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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祭天
熱血錦衣衛全文閱讀作者:帝王醉酒加入書架

  齋戒三日,轉瞬即逝。

  這三日,劉金喜等錦衣衛緹騎,衣不離身,刀不離手,困了便找一處背風之處,打個小盹,瞇一小會兒。

  這冬至日祭天大典,作為大明三大節之一,禮儀極其隆重與繁復。

  祭天大典前夕,朝廷就已派出工部對天壇內各種建筑及其設施,進行全面修葺,又修整從紫禁城至天壇皇帝祭天經過的各條街道,使之面貌一新。

  祭前五日,派皇室宗親到犧牲所察看為祭天時屠宰而準備的牲畜。

  祭前三日,皇帝開始齋戒。

  祭前二日,書寫好祝版上的祝文。

  祭前一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整理神庫祭器;皇帝閱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到圜丘壇看神位,去神庫視邊豆、神廚視牲,然后回到齋宮齋戒。

  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樂部就緒樂隊陳設;最后由禮部進行全面檢查。

  如此,反復折騰三日,可算熬到祭祀大典,劉金喜喘著熱氣,疲憊的望著齋宮,小旗陳武,提著一盞燈籠站在旁邊,也喘著熱氣,說道:“大人,快要開始了。”

  劉金喜點點頭,說道:“傳令下去,讓弟兄們打起精神,外圍一定要警戒好。”

  陳武道:“卑職遵命。”

  嘉靖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冬至。

  此時天未放亮,突然,齋宮中傳來一陣鐘聲,正是那成祖朝鑄造的太和鐘敲響,日出前七刻,祭天時辰到。

  齋宮上下聞鐘聲而動,數千人雖是忙亂,卻無人敢說話,俱是打起精神,迎接圣駕至圜丘壇祭天。

  齋宮正殿大門打開,嘉靖皇帝朱厚熜龍行虎步,身旁跟著兩個內侍,站在殿外的文武大臣都在等候之中,皇帝起駕從齋宮步行至圜丘壇,太和鐘聲不斷,嗡嗡鐘鳴,傳出齋宮,繼而傳遍整個天壇。

  大明皇帝朱厚熜緩步而行,后宮之主方皇后身穿中祀皮弁服跟在皇帝身后,其余嬪妃俱是身穿祭祀禮服跟在方皇后身后,文武百官隨品穿吉服、并青綠錦繡,亦步亦趨,跟隨著嘉靖皇帝朱厚熜,出了齋宮,往圜丘而去。

  這圜丘乃是嘉靖九年下旨著工部仿南京應天府那座合祀天地壇式樣重新建立,圜丘在天壇南部,坐北朝南,四周繞以紅色宮墻,上飾綠色琉璃瓦,設有四座天門,即東天門泰元門、南天門昭亨門、西天門廣利門和北天門成貞門,分別位于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四個壇門中間各有一字“元、亨、利、貞”,取自《周易》乾卦的卦辭,其意象征春夏秋冬,取周而復始、天地萬物生生不息之意。

  “元”,代表始生萬物,天地生物無偏私;“亨”為萬物生長繁茂亨通;“利”,為天地陰陽相合,從而使萬物生長各得其宜;“貞”,為天地陰陽保持相合而不偏,以使萬物能夠正固而持久。

  圜丘壇內建設有圜丘、皇穹宇及配殿、神廚、三庫及宰牲亭,附屬建筑有具服臺、望燈等。

  三層藍色琉璃圓壇,莊重肅穆。

  這新建的圜丘共有三層:一層面徑五丈九尺,高九尺;二層面徑九丈,高人尺一寸;三層面徑十二文,高八尺一寸。

  各層面磚用一九七五陽數,周轉欄版,欄柱俱都是使用青色琉璃。

  壇陛四出,每面每層九級,白石積砌。內圓墻周九十七丈七尺五寸,高八尺一寸,厚二尺七寸五分。

  欞星石門六座,正南三座,東西北各一座。外地方墻周二百零四丈八尺五寸,高九尺一寸,厚二尺七寸。欞星門形制與內門一樣,又外圍方墻,開東南西北天門四座。

  內欞星門南門外東南砌綠磁燎爐,旁為毛血池,西南望燈臺長竿懸大燈。外欞星門南門外,左設具服臺,東門外建神庫、神廚祭器庫、宰牲亭。

  北門外正北乃是皇穹宇,藏上帝、太祖神版。殿東西兩配殿,藏從把之神牌,又西為鑾駕庫,又西為犧牲所,犧牲所之北為神樂觀。

  齋宮在圜丘成貞門外西北,伴隨著太和鐘的悠悠鐘聲,身穿皇袍的朱厚熜帶著一股帝皇之氣,神情虔誠肅穆,在眾人的簇擁下,由南天門昭享門外東南邊的神路東,由祭祀大典的導引官引導,朱厚熜進入具服臺沐浴更衣。

  禮部和太常寺官員訖退文武百官,眾人按文武品級排班于神路之東西兩側等候之中。

  須臾,皇帝朱厚熜身穿隆重大祀冕服,由導引官引導著由左靈星門入內,引官領著朱厚熜行至內壝。

  身穿大祀冕服的朱厚熜,接過贊禮官奉送過來的圭板,神情肅穆地緩緩踏步上了圜丘壇。

  文武百官就位,祭祀大典各執事官各司其事,待朱厚熜走到了拜祭位置上,有祭祀大典贊禮官高呼道:“祭祀大典啟。”

  此時,圜丘壇東南燔牛犢,西南懸天燈,煙云縹緲,燭影劇院搖紅,給人以一種神秘的感覺。

  鐘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正式開始。

  此刻,圜丘壇上擺滿了由皇穹宇請出的神位,共設七組神位,每組神位都用天青緞子搭成的神幄,其中神位正中為皇天上帝,兩側配亨祖先以及日、月、星、辰、風、雨、雷、電諸神之神版及神牌;各神位前按等級擺放好犢、羊、豕、玉、帛及登、簠、簋、籩、豆、爵、尊、篚等禮器,分別盛有各種祭食。

  圜丘壇上層天音石南側設祝案,皇帝朱厚熜的拜位設在上、中兩層平臺的正南方。

  此刻,圜丘壇正南臺階下東西兩側,陳設著編磬、編鐘、鎛鐘等十六種,六十多件樂器組成的中和韶樂,排列整齊,肅穆壯觀。

  祭天大典共分為迎神、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撒豆、送神、望燎等九步,直至祭品焚完,祭天大典才算結束。

  典儀唱,樂舞生!

  祭天大典第一步,奏樂,迎神。

  在祭祀大典贊禮官的唱和下,“中和之章”奏響,守在一邊的郊社令將燎壇上的柴草點燃,焚燒犧牲,隨著煙霧飄飄而起,那焚燒的祭品好似送到上天之上,供神靈享用。

  燔柴爐,迎帝神,樂奏“始平之章”。朱厚熜神情肅穆恭謹走到圜丘壇上層“皇天上帝”神牌主位前叩拜,上香,起身之后,又走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

  待叩拜完畢,回到了中層自己的拜位上,對諸神行三跪九拜之禮,這也是此次祭祀大典中皇帝朱厚熜唯一需要行三跪九叩大禮的儀式。

  祭天大典第二步,奠玉帛。

  樂奏“景平之章”,朱厚熜走到盥洗位,將手里的圭板插在腰間,先凈手,復又拿出圭板,走上祭壇。“肅和之章”隨之奏響,朱厚熜跪在皇天上帝的神位前,再搢圭,三上香,奠太帛,出圭,行再拜禮,回到拜位之上。

  祭天大典第三步,進俎。

  樂奏“凝和之章”,朱厚熜又走到神位前搢圭,奠俎,出圭,然后再次回到拜位。

  祭天大典第四步,行初獻禮。

  朱厚熜龍行虎步走到爵先位,搢圭,洗爵,擦爵,然后將銅爵交給執事者,出圭。又走到酒奠所,搢圭,執爵承酒,交給執事者,出圭。

  當“壽和之章”響起,文武各六十四位舞者隨之跳武功之舞,朱厚熜在神位前下跪,搢圭,上香,祭酒,奠爵,出圭。有讀祝官當眾朗讀祝文,待綿長的祝文讀完之后,朱厚熜俯身下拜,起身,再拜,然后回到拜位。

