女子國師盤坐在蒲團上,聲音柔媚:“陛下請坐。”
她的烏黑靚麗的青絲用蓮花冠束著,凸顯出美艷絕倫的白皙臉蛋,干干凈凈,沒有一絲鬢發垂下。
元景帝不甘心,沉聲道:“國師既不愿與朕雙修,何必在此刻邀朕前來。”
洛玉衡閉著眼,淡淡道:“本月不受業火灼身,貧道答應傳授陛下長生之術,自當謹記諾言,不敢有一日懈怠。”
元景帝默然片刻,在屬于他的蒲團坐下,沒有立刻閉目吐納,說道:
“國師,回春丹的藥材已經準備完畢,明日朕就派人送來靈寶觀。”
洛玉衡睜開眸子,端詳著元景帝,忽而嘆息:“陛下烏發再生,吐納修道多年,早已百病不侵。不必再練四季神丹。”
元景帝不理會,閉上眼睛吐納。
元景帝一年四季,要煉四爐大丹,分別于春風、夏至、秋分、冬至四個節氣中成丹。
每一爐大丹都價值連城,抵得上一個郡縣三年的稅收,還得是富裕的地區。
除了四爐大丹外,還有三十六爐小丹。耗銀之巨,駭人聽聞。
這些銀兩不從戶部金庫挪用,都是元景帝自己的小金庫里支出,至于元景帝小金庫的銀兩怎么來的,滿朝文武人人皆知,卻又心照不宣。
與國師悟道結束,已是日落黃昏。
元景帝心情不佳,回了寢宮后便沉默寡言,想起福妃案還沒結束,語氣不耐道:
“大伴,去讓內閣擬旨,福妃案一拖再拖,而今已經過一旬。責令三司兩日內給出結果。”
給出的是“皇后是否有罪”的結果。
“是,陛下。”
老太監略作猶豫,低聲道:“今日那許七安又來皇宮了。”
元景帝眉頭一皺,“他還來做什么,你明日派人去打更人衙門收回金牌。”
皇后已經認罪,福妃案差不多可以結案,那小銅鑼沒必要再來皇宮了。
老太監點點頭,細聲說道:“那今日還要找奴才問話嗎。”
元景帝想了想,緩緩點頭:“宣!”
老太監退出寢宮,一刻鐘不到,帶著監督許七安的小宦官進來。
小公公低著頭,弓著腰,乖巧的站著。
元景帝坐在書桌后,居高臨下的俯視小宦官,“今日許七安來皇宮查了什么?”
.........
PS:今天還是萬字,現在兩點半,先更一章。下一章字數會補回來。
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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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許大人帶奴才問詢進出御藥房的名單......”
小公公娓娓道來,按著名單逐步講述,元景帝默不作聲,眸光沉沉,也不知道是認真聽著,還是想到了別處。
“名單最后一位是景秀宮,貴妃娘娘身邊的大宮女,許大人帶著奴才前去問話,吃了個閉門羹。”
聽到這里,元景帝凝固的眸子動了動,似乎被拉回了些許注意力。
“許大人無奈之下,便去了韶音宮,找臨安殿下幫忙.......”
小公公腦海里浮出許七安交代的話,很自然的說道:“問詢過景秀宮的瑯兒之后,許大人臉色變的極為難看,似乎不想再逗留下去,連茶都沒喝,就帶著奴才匆匆離開.....”
“可還沒離開景秀宮,那瑯兒折返出來,說貴妃娘娘邀請許大人進院一敘,感謝他破了福妃案,許大人原本不愿去見,但瑯兒強行留了他一下。”小宦官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而后,貴妃娘娘屏退了所有人,奴才也不能進屋,只能待在院子里候著......”
“慢!”
元景帝一雙眼睛徹底回復了靈動,他打斷小宦官,盯著他,沉吟了有幾秒,緩緩道:“屏退所有人?”
“回陛下,是的。”
“他們在院里說了什么?”
小宦官說道:“隔的太遠,奴才聽不清,只能遠遠看著許大人和貴妃在屋里談話。”
元景帝右手抵住嘴唇,做沉思狀,突然說道:“你剛才說,許七安問詢過瑯兒后,臉色變的極為難看?”
不等小宦官回話,老太監臉色微變,訓斥道:“狗東西,平時怎么教你的?”
