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安是個豁達的人,不會因為小事耿耿于懷,既然家里的妹妹如此朽木不可雕,他便不雕了。
拎到書院抽一頓板子不是更好嗎,何必浪費口舌。
但李妙真阻止了許七安家暴孩童,天宗圣女皺著眉頭,不悅道:“有話好好說,何必對一個孩子動粗呢。”
圣女啊,你永遠不知道當熊孩子的家長有多糟心.........許七安便賣她一個面子,轉而進了院子。
院子里只有一對母女花,臉蛋尖俏,五官立體,頗有幾分混血風情的許玲月,坐在小木扎上刺繡。
小木扎已經容不下她愈發豐滿的臀,彈性十足的臀肉溢出,在裙下凸顯出來。
嬸嬸則在一旁不務正業,把荷綠色的裙擺在小腿位置打結,然后蹲在花圃邊,握著小木鏟和小剪刀,搗鼓花花草草。
嬸嬸平時除了揍許鈴音,也就這點愛好了。
她的貼身丫鬟綠娥在邊上幫襯。
“大哥!”
看見許七安回來,玲月妹子高興壞了,放下針線,笑靨如花的迎上來。
她的余光,不著痕跡的在李妙真、蘇蘇和鐘璃身上掠過。
那帶著審視的小表情,充分說明漂亮女人之間,有著天然的,植入本能的敵意。
“沒事了,今天就可以回家。”
許七安捏了捏她圓潤的鼻頭,目光望向屋子,道:“二郎和二叔呢?”
“爹不知道跑哪里練功去了,二哥在張夫子處讀書。”許玲月嗓音悅耳,帶著少女的軟濡。
許七安點點頭,正要說話,便聽許玲月帶著好奇,柔柔道:“大哥,那位姐姐是誰?”
她問的是鐘璃。
鐘璃雖然跟了許七安很久,但她從未正式露面過,許玲月是第一次見到她。
“采薇的師姐。”許七安道。
哦,那個飯桶姑娘的師姐啊........許玲月恍然。
飯桶是她給褚采薇取的綽號,褚采薇是飯桶一號,麗娜是飯桶二號,許鈴音是飯桶三號。
其實,認識這三個飯桶的人,心里多少都有類似的綽號。比如院子里,驚覺幼女一身臟,惱怒的撿了根竹條,追殺幼女出門的美婦人。
嬸嬸給麗娜和許鈴音取的綽號,大抵是:愚蠢的女孩和小孩、貪吃的女孩和小孩、又蠢又會吃的女孩和小孩。
諸如此類。
“老娘每天給你們洗衣服難道不累嗎?你個死孩子,一點都不知道心疼老娘。”嬸嬸的咆哮聲傳來:
“那我打你的時候也用不著把你當女兒看。”
許鈴音頂嘴的聲音傳來:“那我不是你女兒,你打我干嘛呀。”
嬸嬸噎了一下,無能狂怒:“.......還敢頂嘴!”
.............
許七安帶著鐘璃,出了小院,在房舍、院落間穿梭,沿著青石板鋪設的道理,時而拾階,一炷香后,來到了種滿竹林的山谷。
竹子南方居多,大奉自詡九州正統,稱雄中原,但京城的地理位置是九州的中北部。
氣候不宜竹子生長。
清云山這一片竹林,倒是稀罕的很。
入夏不久,這個季節的竹林郁郁蔥蔥,山風吹來,沙沙作響,頗有意境。
而許七安想的是,竹筒酒怎么做來著?
一座小閣樓掩映在竹林間,如同隱士所居的雅閣,一條鵝卵石鋪設的小徑通往閣樓,落滿了竹葉。
“院長,許七安拜訪!”他朝著閣樓作揖。
眼前清光一閃,已從外面瞬移到閣樓內,院長趙守坐在案邊,品著香茗,笑而不語的看著他。
洗的發白的陳舊儒衫,略顯凌亂的花白頭發,渾身透著犬儒的氣息。
趙守是許七安見過最沒格調的高品強者,同樣是老頭兒,監正卻是白衣勝雪,仙風道骨。度厄大師也穿著繡金線的華美袈裟,氣度淡泊,一副得道高僧模樣。
而趙院長給人的感覺就是孔乙己,或者范進.........
“嗯,差點把貓道長忘了,道長也是一副云游道士的模樣,落魄的很..........”許七安在心里補充一句。
“多謝院長出手相助。”許七安表達了感謝。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是你教我的,而你也沒有忘記。”趙守微笑道。
院長的意思是,只要我沒忘記初心,大家就還是好基友.........許七安笑著作揖,然后向好基友提出要求:
“學生來書院,是想向院長借一本書。”
趙守看著他,微微頷首。
“大周拾遺。”許七安記得魏爸爸說過,要想知道王妃的秘密,就去云鹿書院借這本書。
“呵呵!”
趙守笑道:“這是六百年前,書院的一位大儒所著,他生于大周末期,活躍于大奉初期,把自己關于大周的所見所聞,編著成書。此書全天下只有一本,未曾刊印,讀過此書的人寥寥無幾。”
原來如此,難怪懷慶都沒聽說過,就算是女學霸,也不可能讀盡天下書,肯定是有目的的閱讀偏向喜好的書。
許七安恍然,又聽趙守微笑說道:“那位大儒你想必聽說過,他的事跡被后人立了碑文,就在山中。”
靈光霍然閃爍,許七安脫口而出:“那位攜民怨,撞散大周最后氣運的二品大儒錢鐘?”
他初來云鹿書院時,二郎帶他參觀書院,有提及過那位叫做錢鐘的大儒。
趙守感慨道:“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讀書人,真正的名垂青史,而不像某四個家伙,總想著走歪門邪道。”
請問您說的那四個走歪門邪道的家伙,是張慎、李慕白、楊恭、陳泰嗎.........許七安心里腹誹。
趙守攤開手,悠然道:“《大周拾遺》在我手中。”
清光一閃,他手里出現一本古舊書卷,書皮寫著:大周拾遺!
.........許七安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盡管對儒家的“吹牛逼”大法已經很熟悉了,但每次見到,總讓他心里產生“這武道不修也罷”、“教練,我想學儒術”的沖動。
男怕入錯行,二叔害我.........他心里惋惜的嘆口氣。
從趙守手中接過大周拾遺,許七安沉吟道:“我能帶走嗎?”
趙守:“不行!”
拒絕的好干脆.......許七安低頭翻看,他現在的目力,一目十行不在話下。
這本書既名《大周拾遺》,那么里面記載的東西,其實是對正史的一種補充。里面記載的都是乍一看很像野史,但確實發生的事。
比如大周歷史上鼎鼎有名的仙吏李慕,史書上說此人風流成性,紅顏知己無數,但其實他的一眾紅顏里有一位狐妖,是南妖一脈九尾天狐的族人。
這些是正史上不會記載的隱秘。
與云鹿書院指鹿為馬的亞圣一樣,這位李慕竟是個董狐之筆的人才.........許七安暗暗點頭,繼續翻閱。
終于,他翻到了一篇堪稱民間神話的記載。
大周隆德年間,南邊有一座萬花谷,谷中奇花斗艷,四季常開不敗。相傳谷中住著一位鐘靈毓秀的花神。
花神乃仙葩誕生靈智,幻化人形,集天地靈氣于一身。誰若能得花神靈蘊,便可脫胎換骨,長生不老。
隆德帝聽聞后,便派人南下尋找,歷時十三載,終于找到了萬花谷,找到了那位鐘靈毓秀的花神。
大軍包圍萬花谷,逼迫花神入宮,花神不愿,招來雷霆自毀,死前詛咒:大周三百年后亡。
果然,三百年后,大周氣數走到盡頭。
故事末尾,記錄了一篇詩:
出世驚魂壓眾芳,
雍容傾盡沐曦陽。
萬眾推崇成國色,
魂系人間惹帝王。
許七安面無表情的合上書,內心卻并不平靜,甚至波濤洶涌。
“這首詩不是形容王妃的么,臥槽,王妃就是九百多年前的花神.......不,花神轉世?
