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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長街邂逅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宮娥答道:“那位是河東裴氏子弟,名叫裴巽,現為太學生,文采很是出眾。m據他座師考語,來年若參加科考,定可高中進士的。”

    這個裴巽身材瘦弱一些,白凈面皮,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一個讀書郎,踢起球來比起楊慎交的健美英姿自然不可比擬,不過文質彬彬的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義安郡主跟三位嫡出姐妹素有攀比之意,一聽這個意中人是河東裴氏子弟,同樣是千年世家,家世出身不遜于弘農楊氏,心中更加滿意,點點頭道:“就是他了!”說罷示威似的向姐妹們一翹下巴,昂然而去。

    這些郡主因為是側妃所生,彼此年齡相差不大,有的還是同歲,不像韋妃所生三女年齡明顯差異,她們素知李馨雨性情,對她的跋扈早就習以為常,卻也沒人敢與之爭,大家都是郡主,爭男人這種事說出去豈不惹人笑話?

    因此眾郡主都默不作聲,待李馨雨離去,這才各自集中精神,在剩下的兒郎中挑選自己屬意的郎君。不一會兒,新寧郡主相中了太原王氏出身的王同皎,歡歡喜喜地離開,去向父親稟報去了,永壽郡主則相中了京兆韋氏的韋鐬,之后也悄然離去。

    新都郡主性情懦弱、羞澀內斂,一直羞于開口擇婿,結果被幾位姐妹搶了先,等幾個姐妹都選完了人,剩下幾個雖然個個都是出身名門,但是要么長得太丑、要么五短身材,實在是看不上眼,再有方才被姐妹們選走的郎君一比,更加不令人滿意。

    這一場鞠蹴也持續不了太久,身邊宮娥悄聲問了幾遍。新都郡主才搖搖頭,幽幽地道:“沒得中意的,且由爹娘作主便是,我不選了,這便走罷!”

    廬陵王夫婦這次大規模選女婿,而且把武家作為聯姻首選,正合武則天緩解武李沖突、聯手共治天下的要求,因此得到了武則天的首肯和大力支持,若非如此。李顯哪有膽量動用皇室和政事堂的一班宰相們做媒人,為女兒們從中牽線搭橋呢。

    此時廬陵王夫婦已經陸續得到消息,魏王武承嗣的兒子武延基一眼便相中了溫柔大方、容貌秀麗的永泰郡主李仙惠,而梁王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對安樂郡主李裹兒更是一見鐘情,夫婦二人聞言寬心大放。韋妃更是喜上眉梢。

    夫婦二人正高興的當口兒,其他的女兒們也紛紛回來了,她們自然羞于向父親親口說明所選的心上人是誰,這種事自有伴同她們的宮娥報上去,夫婦二人聽說女兒們都有了意中人,且個個都是世家豪門子弟,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至于新都郡主不曾選中。他們本也沒指望這一場相親會就解決所有女兒的終身大事,回頭再挑幾個少年才俊讓她選擇就是,因此也沒太往心里去。尤其是韋妃,自己的三個親生女兒都有了著落。別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馬上把名單謄錄了一份,自己不敢單獨面見那位厲害婆婆,便硬拉上丈夫,去后宮找武則天去了。女兒們都老大不小了。既然有所屬意,那么該嫁的就要及時把婚事操辦了。至于年紀還小的,也得先下了文定。

    這邊相親的事情結束了,政事堂才派人來通知那些正在蹴鞠的少年郎,說是宰相們要見他們。場上踢球的那些兒郎趕緊停下來,匆匆洗把臉,穿上衣袍,趕到政事堂去參見。

    那些宰相們也沒點正經事兒要跟他們談,只是不知所云地聊了幾句,便打發他們離開了,弄得這些少年權貴子弟們個個莫名其妙,卻不知道就這么一會兒功夫,他們已經被那班郡主們瓜分一空了。

    ※※※※※※※※※※※※※※※※※※※※※※※※※

    楊帆到了京中,按照左驍衛大將軍所給的地址找到王家在京的府邸,結果又撲了個空,此時王同皎正在政事堂莫名其妙地聽講,楊帆也不曉得他幾時才會回來,便想拐彎回家瞧瞧。

    楊帆撥馬出了王府所在的巷子,正欲離開尚善坊,迎面一戶人家門戶大開,七八輛各色香車從府中一一駛出,或西或東,各自散去。楊帆便策馬往路邊讓了一讓,自顧依舊前行。

    從這些車子來看,顯然這是一次使相千金、豪門貴婦的聚會,從車輛款式和修飾就能看出來,這都是女人家的專車,車上修飾脂粉味兒太濃。

    楊帆瞄了一眼,認得那戶人家是千金公主府,這位愈老愈活潑的千金公主素來喜歡交游宴飲,從她府上出來幾名女客實屬尋常事。

    從千金公主府出來的香車上,其中一輛車上坐的正是李裹兒,李裹兒款坐輕車,手中花枝輕搖,人面竟比花枝還要俏上三分。

    安樂郡主此番千金公主府一行非常愉快,很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這樣的味道,她覺得自己就是為了這樣的生活才來到這世上的,相比起來,她以前的十六年真算是白活了,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環境,才是最適合她的地方。