匯報的時候,千萬不要夾雜主觀情緒,不要想著誤導陛下,要公正客觀。
元景帝抬了抬手,打斷發怒的老太監。
見狀,小公公有了些許底氣:“確實是很難看。”
元景帝頷首,沉思片刻,道:“許七安想走,但瑯兒強行留了下來?”
“.......是的。”
小宦官察覺到元景帝的態度,出現了某種變化,小心翼翼道:“許大人說,他是奉旨查案,職責所在,娘娘不用感謝。
“瑯兒說,許大人若不去見娘娘,便走不出景秀宮。”
聽到這里,元景帝眼中仿佛有精光爆射而出,這一次,他思考了很久,寢宮里安靜的可怕,一老一小兩個宦官屏住呼吸,生怕驚擾到深沉莫測的皇帝。
終于,元景帝緩緩開口:“許七安離開時......情緒如何?”
這句話許七安離開前有交代的,但小宦官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這才說道:
“許大人心事重重的出宮去了。”
為了增加可信度,他補充道:“以前離宮時,許大人都會與奴才嘮嗑幾句,眉飛色舞,但今日格外不同,半個字都未說。”
元景帝揮揮手。
“退下吧。”老太監立刻說。
小宦官退出寢宮后,元景帝一言不發的坐了許久,說道:“去,把景秀宮的瑯兒給朕提過來。”
老宦官應了一聲,徐徐退出寢宮。
.........
老太監帶上一隊侍衛,在夕陽的余暉里,穿過層層宮墻,抵達景秀宮。
守門的宦官遠遠的認出是陛下身邊的大伴,迎了上去,道:“公公稍等,奴才去通報貴妃娘娘.......”
“咱家趕時間。”老太監一巴掌把他扇開,帶著侍衛進入院子,穿過前院,便聽一陣陣哭聲從內院傳來。
老太監站在內院,高聲道:“貴妃娘娘,老奴求見。”
陳貴妃的屋里,走出來一位眼眶微紅的宮女,細聲細氣道:“娘娘請您進去。”
老太監隨著宮女進了屋,看見陳貴妃坐在大椅上,手里捏著錦帕,時不時擦一下眼睛,滿臉悲傷。
“娘娘這是怎么了?”老太監詫異道。
“本宮身邊一個下人,剛剛突發疾病,說沒就沒了,太醫沒救回來。”陳貴妃悲傷道。
“這.....”老太監安慰道:“娘娘節哀,那宮女叫什么?”
“瑯兒。”
“!!!”老太監表情一滯。
“大伴來我景秀宮,所為何事?”陳貴妃柔聲道。
老太監扯起一個笑容,“陛下派老奴來慰問娘娘,陛下知道這段日子,娘娘擔驚受怕了。”
陳貴妃別過頭去,哀聲道:“陛下連見一見臣妾都做不到嗎。”
老太監干笑幾聲,對于貴妃的抱怨,不做評價。
他陪著貴妃閑聊了幾句,隨口道:“那瑯兒年歲不大吧。”
瑯兒雖是景秀宮的老人,但元景帝十幾二十年沒臨幸過后妃,老太監對這位不幸早逝的貼身宮女沒什么印象。
“一個可憐的孩子。”陳貴妃面露哀色。
老太監順勢道:“咱家去看看吧。”
他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內務總管,統領皇宮宦官和宮女,不過這層身份是他作為元景帝的大伴,自帶的虛銜。
副總管才是真正的掌權人。
畢竟內務總管事務繁忙,根本不可能時刻伺候在皇帝身邊。
告別陳貴妃,老太監在宮女的帶領下進了南廂,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瑯兒。
“有請太醫看過嗎?”
“回公公,看過了,太醫說是腦癥,無藥可救。”
老太監盯著瑯兒看了許久,吩咐道:“人就交給咱家吧。”
他命令侍衛帶走了瑯兒的尸體,匆匆回去復命。
返回元景帝寢宮,老皇帝依舊端坐在鋪設明黃絲綢的大案之后,面無表情的望著大門方向。
見到老太監跨過門檻進屋,他也沒什么反應。
“陛下,瑯兒死了......”老太監低聲道。
很久很久之后,元景帝“嗯”了一聲,這位在權力之巔俯瞰半個甲子的皇帝,無喜無悲。
...........