  祭天大典第五步,行亞獻禮。

  亞獻禮在“豫和之章”與文德之舞中進行。

  待“熙和之章”奏響之際,祭天大典第六步,行終獻禮。

  亞獻禮、終獻禮與初獻禮儀式相同,但取消了繁瑣的讀祝文環節。

  在贊禮官“飲福受胙”的唱和聲中,朱厚熜再次走上祭壇,在飲福位行再拜禮,下跪,搢圭,接過爵,祭酒,飲福酒,把爵放在坫上。然后從奉胙官手中接過胙,交給執事者,出圭,下拜,起身,再拜,回到拜位。

  隨之“雍和之章”響起,掌祭官把豆撤下,在“安和之章”中送神,朱厚熜行再拜禮后,走到望燎位,在“時和之章”聲中看著焚燎祝版絲帛。

  撒豆、送神、望燎禮成。

  太和鐘聲又是嗡嗡響起,至此,祭祀大典禮畢。

  朱厚熜長出了一口氣,這祭天大典禮儀之繁瑣復雜,令他渾身上下大汗淋漓,全身的冕服已然濕透。

  回到具服臺中,大帷幕中圍著,脫去袞冕,朱厚熜簡單沐浴,而后更衣,方才出來。

  雖然,祭天大典儀式已經完成,但是朱厚熜還需率領文武百官再赴太廟稟報禮成,此事方為結束。

  在錦衣衛大漢將軍,以及南鎮撫司各式儀仗的簇擁下,朱厚熜率領文武百官先至太廟,再祭告列祖列宗之后,百官隨行到了奉天殿行慶成禮。

  嘉靖十七年的冬至日祭天大典正式結束。

  奉天殿內,朱厚熜端坐龍椅之上,有內侍高聲朗讀詔書,其內容冗長拗口,讀的內侍口干舌燥。

  待宣讀完詔書,其旨意內容實為是奉天命大赦天下。

  群臣叩拜道:“陛下隆恩。”

  這時,禮部尚書嚴嵩搶先一步出列道:“老臣嚴嵩有本要奏。”

  待內侍將嚴嵩的奏本呈上,朱厚熜看了幾眼,笑道:“好詞,愛卿這一首青詞寫的妙。”

  嚴嵩也笑道:“老臣不敢承皇上夸獎,此乃臣之本分。”

  朱厚熜笑道:“朕聽聞,人君者,天為父,地為母,而作為天子,必然像父子一般知所尊,但凡一言一行,以至于賞刑不敢因一己之欲而胡亂為之,正所謂天子如子,皇天明察朕的忠心赤誠,故以宴慶恩享于朕,此乃上帝恩惠,爾等上表祝賀朕勤勞忠誠實在太過,朕在想,諸位卿家文武左右操持小大御事,始終協助輔佐于朕,祖宗垂譽后世常念,今日,朕與眾卿家歡慶擁戴之情,朕不會忘卻。”

  嚴嵩高呼道:“皇上圣明。”

  群臣這時也都隨著嚴嵩高呼道:“皇上圣明。”

  嘉靖皇帝朱厚熜在奉天殿大宴群臣之際,錦衣衛上下俱是松了一口氣。

  自從正德皇帝朱厚照英年早逝,朱厚熜以皇弟身份意外登基稱帝,十七年來,先是掀起大禮議之爭,惹得朝堂不得安寧,錦衣衛便成了嘉靖皇帝朱厚熜手中的一把刀,借用錦衣衛這把刀,逐漸將內閣朝臣壓制的服服帖帖,這十七年間,牢牢掌控朝堂。

  錦衣衛指揮使陳寅,此刻不在奉天殿中,而是帶著幾名心腹之人,回到了北鎮撫司。

  端坐在廳堂上,陳寅端著茶杯,吹了吹熱氣,便飲了一口,然后說道:“這幾日,辛苦諸位。”

  指揮同知張锜笑道:“大人,今次祭天,順利完成,想必大人不日就會再升官職,卑職提前恭賀大人。”

  站立在廳堂之上的指揮僉士袁天章也是笑道:“恭賀大人。”

  而廳堂之上左邊端坐著的另外一人,錦衣衛指揮同知趙俊卻沒有言語,只是眼盯著陳寅背后的虎嘯山林圖。

  陳寅開口笑道:“皇上恩典,不過雖然祭天大典結束,不過眼下還有一樁重要的事情,只怕有的忙了,咱們切不可松懈。”

  張锜問道:“大人說的可是直隸御史茍汝安彈劾知府黎晨、知縣林應麒一事?”

  “不錯,雖然皇上想要吏部去核查,但是咱們錦衣衛監察百官,此事也在咱們的管轄之下,不可不查,趙俊,還得辛苦你,安排些人手下去,將這件事查清楚,報與我知。”陳寅看向那默不作聲的趙俊說道。

  “卑職遵命。”趙俊出聲應道。

  陳寅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對著袁天章道:“天章,告訴劉金喜,詔獄里的兩個崽兒,明天放了吧,皇上開恩,大赦天下,沒必要繼續關著了,陸炳輝一死,這事也就了了。”

  “是,大人。”袁天章轉身離去,吩咐劉金喜放人。

  陳寅揮揮手道:“今兒個,散了吧,都回去休息一下,南巡一事,要更加縝密,切不可出了差錯。”

  張锜、趙俊同時起身稱是,也是各自散了。

  陳寅右手按著太陽穴,腦海中突然想起陸炳那爽朗的笑聲,眉頭微皺,陷入沉思。

  廳堂之上,只有炭火盆中的熱氣在散發著,猶如陳寅的思緒,四散而開。

  

第6章 大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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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冷潮濕的囚牢,不知時間流逝,連日來不見天日,陸貞娘雖然有氈子裹著,但是黑暗中的恐懼和陰冷,還是侵襲著她的身體。

  陸良摟著擠在自己懷里瑟瑟發抖的妹妹,只聽見陸貞娘說道:“哥,我想娘了。”

  陸良黑暗中,眼睛仍是炯炯有神,輕聲道:“別怕,有哥在。”

  陸貞娘又說道:“哥,我們要關在這里多久啊?”

  陸良安慰道:“快了,馬上就放咱們出去了。”

  這段時日,他們雖然關在這陰冷潮濕的囚牢之中,但尚有兩頓飯食準時送進來,饅頭和一碟咸菜,另有一碗清水,是以,陸良心中倒也不甚驚慌。

  一日兩餐,吃喝拉撒都在這陰冷的囚牢里解決,此時氣味有些大,但好在是寒冬,不如夏天那樣氣味特別大,窩在一角,倒也勉強可以忍受。

  陸良掐算著時日,被關在這里已經有五六日,這幾天,他心中滿是平靜,已經由最初的茫然驚懼,轉為平靜。

  既然這么多天沒有處置他們,想必接下來就有機會被釋放,他來到這大明朝時日尚短,更不清楚此具身體的父親,也就是那陸炳輝所犯何罪,要被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緹騎押解到京城處置。

  正暗自想著,這詔獄大門鐵鎖之聲響起,陸良眼睛就是一亮,剛剛才送飯食沒多久,就又被打開,是死是生就在這一刻了。

  陸良心中有些忐忑,滿是不安,面色雖然如常,但是卻也暴露了一些焦躁。

  大門打開,亮光從階梯上面照射進來,只見一道人影,出現在詔獄之中,而后那人下了階梯,來到鐵牢邊,打開鐵門,喝到:“出來。”

  陸良將氈子披在妹妹身上,自己穿著單衣,帶著恐懼不安的陸貞娘,邁步走出了這鐵牢,沿著階梯上行,便出了這暗無天日的詔獄。

  天色陰沉,不見陽光,腳步有些輕浮。

  陸良眼睛有些睜不開,多日不見天日,此刻竟有些眩暈。陸貞娘更是站不穩腳步,差點跌倒在地上,陸良拉住她,站穩身形。

  冷冽的寒風灌入體內,陸良心中的火熱抵擋著寒風。

  那個打開詔獄放他們出來后,在身后喝到:“出去。”

  陸良便攙扶著妹妹走出這個院落,剛出院門,只見一個人影站在院門口,呵著哈氣在暖手,赫然正是那押解回京城的錦衣衛總旗劉金喜。

  劉金喜看見陸良和陸貞娘出來,招手道:“托皇上他老人家福,大赦天下,你們被釋放了,走吧。”劉金喜指了指此處庭院的大門處。

  陸良心中大喜,但不露分毫喜悅之情,松開扶著陸貞娘的雙手,沖著劉金喜,雙手抱拳,學著古人模樣,聲音有些嘶啞,還帶著一些顫抖,說道:“謝謝大人。”

  說完,陸良便帶著陸貞娘快速走出這個此生再也不想來的地方。

  只是還未等跨出院門,就撞到一個彪形大漢身上,一下子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那大漢走起路來像似一只仙鶴一般,從庭院外闖了進來,似是很急迫,沒留意到陸良帶著妹妹走出來。

  陸良扶起跟著他一起倒在地上的陸貞娘,忙不迭對那個大漢道歉,說道:“抱歉,撞到大人,對不起。”

  那大漢拍拍身上的袍服,還未等開口,便見劉金喜小跑了過來,施禮道:“卑職拜見陸大人。”

  那大漢正是錦衣衛掌管南鎮撫司諸事的陸炳,陸炳看著眼前的劉金喜,指了指陸良兄妹,問道:“金喜啊,這是哪家的崽兒,怎么在這里?”