    今兒在千金公主府,她還飲了幾杯葡萄酒,她是頭一回品嘗到這樣醇美的酒,以前她哪有機會喝葡萄酒。只是當時覺得甜甜的有抹特殊的果香,甚是可口,這時才覺有點兒頭暈。

    李裹兒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可是正在興奮之中的她并無倦意,依舊興致勃勃地四處觀望著。

    一輛清油車,兩頭大青牛,車上用紗幔圍起,外面瞧著車中影影綽綽,只見一道麗影,卻難以看清她的模樣,倒也省了她戴淺露的麻煩。而她從車中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車上的一切,這里的一切對她而言,無疑還是陌生的,也因而極富吸引力。

    李裹兒正在左顧右盼,路邊一條頎長俊朗的身影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

    這人身著戎裝。黑色的戎裝有種金屬般的質感,仿佛那是烏鐵所鑄,讓人的身軀也顯得異常陽剛魁梧。看他騎在馬上,細腰乍背,劍眉星目,一眼瞧去,一股勃勃英氣便撲面而來。

    李裹兒心中一喜,連忙叫道:“楊校尉!”

    說著,她急忙撥開那白色如霧的帷幔,向著窗外又叫一聲:“楊哥哥!”

    楊帆正策馬而行,忽聞車中有人招呼,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車窗里探出一張明艷無儔的俏臉蛋兒,一條細金鏈兒的水滴玉墜正在她明凈的額前隨風輕搖,酒暈殘妝,份外妖嬈,正是李裹兒。

    楊帆心頭一驚,兩胯下意識地一緊,輕磕馬腹,便想與那清油車快些錯過去。李裹兒只道鬧市街頭他沒聽清楚,方才在席間還曉得扮小淑女,這時酒性漸漸上來,竟然一把扯開帷幔,跳到車轅上雀躍地大叫:“楊校尉!”

    這小美人兒發梳小雙髻,戴金鏈兒抹額,穿鵝黃色的窄袖衫,套桃紅色的半臂,著一條七彩斑斕的小間裙,又披著彩帶長帛,容顏俏麗如仙,這一站上車轅,登時吸引了街頭百姓們的注意。

    楊帆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只好硬著頭皮勒住坐騎,在馬上很矜持地向她拱拱手,點頭道:“郡主!”

    “來來來,你快上車,都好幾年不見你了呢。”

    楊帆嚇了一跳,連忙道:“哪有那么久?”

    李裹兒向他扮個鬼臉,俏皮地笑道:“君不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乎?快上來!”

    說著,她似有些頭暈,便先回了座位,拍著旁邊空出的位置向楊帆招手。

    街上觀望他們這一行人的越來越多,楊帆若與李裹兒不曾有過什么心中倒還坦然,此時心中有鬼,不免有些心虛,本來不想上車,可李裹兒招呼不已,他若再不上車,只怕要有更多的人注意他們了,只好硬著頭皮扳鞍下馬。

    旁邊自有任威替他接過馬韁繩,楊帆舉步登車進了車廂,剛剛坐定身子,李裹兒便伸出玉臂俐落地一拉,將那帷幔又遮了起來。楊帆欲阻不及,趕緊正襟危坐,刻意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

    李裹兒毫無覺察,抬臀掩起紗幔,欲待坐回時嫌兩人之間離得遠了,小屁股一挪,偏生挨近了他,笑嘻嘻地問道:“我聽說,你現在做了大將軍啦,你的兵招齊了么?”

    車子不能在路上久停不動,此時又復緩緩前行,楊帆雙手按在膝上,一副標準軍姿,目不斜視地正容答道:“是!某現任歸德中郎將,正在招募兵丁,如今合格兵丁已經過半,因‘千騎’嚴格,全部招齊怕還要一個月時間。”

    李裹兒瞧他這般模樣,英姿颯爽,陽剛俊俏,心中偏有一種喜歡的感覺。

    在李顯的子女當中,她是最常在祖母武則天身邊走動的一個,已經知道楊帆如今所領這支人馬的重要性。而且她更清楚父母雙親要想保住今時今日的地位,她要繼續過現這樣神仙般的日子,缺不了強力人物的支持。

    有千騎在手的楊帆,恰恰就是一個值得她家招攬的極有份量的人物!

    !
第836章 擁吻緋聞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本能的喜歡,再加上利益的需要,李裹兒對他便更加親熱了,瞧他一副拘謹的模樣,李裹兒“卟哧”一笑,輕輕挽住他的手臂,在他耳邊柔聲道:“你干嘛呀,人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m瞧你這樣子,當初欺負人家的時候,那般龍精虎猛的勁頭兒哪去了?”

    李裹兒說到這里,羞紅之中一抹春意倏然漾過她的眉梢。楊帆心中一緊,趕緊四下看看,慎重告誡道:“郡主千萬慎言,萬一被人聽進耳朵去,于你于我,都是大大地不妙。”

    裹兒酒意上頭,絲毫不懼,嬌嗔道:“你不怕做,還怕說么?”