次日,元景帝又召開了朝會,文武百官在朦朧的天色中,井然有序的進入午門,一部分停留在金鑾殿外的廣場,一部分站在金鑾殿外的漢白玉臺階。
只有極小的一部分進入大殿,這部分人,在說書人的口中,統一被稱為:廟堂之上,袞袞諸公。
群臣入殿后,元景帝晚了一刻鐘才從殿后走出來,坐在屬于他的龍椅上。
君臣正常奏對之后,刑部尚書出列,朗聲道:“陛下,三法司已經核實完畢,皇后確為福妃案的主謀。
“上官氏德不配位,謀害后妃,構陷太子,請陛下嚴懲。”
大理寺卿當即上前附議。
殿內,文臣武將以及部分勛貴紛紛附議,聲浪連成一片。
這意味著,他們昨天已經商議妥當,廢后不比廢太子,那是事關國本的大事。廢后只是皇帝的家事,只要有理有據,證明皇后確實失德,而不是皇帝喜新厭舊,那么群臣們沒理由,也沒必要攔著。
廢后唯一關系的就是四皇子的身份問題,要知道四皇子是元景帝唯一的嫡子,很多人把寶壓在他身上的。
那部分沒有附議的,就是四皇子一黨。
不等元景帝表態,魏淵出列了,殿內立刻安靜了下來。
“陛下,福妃案另有隱情,皇后并非主謀,真正的主謀是黃小柔,她害死了福妃,又誆騙太子至清風殿,偽造出這樁案子。”
魏淵剛說完,職業噴子給事中跳出來反駁:
“一派胡言,區區一個宮女能做出這等驚天大案?再說,那黃小柔為何要構陷太子。魏淵,你把陛下當什么了,把廟堂諸公當什么了。”
說完,補充一句:請陛下斬了此獠。
其余大臣紛紛呵斥魏淵,殿內一時嘈亂。
老太監手握鞭子,奮力一抽,地面發出“啪”一聲脆響,他呵斥道:“肅靜!”
殿內這才安靜下來。
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冷笑的看著魏淵,眾官員同樣看著魏淵,有冷笑有嘲諷,也有不解和無奈。后者來自四皇子一黨。
對于周遭的目光、給事中的叫罵,魏淵一概不理,道:“昨日,主辦福妃案的銅鑼許七安查出黃小柔曾懷過身孕.......”
話沒說完,殿內又響起了嘩然。
宮女黃小柔懷過身孕?!
宮里除了侍衛,真正能讓女人懷孕的只有元景帝。侍衛當然不可能,能值守后宮的都是對皇室忠心耿耿,千挑百選的精銳。
而且往往都是幾人一隊,相互監督,不存在與宮女偷情的可能性。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一時間,廟堂諸公們看元景帝的眼神,不由的就內涵起來。
元景帝威嚴的臉龐,面皮輕輕抽了一下,冷冰冰的看見故意停頓不說的魏淵,沉聲道:
“魏淵,說下去!”
魏淵緩緩道:“經過追查后發現,指使黃小柔失身懷孕者,為當朝國舅上官鳴.......”
接下來,魏淵給朝堂眾臣講了一個故事,經過他潤色的故事:
宮女黃小柔遭國舅爺凌辱,不幸懷孕,事后偷偷流產,于是她懷恨在心,隱忍多年,終于醞釀出了一個陰謀。
借著福妃貼身宮女的便利,她悄悄破壞瞭望臺的護欄,趁著福妃醉酒之際,誆騙太子至清風殿,布下了十幾年來,后宮最駭人聽聞的局。
國舅聽說了福妃案后,發現黃小柔牽連起來,生怕自己的禽獸之行暴露,就求到了鳳棲宮。
皇后這才知道國舅竟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念及血肉之情,含淚為國舅承擔下了罪過。
最后,魏淵為案件做出總結:“事情經過就是這樣,國舅已經認罪。陛下隨時可以提審
“荒謬。”大理寺卿冷哼一聲,作揖道:“陛下,據微臣所知,黃小柔是被殺害,倘若一切都是她謀劃,那殺人兇手呢?”