  劉金喜恭謹道:“回稟大人,這是陸炳輝的一對兒女,昨日皇上大赦天下,指揮使說放了。”

  陸炳點點頭,看著眼前蓬頭垢面,臉色有些蒼白,瑟瑟發抖站在一旁的陸良,又看了看裹在氈子中的陸貞娘。

  陸炳說道:“怎么不給件衣服,這么冷的天氣。”

  劉金喜反應過來,沖著院內喊道:“陳武,陳武,拿一件衣服來。”

  那剛剛將陸良和陸貞娘釋放出來的陳武,正在收拾些器具,聞言跑了過來,一時之間,這上哪里找衣服去。

  陸炳不耐煩道,指著陳武道:“脫下來,給他。”

  陳武不敢反駁,快速脫下自己裹在身上的媳婦給縫制的新的棉袍子,忍痛遞給了陸良。

  陸良猶豫了一下,便接了過來,裹在了身上,真暖和。

  陸炳揮揮手,陸良又施了一禮,拉著陸貞娘就走出院落,快步消失在胡同中。

  陸炳又問道:“陳大人可在?”

  劉金喜回道:“大人在正堂。”

  陸炳快步走進正堂,留下劉金喜和在風中凌亂的陳武。

  陳武看見陸炳進了正堂,低聲呢喃道:“我婆娘新繡的袍子啊。”

  劉金喜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走開了。

  陳武唉聲嘆氣,突然打了一個噴嚏,抱著肩膀便也跑進一處房屋。

  卻說陸良,東拐西繞走了幾條胡同,看身后沒人跟著,便停下腳步,將身上暖和的衣袍脫了下來,又將陸貞娘裹在那個四處透風,明顯帶著一股味的氈子拿了下來,搭在身上,就將那陳武的嶄新衣袍,給陸貞娘套在身上,明顯寬大的袍服,陸良又幫她緊了緊,裹了一圈。

  陸良問道:“貞娘,還冷么?”

  陸貞娘小臉通紅,數個日夜沒有清洗的眼睛,還粘著一些糊狀物,小手抹了抹眼睛,說道:“不冷了,哥。”

  陸良裹了一下身上那件味道很重的氈子,看了一下方向,此刻這個胡同異常安靜,沒人經過,但是他又分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何方,回憶著記憶中的北京城,一點印象都沒有。

  陸良沒有辦法,看著陰沉的天色,要先找個屋子生火,要不然這寒冷的夜晚,只怕兄妹二人就要凍死街頭了,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才能再想其他的事情。

  陸良帶著陸貞娘,也不辨方向,穿過幾條胡同,便到了一處大街之上,只見這條街,行人紛紛嚷嚷,熱鬧喧嘩,穿著各式衣物,呼喊聲,吵鬧聲,夾雜著挑擔貨郎的賣貨聲,此起彼伏,偶有一輛馬車,從大街上駛過,行人紛紛避讓,又有那健馬奔跑過來,掀起一陣慌亂。

  這就是大明朝的北京城么?陸良睜大眼睛看著。

  陸貞娘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小手緊緊拉著陸良,生怕被人群沖散,走丟了。

  陸良聽著那此起彼伏的叫賣聲,腹中有些饑餓,但是他和陸貞娘身無分文,如何吃飯,倒也成了一個問題。

  兩個人沿街行走,也不知道此處是什么街道,只是邊看便走,又看那冒著熱氣,新鮮出籠的美食,暗自吞著口水。

  兩人走走停停,不一會兒,就又走到了一處胡同,看著這條胡同進出者多為老人,陸良便拉著陸貞娘,攔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拱手一禮道:“老丈,老丈,打擾一下,請問此處是哪里?”

  那老丈年齡不小,看著眼前兩個小要飯花子,中氣不足道:“啊?你說什么?”

  陸良大聲問道:“老丈,此處是哪里?”

  那老丈這回聽清楚了,喘了口氣說道:“京城,這是京城。”

  陸良苦笑道:“老丈,這是什么胡同?”

  那老丈明白過來,喘著熱氣說道:“這是孤老胡同,看到我身后沒有,那是養濟院。”老丈用手中的當拐杖的木棍,指了指身后。

  陸良眼睛一亮,養濟院,這不是大明朝的福利院,今夜有了去處,陸良又大聲道:“多謝老丈。”

  老人張開滿口沒牙的嘴,笑道:“孩子,去養濟院吧,管飯。”

  陸良一聽管飯,眼睛綻放光芒,便拱手一禮,拉著陸貞娘就往那孤老胡同中的養濟院走去。

  這孤老胡同養濟院屬昭回靖恭坊,陸良帶著陸貞娘,剛剛從錦衣衛北鎮撫司駐地出來,便一路往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這里。

  這大明京城,有兩處養濟院,一處在城內河漕西坊,屬宛平縣下轄。另外一處,便是眼前這大興縣下轄的孤老胡同養濟院。

  太祖皇帝朱元璋建國時,便明令下詔全國各地郡縣,修建養濟院,安置鰥、寡、孤、獨、殘。

  陸良走到胡同深處,便看見有一所公府,透過開著的大門,看見有一排房屋,沒有人影在院中走動。

  陸良站在養濟院大門處,問道:“有人在嗎?”

  良久,未有回音。

  陸良又加大聲音,大聲道:“請問,有人在嗎?”

  “來了,來了,誰啊,瞎喊什么?”一個穿著官服的公人從公府屋中走出,看見兩個乞丐站在大門處叫喊,臉色十分難看。

  陸良施禮道:“敢問此處可是養濟院?”

  那官吏用手指了指頭頂大門,不耐煩道:“不認識字么?”

  陸良抬眼看去,只見“養濟院”三個大字寫在大門門楣之上。

  陸良又問道:“這位……大人,敢問可還收留人?”

  那官吏擺擺手,雖未呵斥,但是明顯很不耐煩,說道:“本朝規定,京縣官例不得擅收孤老,小乞丐,找個鋪子,做工去吧。”

  陸良又問道:“大人可否給些熱乎湯飯,我妹妹實在走不動了。”

  那官吏見他身后跟著一個蓬頭垢面,裹著一件嶄新衣袍的小乞丐,也分辨不出男女,便想著打發這二人早些離開,以免被上官看到,又要挨罵,便說道:“進來吧,吃完趕緊離開。”

  陸良忙不迭道謝,便帶著陸貞娘跟隨那官吏進了一間屋子,似是一處食堂,擺放著許多桌椅,此時尚未到開飯時間,沒有人在這間屋子里。

  那公人官吏讓二人坐在靠門邊的一張桌子旁,便進去找了些吃食,又倒了兩碗熱水過來,擺放在桌子上,說道:“趕緊吃,吃完趕緊走。”

  陸良見他端上來的飯食雖是冷飯,但有兩碗熱水足矣,便招呼妹妹陸貞娘大口吃了起來。

  就著一碗熱水,陸良和陸貞娘二人狼吞虎咽,便將官吏所取出來的飯食全部吃光。

  喝完碗里的熱水,陸良長出一口氣,打了一個飽嗝,這一路從應天府押解到這京城,忍饑挨餓不說,又接連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囚牢之中,連口熱水都喝不到。

  此刻,有口熱乎湯飯,已然是心滿意足。

  陸良站起身,沖著在一旁看著的官吏,施禮道:“多謝大人,我兄妹這就離開,只是還想請教一下,這城中可有免費的住處可以借宿?”

  那官吏見他們狼吞虎咽吃完了這剩下的飯菜,見這個小乞丐倒也談吐不凡,像是個讀書人,便也客氣了幾分,說道:“這京城,倒是有幾處寺院可以借宿,不過,這等時節,怕是也沒住處了。”

  陸良又問道:“還請大人再幫忙想想,我兄妹二人流落至此,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天氣寒冷,眼見著天黑了,只想找一處不要錢的住處,還請大人幫忙。”

  那官吏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我倒是想起一個去處,只是那地方據說鬧鬼,你兄妹二人可是要去?”