    楊帆有苦難言,當初他只道這是一個美貌村姑,以他身份,占了一個村姑算什么大事兒,就算這姑娘還有父母高堂在,只消辦完了大事之后,使人向她家里說明身份,他家里還不是一千一萬個點頭?

    誰曉得她竟是……,而且還是一個未出閣的!

    楊帆頭疼不已,掌心都沁出汗來了。他如今可不是當年的那個愣頭青了,他有家有業,而對方卻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一旦事情敗露,后果當真不堪設想。而這個年歲的女孩子做事又最是嬌縱任性不計后果,他已經錯過一回,如今可是萬萬不可再與她有所糾纏了。

    楊帆加重語氣,神情嚴肅地道:“郡主!這件事不是說笑的!這里不是山村鄉野,既便是山村鄉野,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傳出些什么緋聞艷事,都是滅頂之災。洛陽是天子腳下,你是皇室貴胄,尤其需要謹慎!”

    裹兒聽得臉色一緊。楊帆見嚇住了她,心中一松,道:“我下車了,此番回城還有事情要做,郡主請慢走。”

    裹兒眸波一閃,突然說道:“你是說薛懷義么?”

    楊帆彎下腰去,正要伸手去拉帷幔,聽到這句話動作頓時一僵。

    裹兒眼中譏誚之意一閃,慢悠悠地又道:“還是說……張易之、張昌宗?”

    裹兒當日可是被張氏兄弟的美色很是“驚訝”了一下的。因此對這對美人兒兄弟很是注意,這些日子她在宮里刻意結交些宮娥太監,在外面又與那些京都名媛來往密切,這些人恰恰都是喜歡搬弄唇舌的,所以一些流傳在京的風流傳聞她很快便一清二楚了。

    裹兒又一口氣兒說了許多人名。有的楊帆聽說過,有的他從未聽過,不過聽說過的那些人都是某位命婦貴女的面首或情人,由此看來,他沒聽過的那些名字怕也都是這般身份。裹兒進京不久,居然對此已全部了然。

    裹兒說到最后,語氣忽然放緩了些。眼睛微微瞇起,眸中露出一絲狐一般狡黠的光,慢悠悠地道:“還有我的姑姑太平公主……”

    楊帆心中一緊,忍不住問道:“她又怎么?”

    李裹兒狡黠地盯著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問道:“有關她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楊帆冷然一曬,故作鎮靜地道:“一些長舌婦搬弄是非,豈能當真?”

    李裹兒婉媚地一笑。伸手掠了掠鬢邊的發絲,向他嬌滴滴地眨眨眼睛。道:“是哦,那你和人家只是在車中坐坐,怕什么搬弄是非呢?”

    楊帆頓時語塞,李裹兒見狀,突然又有些小緊張地問道:“你跟她……究竟是不是真的?”

    楊帆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因為他覺得李裹兒的神情語氣貌似是……興奮?沒錯,女人是喜歡打聽八卦,可是聽到一個和自己有過那般親密關系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有關系,居然會是興奮?

    楊帆根本無法理解李裹兒的心理,其實在李裹兒來說,此刻就像一個剛剛進城的鄉下丫頭,她有一種很嚴重的自卑心理,只是她掩飾的很好,愈是自卑,便用愈加的高傲來掩飾,所以無人察覺。

    那日在龍門,看到一身盛裝的太平公主時,李裹兒立即就被太平公主展現出來的那種高貴、優雅、成熟、大方的貴婦氣質所震懾,產生了一種天子仙妃般難以企及的感覺。

    當她從別的女人那里聽說楊帆和太平公主的風流韻事時,她于震驚之外,并無一點傷心憤怒,而是驚訝和……榮幸!

    “原來我竟然有幸和那個仙妃般高雅高貴的女人擁有同一個男人,原來我也不是那么差勁兒!”

    這就是李裹兒的心理,與有榮焉,甚至是雀躍。

    自從得知張昌宗和張易之是她最為畏懼的那位祖母大人的禁臠,她就避之唯恐不及了,但是對楊帆不然。除了楊帆本身的健壯英俊,極討女孩子喜歡的外表,以及他所擁有的值得李家爭取的勢力,還有這種很微妙的攀比心理在里面。

    李裹兒是極羨慕太平的風采的,她希望自己也能成為那樣高貴典雅、光彩照人的貴婦人,同時她又不覺得自己父親的這個妹妹,有什么大本事值得她畏懼的,所以她不像對張昌宗兄弟一樣避忌。她想的是取而代之,對楊帆她有一種奪過來就是自己的勝利、就是自己超過了姑姑的感覺。

    楊帆完全不能理解李裹兒此時的心態,他皺了皺眉,道:“你也知道,我正奉諭募兵,今日進城,確有要事在手,不克久留,我真要走了。”

    車輪轆轆,行于鬧市,帷幔之內,于酒醉之中的裹兒卻似身在芙蓉小帳之內一般,渾然忘了一道紗幔之外就是大千世界蕓蕓眾生。她一把扯住作勢欲走的楊帆,一雙妙目水汪汪地瞟著他,含羞答答地道:“人家……人家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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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疑惑地道:“你想甚么?”