“原來這首詩寫的是三百年前的花神,我一直以為是此詩流傳太廣,名氣太大,惹來了元景帝的注意,所以她才被送進宮的。
“難怪,難怪都說王妃的靈蘊是好東西,原來還有這個典故,果然,多讀書是有好處的。脫胎換骨是毋庸置疑的,長生不老就未必了,不然元景帝怎么可能把王妃拱手讓給鎮北王。
“花中仙子,不愧是大奉第一美人,魅力無雙。嘖,也是個可憐的女人。”
許七安把書還給趙守,問道:“這首詩是錢鐘大儒所作?”
趙守搖頭:“非也。”
哦,錢鐘大儒也只是記錄者,那我就沒疑問了,不然,那個道出王妃身世之謎的主持老和尚怎么知道這首詩就成邏輯漏洞了.........許七安心里吐槽。
與趙守院長閑談著,許七安耳廓忽地一動,扭頭看向樓舍外。
只見三位大儒聯袂而來,目光顧盼,看見許七安露出驚喜之色。
“不愧是我們三人教出來的學生,菜市口斬二賊,以一人之力挽回大局,可歌可泣啊。”
三位大儒開心的稱贊,接著,他們用質疑的目光看向院長:“寧宴何時成了院長的弟子?寧宴,院長可曾要求你作詩?”
說著,他們用“你就是饞他的詩,不要狡辯這是事實”的眼神內涵趙守。
趙守冷哼道:“我又豈會與你們一般,讀書人三不朽,立德、功、言才是煌煌正道。寄希望于詩詞,乃旁門左道。”
你不和我們搶詩詞便好.........三位大儒松了口氣,張慎語氣輕松的反駁道:
“三千大道殊途同歸,詩詞何嘗不是文化瑰寶?在我看來,院長反而是執念過重。”
趙守擺擺手:“懶得與你們辯解。”
他轉而看向許七安,道:“主要是楊恭珠玉在前,讓他們羨慕且嫉妒,其實云鹿書院對你是心懷善意的,與詩詞并無關系。”
看了三位大儒一眼,笑呵呵道:“至少老夫不會像他們一樣。”
他必須要向許七安澄清這件事,否則就顯得云鹿書院懷著目的似的,總想著沾他詩詞的光。
說實話,張慎等人的行為,實在有辱云鹿書院的形象。
許七安點點頭。
他本人其實無所謂,反正詩詞是前世剽竊的,并非他所作,做為一個沒有根基的穿越者,能用詩詞擴張人脈,換取利益,自然不能錯過。
張慎三人不理會院長的嘲諷,熱切的看向許七安,問道:
“你也好久沒有作詩了,近來發生此等大事,有沒有覺得熱血沸騰,詩興大發?為師幾個可以幫你潤色潤色。”
三位大儒熱切的看著許七安。
院長趙守沒有說話,不過也頗感興趣,凝神看來。
云鹿書院不但幫我庇護家人,院長更是直接手握刻刀,在朝堂威逼元景帝,雖然這合乎儒家理念,并非單純的賣我人情,可這份恩情我是要記的..........
嗯,不妨抄首詩給他們,也不好一宿又一宿的白嫖他們.........想到這里,許七安沉吟道:
“確實想到一首詩。”
對,是想到一首詩,我只是詩詞搬運工。他在心里補充。
三位大儒狂喜。
這個時候,他本該豪氣的來一句:筆墨伺候。
只是毛筆字寫的太差,手頭又沒炭筆,便沒有獻丑,像模像樣的在室內踱步,看見窗戶外,綠油油的竹葉時,假裝眼睛一亮,道:
“有了。”
趙守眼睛同樣一亮,問道:“是否與竹有關?”
院長似乎很喜歡竹子........許七安頷首:“是。”
聞言,趙守頓時挺直腰桿,從略有興趣,升級到倍感期待。
許七安略作回憶,想起了這首詩的全文,但在趙守和三位大儒眼里,他這是在醞釀。
“咬定青山不放松。”
已經知道是詠竹詩的趙守,細細品味起來,這一句里,“咬”字是精粹,僅一個字便凸顯出竹的蒼勁有力。
“立根原在破巖中。”
趙守微微頷首,這是對上一句的補充,同時體現出竹子在艱苦環境中展現出的堅毅。
“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
院長趙守呼吸有些急促,后面兩句,則是描述竹子對外界壓力的態度,哪怕經歷無數磨難,依舊不屈不撓。
梅蘭竹菊里,他獨獨鐘情竹子,否則不會把居所建在竹林。
趙守以前也曾作詩詠竹,但相比起許七安的這一首,他得承認自己落了下乘。
一詩兩聯,從內到外,幾乎把竹子堅韌不拔的品性描述的淋漓盡致。
不愧是大奉詩魁..........這位儒家高品修士,心里喟嘆。
“此詩意境和辭藻雖欠缺了些,卻是罕見的詠竹詩。”李慕白贊道。
“愚蠢,此詩詠出了竹的堅韌不拔和頑強樸素,辭藻華麗反而落了下乘。”張慎抨擊道。
“乍一看是詠竹,實則以竹喻人,妙啊,妙啊。”陳泰撫須長笑。
三位大儒點評結束,立刻看向許七安:“這首詩可有名字?”
許七安當即便知他們打的什么主意,笑著搖頭:“未曾命名,故需老師們潤色。”
三位大儒默契的后退幾步,警惕的看著彼此,醞釀著如何爭奪署名權。
就在這時,只聽趙守長笑三聲,道:“就讓我來為此詩命名吧。”
“?”
張慎等人,臉色僵硬的扭動脖子看他。不是說好看不上許寧宴的詩的?
趙守皺了皺眉,不悅道:
“爾等看我作甚,這首詩難道不是許寧宴借詠竹喻我?老夫堅守云鹿書院數十年,便如這竹子一般,咬定青山不放松,任爾東西南北風。”
說罷,不等三位大儒反應的機會,說道:“退出三百里,別打擾我寫詩。”
話音方落,三位大儒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守鋪開紙張,心情激動的提筆,邊寫邊感慨道:“好詩,好詩啊,老夫人生圓滿了。嗯,寧宴啊,此詩是你所作,但我這個授業恩師在旁指點潤色,對否。”
這時,三位大儒身形閃現,怒道:“院長,住手!”
趙守揮揮袖子:“退出五百里。”
大儒們消失了,下一秒,他們又出現了,怒吼道:“無恥老賊,我等與你不同戴天。”
“看來你們是許久沒有活動筋骨了,罷罷罷,老夫幫你們一把。”
“我們可不是嚇大的,三品又如何,我等聯手可不怵你。”
“呵,不是老夫瞧不起爾等,便是再來十個,我也能輕易鎮壓。”
許七安拉著鐘璃逃走了。
............
清云山的山頂,清氣沖霄,吹散云層,四道身影在高空中打的你來我往,見招拆招。
動靜鬧的太大,立刻驚動了書院里的學子和夫子。
“院長和大儒們怎么打起來了?”
“這,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為何大動干戈,可別禍及我們啊。”
“三位大儒打架是挺常見的,只是,院長怎么也動起手來。到底發生何事?”