  陸良一拱手說道:“還請大人告知。”

  那官吏用手指著公府大門外,說道:“出了京城崇文門,往東南走,不出幾里地,便有一座荒廢了寺廟,離東城倒是不遠,那里倒是可以住宿,只是最近聽說那里鬧鬼,小要飯的,你們還是找找其他的地方吧。”

  陸良深施一禮,說道:“陸良多謝大人,這就告辭了。”說完拉著陸貞娘便要走。

  那官吏突然叫道:“等等。”

  陸良回頭看他,只見他快步走入一間屋子,不多會,便又出來了,只是手里拿著幾個饅頭,塞給陸良道:“帶幾個饅頭,算是大爺賞你的了。”

  陸良接過這四五個饅頭,感激道:“多謝大人,來日定有厚報。”

  那人又恢復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揮揮手說道:“趕緊走吧,天色晚了,就要夜禁了,如果被抓緊大牢,倒是有免費的住處了。”

  陸良不敢耽擱,拜謝之后,便拉著陸貞娘認準方向,一路往東南走去。

第7章 荒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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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在黑夜降臨前,陸良懷里掖著幾個有些硬邦邦的饅頭,帶著陸貞娘穿街入巷,外加打聽,一路趕到了崇文門。

  還好此時的北京城還是四四方方的布局,再結合后世對這北京城的印象,倒也比較好找。

  到了崇文門,只見這道城門處,往來車輛絡繹不絕,只是都卡在城門在交稅。

  離老遠,陸良便看見一些車輛上放著一些酒壇,鼻子中再吸入一些酒香,這崇文門竟然是一處專門運送白酒的城門。

  陸良二人出城倒也沒遇到什么麻煩,兩個小要飯花子,沒什么人理會。

  出了崇文門,又出了翁城,過了護城河,便真的出了北京城。

  陸良站在不遠處,回首打量這座古老而又巨大的都城,心中滿是感嘆,好一座堅城,那高高聳立的城墻,再加上這不知道多寬多深的護城河,在這冷兵器時代,當真是易守難攻。

  只是,看著城門口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只知道吆五喝六,索取入城費用的兵卒,看來這大明朝果如書上所講,真是軍備廢馳,衛所糜爛啊。

  陸良放下心中感慨,看著天色已然擦黑,便趕緊拉著陸貞娘往城外東南方走。

  這一路,出了那條酒道,盡是荒郊野嶺,只見荒草叢生,一條不知道去往何處的小路,蜿蜒曲折,陸良撿起一根木棍,當做武器。

  兄妹二人,逡巡著尋找養濟院那位好心官吏所說的廢棄寺院,往南走了四五里,再往東走了四五里路,陸良心中也沒有概念,只是借著微弱的天色,一路往東南行。

  突然,穿過一片荒草之地,便看到一處坍塌了數處院墻的宅院,陸良大喜,說道:“貞娘,找到了。”

  陸貞娘小臉凍的通紅,走了這么遠的路,早已是走不動了,要不是陸良拉著她,只怕早已癱倒在地上。

  見哥哥說已經到了,也是喘著粗氣說道:“哥哥,貞娘餓。”

  陸良說道:“等會哥就給烤饅頭,咱們先去找個住處。”

  陸良拉扯著陸貞娘,便從一處坍塌了的院墻處進了這個寬廣無比的宅院中。

  放眼望去,只見院落內雜草叢生,枯萎了荒草還夾雜著一些還沒融化的積雪。

  好安靜的一處所在。

  陸良又往前走了幾十步,走出這片荒草叢,便看見一間坍塌了的房屋,原來他們是從后面進入這座荒廢的寺院。

  繞過這間已經坍塌了不能住人的房屋,陸良臉上露出驚喜,只見一間坍塌了一半的房屋矗立在眼前,另有半間,完好的立在那里。

  從破敗的殿門處進入,黑暗中似有一座神像,已然裂開,被坍塌了一半的房屋砸中,屋中蛛網飄舞,要是半夜來到這里,當真有些瘆人。

  陸良看了看這半間房屋,倒也能勉強住下,他又出來,往前望去,眼前尚還有一間更大的寶殿出現在眼前,只是那座寶殿,已然全部坍塌,無法居住,而在那似是三間坍塌了寶殿后面,竟然種有四顆樹木,一邊兩顆,其中兩顆似是柏樹,在這寒冬時節,依然翠綠挺拔,只是另外兩顆樹木,沒了樹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干在寒風中挺立。

  陸良又繞過那間坍塌了大殿之后,便似是到了這座寺院的山門處,只見一座石碑立在院落中,昏暗中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再看這座山門,連著倒塌的院墻,似有五六十米寬,再往后看,南北應該有一百五六十米左右,到不像是一座小寺院,只是不知為何,竟然荒廢了下來。

  天色已然昏暗,黑夜來臨。

  陸良看著緊緊跟隨在他身邊的陸貞娘,便又回到那處完好的半間大殿里,借著微弱的光亮,收拾出一處地方,讓陸貞娘坐下。

  陸良對著妹妹說道:“貞娘,你坐在這里別動,哥哥去弄些柴草來,把火升起來。”

  貞娘站起來,說道:“我幫哥哥。”

  陸良笑道:“好吧,那你幫哥哥撿些干草來。”

  陸貞娘重重點了一下頭。

  當下,二人便在這座寂寂無聲的寺院里,拾取柴草,堆在那間屋子中。

  半晌,將夜晚所用的柴草都已經弄好,堆在一處,陸良便蹲在這半間大殿內,鉆木取火。

  陸良雙手緊握著一根小木棒,快速在一根粗木棍上旋轉,陸貞娘滿眼好奇,看著哥哥做這個莫名其妙的動作。

  陸良緊咬牙關,雙手快速搓動,不多會,便有火星黑煙冒出,又過了片刻,那鉆木生出的火星,引燃了旁邊放著的荒草。

  陸良小心翼翼,將這生起火來的柴草上,又堆放了一些干草,待火漸大時,又放了一些從那四顆樹木上掉落的小樹枝。

  火光升起,漸漸溫暖了,陸良烤著雙手,陸貞娘也有樣學樣,伸出小手烘烤著,陸良不時往火堆中添加樹枝,然后從懷里掏出那幾個已經凍硬邦邦的饅頭,找了一個比較長的樹枝,努力穿了進去,便放在火上烤。

  不大一會,一個烘烤的有些黝黑的饅頭便好了,陸良將樹枝遞給陸貞娘,說道:“快吃,小心燙。”

  陸貞娘用已經考暖,但是滿是凍傷的雙手接過樹枝,用手去抓饅頭,只是剛碰上就拿開了,叫道:“哥,好燙。”

  陸良笑著又接了過來,用手小心翼翼捏下一小塊饅頭,喂給妹妹。

  陸貞娘便吃了下去,滿是開心。

  待吃完這個饅頭,陸良又烤了一個,一共只有五個饅頭,他和陸貞娘吃了兩個,剩下的三個,陸良暫時收好,待明天再吃。

  兄妹二人吃完烤饅頭,便互相依靠著坐在火堆旁烤火,陸良時不時往火堆里添加些樹枝。

  眼瞅著天色已黑,陸良見剛剛拾取的樹枝不夠用,便站起身,將已經睡著的陸貞娘,抱到離火堆較近的墻邊放下,平躺在剛剛弄好的那堆荒草床上。

  陸良又將這荒草床邊緣清理了一下,以免那火堆中的火引燃這堆柴草。

  陸良又出了大殿,只見黑暗中,風聲嗚嗚作響,似有鬼嚎之音,氣溫又下降了,陸良喘著白氣,壯著膽子,又趁著月色拾取了一些粗大的樹枝,回到殿內,堆放在一旁,等會添加到火堆中,用來取暖。

  黑夜寂寂無聲,只有樹枝在火堆中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響。

  陸良靠在柴草堆上,將氈子蓋在兩人身上,摟著陸貞娘,聽著她口中呢喃不清,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又想著明天該如何在城中找份工作,賺取工錢,好在這大明朝的首都落地生根。

  不知不覺,想著事情的陸良雙眼模糊,便也躺著睡著了。

  黑夜中,寒風冷冽,不知道吹到什么東西上,發出瘆人的聲響。

  睡夢中,陸貞娘又不自覺往陸良身上靠了靠,輕聲呢喃道:“娘,爹,女兒餓。”

  陸良陡然驚醒,睜開雙眼,只見殿內一片黑暗,那燃起的篝火早已熄滅,丁點火星都不剩,應該是這寺院中拾取的樹枝太過細小,禁不住燃燒。火焰熄滅之后,這殿中的溫度又降了下來。