    李裹兒氣極,在他腰眼上負氣地擰了一把,嬌嗔道:“自然是想要你了!非逼人家說出來不可么?”

    楊帆駭然道:“這是甚么地方?萬萬使不得!郡主,你剛進京,令尊地位未穩,此時方方面面、時時刻刻都當謹慎自省,千萬不可出什么岔子,我還有事在身,真得告辭了,后會有期!”

    “慢著!”

    楊帆愈是膽怯,裹兒膽子越大,她雙手挽住了楊帆的胳膊還不算,又抬起紅錦小靴攔在楊帆身前,嘟起帶著果香酒味兒的紅嘟嘟小嘴兒,嬌憨地道:“要走也成,你先親人家一下!”

    “什么?”

    “就一下,親了就放你走,要不然……哼!”

    紅錦小靴量體訂制,纖秀可愛,筆直的小腿白綾裹束,自裙下探出,縛于靴筒內,優美的腿形畢露無遺,此情此景,恰似撒嬌弄癡的少女羈絆情郎,很有一種香艷誘人的味道,可楊帆心底卻是怒火陡起。

    身為女子,一個不識大體、一個不知輕重、一個自以為是,此三者,在楊帆心中最是可憎,李裹兒此刻都犯了。

    楊帆心中暗生厭憎之意,可是此時此刻勢必又不能和她翻臉,正猶豫間,李裹兒格格一笑,撅起帶著果香味兒的誘人雙唇,便向他吻來,這邊剛剛作勢欲吻,恰好車子駛過路口,一陣風來,又無坊墻阻擋,刮得帷幔登時一飄。

    旁邊正有一人牽驢而行,驢背上馱了一捆柴禾,走得風風火火,帷幔一飄,被柴禾刮住,“嗤啦”一聲,圍住車子的紗幔登時被扯去整整一幅,將車中二人撮唇欲吻的情景大白于天下。

    街上行人咋見如此景觀,登時一靜,隨即大嘩,楊帆不由大驚失色。

    那牽著驢子的人被一幅帷幔都蓋住了,他手忙腳亂地扯下帷幔,一見是位貴人的輕車,車上一男一女,男子正用一種殺人的目光盯著他,慌忙大叫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從路上經過!”

    楊帆瞧這牽驢漢子,貌似有點面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

    這牽驢的漢子正是當初險些把剛回洛陽的狄仁杰從驢背上跌下來摔死的那個阿呆,這時街頭一陣騷動,楊帆也不能大剌剌地在車上坐著了,趕緊跳下輕車,爬上馬背,領著幾名忍俊不禁的侍衛飛騎而去。

    這時有那好心路人對仍自大聲辯白的阿呆低喝道:“呆子!還不跑,等著賠錢么?”

    阿呆頓時福至心靈,急忙牽起驢子就跑,他也機靈,不沿大道而行,馬上拐進一座坊中,在小巷里三轉五轉,覺得已經甩脫了追兵,這才心有余悸地站住腳步,回頭一看,一幅上好的宮紗還在驢背上,這一幅紗可價值不菲,不禁又嘿嘿傻樂起來。

    那邊長街上,陡然被人看見二人作勢欲吻的場面,李裹兒也是羞窘不已,偏偏那遮掩車子的帷幔又被那個牽驢的呆子帶跑了,只得吩咐人趕緊催車前行離開此地。那些百姓們眼見如此風流一幕,男的俊俏女的嫵媚,自然是嘖嘖贊嘆。

    出事地點就在尚善坊坊口,尚善坊多豪門貴戚,在此出入的有很多是豪門子弟與奴仆,其中有人是認得楊帆的,登時大聲把他的身份報了出來,眾百姓一聽竟是楊帆,不由撫掌大嘆:“名不虛傳,果然不愧是洛陽第一風流種子!”

    !
第837章 妒火中燒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如此一來,大家對那位不知名的嬌艷少女就更加好奇了,這美人兒是誰,竟然有本事和洛陽之花、令月公主搶男人?不過要說起來,這個小美人兒還真是麗色驚人呢,想必也不比太平公主差吧?

    熱衷此事的洛陽百姓議論紛紛。 M

    李裹兒剛剛回京不久,沒幾個人認得她,再者她平時住在宮中,尚沒有自己的府邸,雖然得了封號,相應的一套儀仗派場卻還不曾置備,出行未打旗幡,旁人自然無從識得她的身份。

    可是后邊恰恰有一位侍郎家的女兒,也是剛剛從千金公主府出來的。李裹兒天生身份比她高貴,想比也比不了,可是李裹兒艷色無雙,論姿色也比她強上百倍,不免惹她暗暗生妒,面上還得故作大度。

    如今機會難得,她又豈會放過。這位侍郎家的千金小姐馬上招手喚過貼身小婢,以團扇掩面,悄悄對婢子囑咐一番,便又縮回車轎,掩好了窗簾,那婢子得了主人吩咐,馬上大聲對眾人宣揚開來。

    本來,這樁事情路人看過也就算了,不就是俊男俏女一雙佳人欲車中輕吻么,雖說是樁風流事兒,卻也不算如何駭人,而且百姓們對此很是喜聞樂見的,可是那位侍郎千金使人一說破李裹兒的身份,這件事馬上就不同了。

    光是一個青年男子和不日就將成為太子的廬陵王之女有此緋聞,就已值得一傳,這個青年男子已然娶妻生子。這件消息就更加值得一傳,而這個男子名叫楊帆,和這位郡主的姑姑太平公主還有一腿,你說這個消息值不值得大傳特傳?