“三位大儒打架也不常見,前幾次都是因為爭奪許詩魁的詩。”
這時,有人小聲說道:“我,我剛才好像看見許詩魁帶著一名女子去了院長的竹林。”
不會吧.........四周猛的一靜,學子和夫子們臉皮火辣辣的。
另一邊,許家女眷歇腳的小院里,李妙真和楚元縝猛的抬頭,仰望高空,心里一陣陣悸動。
“不用管,定是大哥又作了詩,三位大儒打起來了。”許二郎擺擺手。
這可不像是四品高手能制造的動靜啊........李妙真和楚元縝心說。
兩人便沒在意,繼續聽許二郎說話。
“鈴音有一個很奇怪的天賦,她不想學的東西,便學不進去,哪怕再怎么教也無濟于事。所以你們別想著自己是特殊的,認為自己能教她啟蒙。”
許二郎差點就沒說:你們別自取其辱。
李妙真搖搖頭:“那不行,之前借宿許家,我答應過許夫人,要幫忙教導鈴音,后來因事耽擱,如今萬事已了,正好兌現承諾。”
楚元縝笑了笑,聰明人見多了,偶爾見一見資質愚鈍的,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
許七安和鐘璃返回小院,察覺到院內氣氛有些僵凝,李妙真坐在小板凳上,漂亮的臉蛋有些呆滯,瞳孔渙散。
像極了失戀中的女孩,沮喪頹廢。
楚元縝抱著他那把始終沒有出鞘的劍,背靠著墻,面無表情,但額角突突直跳的青筋出賣了他。
“你們倆,似乎遇到了點不開心的事?”許七安審視著兩位同伴。
兩人不搭理他。
許二郎唉聲嘆氣道:“楚大俠和李道長非要教鈴音認字、算術。”
許七安大吃一驚,朝兩人拱了拱手。
李妙真覺得許寧宴在嘲諷她,抓起小石子就砸過來。
............
午膳后,許七安帶著家人返回許府,許二叔雇了三輛馬車,去外城召集家仆們回來。
仆人們回來后,嬸嬸指揮著他們灑掃。
許七安坐在屋脊上,看著仆人們來來往往的忙碌,聽著楚元縝和許二郎談經論道,兩人各自賣弄學識。
內廳里,褚采薇帶來了桂月樓的極品糕點,麗娜和許鈴音陪她開懷大吃。
李妙真在客房里盤坐修行,蘇蘇喋喋不休的說話。
而他身邊,裹著布衣袍子的鐘璃,抱著膝蓋,乖巧的陪在身邊。
“以許府現在的戰力值,哪怕元景帝要報復,除非派大軍圍攻,否則,還真不怵暗殺了。”許七安心說。
等金蓮道長的蓮子成熟了,我們就得離開京城,到時候讓楊千幻和采薇照拂一下家里。
監正答應過我,會庇佑許府,他也不想把我逼的殺進宮里,手刃元景帝狗頭。
“你坐在這里不要動,我進屋見一位貴客,等她走了,你再下來。”許七安轉頭叮囑鐘璃。
鐘璃默默點頭:“嗯。”
許七安當即躍下屋脊,返回房間,關好門窗,然后取出地書碎片,傾倒出一枚符劍。
這枚符劍是北行時,洛玉衡拖楚元縝贈予他。
許七安至今還不清楚善良的小姨送他這玩意,是存了交好之意,還是金蓮道長幫他求來。
回許府前,他用地書碎片聯絡到金蓮道長,通過他,確認了洛玉衡是半個自己人,可以適當的信任。
金蓮道長還說,符劍可以充當傳書,讓他聯絡到洛玉衡,不需要親自前往皇城。
握緊符劍,調動元神,投入一縷精神力,低聲道:“國師,國師,我是許七安..........”
魂丹的事還是弄清楚比較好,否則總覺得如鯁在喉。另外,也是給洛玉衡一個提醒,讓她防備元景帝鬧幺蛾子。
順便刷一刷絕色美人的好感度,爭取將來洛玉衡也成為我可以依靠的大佬。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反復念叨了片刻,符劍毫無反應。
看來國師不想搭理我啊,果然,我的身份和地位終究太低,在洛玉衡這樣身份高貴,修為強大的女人眼里,還差得太遠.........
許七安無奈的想。
他正打算放棄,突然,一道金色光柱從天而降,穿透屋頂,降臨在屋內。
金色光柱中,一道倩影凝結,頭戴蓮花冠,身披道袍,眉心一點艷紅朱砂,五官絕美。
她兼具了善良小姨的知性,媽媽朋友的嫵媚,以及鄰家女孩的俏麗,讓人莫名的感動。
竟然真的來了?
還沒等許七安驚喜,忽然聽見屋脊傳來瓦片翻滾的聲音,緊接著,一道人影從屋檐滾下來,啪嘰,重重摔在院子里。
鐘璃半天沒動彈,過了好一陣子,“嗚嗚嗚”的爬了起來,默默走開。
洛玉衡恍然道:“你屋頂怎么還有人?來的太快,我沒注意。”
“.........”
不,不是你沒注意,是命運讓你“刻意”忽略了她,可憐的鐘師姐.......
洛玉衡清澈眼波流轉,清冷如仙子,頷首道:“找我何事?”
..........
PS:今天本來應該更新三章,我想了一下,把三章合并成兩章更好一些,字數上彌補就行了。今天字數12000+
國師竟然真的大駕光臨,而且還是本體親至?金蓮道長面子這么大啊..........許七安一邊感慨金蓮道長面子大,一邊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施禮。
“見過國師。”
再次審視洛玉衡時,他發現一些不同,在靈寶觀見到的洛玉衡,美則美矣,但依舊是血肉之軀。
而他眼前看到的女子國師,渾身散發著圣潔的微光,非要形容的話,大概是“冰肌玉骨”最好的詮釋。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是陽神。”
陽神........道門三品的陽神?傳說中不懼風雷,遨游太虛的陽神?許七安面露詫異,像圍觀大熊貓似的,眼睛都挪不開了。
洛玉衡秀眉輕蹙,清澈眼波閃過慍色,淡淡道:“喚我何事?”
察覺到自己的目光無意中冒犯了國師,許七安連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沉聲道:“有件事想要告之國師。”
頓了頓,他斟酌道:“楚州屠城案中,元景帝和淮王合謀,一人煉制血丹,另一人煉制魂丹。淮王煉制血丹是為沖擊三品大圓滿,而后吞噬王妃靈蘊。”
既然已經翻臉,就不裝模作樣的稱“陛下”了。至于王妃的秘密,許七安不信堂堂二品道首,會不知道王妃身藏靈蘊。
“我想知道的是,元景帝煉制魂丹何用?”
聞言,洛玉衡皺起眉頭,沉吟數秒,緩緩道:“元景修道二十年,堪堪達六品陰神境。結丹遙遙無期。”
這,這.......修道二十年還是個六品,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吐槽了,舉國之力的資源,就算一頭豬,應該也結丹了吧!!
元景帝修道的天賦,與許鈴音讀書天賦等同?
許七安收攏思緒,道:“會不會,是偽裝?”
洛玉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許七安連連作揖,以表歉意。
如此質疑,是對一位道門二品強者的不尊重。
洛玉衡繼續道:“元景魂魄天生羸弱,這是他修道資質差的原因。”
金蓮道長說過,魂丹能增強元神,莫非元景帝是為彌補先天缺陷?許七安心里想著,又聽洛玉衡蹙眉道:
“但增強元神的方法極多,冥想、食餌都可以,不必非要煉制魂丹。”
許七安頷首:“也就是說,魂丹另有作用。”
從心理學角度來說,只有瘋子才是無所顧忌,但元景帝不是瘋子,相反,他是個心機深沉的君王。
他做事情之前,肯定會衡量后果,利益足夠豐厚,他才會去做。如果魂丹僅僅只是穩住六品的根基,他不太可能主動謀劃屠城,代價太大了。
最多就是默許淮王罷了。
洛玉衡反問道:“你有什么看法?”
許七安苦笑道:“缺乏線索,無從猜測,我會試著查一查這件事。至于國師,您心里做到就好。”
他相信以一位二品強者的智慧,不需要他做太多解釋和叮囑,給個提醒就夠了。
洛玉衡“嗯”了一聲,問道:“王妃她,真的被蠻族擄走,而后再沒消息了?”
許七安扼腕嘆息:“是啊,可惜了大奉第一美人,淮王已死,王妃恐怕也.......”