  陸良抽出被妹妹枕靠著有些發麻的胳膊,坐起身,借著月色便想再次把火升起來。

  只是剛摸黑拾取些柴草,便依稀聽見殿外有人說話,還有石塊砸落之聲,陸良心中一驚,這黑燈瞎火,荒郊野外,哪來的人。

  陸良趕緊拉起妹妹,捂住她的口鼻,將那蓋在她身上的氈子也拿了起來,黑暗中拉著陸貞娘便躲到了那被坍塌了一半的大殿所砸倒的石像后面。

  這石像與大殿砸落下來的橫梁,正好構成了一個小小的空間,剛剛好能躲避兩個孩童。

  陸貞娘這時也醒了過來,見陸良捂住她的口鼻,乖巧地沒有說話,躲在陸良身前,只是小眼睛睜開,身體有些發抖。

  陸良小聲說道:“別說話,有人來了。”

  陸貞娘輕輕點點頭,表示知曉。

  陸良側耳傾聽,只聽見外面確實有腳步聲響起,踩在枯草上,發出脆響,聲音越來越近,那說話聲也清晰傳到陸良耳中。

  只聽見殿外似有兩個男子在對話,其中一人說道:“爹,咱們這就回太原?那不是白跑一趟?”

  又有一個年歲較大,但聲音渾厚的聲音說道:“同兒,此次事情敗露,好在爹當機立斷殺了那劉善秀和曾廣滅口,要不然必然牽連到我們。”

  陸良聽見這話,心中更是驚懼,捂住陸貞娘的口鼻,大氣都不敢喘,安靜地躲藏在神像后面的空間內。

  那叫同兒的年輕男子又說道:“爹,這古佛寺的田圜當真是爛泥扶不上墻,廢物一個,枉費我們在他身上耗費這么多心血。爹,這還有半間大殿沒塌,要不要進去生火歇會?”

  年紀較大的男子說道:“算了,在這歇息片刻,咱們這就連夜趕回太原。唉,同兒,這座凈土寺當年也是我圣教的分舵,只不過二十八年前,教中的前輩劉六、劉七,還有那護法齊彥名起事失敗后,我圣教遭受到滅頂之災,如今只能龜縮起來,以免遭遇不測,這凈土寺也就荒廢了下來,可惜了。但是十年前,你爺爺險些被殺,好在無生老母護佑,化險為夷。所以,同兒,一定要記住,保存自身才是首要之事。”

  陸良聽到這里,已然明白這兩個人的身份,無生老母,這二人一定是那造反千年的專業戶白蓮教的教眾。

  “爹,您說的我都知道,可是畢竟耗費了這么長時日,還有這么多心血,孩兒心中只是不甘心,那古佛寺的田圜真就這樣舍棄掉?”那個年輕男子心有不甘說道。

  渾厚的聲音響起,陸良接著聽他說道:“同兒,為父教了你多少次,保存自身,當斷則斷,不可連累到李氏一族,咱們如今好不容易在太原站穩跟腳,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僧人,便壞了大事。”

  “我知道了,爹。”那應該叫做李同的年輕男子說道。

  那年紀大的男子又說道:“此間的事情失敗,也怨爹,沒有籌劃好,回去之后,再和你爺爺請罪。”

  李同說道:“我爺爺一定不會怪罪爹的。”

  “唉,可惜這大明氣數未盡,要不然,咱們哪里用得著這樣小心行事。”那聲音渾厚的男子感嘆道。

  李同說道:“爹,別灰心,當今狗皇帝,整天就知道修道,總有機會。”

  那年長男子又是嘆息一聲,抬頭看向遠方,陡然驚呼一聲:“不好,同兒,快走。”

  “爹,出什么事了?”李同不解問道。

  “東廠的番子追來了,快走。”那人拉著李同迅速跑出了凈土寺,一路向南而去。

  腳步聲遠去,陸良還是捂著妹妹的口鼻,大氣也不敢喘,躲在角落里,繼續等待著。

  不多時,便聽見人聲鼎沸,似有不少人舉著火把,闖入寺廟之中,陸良聽見殿外有人呼喊:“大人,此處有半間尚未坍塌的大殿。”

  “搜。”一個聽著頗為耳熟的聲音傳入陸良耳中。

  還沒等他細想,便見有人舉著火把闖入殿內,陸良透過光亮,只見一個身穿勁裝的大漢仔細在殿內查探。

  “大人,有篝火痕跡,剛剛熄滅沒多久。”那人喊道。

  然后陸良又見到一個身影竄了進來,那人背對著陸良,蹲在地上查探已經熄滅的篝火,又站起身接過旁邊那大漢手中的火把,仔細看著大殿內的痕跡。

  猛然將燃燒著的火把探到神像處,腰中寶刀出鞘,喝到:“滾出來。”

  另外那個大漢也猛然拔出腰刀,刀光凜凜,指向石像后面。

  陸貞娘嚇得瑟瑟發抖,陸良無奈之下,只好舉起雙手,出聲道:“大人,我是良民,不要動刀。”說完,便從那躲藏的地方鉆了出來,陸貞娘也神情慌張地跟著他一同鉆了出來。

  火光下,陸良舉著雙手,神情滿是不安,那舉著火把之人突然表情疑惑,說道:“怎么是你們?”

  陸良仔細觀瞧那人,也笑了,連忙說道:“大人,沒錯,是我,是我。

  

第8章 落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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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回到錦衣衛北鎮撫司駐地已然是天光大亮,陸良帶著妹妹陸貞娘二次進來,心境已截然不同。

  當他看清楚那高舉火把之人乃是那個校尉陳武時,心中的恐慌便消失不見。

  陳武見到陸良,和穿著他婆娘為他縫制的衣袍,正神情慌張的陸貞娘,便將火把遞給旁邊那個大漢,吩咐道:“帶回鎮撫司。”

  于是,陸良便又回來了。

  此刻,他和妹妹站在一處暖房中,不得出門,折騰了一夜,陸貞娘困的不成樣子,便又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陸良也有些困意,但是在這間屋子里,他不敢睡覺,只因這里是聞風喪膽,臭名昭著,可止小兒夜啼的錦衣衛鎮撫司。

  打了一個哈欠,陸良伸手捂了捂嘴,眼角有淚水滑落,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困意襲來,陸良想睡覺。

  這時,一個人掀起厚厚的門簾,走了進來,看著站在一旁站立不穩的兄妹二人,便笑道:“怎么不坐?”

  陸良打起精神來,拱手一禮道:“見過劉大人。”

  這人正是押解他們一家進京的錦衣衛總旗劉金喜。

  劉金喜走到正堂中間,大馬金刀一般坐在椅子上,說道:“坐吧。”

  陸良又是一禮,便扶著仍然處在迷糊中的妹妹,坐在了下手處的一張椅子上。

  劉金喜看著這蓬頭垢面的兩個孩童,問道:“說吧,怎么回事?”

  陸良說道:“大人,真不關我的事,我們只是想找一處安身之所,哪想到會碰見這樣的事情。”

  劉金喜面露不愉,說道:“說說夜里碰到的事情。”

  陸良拿捏著話語,緩緩說道:“大人,倒是有兩個白蓮教教眾,提到什么古佛寺田圜什么的,其中有一個人說他殺了兩個人。”

  劉金喜問道:“可曾見到他們的相貌?”