    只要想想。這里邊就有多少激動人心的不倫畫面啊!不傳還有天理么?于是乎,一傳十、十傳百,這個消息便迅速傳播開去。

    僅是傳播這個消息也就罷了,可是謠言的特性就是扭曲、變化、夸張、擴大。等第二天這個消息傳遍大街小巷的時候,已經出現了上百個版本,其中最香艷的版本就是楊帆與太平公主、安樂郡主姑侄二人一男二女大被同眠的故事。

    就仿佛有人親眼看見一般,時間、地點、三人如何廝混,描述的惟妙惟肖,如果這要形諸于筆墨,付諸于書本,考慮到抄錄不易,刻版艱難。或者還會簡約一些。只是動動嘴皮子、耗費點唾沫星子。那細節自然是越來越細。

    近兩年來已經漸漸淡出“洛陽娛樂圈”的楊帆,陡然間又成了風流場上第一悍將,不知多少男人一面義正辭嚴、滿面正氣地譴責著他的無恥。一面暗暗垂涎他的艷福,幻想那旖旎的場面。

    ※※※※※※※※※※※※※※※※※※※※※※※※※※※※

    魏王有子。名曰延基。

    武延基昨日相親,一眼便看中了溫柔大方、容貌秀麗的永泰郡主李仙惠,回去與父親一說,武承嗣見兒子極為中意,便也首肯了。

    武承嗣對于皇位依舊念念不忘,但是現在廬陵王回京已成事實,不日就將被扶為太子也是必然的事,他對未來必須做兩手打算。

    如果姑母肯回心轉意或者因為其它什么緣故,使他能夠成為太子,進而成為皇帝,那么娶一個李家的兒媳也不錯。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她縱然姓李,生出的兒子也是姓武,與武氏江山并無負面影響,而且有這么一個李家的媳婦,還有助于得到仍舊心向李氏的臣民們擁戴。如果這天下注定要歸還李氏呢,那么自家有個李氏兒媳,也依舊可保武家富貴。

    因為這些原因,再加上武承嗣對這個嫡長子十分器重,也最是疼愛,因此兒子一說,武承嗣也就答應下來。結果次日他就聽說了楊帆和安樂郡主在街頭擁吻以及由此衍生的無數八卦故事。

    武承嗣昨日就已經知道廬陵王安排了兩個女兒分別同他和武三思家進行相親。同他兒子相親的是永泰郡主,同梁王兒子相親的就是這個安樂郡主。如今安樂郡主和楊帆鬧出偌大丑聞,作為武三思的老對頭,武承嗣笑得直不起腰來,似乎身上的病痛也輕了許多。

    風流傳聞的威力著實驚人,武三思那邊居然也及時聽說了這件事情。昨日武崇訓回來便沒口子地央求父親速速向廬陵王求親,武三思笑罵了幾句兒子沒出息,也就答應下來,他的打算其實跟武承嗣差不多。

    結果昨日剛剛告訴媒人,武家同意結親,不日就下文定,今日就聽說了這般丑聞,武三思氣得一連摔碎了五件古董,外加一副花架,大怒道:“豈有此理,老管家,速速派人去告訴廬陵王,他家女兒如此好家教,我武家真真的消受不起這般好兒媳!”

    “不要啊……父親!”

    武崇訓大概早就聞風而至,正躲在外面看他老爹動靜,武三思這話剛一出口,武崇訓就悲呼一聲,從外面撲進來,一把抱住了他爹的大腿,淚流滿面地央求道:“父親!兒對安樂一見鐘情,此生非安樂不娶,求父親大人成全!”

    “混賬!”

    武三思腿一抬,就把武崇訓踢了出去,好在這是自己兒子,親生骨肉,武三思沒舍得用力,使得是個甩字訣,把他扔了出去,卻沒受傷。

    不料這武崇訓就跟一塊狗皮膏藥似的,武三思的腳剛收回來,他又隨之撲到,一把抱住武三思的大腿,痛哭流涕道:“父親,我看那安樂美如天仙,眸清似水,絕非不守名節的淫蕩婦人,此事定是街坊謠傳!父親你想,安樂回京才幾天功夫,什么姑侄共侍、大被同眠,分明是小民無聊,造謠污蔑!”

    武三思吹胡子瞪眼地罵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就算這消息是假的,我武家也丟不起這個人。再說,什么大被同眠是假,她與楊帆街頭擁吻,不知廉恥,數百人看見,這也是假的?我武家王侯之家,豈能因此污了自家名聲!你要好女子,天下人大可選得,何必非要此人!”

    武崇訓語氣堅決,說道:“兒心中只屬意安樂一人,不復他想!安樂郡主仙子一般的人物,豈能如此不知羞?這件事,定然也是謠傳!就算它是真的,也不過就是一吻罷了,安樂幼居深山,剛回都城,有些不知禮法,也是理所當然,兒子不嫌棄!”