群臣紛紛附和。
魏淵面不改色的解釋:“黃小柔還有同黨,助她布局,以構陷太子之名,暗指皇后。”
聽到這里,許多大臣心里一動,各自展開聯想。
如果沒有國舅玷污黃小柔這件事,任誰都會認為皇后是因為證據確鑿,這才認罪。
可有了國舅的認罪書后,案件就峰回路轉了。
皇后是不是無辜暫且不談,國舅的認罪書有了,事情就有扯皮的余地。
四皇子黨派一掃方才頹勢,陸續站出來發言,表明立場,支持魏淵,痛斥國舅。
漸漸的,殿內只剩兩個聲音,太子黨和四皇子黨的唇槍舌戰。太子黨以都察院右都御史為首,太子黨則是各個凌亂的小黨派組成。
大黨派中,或許有暗中支持太子的,但絕不會在臺面上跳出來,大王八永遠藏在水底。
一番激烈的扯皮后,魏淵朗聲道:“請陛下定奪。”
爭吵聲停止,群臣附和:“請陛下定奪。”
魏淵的折子早在昨日便遞交到宮里,通常朝會議事,折子都會提前一天遞進宮中,所以國舅的認罪書,元景帝早就已經看過。
今日朝會議事,元景帝如果想結束福妃案,此時便能蓋棺定論,若不想,就會責令再查。
見群臣停止爭吵,元景帝這才開口,緩緩道:“上官鳴禍亂后宮,判斬立決!皇后知情不報,與其同罪,但其念及血脈之情,情有可原,責令皇后閉門思過三月。”
群臣以為這就完了,結果,元景帝頓了頓,繼續說道:“太子醉酒闖清風殿,不知檢點,責令閉門思過半年。陳貴妃慫恿太子醉酒,以致釀成大禍,降為陳妃。”
殿內一片寂靜。
群臣們茫然四顧,想不通為什么涉案其中的皇后思過三月;太子思過半年。而全程不相干的陳貴妃,從貴妃跌為陳妃,連降兩級。
莫非此案與陳貴妃有關.......老油條們心想。
..........
這邊朝會剛結束,沒多久,老太監就分別去了鳳棲宮和景秀宮傳旨。
皇后得知后,伏案痛哭。
陳貴妃則臉色僵硬的接了旨,等老太監一走,她便把桌上的擺設,連帶圣旨統統掃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聲音里,陳貴妃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端莊的鵝蛋臉氣的發青。
她咬牙切齒的吐出:“魏淵.....”
然后,握住秀拳,一字一句道:“許七安!”
這時候,她已經會過意來,陛下態度大變,絕對和昨日有關。
昨日老太監無緣無故過來,以慰問為由,這本沒有問題,但聯想到今日朝堂的變化,不難猜測其中玄機。
陛下對她起疑了.......
而她只在許七安那里暴露過,由此推測,定是那個混賬小子暗中使了什么把戲。
辛苦謀劃一場,竟栽在一個小銅鑼手中。
幾分鐘后,乒乒乓乓的聲音再次從屋里傳出,院子里的宮女、當差噤若寒蟬。
.......
福妃案結束的第二天,許七安終于找回了他心愛的小母馬。
這是一條命途多舛的馬,那天剛撿回一條小命,被主人趕跑后,它跑啊跑,跑啊跑,被巡城的御刀衛給遇見了。
御刀衛一看馬臀上的印記,心說這不是我們的馬嗎?于是帶回了衛營。
這匹馬確實是御刀衛專用的軍馬,二叔通過自己的關系,低價搞到手的。買來之后沒騎多少年,就送給侄兒騎了。
隨后,打更人衙門通過當天值守該區域的御刀衛口中得知確實“撿”到一匹馬,順藤摸瓜,找回了許七安心愛的小母馬。
這天早上,許七安陪著家人在廳里吃飯。
小豆丁今天休沐,不用上學堂的她開心極了,早膳吃的倍兒香。
“休沐一天,跟撿到寶似的,我這輩子都沒生過像你這么蠢的女兒。”嬸嬸嫌棄的說。
“你總共也只有兩個女兒。”許二叔替幼女鳴不平,但不敢明著和嬸嬸斗嘴,只能暗暗抬杠。
“還有臉說,鈴音這么蠢,就是隨了你的。”
果然,嬸嬸老調重彈,把許鈴音為什么不開竅的責任推給二叔。
“可我就是不想讀書嘛。”許鈴音委屈的說。
“鈴音啊,你不是笨,別聽你娘瞎說。”許七安摸著她的腦袋,想起了上輩子老師教導的一個方法。
“以后你不想念書的時候,你就想象自己腦子里有兩個人.......”