  陸良搖頭道:“不曾見到,那兩個人只是站在外面說話,我們躲在殿內,沒看到他們到底長什么樣。”

  劉金喜摸著下巴,思索著什么。

  門簾又被掀起,帶進來一陣寒風,陸良被這股寒風吹過,便覺得精神許多。

  那進來的人是陳武,只見陳武施禮道:“啟稟大人,卑職打探到了,那古佛寺的田圜已然被東廠的人拿下了,此刻應該押在東廠內。”

  “哦?被東廠拿了?”劉金喜疑惑問道。

  陳武點頭道:“是,東廠那邊已然說是破案了,另外,卑職也仔細搜查了城外東南郊的那個凈土寺,是明泰五年建的,只是已經荒廢多年,查不到什么痕跡。”

  劉金喜面色沉靜,沉吟片刻道:“既然東廠接手了,那把兄弟們都撤回來,此事就先這樣。”

  “是,大人。”陳武施禮退了出去。

  陸良見此間事了,便開口問道:“大人,既然這里沒我們什么事,陸良告辭。”說完,就要帶著陸貞娘走。

  劉金喜伸手攔住道:“慢著,這京城雖大,卻也不好找免費的住處,這樣吧,你二人先到我那里,反正我也不經常在家,就當你們照顧我老娘了。”

  陸良一聽,思考了一下,便答應了下來。

  “只是,沒有工錢啊。”劉金喜又說道。

  陸良回道:“謝大人,我們兄妹二人能有落腳的地方,就已經滿足了,不敢奢求工錢。”

  “好,你去院子里打一桶水,清洗一下,我還有些事情處理,待過了晌午,便帶你們回去。”劉金喜看著陸良那臟兮兮還有異味的身體,說道。

  陸良說道:“遵命,大人。”

  劉金喜搖搖頭,便出了這間屋子,不知去向。

  陸良見妹妹陸貞娘還是打著瞌睡,這屋中也沒個睡覺之處,便將她放在椅子上,靠著椅背上打盹。

  陸良掀開厚厚的門簾,走到院子中,有一口水井在旁邊,一個掛著水桶的木架子架在井口上。

  這間院落,是北鎮撫司駐地的偏院,離之前關押陸良兄妹的詔獄倒是不遠,有偏房三間,都是坐西朝東,院落中還有一棵掉光了樹葉的樹木,幾個石凳和一張石桌放在院子里。

  此刻,這間院落中沒有人在,陸良環視片刻,便將那井口木架子上的水桶,沉下水井,裝滿水之后,便搖動木架子,在圓木轉動下,那裝滿水的木桶便被陸良帶了上來。

  冰冷的井水,陸良將水桶拎放在地上,想找一個盆清洗一下好長時日都沒清洗過的臉頰。

  只是這院子中干干凈凈,連半個盛水的器物都沒有,陸良只好雙手捧起水桶中的水清洗,冰水敷面,寒冷刺骨,陸良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三兩下又是洗了一把,便覺得有些冷,趕緊回屋暖和。

  進入屋中,那燒有火炭的火盆,擺在屋中間,陸良伸出雙手在炭盆旁烤手,這散發著的熱量溫暖著陸良的身體。

  再看靠著椅背呼呼大睡的陸貞娘,陸良輕笑一聲,便從懷里摸出那三個饅頭,想了想,又將兩個塞進了懷中,將地上的鐵鉗子,拿到屋外,用那已經有薄薄一層冰的水桶中清洗一下,又順帶著將那饅頭表面也涮了一下。

  回到屋中,陸良將那個饅頭用鐵鉗子夾住,然后放在炭火盆中烘烤,不出片刻,冒著熱氣的烤饅頭就好了。

  陸良用手掰下一點,放入嘴中,酥軟香甜,便放下鐵鉗子,將烤饅頭放在雙手上來回搗騰,待熱氣消散些后,陸良站起身,叫著妹妹道:“貞娘,貞娘,醒醒,吃飯了。”

  邊說還邊把烤饅頭放在陸貞娘的鼻子處,讓她聞著氣味。

  陸貞娘睜開雙眼,模糊地看著陸良,然后看見那個冒著熱氣的烤饅頭,眼睛一下子睜大,叫道:“烤饅頭,貞娘吃。”

  陸良笑著掰開半個,遞給她,說道:“快吃吧,一會兒涼了。”

  陸貞娘小嘴抿了一下,便大口吃著烤饅頭,待她吃完,滿眼希冀地看著陸良,看著她充滿渴望的目光,陸良便又摸出一個饅頭,拿到外面那已然凍上一層冰層的水桶中洗了洗,想了想,又把僅剩的一個饅頭也拿了出來清洗一下,順帶將那水桶中的水潑在了院子里,以免因為那水凍成冰塊,水桶不能再用。

  進入屋中,陸貞娘看著他拿著兩個饅頭,小眼睛緊緊盯在饅頭上。

  陸良用那鐵鉗子夾住,便又烤起饅頭,不大一會兒,散發著熱氣的饅頭烤好,陸良遞給陸貞娘,說道:“慢點吃,小心燙。”

  陸貞娘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又吃了起來。

  陸良又烤著最后一個饅頭,心中想著劉金喜,這錦衣衛總旗似乎不像是壞人,但為何押解他們一家回京,卻又不給他們厚衣物,以至于這具身體的原本主人,少年陸良被凍死,而他母親也活活凍死,父親更是撞囚車而亡。

  陸良正想著事情,忽然聽見院子里有人“哎呀”一聲,然后便聽見有人喝罵道:“哪個王八蛋,往地上潑水,摔死老子了。”

  陸良趕緊放下鐵鉗子起身掀開門簾,看見院子中地上正坐著一個人,正在罵罵咧咧,應該是陸良剛剛潑出去的那桶水這么一小會兒就凍成了冰面,那人腳下沒有留意,便跌倒在地。

  陸良趕緊快走幾步,攙扶起他,往屋中走。

  那人站了起來,便走邊問:“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在這里?”

  陸良看著這位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回答道:“是劉總旗讓我們在此等他。”

  那年輕男子進屋一看,還有個小乞丐正烤著火盆,吃著烤饅頭,便遠離她一些,坐在了最邊上的椅子,看著陸良二人衣縷闌珊,破爛不堪,還似有些若有若無的氣味兒傳來。

  “哪個劉總旗?”那男子上下打量陸良問道。

  陸良站著回道:“是劉金喜劉總旗。”

  “老劉啊,他回來了么?”男子疑惑問道。

  “回來多日了。”陸良接著回道。

  男子不再言語,只是打量,又打量陸貞娘。

  陸貞娘見有個陌生人盯著她,便害怕地站起來躲在了陸良身后。

  那人輕笑一聲,看著陸良。

  屋中靜了下來,沒人說話。

  只是沉寂片刻后,門外傳來腳步聲,門簾又被掀開,一股冷風被帶入進來。

  來人正是劉金喜,他看陸良兄妹站在堂前,背對著他,剛想說話,又抬眼看見了坐在邊上的那個年輕男子,連忙走過去,抱拳施禮道:“卑職見過千戶大人。”

  年輕男子輕笑道:“老劉,不用這么客氣,雖然你現在是個總旗,但等你官復原職,咱倆身份一樣,搞這么客氣干啥。”

  劉金喜正色道:“禮不可廢,卑職現在只是個總旗。”

  陸良有些意外,這個年輕男子竟然還是個千戶,大明錦衣衛建制,設有指揮使一人,指揮同知二人,指揮僉士二人,鎮撫使二人,千戶十四人,另有副千戶若干,百戶、試百戶若干,另有總旗、小旗數百人,掌管整個錦衣衛。

  陸良聽那年輕男子的語氣,似乎這劉金喜是被貶為總旗的,原先應該也是一個千戶之職,難怪他一個總旗卻能待在鎮撫司中。

  陸良又聽那個年輕男子開口道:“老劉,這次回來,幫我干件差事,這差事辦好了,雖然不能說官復原職,但起碼升個百戶是沒問題的。”

  劉金喜道:“請大人吩咐。”

  那千戶大人突然看了眼陸良,劉金喜知道他的意思,便對著陸良說道:“陸良,你們先到外面等我。”

  陸良只好帶著陸貞娘出了這間屋子,在院落中找了一處背風處等候。

  寒風灌入體內,陸良只覺得北京城的冬天遠比后世要冷的多,小冰河期,外加上天災人禍,大明盛世而衰,只是不知道今夕是何年,等會探探劉金喜的口風。

  不出片刻,門簾從里打開,劉金喜將滿臉笑意的千戶送出院落之外,這才回來,對著一旁的陸良道:“先跟我回家。”

  兩人便跟在劉金喜身后出了錦衣衛鎮撫司,沿著胡同,往南行走。

  穿過幾條街道,便到了城南大時雍坊里的石碑胡同,扣開院門,劉金喜的老娘正在做飯,此時已近晌午,老太太咳嗽著,不知道在弄些什么飯食。

  劉金喜連忙攙扶著老娘進屋,只是屋中也是寒冷,火盆沒有升起來。

  劉金喜便忙活著將那火盆先弄起來,讓陸良和陸貞娘兩個人跟老娘在屋中待著。

  劉金喜的老娘看著這兩個娃子,靠坐在坑上的木柜邊,咳嗽幾聲,問道:“這是誰家的娃子?”