    “你……”

    武三思拿這個迷了心竅的兒子實在沒法,只好語重心長地勸道:“兒啊,你與她并無情意,所迷者不過是她的姿色,安樂那丫頭,為父是見過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不過,任她美如天仙,令人神魂顛倒,也不過是一時癡迷,娶回家來,不消三五月,便視若無睹,再不復當初滋味了,所謂美色,不外如是,哪值得大好男兒付出聲名代價,為父是過來人,你且聽為父良言相勸,莫要癡迷!”

    武崇訓把頭一搖,昂然道:“我不!兒非安樂不娶!任世人如何誹謗,兒子信她!哪怕她真的年少無知,被人引誘,做過什么不守婦道之事,兒也愿意原諒她,父親若是不允,兒……兒……”

    武崇訓左右一找,抓起一塊古董陶器的碎片,往脖子底下一抵,大聲道:“兒就立即死在父親面前!”

    武三思氣得跳腳,大罵道:“老父一生英明,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混帳東西!真真氣殺老夫了!”

    武三思在外面飛揚跋扈,放眼朝野,也就武承嗣一個對手。其實當下有資格跟他叫板的除了魏王還有宮里面的二張,不過二武和二張的勢力發展暫時還沒有沖突,彼此還算合睦,談不上對頭。

    如今武承嗣病情越來越重,始終不見好轉,許多依附于武承嗣的人現在都在做著改換門庭投奔武三思的打算,一時間武三思大有縱橫天下,欲求一敗而不可得的寂寞感,可今天他終于敗了,敗在他的寶貝兒子手里。

    再能干的爹也架不住一個不爭氣的兒子,最是小兒不爭氣,長使英雄淚滿襟啊。武三思被他的混賬兒子氣得三尸暴跳,奈何兒子以死相逼,他也實在沒有辦法,又是罵又是勸地說了半晌,武崇訓只是執迷不悟,武三思只好拂袖而去,這樣的混賬兒子,他真是沒法管了。

    武崇訓對李裹兒當真是一見傾心,徹底被李裹兒的無雙美色給征服了。說起來,他也不是未曾經歷過女色熏染的初哥兒,可是不知怎地,頭一回看見李裹兒,他就神魂顛倒、不能自己了。

    莫說只是坊間傳言說楊帆和李裹兒在長街擁吻,就算他親眼看見李裹兒從別的男人床上下來,他也是舍不下這樣嬌麗無雙的天上仙子了,此刻在武崇訓眼中,那李裹兒就是天仙一般的存在。

    可是對李裹兒,他可以無盡寬容,對楊帆卻又不然,武崇訓好不容易勸得父親放棄拒婚,先是大大地松了口氣,既而便想起楊帆竟然拔了他的頭籌,品嘗過那小仙子的唇脂香澤,登時妒火中燒。

    他不會尋李裹兒的不是,卻視楊帆如不共戴天的仇人,武崇訓咬牙切齒地發誓道:“楊帆!楊帆!我武崇訓斷不饒你!不把你銼骨揚灰,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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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父謀于權,子迷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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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應該說是源自于楊帆的,可武三思竟出奇地沒有一絲想要刁難楊帆的念頭。 M

    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發現楊帆對他而言,比以前更有用了。

    當日武則天特意召見他,曾對他暗授機宜,那時他就察覺到楊帆將受重用。之后楊帆果然被任命為“千騎將”,武三思比誰都清楚一個“千騎將”比一個金吾衛大將軍或者一個千牛衛大將軍能夠發揮的作用更大。

    他一直試圖插手禁軍,尤其是羽林衛,可羽林衛一直被武攸宜視為禁臠,任何人也休想插手,武三思數次試探,都被武攸宜拒之門外,武三思明知這股力量的重要,偏偏不得其門而入。

    如果……,這支“千騎”能夠傾向于他,那將對他爭奪皇位產生多么大的影響?至于他和楊帆之間的過節,在這么大的利益面前,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更何況,楊帆所言與姑母所言相互印證,也可以證明楊帆當初的苦衷確屬事實,換作任何一個人,皇帝已經寄下了他的人頭,連他一家人都做了人質,還要他去背叛皇帝都不現實。

    之后在龍門時,楊帆已經對他說了實話,這就等于對他表明了心跡,說明楊帆依舊沒有背叛他武三思的意思,只可惜他當時沒有采信楊帆的話。

    他和廬陵王的聯姻始于昨日,這樁丑聞的發生也在昨日,如果楊帆和這位小郡主之間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也不可能是昨日猝然發生。必定是楊帆護著李裹兒從房州趕回洛陽途中發生過什么。

    既然不是明知安樂郡主即將成為武家兒媳,還敢狗膽包天,那楊帆也算是受了無妄之災了,李裹兒那丫頭他見過。以那丫頭的無雙美色,如果她誠心相就,天下間能抗拒的男子著實不多。

    眼下這安樂郡主還不是他武家的兒媳,若非他也決定不了安樂郡主的歸屬。面對一個對他爭皇位大有幫助的楊帆,他甚至會成全楊帆和李裹兒的好事,舍一女子,得一大將,使他在爭奪皇位時多一塊重要籌碼,這種事才是大英雄所為啊!