他適當的流露一些惋惜,充分表達出一個正常男子對絕色美人慘遭不幸的遺憾。
洛玉衡不動聲色的看他一眼,沉默片刻,不經意的問道:“聽金蓮說,你曾在雍州城外的地宮古墓里,發現上古房中術?”
你問這個干嘛?許七安愣了一下,如實回答:“是的。”
“可有參悟透徹?”
問話的時候,洛玉衡的美眸,專注的凝視著他。
“這......未曾修行過,聽金蓮道長說,此術得精通房中術的男女同修才可,并非找一個女子,就能雙修。”
許七安也是老油條了,與一位絕色美人談起這種私密事,仍舊有些尷尬。
洛玉衡微微頷首。
許七安從她眼里,看到了一絲絲的滿意?
“楚州屠城案暫告一段落,元景現在恨不得此事立刻過去,絕不會在短期內對你施行報復。”洛玉衡提點道:
“至于后續,你自己多加防備。一旦發現他有報復的跡象,便立刻讓家人辭官,等以后再起復吧。”
許七安點點頭,這是得罪一個皇帝的代價。
幕后黑手暫時沒有出手的跡象,是遠患,而元景帝是近憂。
我必須極快提升修為,這樣才有自保能力........
“這枚符劍收好,危機時刻以氣機激發,勉強算我一擊吧。若是需要聯絡,灌入神念便可。”
洛玉衡的陽神,化作金光遁走。
許七安收好符劍,捏了捏眉心:“短期目標,晉升五品。然后查一查元景帝,嘿,想不到我也有查皇帝的一天。”
..........
“鐘璃鐘璃.......”
許七安出了屋子,四處張望。
“我在這里。”鐘璃抱著膝蓋,坐在窗戶邊,弱弱的回應一句。
沒摔傷就好.......許七安松了口氣。
他帶著鐘璃路過許二郎的書房邊,從窗戶里看去,許二郎和楚元縝把酒言歡,書生袖手空談,還在繼續。
嗯,以楚兄對人情世故的老練,知道二郎“不愿透露身份”的前提下,不會貿然提及地書碎片。
二郎能和楚元縝聊這么久,不愧是春闈會元,二甲進士,水平不錯嘛。
一路來到李妙真房門口,聽見蘇蘇在里面脆生生的說道:“爹,哎,爹,哎........”
復讀機似的,一遍又一遍,樂不可支的樣子。
“你已經開始練習怎么叫我爹了嗎?不要叫爹,要叫爸爸。”許七安推開房門,進入房間。
蘇蘇穿著精美繁復的白裙,咯咯笑道:“關你什么事,你家那個蠢小孩真有趣,主人教你認字,寫了一個“爹”,主人說:爹。
“你家那蠢小孩說:哎!”
蘇蘇笑的腳底打滑,趴在桌上,花枝亂顫。
許七安:“........”
難怪李妙真當時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那楚元縝又是為何如此暴怒?他想了想,忍住沒問,不想去揭同伴的傷疤。
“我要出門一趟,你要是無事,陪我走一遭?”許七安看向天宗圣女。
圣女的小臉蛋寫滿了“不開心”三個字,沒好氣道:“有事就說,別打擾我修行。”
語氣有點沖啊,你不要把小豆丁的氣遷怒到我頭上吧..........許七安解釋道:
“我知道曹國公的一處私宅,里面藏著了不得的東西,一起去探索探索?”
你這么一說我就來興趣了........李妙真笑起來:“好呀。”
.............
曹國公的私宅在離皇城幾里外,臨湖的一座小院。
說是小院,其實也不小,兩進,院門掛著鎖,許久不曾有人居住。
李妙真瞇著眼,審視著這座宅子,冷哼道:“這樣一座私宅,離皇城不遠,地段好,又安靜,少說得八千兩銀子。
“而曹國公有十幾座這樣的私宅,用來金屋藏嬌養外室,簡直可恨,可殺。”
抱歉,再過不久,我也成了買私宅養外室的男人........許七安無聲的調侃一句,環顧四周,武者對危險的本能直覺沒有給出回饋。
周圍沒人埋伏,曹國公的這座私宅,確實隱蔽。
見四下無人,許七安李妙真和鐘璃躍過高墻,輕飄飄的落在院內。
腳掌落地的剎那,許七安突然轉身,張開雙臂,下一刻,翻墻時腳尖被扳了一下的鐘璃,一頭扎進他懷里。
鐘師姐嬌軀柔軟,隔著布衣袍子,仍能感受到肌膚的彈性。
“謝謝........”鐘璃有些欣喜,本來這一下,她的臉就先落地了。
“不用謝,熟能生巧。”許七安笑道。
“........”李妙真張了張嘴,憐憫的嘆息一聲。
術士五品,預言師,不知道卡死了多少天之驕子。
這座院子許久沒有住人,但并不顯落魄,想來是曹國公定期讓人來養護、打掃。
穿過院子,進入內堂,三人摸索了一圈,發現這就是個正常不過的宅子,閑置著,沒有太珍貴的東西。
“應該是有暗室。”李妙真分析道。
“不是暗室,是地窖。”
許七安迎著天宗圣女詫異的眼神,解釋道:“房屋的結構,室內的大小,不足以隱藏一間密室。”
李妙真恍然,解開香囊,輕輕一拍,一縷縷青煙冒出,鉆入地底。
俄頃,一縷青煙返回,在李妙真耳邊訴說鬼語。
李妙真傾聽片刻,道:“隨我來。”
她帶著許七安和鐘璃,來到與主臥相通的書房,推開書桌后的大椅,用力一踏。
“轟隆.......”
地磚碎裂,坍塌出一個黑乎乎的地洞。陡峭的石階通往地窖。
三人順著石階進入地窖,沉悶的空氣里,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
地窖并不深,如同尋常富裕人家用來儲存冰塊和蔬菜的地窖一般,只不過,曹國公用它來藏珍品古玩。
李妙真點亮嵌在墻壁里的油燈,一盞接一盞,為幽暗的地窖帶來火色光輝。
地窖里放置著一排又一排的博古架,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古玩,瓷瓶、玉器、青銅獸、夜明珠等等。
看的人眼花繚亂。
世界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許七安心里油然而生這句名言。
然后,他便聽李妙真說道:“這里每一件物品都價值不菲,拿出去換成銀子,可以救許多無家可歸,食不飽腹的難民。”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眼里閃爍著興奮的光。
“?”
許七安僵硬著脖子,慢慢扭頭看著她。
我帶你來就是為了這個嗎?信不信我殺人滅口啊.......他咳嗽一聲:
“確實如此,不過,做慈善要量力而行。傾家蕩產做慈善是傻子才干的事。”
“這些難道不是不義之財嗎?”李妙真斜著眼睛看他。
你確定你是太上忘情李妙真?
“到時候抽三成給你做好事。”許七安擺擺手,不愿多談,轉而說道:
“這些玩意兒,要么是貪污受賄來的,要么是其他見不得光的渠道。”
鐘璃伸出小手,拿起一枚蔚藍的冰珠,它質地澄澈,宛如藏著藍色海洋,在油燈的光輝里,折射出驚心動魄的光芒。
“這是南海國盛產的鮫珠,非常珍貴,是貢品。”鐘璃作為司天監的弟子,對奢侈品的認識,遠超許白嫖和天宗圣女。
私吞貢品?!
許七安懂了,難怪曹國公要特意購置一座私宅來安置這些東西。
接下來,他取出地書碎片,把這些珍貴玩意,一件件的收入鏡中世界,比如容易破損的,比如瓷器之類的,則比較頭疼。
“這邊有箱子,收到箱子里吧。”李妙真指著地窖深處的角落。
啪一聲,箱子打開。
并沒有讓人沉迷的金色光芒,或銀色光芒閃爍,許七安有些失望。
箱子里擺放著一疊疊的密信,許七安展開看了幾封,呼吸突然急促起來。
他一篇篇翻閱過去,快速瀏覽,這些密信,是曹國公記錄下來的,貪贓枉法的記錄。
有些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幾二十年前,私吞貢品、貪墨賑災銀糧、霸占軍田........與之勾結的人里有文官,有勛貴,有皇室宗親。
如果把這些密信曝光出去,絕對會引起朝堂動蕩,傾軋到的人,數不勝數。
“給魏公,把這些密信給魏公..........”