  陸良說道:“婆婆好,我叫陸良,這是我妹妹陸貞娘。”

  陸貞娘也怯生生說道:“婆婆好。”

  那老婆婆笑了,說道:“好,好,我這個老婆子很好,就是老了,不中用了。”

  劉金喜這時也將火盆弄起來了,端到屋中放下,對著老娘說道:“娘,這兩個孩子暫時沒有地方去,所以先在家住幾日,等過段時日我給他們找到住處,再搬走。”

  “家里也就我一個人,住在這就行了,還找什么住處,陪我這個老婆子,也有個伴。”劉金喜老娘說道。

  劉金喜沒有回她,對著陸良說道:“你燒些水,洗干凈,我去弄點吃的,門外有木柴,去院子中那口水井中打些水。”

  劉金喜又接著道:“那口井的水不能喝,如果口渴,外屋水缸中有水。”

  陸良此刻還裹著那個破氈子,劉金喜又從屋中找出一件厚實衣物,遞給他說道:“那氈子扔在院子里,等天氣暖好點好好洗干凈,先換上我的衣服。”

  陸良換上劉金喜的衣服,有些大,但是明朝的衣物都有袖子,將衣物纏繞一下,裹在身上,倒是也挺暖和。

  陸良收拾好自己,便在院落一角找出木柴,又在院子中的井口打了一桶水,突然想起劉金喜所說這口井中的水不能喝,他有些好奇這井水為何不能喝,便雙手輕輕捧起這清澈的水,放在口中,試著嘗了一口,苦咸的味道充斥口中,陸良一口將嘴里的水吐了出來。

  這時,劉金喜在院落中哈哈大笑道:“說了讓你不要喝,這水井里的水苦咸無比,不能喝,只能用來洗澡和洗洗衣物。”

  陸良疑惑道:“為何鎮撫司那口井水可以喝?”

  劉金喜抱起一些木柴,解釋道:“鎮撫司那口井可是少有的清泉水,清泉水井在這京城可不好找。”

  陸良好奇又問道:“那這滿京城的居民如何取水?”

  劉金喜搖搖頭道:“你一個富家子弟,真是不知道民間疾苦,當然是買水了,每日清晨有那伢人趕著水車挨家挨戶送水。”

  陸良明白過來,敢情這送水服務,明朝就有了。

  陸良拎起那桶水進入屋中,將水倒入屋中地灶上的大鍋里,見水不滿,陸良又打了一桶倒入進去,準備蹲在那里燒水。

  陸貞娘這時有些怯生生地走了出來,對著陸良小聲道:“哥,貞娘想出恭。”

  “出宮?出什么宮?”陸良不解。

  陸貞娘憋的小臉通紅,急著大聲道:“出恭。”

  劉金喜聽見了,便帶著陸貞娘去院中一處角落,指點了一番,獨自回來。

  站在陸良身旁,看著陸良笨拙地使用火鐮生火,搖頭道:“百無一用是書生。”便伸手摸出一個物品遞給了陸良。

第9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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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良接過劉金喜遞過來的竹筒,不解地問道:“大人,這是何物?”

  “火折子,打開之后,吹些氣進去,便可引燃柴草。”劉金喜解釋道。

  陸良試了一下,果真是燃燒了起來,陸良將土灶內的柴草引燃,然后放些細小的木柴,便一點點將火燒了起來。

  陸良將火折子遞還給劉金喜,那劉金喜又蓋上木筒,塞入自己的懷中。

  陸良燒著火,問劉金喜:“大人,我妹妹去了哪里?”

  劉金喜輕笑道:“在入廁。”

  陸良恍然大悟,而后想起出恭是什么意思,看來還是要多學習現代的字詞,以免不理解意思。

  劉金喜在弄著飯食,只見他取出一個鐵架子,放在陸良正在燒著水的聲音大鍋上,橫平放好,又將一個黑乎乎的鐵盆放在架子上,往盆里放了幾個胡餅,但看到陸良正好奇看著他時,又想了想,多放了幾塊,然后便取出木制鍋蓋將這個大鍋蓋上。

  原來竟是這樣熱飯食,陸良想起小時候的農村生活,竟是一般無二。

  這時,陸貞娘走了進來,看著陸良蹲在那里添柴燒火,便也蹲在他身旁,幫著他添柴。

  劉金喜笑道:“貞娘竟如此懂事。”

  這時,劉金喜的老娘在屋中坐不住了,來到外間,看見三人忙活,喘息兩口粗氣,咳嗽了幾下,說道:“金喜啊,怎么能讓娃子燒鍋,快到屋里暖和,這天氣怪冷的。”

  劉金喜放下手中的壇子,扶著老娘道:“娘,只是添柴燒火而已,又不是什么重活,您老快進屋歇著吧,一會飯就好了。”

  老婆婆滿臉皺紋,看著陸良兄妹添柴燒火,倒也說道:“可憐的娃子,金喜啊,等會去街上給娃子買兩件合身的衣衫回來。”

  劉金喜苦著臉道:“娘,我知道了,您老快進屋歇著吧。”

  老婆婆還是重復道:“買兩件合身的衣服,穿著也舒服,你看看這兩個娃子,穿的多難受。”

  劉金喜強攙扶著老娘進屋,自己出來又撥弄著壇子,將壇子中腌制的白菜咸菜弄進一些到大碗里,此刻是寒冬時節,小戶人家只能吃些秋季腌制的咸菜,不似豪富之家,有暖棚可以吃到新鮮瓜果蔬菜。

  陸良覺得燒的差不多,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突然問道:“大人,今夕是何年?”

  劉金喜疑惑不定地回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陸良苦笑不得,他是想問當今圣上是何人,這劉金喜怎么還背上詩詞了。

  陸良又問道:“大人,今年是哪一年?”

  “噢,你是想問今年是哪一年啊,我還以為你要考教老子詩文呢,你們這些讀書人,忒是酸,有話不直接說,非要拽文。”劉金喜恍然大悟,他接著又道:“過了冬至日了,前兩天剛剛祭天大典結束,要不是皇上大赦天下,只怕你們還在詔獄里蹲著呢。再過一個月,就是嘉靖十八年了,過了年,這該死的冬天也就結束了。”

  陸良心中了然,臉上如釋重負,如今是嘉靖皇帝朱厚熜在位,倒不是一件壞事,這要是到了明末,或者明初,只怕連吃飯都是問題,還好是明朝中期,雖然說有邊患和倭寇,倒還真是個富裕的時期,不用擔心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俗話說得好,寧做太平犬,休作亂世人,雖說那亂世出英雄,但是在那英雄的身后,卻有著那累累白骨,尸山血海。

  劉金喜對著陸貞娘道:“貞娘,別再添柴了,快燒好了。”

  陸良轉過頭去,一看,樂了,陸貞娘見哥哥不再幫她添柴,滿是凍傷的小手不停,將一堆木柴全部塞入土灶之內,將灶口堵的嚴嚴實實。

  陸良急忙抽出兩塊,說道:“貞娘,你把這灶門堵死了,就燒不著了,火要接觸氧氣,不是,接觸空氣,才能燃燒起來。”

  陸貞娘滿臉疑惑,聽不懂哥哥在說什么。

  劉金喜道:“好了,洗洗手吃飯了。”說完,端著那碗咸菜進了里屋。

  陸良帶著陸貞娘在屋中找了一個木盆,掀開鍋蓋,蒸汽瞬間冒了出來,充斥在屋內,看不見人影。

  陸貞娘咯咯一笑,拍手說道:“哥哥,消失了,消失了。”

  陸良將門簾撩開,讓熱氣散發一些,便找了一塊破布,包在那鐵盆邊,快速將這已經燙手的鐵盆從鍋中取了出來。

  然后又找到一個帶手柄的木頭水瓢,從鍋中舀了一瓢滾燙的開水倒在木盆中,陸貞娘剛想洗手,陸良攔住她說道:“別動,還燙,我加點涼水。”

  又從那地上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剛想放入木盆中,劉金喜正好看到這一幕,開口道:“別動。”

  陸良停住動作,劉金喜搶過他手中的水瓢,說道:“別加缸里能喝的水,去井里打。”說完便又倒回水缸中。

  陸良只好到院子中的水井里又打了一桶水,邊打邊嘀咕道:“小氣。”

  打上小半桶冰冷的井水,拿起水瓢給木盆中兌了點冷水,陸良試了試水溫,剛剛好,便叫陸貞娘洗臉洗手。

  這么多天,陸貞娘也好久沒有清洗過,便開心地蹲在地上洗著,水花聲響起,還有陸貞娘的笑聲。

  劉金喜將那盆胡餅端入屋中后,將鍋蓋蓋上,說道:“等會,我收拾一下偏房,你們去那屋好好洗洗,身上一股味兒道,我現在去買幾身衣物回來,小子,這錢先記上,要還的。”

  陸良說道:“多謝劉大人,陸良會還。”

  劉金喜便要出門,陸良問道:“大人,不吃飯么?”