“啊?我腦子里有人啊。”許鈴音大吃一驚,兩只胖乎乎的手捂住腦袋。
“.......想象,大哥說的是想象。”許七安深吸一口氣,和顏悅色道:“一個小人不想讀書,那么另一個小人就要說:我喜歡讀書,我喜歡讀書。
“長此以往,你就喜歡讀書了。”
“自我暗示!”許新年微微頷首,評價道:“效果不錯,我以前挑燈苦讀,實在困了,就會暗示自己不想睡覺,效果不錯。”
嬸嬸一聽,有自己親兒子背書,頓時對侄兒的方法產生期待,道:“鈴音,你試試?”
傻乎乎的許鈴音歪著腦袋想了半天,緩緩點頭。
“怎么樣。”嬸嬸連忙問,其實她最在意這個幼女。
“我腦子里的一個小人說,不想讀書不想讀書。另一個小人說,好啊好啊。”
“......”嬸嬸以手扶額。
“也許她真的不適合讀書,嬸嬸也別強求了。”許七安安慰道。
“后天就是春闈了吧。”二叔忽然說。
“嗯!”許新年沉穩的點頭。
嬸嬸立刻給兒子剝了一只水煮蛋,說道:“以咱們二郎的學識,考進士不在話下。老爺,許家光宗耀祖的時候到了。”
雖然許七安現在備受魏淵賞識,又和公主搭上線,但他終究是個武夫。
在這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金榜題名才是光宗耀祖的事。
對此,就算是偏向大哥的許玲月,也贊同母親的看法,認為許家想要光宗耀祖,就看二哥春闈中的發揮。
“二哥,咱們許家能不能躋身士大夫階層,就看你的了。”許玲月笑著給二郎夾菜。
許新年高傲的揚了揚下巴。
氣抖冷,武夫什么時候能站起來,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到處充斥著對武夫的歧視.......許七安心里嘆口氣。
想起前日與魏淵的交談,武夫體系一代代的完善和傳承,才有了如今的九品。但時至今日,武夫體系并沒有走到頭。
超出品級的道路,尚未摸索出來。
因此武夫體系沒有武神的存在。
“按理說不應該的,走武者體系的人最多,龐大的基數下,總會有天才踴躍出來,一代代積累下來,不可能出不了武神。算了,考慮這個問題還太早,我這輩子能達到四品就開心了。”
吃完晚飯,二叔抱著頭盔,戴好佩刀,正要出門。
“等等,二叔你是家里的長輩,今日得留在家中。”許七安喊住他。
許二叔茫然回頭,“今天是什么節日嗎?”
嬸嬸搖頭。
許玲月和許新年茫然的看著許七安。
許七安則看著嬸嬸,抬起驕傲的下巴,“今天不是什么節日,但卻是許家光宗耀祖的日子。”
.............
PS:今天狀態不對,字數少點。明天開始下一個劇情了,嗯,不是案件。
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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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宗耀祖?”
嬸嬸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心說年兒金榜題名也得是個把月以后的事了,等侄兒露出臭屁表情,她才意識到侄兒在吹噓。
嬸嬸美眸一翻,撇嘴道:“呦呦呦,咱們大郎是加官進爵了是嗎。”
一開口就知道是老陰陽人。
“我聽街坊鄰居說,只有讀書人,才能位居廟堂。你啊,再怎么升官,也只是個打更人。”
雖然嬸嬸漸漸解開心結,不像以前那樣怨念深重,但在“侄兒和兒子誰更有出息”這個話題上,嬸嬸覺得自己是要堅守原則的。
她不像丈夫許平志,兒子侄兒都是許家的崽,養在家里二十年,和親兒子沒啥區別。
嬸嬸就看不慣許七安耀武揚威的姿態,時不時的就在她面前嘚瑟一下,一點都不把她這個嬸嬸放心里尊重。
所以,二郎一定要比大郎有出息,這樣嬸嬸在侄兒面前就能直起腰來。
“嬸嬸不信?”許七安斜眼。
“我信啊,升官而已。”嬸嬸滿不在乎的說。
前陣子許二叔也升官了,從外城調到了內城,有了一片固定的巡邏區域。那片區域都是富戶,他們為了家宅安寧,會花錢孝敬負責周遭的御刀衛,打好關系。
所以二叔最近私房錢特別多,被收繳了五十兩銀子,他仍有銀子可以去教坊司耍。
當然,許二叔其實從不主動去教坊司,畢竟教坊司的姑娘與嬸嬸差的太遠,但凡在教坊司過夜,都是因為同僚之間的應酬。