    武三思有著這般想法,自然無法遷怒楊帆,可武崇訓此時對楊帆卻是又嫉又恨,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才甘心了。只是他這位高陽郡王有職無權。叫他領人打進禁軍大營。拿一位皇帝的親軍將領為所欲為,他沒那個魄力,也沒那個能力。

    武崇訓咽不下這口氣。轉念一想,忽然想起最近與他父親來往極為密切的叔父武懿宗來。此刻他這位叔父正管著京都屯軍,同在軍隊系統,官位又比楊帆高得多,或者可以幫得上忙。武崇訓想到就做,馬上離開王府,去尋他這位叔父。

    別看武懿宗在河北昏招迭出,還得了一個“騎豬將軍”的雅號回來,可是愛面子的武則天壓根不提她這個侄兒的一系列過錯,反而以平定契丹有功,調他回京,任左金吾大將軍,兼領京都全部屯兵。

    這屯兵就是團練兵,鑒于契丹和突厥兩出河北,對京都威脅太大,武則天生恐屯扎于京都的禁軍數量不足以保證洛陽的安全,又成立了大量的團練兵,而這些兵馬統歸武懿宗掌管。

    武崇訓快馬加鞭趕去左金吾大營尋找他的叔父,武懿宗一看他來頗為驚訝,待他吞吞吐吐說明來意后,武懿宗不禁啞然失笑:“原來是為了女人!”

    武懿宗原本與武攸宜一樣,在武承嗣和武三思之間嚴守中立,不敢向任何一方過于靠近,可這兩年來武承嗣的身體每況愈下,武懿宗感覺武承嗣的壽命都未必撐得過他們的皇帝姑母,那么將來武家有資格問鼎皇位的恐怕就只剩下武三思一人了。

    于是,武懿宗迅速向武三思靠攏,這一次在河北出乖露丑,武則天表面上裝聾作啞,私底下卻把他叫去罵了個狗血噴頭,最后也是武三思幫他解圍方才了事,兩個人的關系因此更加親近了。

    武崇訓是武三思的嫡長子,如果武三思將來能做皇帝,這武崇訓就是皇太子,武懿宗有心結交,對他的要求自然滿口應允。

    武懿宗對武崇訓道:“崇訓,楊帆如今是歸德中郎將,正替陛下組建‘千騎’,這樣的人物不是想動就能動的,要殺他絕不可能,不過我說的是直接殺不可能,轉個彎兒卻也容易。”

    武崇訓先是大失所望,一聽還有下文,不由又來了精神,急忙道:“還請叔父指教!”

    武懿宗道:“我說動不得他,是因為他現在是千騎將,受到皇帝看重。你也知道,皇帝看重一個人時,那是比自家人都要親的。直接殺上門去,萬萬不可,不過我可以利用自己的權力和人脈,整他個灰頭土臉。

    只要此人組建千騎一事無成,陛下察覺此人不堪大用,因之生厭,那時候他就失了勢,一個失了勢的楊帆,以你梁王之子、高陽郡王的身份,還不是想打想殺,隨心所欲?”

    武崇訓大喜過望,連忙長揖道:“叔父深謀遠慮,如此,這事兒便拜托叔父了!”

    武懿宗傲然一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

    楊帆當日不曾尋到王同皎,又過了兩日再想去左驍衛找他時,便已聽到消息:王同皎已被廬陵王選中,不日就要成為廬陵王的乘龍快婿了。王同皎是軍中將領,是以這個消息在軍中傳的極快。

    楊帆一聽這消息便大失所望,廬陵王很快就要成為皇太子,到時候王同皎就是駙馬都尉。武則天之所以擴‘百騎’為‘千騎’,就是因為內奸的事使她提高了警惕,她需要一支和武李兩家都有聯系,又不可能徹底倒向其中任何一方的武裝力量。

    王同皎既然做了廬陵王的女婿,這個人就不可能用了。武則天不會允許一個肯定站在李家一邊的人到千騎中擔任將領,楊帆只得作罷,倒是呂顏和高初終于趕來報到,中層將官進一步得到了補充,唯有兩個郎將的職位依舊空缺著。

    這一日,‘千騎’人馬已經招募了八百多人,還差近兩百人就達到千人之數了,這八百人中有七成選拔自京師各路禁軍,有三成是京都良家子弟,都是自幼習武的,其中不乏游俠兒,殺過人、見過血。

    在楊帆等人層層把關、嚴格要求之下,但凡能夠被選進來的人個個都是能以一當十的精兵強將,毫不夸張地說,這支軍隊只需稍加整合,無需再予訓練,就是一支出類拔萃的精銳部隊。

    當然,這些人雖然大多起于微末,與高層勢力絕無關系,但是他們之中卻也不是沒有拉幫結派的事。像楚狂歌、馬橋、呂顏、高初等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多年結交下來的袍澤、戰友、兄弟、心腹。

    這一點楊帆是無法控制的,哪怕他從兵到將,所有人都從白丁開始選拔,用不了多久,這些人也會根據同鄉同伍同隊同旅等各種原因形成一些相對親密的小團體,各路中層軍官也會在帶兵的過程中漸漸形成自己的小集團。