許七安下意識的,本能的反應是上交給魏淵,讓他掌握這些資料,增加魏淵的政治資本。
幾秒后,他冷靜下來。
不急,就算要給魏公,也不急一時。不,不能全給魏淵,得給二郎留一些,他同樣需要政治資本。
心里想著,他又從底部抽出一封密信,展開閱讀。
“元景15年,已與王黨、燕黨、譽王等宗親勛貴聯手鏟除蘇航,徹底肅清.......黨,蘇航問斬,府中女眷充入教坊司,男丁流放。收受燕黨、王黨各八千兩賄賂........”
蘇航,這名字好熟悉.........許七安心里念頭閃過,便聽李妙真花容失色,脫口而出:“蘇蘇的父親.......”
許七安猛的記憶,蘇蘇的父親就叫蘇航,貞德29年的進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貶回江州擔任知府,次年問斬,罪名是受賄貪污。
蘇蘇的父親果然是死于黨爭,還是這么多黨派聯手?
“原來蘇蘇的父親是被他們害死的。燕黨、王黨,還有譽王等勛貴宗親。”李妙真憤憤道。
“不對,這封信問題很大........”許七安指著密信上,某一處空白,皺眉道:“你看,“黨”的前面為什么是空白的,徹底肅清什么黨?”
黨字的面前,留了一個空白,正好是一個字的寬度。
“會不會是有什么原因,讓曹國公忌憚,沒有把那個黨派寫出來?”李妙真猜測。
“如果是這個原因,他大可不寫,或用代號替代。再說,都已經肅清了,還需要忌憚什么?”許七安搖頭,否定了李妙真的猜測,指著密信說道:
“這里更像是寫了字的,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抹去了,才留下了空白。”
李妙真皺著眉頭,做出努力分析的姿態,許久后,她把分析出的問號從大腦里抹去,放棄了思考,問道:
“你有什么看法?”
既然身邊有一位經驗豐富本事高強的推理能手,她何必自己動腦子呢。
“我能有什么看法,就這點信息,根本不足以提供我建立假設。嗯,你不是說蘇蘇父親的卷宗,在江州查不到嗎。
“那咱們就找機會去吏部和刑部查一查,或者大理寺。等查出更多線索再說。”
許七安嘆口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蘇蘇父親的死不簡單。絕非正常的貪污受賄,其中涉及到的黨爭,牽扯的人,恐怕不少。我感覺,順著這條線,也許能挖出很多東西。”
當即,他們把瓷器收入箱子,再把箱子收入地書碎片,將這座私宅里所有值錢的東西,一掃而空。
當然,許七安也沒忘記把地契和房契帶走。
他打算把這座宅子賣了,然后在許府附近買一座小院,把王妃養在那里。
............
三人返回許府,蘇蘇正坐在屋脊上看風景,撐著一把紅艷艷的紙傘。
院子里,吃飽喝足的許鈴音像模像樣的打拳,錘煉氣血,她還不忘給自己配音:嘿吼嘿吼!
兩條淺淺的小眉毛豎起,做出兇巴巴的模樣。
褚采薇和麗娜在邊上閑聊,順帶指導。
蘇蘇就坐在屋脊看熱鬧,風撩起她的秀發,吹起她的裙擺,宛如出塵的仙子,美艷絕倫。
李妙真站在院子里,抬起頭,招招手:“蘇蘇,下來,有事于你說。”
“好噠!”
蘇蘇嫣然一笑,輕飄飄的落地。
小豆丁指著蘇蘇,對麗娜和采薇說道:“我也要學這個。”
“你不行,你太胖。”麗娜和采薇一口拒絕。
小豆丁生氣的不理她們,跑來抱大哥的腿。
“大哥我胖不胖?”許鈴音試圖從大哥這里找回自信。
“你不胖,你是個脂肪肝。”許七安摸了摸她頭。
“娘是爹的小心肝,我是大哥的脂肪肝,對不對。”許鈴音還記得這段對話,以前大哥和她說過。
“對對對。”
小豆丁就跑回麗娜和褚采薇身邊,大聲宣布:“娘是爹的小心肝,我是大哥的脂肪肝。”
“閉嘴!”
嬸嬸從屋里出來,臊的面紅耳赤,拎著雞毛撣子,滿院子追打許鈴音,然而,她竟追不上.........
許七安等人進屋,李妙真把蘇蘇按在桌邊,表情嚴肅的說道:“我們,查到關于你父親問斬的線索了。”
蘇蘇嬌軀可見的一顫,帶著淺笑的嘴角慢慢撫平,活潑靈動的眸子黯了黯,繼而閃過悲楚和茫然。
她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癡癡的看著許七安:“你查到的?”
昨天的兩章已經更新完了,所以可以放心的開單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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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性生活的賣報,奉上。
晚安。
許七安取出準備好的密信,放在桌上。
蘇蘇迫不及待的展開,反復閱讀數遍,她眼里的淚光似乎愈發濃郁,但怎么都落不下來。
淚光是一種強烈的感情色彩,卻不是真實的。
鬼怎么會哭呢,對啊,她連為家人哭泣都做不到。
“我,我父親怎么會惹上這么多敵人?這,這不合理。”蘇蘇哀戚道。
“蘇家的案子,非同尋常。”李妙真拍了拍紙人女仆的肩膀,寬慰道:
“我們來京城,查你家的案子是目的之一,放心,我會替你查清楚當年那件案子的。”
許七安拱了拱手,“那就有勞飛燕女俠了,靜候佳音。”
李妙真立刻扭過頭來,粉面帶嗔,狠狠瞪他一眼。
她當然只是隨口說說的,給蘇蘇鼓氣,這種事哪能只靠她嘛。肯定要許七安來主導的啊。
這人就是看不得她出風頭。
“有勞許銀........許公子了。”李妙真撇撇嘴。
“本就是答應過你們的,只是吧,”許七安露出為難之色,道:
“我原以為是一樁小案子,順手而為的事,但,但沒想到牽扯這么深啊。況且,我現在已經不是銀鑼,查案處處受阻,恐怕.......”
蘇蘇臉色微變:“你想反悔?”
許七安搖搖頭,沉聲道:“不,得加年限。”
鐘璃和李妙真一時沒反應過來,但蘇蘇聽懂了,羞澀的低下頭,細聲道:“多,多久?”
許七安賣關子道:“以后再說吧。”
他沒想到蘇蘇真的答應了,方才不過是口嗨一下,逗一逗美艷女鬼。
..........
正說著,院子里傳來門房老張,略帶倉惶的喊聲:“大郎,大郎,官府的人來了........”
李妙真聞聲,眉毛一擰,抓起桌上的飛劍,便推門出去。
許七安隨她出門,恰好看見一群人馬強勢進入府中,為首的是穿禁軍統領鎧甲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著十幾名披堅執銳的甲士。
此外,還有幾名打更人陪同,銀鑼李玉春,銅鑼宋廷風和朱廣孝。
原本氣勢洶洶的禁軍統領,目光銳利的在內院一掃,司天監的褚采薇、鐘璃、天人兩宗的李妙真和楚元縝.........
他的目光悄悄柔和了幾分。
許七安和李玉春三人眼神略有觸碰,便挪開,沒做過多的交流。
那位禁軍統領,單手按住刀柄,揚聲道:“許七安,奉陛下旨意,前來問詢王妃被劫一事,請你配合。”
元景帝對王妃很上心啊,盡管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他也依舊派人來調查我,這足以說明他對王妃很重視...........
要好好應對,不然,很可能打破現在的和平,如果讓元景帝知道我“私藏”王妃,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許七安無聲頷首,語氣平靜:“將軍想問什么?”