反而是許大郎和許二郎到了申公豹的年紀,且未曾娶妻,才會主動去教坊司排解壓力。
“不是升官,是封爵!”許七安沉聲道。
“噗嗤......”嬸嬸被逗笑了,花枝亂顫,嬌媚動人。
“嗨,別瞎說。”許二叔擺擺手,沒好氣道:“二叔我當年在山海關陷陣殺敵,從南殺到北,從北殺到南,殺的渾身浴血,就這,距離封爵都還差一點。”
從南殺到北,從北殺到南,二叔你胳膊不酸嗎.......許七安心里吐槽。
許新年搖搖頭,“封爵事關重大,大奉最后一次封爵,還是二十年前的山海關戰役。如今四海承平,哪來的戰功給你封爵。”
“封爵不一定要戰功。”許七安摸了摸小豆丁的腦瓜:“對不對啊,鈴音。”
小豆丁不理他,小嘴貼著碗沿,哧溜哧溜的喝著粥。
“行了行了,你幾斤幾兩嬸嬸還不知道么。”嬸嬸嗤笑一聲:“你今兒不休沐的話就趕緊去衙門吧,卯時都快過了,也別耽誤你二叔應卯。
“光耀門楣的事,大郎你就別操心了,今年春闈之后,咱們許家就出一位進士了。到時候在家里擺宴,請族人過來吃一頓。”
春闈還沒開始呢,嬸嬸已經驕傲起來了。
馬德,這才是我要的開局啊,二叔是個偏心的,嬸嬸是個刻薄的,堂弟是讀書人但處處打壓我,一個妹妹看不起我,另一個妹妹搶我吃的........然后,戰神歸來,強勢封爵,把叔嬸一家趕去住狗窩.......許七安想著想著,覺得還蠻爽。
許二叔重新抱起頭盔,點點頭:“時候不早了,我得趕去應卯。”
封爵的事,他自動忽略了,權當做侄兒的玩笑話。
許家要是能出一位勛貴,那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哪怕二郎金榜題名,進士及第,也可能與大郎比肩。
就在這時,許平志看見門房老張步履匆匆的飛奔而來,那慌張的表情,好像后頭有大蟲追殺似的。
“老老老老老爺.......”
門房老張結結巴巴,激動道:“有圣旨啊!”
“圣什么?”許平志沒聽清。
“圣旨啊。”
“什么旨?”許二郎沒聽清。
“圣旨,封爵的圣旨。”
許七安看了眼目光呆滯的嬸嬸,推著二叔往外走:“陛下的圣旨來了。”
昨日福妃案結束,魏淵就與他說過,內閣已經擬好封爵的圣旨,就定在今日。
許平志從內院走到外院,就像走過了大半個人生,此刻的心情很復雜,忐忑、激動、猶豫、畏懼......類似的感覺他經歷過一次,那就是新婚之夜。
遠遠的,看見一個穿蟒袍的太監站在院中,一列披甲侍衛分立兩側。
那位太監手里握著一卷繡著五爪金龍的黃綢圣旨。
嘭嘭嘭......
許平志聽見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見正主過來,傳旨的太監緩緩展開圣旨,朗聲道:“銅鑼許七安接旨。”
二叔率先跪下,然后拉扯著許七安一起跪。
許二叔用力瞪了侄兒一樣,圣旨當前,這小子竟還跪的不情不愿。
“銅鑼許七安在。”
太監頷首,朗聲道:“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軍帥戎將實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許七安連破奇案,于云州斬殺叛軍兩百人.......”
聽到斬殺叛軍兩百人,許七安愣了一下,心說我斬敵數千人的啊,怎么變成兩百人了?
接著,才恍然大悟是牛逼吹太多,吹的自己都信了。
“.......特封許七安為長樂縣子,賜良田三十傾,黃金五百兩,欽此。”
“謝陛下隆恩。”
許七安高喊一聲口號,起身接旨。
“恭喜了,許大人........哦,是許縣子。”蟒袍太監笑瞇瞇道。
“多謝公公。”
許七安接過圣旨,順勢遞過去一張百兩銀票。
等蟒袍太監帶著侍衛留下,許二叔劈手奪過圣旨,反反復復看了半天,明明大字不識幾個,卻看的認真。
看著看著,許二叔眼眶紅了。
“封爵了,封爵了......我許家出了一位子爵。”
他捧著圣旨奔回后院,大喊道:“夫人,快寫信給許氏族人,許家出了一位子爵啊。我要大擺宴席,擺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
許七安抱起元景帝賜的一箱子黃金和田契,偷摸摸的回房間去。
二叔傻不拉幾的,圣旨哪有金子重要。
...........