  劉金喜披上一件厚厚的外袍,裹嚴實了,說道:“你們先吃,等會我就回來,照顧好我老娘。”

  陸良道:“大人放心。”

  劉金喜出了院門,往遠處走去。

  陸良見陸貞娘還在玩水,便叫起她,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她的臉,說道:“進屋去吧。”

  然后自己也用著這盆水,好好洗了一下自己的臉和手,可算是清爽一些。

  進入屋內,只見火炕上擺放著一張小桌,上面擺放著胡餅和咸菜,另有三副碗筷。

  劉金喜老娘道:“快吃吧,金喜是不是又走了?”

  陸良看妹妹坐在桌子邊,安靜地等他,便也不客氣,主動將碗筷分好,說道:“劉大人有事出去了,說等下就回來。”

  老婆婆嘆了口氣道:“什么大人小人的,整天不著家,也不說娶個婆娘回來,讓我這孤老婆子怎么去見他爹。”

  陸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夾個一個胡餅給老婆婆,又夾了一個給陸貞娘。

  老婆婆拿起筷子道:“快吃吧,家里也沒什么好招待的。”

  陸良笑道:“婆婆,有口吃的,我們就滿足了,您快吃。”

  陸貞娘等老婆婆動了筷子,才乖巧地吃了起來,陸良也吃了一口胡餅,倒是有些酥軟,和后世的餅味道差不多,又夾了一口腌制的白菜,有些苦澀,興許是用的粗鹽,沒有過濾好。

  三個人便就著咸菜吃著胡餅,陸良經過這些天的顛沛流離,已然是腹中饑餓,不由得多吃了幾塊。

  老婆婆吃完放下筷子道:“多吃點,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金喜打小也是這么能吃,只不過自從他襲了他爹的職位,在家吃飯的日子越來越少,就剩下我一個孤老太婆子,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陸貞娘出聲道:“貞娘會說話。”

  老婆婆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笑道:“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陸貞娘吃完了,放下筷子看著陸良還在那里大快朵頤,這段時間,他真是餓壞了,有些吃的都留給了妹妹吃,現在可算吃一頓飽飯,陸良簡直是餓死鬼投胎,敞開大嘴,就是一頓狂吃。

  那一盆胡餅,去掉老婆婆和陸貞娘吃的幾塊,剩下的全被陸良給吃光了。

  半晌,陸良打了一個飽嗝,吃飽喝足,開始收拾碗筷。陸貞娘待在屋中陪著老婆婆,說些童言無忌的話。

  收拾好之后,陸良便站在院子中打量這個錦衣衛總旗的家,四方院,一進的宅子,進了大門,便是幾間屋子,那老婆婆的房間坐北朝南,還有一間坐西朝東的房屋,剛剛見劉金喜從那間屋子取出衣物給陸良換,那也就是劉金喜的住處了,再東邊也有兩間屋子,一間應該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另一間應該是茅廁。

  再看著院落,簡單干凈,一張石桌擺在院子中,配著四個石凳,石桌上還晾曬著一些不知名的干菜。

  陸良正打量著這處后世寸土寸金的地方,院門從外推開,劉金喜拿著一個大包回來了。

  陸良連忙上前要接,劉金喜道:“不用,你們吃完了?”

  陸良不好意思道:“吃完了,沒給您留。”

  劉金喜說道:“吃完就好,啥?都吃了?那可是一盆胡餅,你這小子,老子還真養不起,飯錢先記賬上,回頭一起算。”

  陸良笑道:“好,回頭一塊算。”

  劉金喜將包袱拿到他那間屋子,然后又跑到對面那間堆放雜物的房間,收拾起來。

  陸良跟進去一看,這間屋子也有一處火炕,只是良久沒人住,都被雜物占滿了,劉金喜將雜物處理好,拍拍手上的塵土道:“你們兩個就睡這屋,等會我去隔壁借個澡盆,你們先洗洗。”

  陸良確實想好好洗洗,這具身體應該有快兩個月沒洗澡了吧,渾身都是污垢。

  劉金喜出了院門,不大一會兒,還真抱進來一個大木桶,雖然在陸良眼中小了點,但是確實不小了,陸良幫著搬了進來,放在里間地上。

  “去把燒好的水拎過來,你們兩個誰先洗?”劉金喜問道。

  “貞娘先洗,我去拎水。”陸良又從大鍋中將燒好的熱水放入洗澡桶內,又兌了先冷水進去,溫度適宜。

  劉金喜將包袱拿了過來,打開,里面有一床被褥,還有些青布直裰衣物和洗漱用品。

  劉金喜道:“誠惠兩百文錢,外加飯食住宿,收你五百文錢。”

  陸良也沒個概念,豪氣干云道:“日后一并與你結算。”

  劉金喜又遞過來一物,陸良拿在手中,昏黃色,有淡淡味道傳來,有些光滑,陸良問道:“這是何物?”

  “肥皂,好好清洗一下,換上新衣服,那身舊衣物先堆在地上,等天氣暖和些,自己洗了。”劉金喜說完就出去,聽著聲音,好像又推開大門不知去向。

  陸良看了眼肥皂,古代就有這東西了啊。

  陸良又看看劉金喜買的東西,呦呵,還有兩只牙刷,一個木盒中裝著些白色粉末,應該是刷牙用的牙粉吧,陸良拿牙刷用手指刮了一下,有些硬,但是確實和后世的牙刷別無二致,當真是出乎陸良意外。

  又摸了摸那套被褥,棉花填充的,這個時候看來棉花已經大規模種植了。再看那幾套為他和陸貞娘準備的衣物鞋襪,俱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款式顏色。

  陸良拿起兩條毛巾,柔軟吸水,這大明朝的百姓,日子過得不賴嘛,陸良感嘆一聲。

  叫過來在正屋正與老婆婆聊天的陸貞娘,陸良叫她脫衣洗澡,再不洗水都要涼了。

  陸貞娘扭捏一下,不愿意脫衣,陸良明白過來,便笑著說道:“那你自己洗,用肥皂洗干凈了,擦干了,換上新衣服。”

  陸貞娘點點頭,見陸良出了屋子,方才開心地脫衣跳進木桶里洗澡。

  陸良在院子中聽著屋內的水花聲,滿是開心,終于落下腳了,暫時不用領著陸貞娘顛沛流離,是時候想想該做些什么了。

  盤算著做些什么工作,或者自己能靠什么謀生賺錢時,陸貞娘便換好衣物,怯生生叫道:“哥,我洗好了。”

  陸良進屋一看,好一個乖巧的小丫頭,只見陸貞娘換上那身合體的衣物,正在綁著自己的頭發,腳下穿著新買的棉鞋,站在屋中。

  陸良道:“先在屋里等等,暖暖身子,再去婆婆那屋待著。”

  “貞娘知道了。”說完便轉過身來,陸良這才細細打量這個妹妹,嬌小玲瓏的身體,透著一股機靈勁,才六七歲的身體還沒長開,但是眉眼間全是笑容,正對著陸良微笑。

  “貞娘今年幾歲了?”陸良問。

  “貞娘都六歲了,哥你怎么忘了,真是笨蛋。”陸貞娘回答。

  陸良點點頭,六歲了,接著又問道:“你猜哥哥幾歲了?”

  “哥哥今年都九歲了,哥哥是笨蛋。”陸貞娘右手食指在臉頰上劃過,羞他。

  陸良笑了,說道:“去婆婆那屋吧,哥哥要洗澡了。”

  送走陸貞娘,陸良看著那桶黑黑的臟水滿是愁容,這怎么倒,倒哪里?

  正犯愁呢,正巧劉金喜又回來了,不知道又放回自己屋子什么東西,走到這間屋子看陸良沒有洗澡,問道:“怎么不洗?”

  “這臟水倒在哪里?”陸良問道。

  “倒在大門外的溝渠里就行。”劉金喜找了一個破瓢,又拎著一個有些騷氣的木桶,幫陸良把臟水倒了。

  換上干凈的洗澡水,陸良想脫衣物,看劉金喜沒有出去的意思,遲疑道:“那個,大人可否回避一下?”

  劉金喜笑了,說道:“都是男人,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快洗,有事和你說。”

  陸良沒辦法只好脫光了跳了進去,水花飛濺,劉金喜往后退了兩步,說道:“我明日要出一趟遠門,我老娘,麻煩你照顧些時日。”

  陸良問道:“要去多久?”

  “不好說,如果我回不來,你就是她兒子,替我給老娘養老送終,這是三十兩,省著點用,能用個一年。”劉金喜沉默片刻,又說道,然后取出三錠銀子放在坑上。

  陸良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問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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