禁軍統領沉聲道:“勞煩許公子召集府上所有人,另外,此地不是說話之處,進堂一敘。”
許七安當即讓門房老張召集府上仆人,而他則帶著禁軍統領和李玉春,以及宋廷風、朱廣孝,進了內廳。
因為仆人都被召集在了大院,因此無人奉茶,許七安坐在主位,面無表情的看著禁軍統領。
這是什么態度,簡直狂妄.........禁軍統領看了他一眼,也板著臉,道:
“王妃被劫的經過,陛下已經聽使團提及。但仍有一些細節未知,請許公子如實相告。”
見許七安點頭,禁軍統領繼續說道:“根據送回淮王府的婢女描述,在王妃被擄后,許公子追上了蠻族的四位首領,可有此事?”
許七安如實回答:“是的。”
禁軍統領追問道:“后來呢?”
“后來自然是逃走了,難道將軍認為,我一個六品武夫,能力敵四位四品強者?縱使我有儒家賜予的魔法書,也做不到,對吧。”許七安以反問的語氣說道。
對此,禁軍統領并未反駁,算是默認了,但他并沒有完全相信,瞇著眼,追問道: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對手,許大人為何要追上去?”
許七安面色如常:“我當時也不知道還有一位四品強者守株待兔。之所以追上去,不過是盡一盡為人臣子的本分,看有沒有機會救回王妃,見事不可為,自然便罷手了。”
盡臣子本分?整個朝廷,就你最不當人子.........禁軍統領沉默幾秒,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似乎從未有人告訴過你王妃還活著吧?根據婢女描述,當時“王妃”已經死于蛇妖紅菱之手,許大人是怎么知道王妃還活著的?”
許七安抵達時,假王妃已經身亡。
使團匯報王妃被擄走,去向不明,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見到這一幕。而許七安當時明明見到這一幕,按理說,在他的認識里,王妃已經死了。
現在,許七安對王妃未死之事毫不驚訝,這說明什么?
面對禁軍統領的質問,許七安同樣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似乎從未有人告訴過你,我不知道那是假王妃吧。”
禁軍統領眉頭一皺。
許七安自信十足的笑了笑:“當時闕永修拋棄使團獨自逃亡,他不但背負著“王妃”,同時還讓侍衛背負婢女一起逃命。
“呵呵,闕永修可不是大善人,如果這樣我還看不出真王妃混在婢女里,那我大奉第一神捕的名頭,豈不是浪得虛名?”
禁軍統領愣住了,他無力反駁許七安的話,甚至覺得就該是這樣。
如果假王妃能瞞住許七安,那他就不是傳奇神捕。
這時,一位禁軍走到內廳門口,恭聲道:“統領,已經檢查完畢。”
禁軍統領當即起身,道:“告辭。”
他也沒看李玉春三人,徑直帶人離去。
內廳里,只剩下曾經的同僚,往日里感情深厚的四人,一時間卻找不到話題,彼此沉默著。
過了許久,李玉春起身,許七安連忙跟著起身,春哥走到他面前,審視了一下,伸手替他撫平胸口的褶子,淡淡道:
“衣服有褶子,就顯得不夠體面,這些小事你自己要記得處理。”
說完,他低聲道:“做的很好,我因你而驕傲。”
“頭兒........”許七安眼眶發熱。
李玉春擺擺手,看向宋廷風和朱廣孝。
“寧宴,你盡早離京吧。”
宋廷風張開雙臂,與他擁抱,在耳邊低聲說:“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朱廣孝悶聲道:“離開京城,便不要再回來了,我們兄弟仨也許再沒有相見之日。不過挺好,總比沒命強。”
許七安咧嘴,笑道:“暫時還不會走,以后有空勾欄聽曲,我請客。”
他送三人走出內廳,剛行至門口,便看見鐘璃貼著墻,小心翼翼的挪過來,一路上左顧右盼,預防著可能存在的危險。
然后,她就和李玉春大眼瞪小眼,打了個照面。
許七安清晰的看見,春哥后頸凸起一層雞皮疙瘩,而后,像是遇到了可怕的事物,本能的后跳,同時飛起一腳。
砰!
鐘璃被踹飛出去,咕嚕嚕滾到遠處。
李玉春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不敢去看鐘璃,掩面而走。
許七安飛奔過去,把鐘師姐攙扶起來,她帶著哭腔,委屈的問:“他為什么打我........”
“.........”
許七安也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憐惜的摸了摸她頭:“他這人有毛病,以后見著了,躲著他走。”
............
禁軍統領帶著下屬離開許府,騎馬奔出一段路,這才減緩速度,問道:“許府情況如何?”
下屬回答道:“近來沒有新入府的仆人,也沒有易容喬裝的痕跡,每個人的身份都問清楚了,回頭可以找府衙、長樂縣衙的戶籍核對身份。
“另外,我們簡單搜查了一遍許府,沒有發現來歷不明的女子。”
看來他確實與王妃毫無瓜葛..........禁軍統領頷首,吩咐道:
“這段時間,派人盯著許府,注意每一個出入府中的人,如果有新入府的下人,立刻匯報。”
下屬點頭應是,而后問道:“許七安需要派人盯著嗎?”
禁軍統領沒好氣道:“你盯的了一個六品武夫?”
“.........”
回宮后,禁軍統領把事情如實匯報,元景帝沒有回應,既沒繼續追查的吩咐,也沒說就此作罷。
...........
午后的陽光透著微微的燥熱,綠葉在烈日的光輝中透出七彩斑斕的光暈。
嬸嬸決定要給大家做酸梅湯喝,獲得許鈴音、麗娜、褚采薇一致好評。
許七安推開二郎書房的門,許二郎正與楚元縝對弈,一邊喝酒,一邊對弈,一邊談天說地。
篤篤.......許白嫖敲了兩下桌面,引來兩人的注意,沉吟說道:
“二郎,我記得有一種官職,是記錄皇帝宮廷內的一言一行,事無大小,都要記錄。”
楚元縝笑道:“是起居郎。”
許七安立刻點頭:“對對對,就是起居郎,嗯,是翰林院的對吧?”
許二郎抬了抬下巴,頷首道:“翰林院負責修撰史書,而起居注是修史的重要依據之一,自然是我翰林院的清貴來擔任起居郎。”
許七安追問道:“你能接觸到嗎?”
許二郎略有猶豫,點點頭:“有些困難,但可以。”
許七安小聲道:“我要元景帝登基以來,所有的起居注。”
........許二郎一口拒絕:“荒謬,起居注帶不出來,再者,也無法堂而皇之的抄錄。”
許七安搖頭:“沒讓人抄錄,更沒讓你帶出來,用你腦子記下來,然后背誦給我。八品修身境,早就過目不忘了吧。”
許二郎臉一白:“那也很累的,起居注篇幅過長.........”
許七安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膀:“你不是和王家小姐眉來眼去嗎,大哥過陣子教你一招絕學:江戶四十八手。”
.............
次日,許七安騎著心愛的小母馬,來到一家酒樓,要了一個包間后,點好酒菜,慢慢等待。
一刻鐘不到,刑部陳總捕頭和大理寺丞,先后赴約而來。
兩人穿著便服,鬼祟的很,似乎怕人認出來,做了簡單的易容。
“許大人現在是禁忌人物,與你私底下相會,得小心為上。”大理寺丞臉上掛著老油條的笑容,悠然的吃菜喝酒。
陳總捕頭臉色嚴肅,開門見山:“找我們何事?”
許七安給兩人倒酒,笑道:
“勞煩二位一件事,我想查一起陳年舊案,事主名叫蘇航,貞德29年的進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貶江州擔任知府,次年,因受賄貪污問斬。
“此人曾經是諸公之一,身份不低,刑部和大理寺想必會有他的卷宗,我想看一看。”
大理寺丞皺了皺眉:“未曾聽說此人,許大人為何突然查一起二十多年前的舊案?”