把黃金存入地書碎片,許七安返回內院,看見許二叔和二郎在搶圣旨。父子倆差點打起來。
許二郎不悅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圣旨是給爹你的呢。”
許二叔:“滾滾滾!”
許二郎微怒道:“我只是想看看圣旨怎么寫。”
許二叔:“滾滾滾!”
許二郎怒道:“爹,把圣旨給我一觀。”
許二叔:“滾滾滾。”
呸,粗鄙的武夫.......許二郎拂袖而去,回書房讀書了。
子爵算什么,他要金榜題名,要中一個狀元。不然,家里的風頭都被大哥搶光了。
“真,真的封爵了啊?”
嬸嬸看著丈夫懷里的圣旨,睜大了卡姿蘭大眼睛,她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像是活在夢里。
完全沒有一點點的心里準備。
“這還有假,上頭有玉璽蓋章的,陛下還賜了五百兩黃金,三十傾良田。”許平志大聲說,生怕別人不信似的。
五百兩黃金,三十傾良田......嬸嬸眼里閃過金色的光芒。
“大郎,這是真的嗎?嬸嬸怎么感覺活在夢里啊。”嬸嬸拽住許七安的手。
許七安甩開,淡淡道:“這位夫人,莫要套近乎,叫我子爵大人。”
許玲月一臉崇拜的看著大哥。
氣完嬸嬸,許七安手伸入懷里,摸出田契拍在桌上,說道:“黃金我自己收起來了,至于這三十傾良田,嬸嬸,我未娶妻成家,就勞煩........玲月幫大哥管了。”
嬸嬸伸到一半的手僵住,她拿許七安沒法子,跺腳氣道:“許平志.......”
嬸嬸拿侄兒沒辦法,只能對丈夫重拳出擊。
許二叔“呵”一聲,“寧宴與你說笑的,玲月又不懂這些。”
許玲月細聲細氣說:“爹,我念過幾年書,也懂算術。”
而且,管理田地通常是讓府里信得過的下人在外跑腿,主人只需要管賬就成了。
嬸嬸忽然有了危機感。
她以前的假想敵是大郎和二郎的媳婦,如今才發現,許玲月這個死丫頭,竟然起了反心,想和她這個當娘的爭權。
“娘,你這么看著我干嘛。”許玲月覺得母親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不是看你,我是看白眼狼。”
“……”許玲月。
…………
說起觀星樓這座建筑,京城,乃至大奉各地人士,對它的印象無非兩個字:高!
在江湖人眼里,除了高聳入云,觀星樓還是大奉的禁忌之地,因為這里住著王朝唯一的一品強者。
很少有人會去思考觀星樓地底,是一個什么地方。
扎扎扎......
幽暗的地底,鐵門緩緩升起,一道蜿蜒的石階伸向地底,每個十個臺階,墻壁上就有一盞油燈,散發昏暗的光芒。
噠噠噠.....寂靜的空氣里,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腳步聲漸漸清晰,一道黑影從地底,順著臺階走了上來。
黑影披散著頭發,遮住了臉頰,套著簡單的麻色長袍,赤著腳,行走時胸口偶爾凸顯出的飽滿,讓人意識到她是個女子。
而且是胸有溝壑的女子。
“我距離四品陣師還差一些,老師怎么把我喚醒了........”黑影喃喃自語。
她抬頭看了一眼,臺階盡頭,門外無數光芒潮水般傾瀉下來,那是久違的陽光。
踏出鐵門,黑影站在寂寂無聲的廳里,閉著眼,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她五年沒有出世了,一直被監正老師鎮壓在觀星樓底。
穿過一樓的廊道,披頭散發的女人拾階而上,行至二樓,噔噔噔......腳步聲從頭頂傳來,一名舉著托盤,盤內擺著瓶瓶罐罐的白衣術士走了下來。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白衣術士身子倏地僵住,他臉色也一點點蒼白了下去,像是看見了極為可怕的東西。
大概有個三四秒,白衣術士轉身,倉惶的逃走。
披頭散發的女人出于善意,連忙提醒:“師弟,慢些,小心滑動。”
話音方落,白衣術士腳底突然打滑,咕嚕咕嚕滾了下來,順帶著把女人撞倒,兩人一起咕嚕咕嚕的滾下樓。
砰砰.......
托盤里的瓶瓶罐罐摔的粉碎,彌漫起五顏六色的塵霧。
“救,救命......”白衣術士臉龐血色上涌,逐漸轉為青黑色,他掐著自己的脖子,艱難的說:
“這,這是,宋卿師兄,煉,煉的毒藥........”
女人捂著自己的脖子,艱難說:“師姐沒帶解藥啊。”
“解藥就在里面.......”白衣術士似乎不能動彈,眼珠子死死盯著某個摔碎的瓷瓶,盯著地上的藥粉。
在女人的幫助下,白衣術士服下解藥,連滾帶爬的下樓,來到一樓大堂里,朝著煮藥煉藥的白衣術士們,大喊道:
“鐘師姐出關啦!!!”
哐當......白衣術士們手里的瓷瓶、勺子等器具,摔落在地。
他們僵硬的扭動脖子,面孔呆滯的望過來。
披頭散發的女人繼續拾階而上,路過七樓,七樓的煉丹房“轟”的炸開,地板和墻壁晃動,簌簌掉灰。
“怎么炸了?怎么炸了?!”宋卿的怒吼聲傳來。
女人置之不理,繼續登樓,終于來到了觀星樓頂,八卦臺。
白衣白胡,仙風道骨的監正盤坐在案后,捏酒杯,望著遠方愣愣出神。
“老師。”
女人恭敬的喊了一聲,目光落在桌案上的美酒美食。
“鐘麗,你晉升四品的契機到了。”監正悠悠道。
女人身子一顫,微微抬起頭,露出雪白尖俏的下頜。
..........
大奉的異性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每一等爵位,又分為五個品級(等級)。
許七安的爵位全稱是“三等長樂縣子”。
這是一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爵位,也沒有什么實權,只是多了一筆月俸。
不過爵位的意義,并不在權力,而是它所象征的榮耀,以及社會地位。
金榜題名,位列廟堂,就算貴族了嗎?不是,這樣的權勢只是一時,真正永絕平民,躋身貴族階層的象征,是世襲罔替的爵位。
當然,許七安的爵位無法世襲罔替,但至少有他一日,許家就是貴族,再不是平民了。
以后,長樂縣子要是娶一個平民女子為正妻,給事中就會上折子彈劾他。滿朝文武會說:是公主不香了,還是郡主不漂亮了?
竟娶一個平民女子為妻。
總之,許家幾百年來,頭一次出了子爵,徹底擺脫了民戶,躋身為貴族。
對于一家之主的許平志來說,大概是人生最高光的時刻。當天就帶著許七安去祖墳上香。
回來之后,打算廣發請帖,大擺宴席,邀親朋好友來府上喝酒慶祝。
但嬸嬸覺得不妥,說:“后日便是春闈,這樣會影響到二郎讀書的。”
是啊,后天便是春闈,魚躍龍門的頭等大事,在家中大擺宴席必定會影響到二郎讀書。許平志覺得妻子說的有道理,于是讓許二郎搬去外城老宅,好好讀書,酒宴不變。
許鈴音覺得很贊。
許二郎罵咧咧的退出直播間,帶著一名下人,一個丫鬟,屁顛顛的回老宅去了。
上香回來,許七安大方的撥款白銀七十兩,作為明日酒宴的經費。
七十兩已經很多很多,是普通殷實人家不吃不喝三年的積蓄;是勾欄兩年的嫖資;是許七安現在一年的工資。
“回來這么就,還沒去過恒遠大師的養生堂,我得送些錢去救濟鰥寡孤獨.......”
許七安從方頭柜里翻出五錢銀,打算去低價白嫖恒遠的煉體功法。
突然,坐在床邊的他腦海里響起神殊和尚,低沉縹緲的嗓音:“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
什么意思.....許七安神色嚴肅,神殊和尚從來不主動與他交流,默默沉睡于體內。
現在卻讓他離開京城。
是京城要出事了,還是我要出事了?
種種念頭閃爍間,他眼前看見了灰蒙蒙的世界,薄霧一般的灰色散開,一座破舊的寺廟出現,廟門口盤坐著眉目清秀的神殊大師。
這位來歷神秘的和尚,雙手合十打坐,褐色的雙眼溫和的望來,聲音縹緲:“離開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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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