許七安隨口解釋:“實不相瞞,這蘇航長女是我小妾。”
說完這句話,他看見陳捕頭和大理寺丞臉色猛的一變。
“???”
大理寺丞咽了咽口水:“元景14年死的人,他,他長女是你小妾?”
陳捕頭沒有說話,但看許七安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好這口?
額,蘇蘇的真實年紀確實能做我娘了.........許七安反應過來,不甚在意的笑道:
“開個玩笑,其實是他長女的女兒,是我小妾。當年因為意外,那位長女恰好不在家中,故而逃過一劫。”
大理寺丞點點頭:“此事倒也好辦,三日后,同樣的時間,在此碰頭。我把卷宗給你帶來,但你不能帶走,看完,我便帶回去。”
陳捕頭道:“我也一樣。”
許七安松了口氣:“多謝二位。”
說著,取出兩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
大理寺丞沒接,自嘲道:“我剛說過鄭大人喚回了我的良心,你莫要再污了我。吃你一頓酒席,就算是報酬了。”
陳捕頭:“我也一樣。”
您是張翼德么........許七安心里吐槽,舉起酒杯,微笑示意。
酒足飯飽,他跨在小母馬背上,隨著起起伏伏的節奏,往牙行而去。
還有一位大美人等著她安置呢。
............
午膳過后,王妃悶悶不樂的回到客棧,坐在梳妝臺前一言不發。
她懷疑自己被拋棄了,天宗圣女一走便是四天,杳無音訊。而那個臭男人,好像把她忘的一干二凈似的。
再也沒來找過她。
銀子倒是還有,夠她在這家客棧住一旬,只是她心里沒了依靠,便再也找不到安全感。
尤其今日吃過早膳,王妃偽裝成尋常婦人,屁顛顛的一個人在城里逛啊逛,逛到戲樓去了。
戲樓老有意思了,又熱鬧,又有好戲看。
她掏了五個銅板,進去看一場戲,戲里講的是一個出身富貴人家的千金,愛上一位窮酸秀才,但由于門不當戶不對,家里不同意,于是兩人私奔。
最開始的生活是甜蜜且幸福的,書生為功名苦讀,富家千金學著做繡工,素手調羹,小日子清貧,但還過得去。
可是漸漸的,隨著富家千金帶來的銀子花完,書生又只知道讀書,生活變的捉襟見肘。
于是富家小姐就被書生拋棄了,趕出了家門。
她一個人凄楚的走在街上,最后選擇投河自盡。
看到尾聲,王妃眼淚嘩啦啦的流下來,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可憐的富家千金。
被人花言巧語的騙出家門,而后慘遭拋棄。
“許七安這個挨千刀的,肯定把我給忘了,嫌我是累贅........”王妃坐在梳妝臺前,默默垂淚。
就在這時,客房的門被敲響。
李妙真回來了?還是客棧小二敲門?
王妃慌亂的抹掉眼淚,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語氣平靜:“何人?”
房門外傳來熟悉的,醇厚的嗓音,壓的很低:“是我,開門。”
王妃霍然起身,平平無奇的臉龐涌起無法自控的驚喜和激動,美眸亮了亮,但旋即又坐回凳子,背過身,道:
“你是何人,我又不識得你,憑什么給你開門。”
“我是你大明湖畔的野男人啊。”許七安敲了敲門。
王妃啐了一口,柳眉倒豎,嬌斥道:“我不認識你,休要再來叨擾。否則,就叫店家來趕人了。”
她腦海里旋即想起上午看的戲,那書生也不是一開始就俘獲千金小姐芳心的。里面有一個橋段,富家千金說:你若真的屬意我,便在院外等到三更,我推開窗戶見到你,便信你。
書生果真等到三更天,于是富家千金就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王妃試探道:“你若是誠心的,便在門口站到三更天,我便信你。”
說完,她有些期待許七安的反應。
當然,王妃是不承認自己和他有什么曖昧糾葛的,就是他承諾過要安置自己,自己覺得他固然是個好色之徒,卻不失為真豪杰。
于是相信了他。
她和許七安是清清白白,可不是戲劇里私定終身的男女。
這幾天里,她無數次強調自己,雙方關系是江湖豪杰一諾千金重,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私相授受。
只有這樣,她才能說服自己和許七安相處,接受他的饋贈。畢竟她是嫁過人的女子,那個有名無實的丈夫剛死去,她就跟著野男人私奔,多難聽啊。
“神經病!”
門外的人毫不留情的罵了一句,沒好氣道:“你到底開不開門。”
王妃賭氣道:“不開。”
他就說:“你既然喜歡待在客棧,那就待著吧,我會定期過來幫你交房錢,不打擾了,告辭。”
王妃肩膀動了動,下意識的想轉身,但忍住了。
她默默做了片刻,發現門外居然真的沒了動靜,終于忍不住回頭看去,門外空空如也。
王妃心里一沉,突然涌起難以言喻的恐懼,起身疾步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左右顧盼,廊道空空蕩蕩。
王妃大急,跑過長長廊道,提著裙擺,順著樓梯下樓,追出客棧。
然后,她看見客棧外的街邊,站著一個五官柔和,平平無奇的男人。
他笑瞇瞇的望著追出來的自己,道:“走吧!”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王妃就卸下了所有矜持,放下了所有委屈和惱怒,選擇了跟他走。
.............
許七安在離許府不遠,也不近的地段買了一座宅子,就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坐北朝南,東西各有兩間廂房。
“這座宅子是我冒名購置的產業,不會有人查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也沒人認識,你可以放心居住。”
許七安掏出鑰匙,打開院門,道:“以后你就一個人住在這里吧,身份敏感,不能給你請丫鬟和老媽子。
“所以很多事情你自己要學著去做,比如洗衣做飯,灑掃庭院。當然,我會給你留些銀子,這些活計你若是嫌累,可以雇人做。但能自己做,盡量自己做。
“內城的治安很好,白日里不用說了,夜里有打更人和御刀衛巡邏,你可以安心住著。”
王妃接過他遞來的鑰匙,握在小手里,沒有回應。
許七安看著她,猶豫了一下,道:“要不,我隔兩天便過來住一次?”
王妃吃了一驚,護住胸口,“噔噔噔”后退幾步。
我不是說要睡你啊.........許七安嘴角抽動一下,解釋道:“我可以歇在東廂房,或西廂房。”
聞言,王妃沉默了。
她沒有同意,但也沒拒絕,這座宅子是你買的,你非要與我一起住,那我一個弱女子也沒有辦法。
王妃進了屋子,四處逛一圈,發現鍋碗瓢盆,被褥家具等等,一應俱全,且都是新的。
甚至衣柜里還有幾件不新不舊的衣服。
“這些衣服是誰的?”她心情不錯,聲音便帶了幾分嬌氣。
“是我嬸嬸的,我尋思著你倆的身段差不多,應該能穿。”許七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你讓我穿別人的舊衣服?”王妃難以置信。
許七安走過來,倚著房門,手臂抱胸,調侃打趣道:“床下的柜子里有上好的綢緞,你可以給自己做幾件衣裳。”
王妃語塞,聳拉著眉毛:“我不去........”
你要學的還多著呢,一只金絲雀想重新飛向自由的天空,就必須學著獨立起來。許七安狠了狠心,不搭理她失落的小情緒,招手道:
“去井里打一桶水上來,我看看你的力氣。”
王妃頗有興趣的跟著他出了屋,來到井邊,試著打水,但很快就搖頭:“太重了,提不起來。”
許七安就給她換了一個小巧的木桶,一桶水相當于半個臉盆,這點重量,許鈴音都能提起來。
王妃不負眾望,果然提起來了。
“啊,桶掉井里了。”王妃手一滑,連桶帶繩掉進井里,她很無辜的看一眼許七安。
“你為什么要用受害者的目光看我?”
“我怎么知道它會掉井里。”
“這說明你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犯的錯誤,或者,你企圖用無辜的眼神來撒嬌,換取我的原諒和寬容。”
“我,我才沒有撒嬌。”王妃不承認,跺腳道:“那怎么辦嘛。”
“這個時候,你就需要一個男人。”許七安張開手掌心,氣機運轉,把木桶吸攝上來。
需要一個男人..........王妃憤憤反駁:“我現在是寡婦,我沒有男人。”
這個話題并不適合深入,至少他們不適合,于是許七安岔開話題,道:“書房里的書,閑暇時你可以看看,用來打發時間。”
在王妃開口拒絕前,許七安補充道:“放心,都是閑書話本。”
王妃微微頷首:“那我就有興趣了。”
看書不急于一時,她從屋子里搬來大木盆,自力更生的從井里提水,然后把許寧宴嬸嬸的衣服取出來,一股腦兒的丟進大木盆里。
笨拙的漿洗衣裳。
許七安坐在井沿,叼了一根草,看著這位曾經的鎮北王妃,大奉第一美人,坐在小板凳上,認真漿洗衣裳。
她袖子撩起,露出兩截白嫩的藕臂,菩提手串遮掩了她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質,總是讓人著迷。
她的美,絕不局限于外表。
“你打算什么時候離京?”慕南梔漫不經心的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離京。”許七安反問。
“我雖然與他相處不多,但他的為人多少知道一些,自大自負,絕不會容忍你的。此時不報復,不過是時機未到,你若以為他會就此罷休,那會死的很慘。”
慕南梔撩了撩額發,哼哼兩聲:“而且還好色,當初我入宮時,他第一眼見到我,人都呆了。那時我便知道,即使是皇帝,和凡夫俗子也沒什么兩樣。”
是你顏值太高了啊王妃,不但皇帝想霸占你的美,雨神也想霸占你的美.........許七安吐了個槽。
“那你離京的時候,能帶上我嗎?”她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帶。”許七安沒好氣道。
慕南梔“噢”了一聲,低頭繼續搓洗衣服,許七安仰起頭,望著蔚藍天空發呆,然后被混合著泡沫的臟水潑了一臉。
始作俑者捧腹大笑。
許七安惡狠狠瞪她一眼,她也不怕,掐著腰,挑釁的抬起下巴。
不知不覺到了黃昏,許七安和王妃聯手做了一桌飯菜,勉強能夠下咽。
用過晚膳,他試探道:“宵禁了,我,嗯,我今晚就不走?”
王妃不作答,自顧自的收拾碗筷。
“喂?”許七安喊道。
“你愛留不留,問我作甚,我一個弱女子,還能趕你走?”她兇巴巴的回復。
充分表現出無可奈何的姿態。
............
劍州,一座依山傍水的山莊,亭臺水榭,小橋流水。
閣樓建造精巧,假山、花園、綠樹點綴,景致秀麗。
山莊內院,有一口冒出寒氣的水池,池中長著一株九色花苞,赤橙黃綠青藍紫金白........
夜色里,金蓮道長踱步到池邊,道袍漿洗的發白,花白發絲凌亂,他目光溫潤明亮,默默的凝視著池中花苞。
這座山莊是劍州一位商賈富戶的產業,多年前,那位富戶落難,遭賊人追殺,恰好被地宗一位道長所救。
為表示感謝,便進這座莊園贈予道長。
后來,這座山莊便成了地宗修善派的秘密據點,也是天地會的總部。
山莊里,地宗道士共有三十六名,除金蓮外,還有一位白蓮道長,四品強者。
其余弟子修為不等。
金蓮道長率先這部分弟子逃亡至此,一直猥瑣發育,換下道袍,拿起鋤頭,表面上是山莊里的仆人,實際是忍辱負重的道士。
把據點選擇在這里,金蓮道長是做過深思熟慮的,劍州是大奉的武道圣地,也是唯一一個有“武林盟主”的洲。
其他十二洲幫派林立,卻如一盤散沙。但劍州的整個武林,是一個整體。
統治劍州江湖的,便是武林盟。
這是一個連當地官府都要客客氣氣,連朝廷都要承認其地位的組織。當然,武林盟并不是以力犯禁的邪道組織。
相反,武林盟的存在,讓劍州的江湖秩序得到極大改善,做到了真正的江湖事江湖了。
金蓮道長把據點選在這里,是因為此地秩序完善,有足夠強大的江湖組織,有效的遏制地宗妖道的滲透。
這時,池水倏地沸騰,氣泡咕咕,寒氣如煙霧騰起。
那朵九色花苞,忽然活了過來,赤橙黃綠青藍紫金白........依次亮起,霞光漲落,宛如呼吸。
霞光漲落數十次后,花苞一震,沖起一道數百丈高的霞光,將黑夜照亮。數十里外,只要抬頭,都能看到這道瑰麗霞光。
“九色金蓮每次瀕臨成熟,都要噴吐霞光,怎么都掩蓋不住。”
這時,穿著素色長裙,做少婦打扮的婉約女子,娉婷而來,與金蓮道長并肩而立,眺望夜空中緩緩消散的霞光。
“黑蓮必定察覺到了,瞞不過的,宗主,您有找到適合的幫手嗎?”少婦憂心忡忡的說道。
金蓮道長笑著反問:“你認為的,適合的幫手是誰?”
道號白蓮的少婦柔聲道:“自然是人宗道首,洛玉衡。”
金蓮搖頭:“她忌憚黑蓮的業火,不會與他為敵的。九色金蓮還不至于讓她拼命,而我也暫時給不出讓她心動的報酬。”
除非把許七安送到她床上.........金蓮道長心里腹誹。不過洛玉衡對雙修道侶的人選非常重視,目前還無法下定決心,大概還在考察許七安。
少婦白蓮想了想,見宗主神色平靜,似是頗有把握,柳眉一揚:
“您莫非想出動天地會成員?可是,您不是說在他們成長起來前,在有足夠把握鏟除黑蓮前,不會讓他們身份曝光嗎?”
“他們的成長超乎我的想象。”金蓮道長解釋。
“他們是誰?”白蓮眨了眨明眸,帶著幾分好奇。
“等他們來了劍州,你便知曉。”金蓮道長賣了個關子。
...........
遙遠的仙山里,某座古老的道觀。
靜室里,一盞油燈擺在桌案上,盤坐在蒲團上的黑影圍繞著燭光而坐,他們的臉一半染著橘色,一半藏于陰影。
燭光把他們的身影投在墻壁上,隨著火苗搖曳,身影隨之扭曲,宛如張牙舞爪的鬼魅。
“九色蓮子快要成熟了........”
深沉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回蕩在靜室里。
燭光邊的黑影,竊竊私語:“殺光金蓮他們,奪回九色蓮子。”
“把白蓮抓回來,輪番采補,吸干她的精元。”
“我饞白蓮的身子很多年了........”
“好久沒有大開殺戒了,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吸食人血.........”
“九州有武林盟,是個麻煩,不過這樣才有趣,嘿嘿嘿........”
話說的內容透著崩壞,語氣陰森森,像是惡魔在聚會。
深沉的聲音再次從虛空中響起:“也有可能是陷阱,楚州那位神秘高手是金蓮的同伴,坐等我自投羅網。”
低語聲瞬間消失,圍坐在燭光邊的陰影們似乎有所忌憚,收斂了囂狂。
深沉的聲音繼續說道:“把消息傳布出去,九州武林盟會感興趣的。距離九色金蓮成熟還有半月,其他州的江湖高手想必也會感興趣。”
說到這里,深沉的聲音桀桀怪笑:“這其中也包括大奉那位皇帝。”
...........
東廂房,吹滅蠟燭,許七安躺在床榻上,正準備入睡。
忽然,熟悉的心悸感傳來,有人通過碎片傳書。
他旋即坐起身,重新點燃蠟燭,坐在桌邊,掏出地書碎片,查看傳書內容:
【九:諸位,再過半月,九色蓮子便成熟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
PS:這章寫的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