    正如楊帆當日對武則天所言,一支上千人的隊伍,他想直接控制每一個兵丁是不現實的,他把自己分成一千份,和每一個兵丁私密接觸的時間能有多久?事必躬親的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逼得所有將領心灰意冷,都去當甩手掌柜的。

    而他依舊不可能讓所有人都與他親如兄弟,那時候整個隊伍在他的直接控制下將變成一團散沙,智者不取。其實他只需要把上層、中層的軍官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就能對整個“千騎”如臂使指。

    眼看還差兩百人就能組建成軍,可以著手培養這支完全由他一手掌握的武裝力量,楊帆也是喜不自勝,這幾天他一直待在軍隊里,洛陽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街頭擁吻事件以及由此衍生的諸多花邊新聞,他此刻還一無所知。

    楊帆此時正抱著雙臂站在校場邊上,笑看那些剛剛征募來的新兵在馬球場上擊鞠,這種運動不但能鍛煉他們的騎術,加速他們之間的配合與默契,還能讓兵員們之間迅速地熟悉起來。

    有那大膽的士兵見楊帆正在場邊觀看,便高聲道:“楊將軍,屬下聽聞將軍擊鞠之術極其高明,當年曾與太平公主殿下以及禁軍眾位將領聯手大敗吐蕃擊鞠隊,如今何不下場來,讓大家見識一下!”

    四下的兵士一聽立即起哄,都想見識見識楊帆的功夫,楊帆一開始還故作矜持,直說已數年不曾擊鞠,功夫荒廢許久,架不住眾人一再慫恿,最后只好出場,馬上有人躍下馬來遞過球杖。

    楊帆正要翻身上馬,行軍司馬許良怒氣沖沖地從遠處走過來。許良比之許多大字不識的將領要強上一點:他能寫會算,是讀過書的,兼之心思細膩,故而楊帆讓他做了行軍司馬,這是參謀長一類的職務,平時最為繁忙。

    楊帆轉眼看見許良陰沉著臉色,十分氣憤的樣子,不由心中一緊,忙把球杖遞還給那個士兵,快步迎上去,對許良問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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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章 戶部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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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良憤然道:“中郎將,咱們自打組建‘千騎’,迄今已經有大半個月了,眼看著兵士數目即將滿員,卑職就想,這兵甲、器仗、馬匹、衣糧等物也該按員領取,以便配發了!”

    楊帆欣然道:“自當早作準備,司馬所慮甚是!”

    許良道:“卑職想到就做,便去軍器監、太仆寺還有戶部走了一遭,結果他們紛紛搪塞,尋了諸般理由就是不肯予以撥付。m”

    楊帆眉頭一皺,察覺到不對勁兒了:“不應該啊!咱們可不是什么雜牌兵馬,天子親軍、禁軍中的嫡系,他們又不是不清楚,還敢刁難不成?”

    許良冷笑道:“何止如此!卑職去戶部討要米糧時,他們還告訴我,咱們千騎是剛剛組成,而戶部計吏手頭的預算是年初就訂下的,當時可不包括咱們。如今朝廷用度緊張,并無富裕,一時無處籌措,恐怕這軍餉,一時半晌也要發不下來了!”

    楊帆目中戾氣頓時一閃。

    許良又道:“中郎將,此事不可等閑視之啊!咱們剛剛成軍,軍卒大多是從各衛禁軍中優中選優挑出來的,他們都知道咱們是天子近衛,這才踴躍報名,如今若是連甲仗武器糧米軍餉都延誤發放,這軍心就完了。”

    楊帆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他也知道此事之重要,他的兵都是優中選優選出來的,大部分來自禁軍,這些人大多打過仗殺過人,在戰場上都是精銳,可平時便不免多了幾分傲氣。他們肯踴躍加入“千騎”,沖的就是這支軍隊比其他所有軍隊規制、地位都要高,如果了出了這種事,軍心必散。他的威望也將跌落谷底。

    如果這支軍隊成軍已久,也許楊帆能在軍中樹立他的威望,把這支軍隊牢牢地把持在手中,即便一時出了什么問題,軍心也不會散,可“千騎”剛剛成立,他可沒有那份王霸之氣,讓那些死尸堆里打過滾的老兵們即刻歸心。

    如果這時候他沒有馬匹沒有甲仗沒有武器讓士兵操練,糧米發放不足,連軍餉都發不出來。那所謂的“千騎”就是個大笑話,人心一散,想再整束起來可就難了。而且鬧到聲名掃地,他想在軍中站住腳都不可能。

    “這是誰想跟我作對?不是有來頭的大人物,諒來也無人敢跟我作對,畢竟這是皇帝特旨成立的近衛軍。”

    楊帆暗自心驚,卻不知道一切緣由都因李裹兒那瓢禍水而起。可眼下馬上就到月末,介時發不出餉來那就鬧了大笑話,得馬上解決這件事,也無暇深究到底是誰意圖跟他作對了。

    楊帆馬上道:“我立刻去戶部,先把糧米和軍餉問題解決,其它的事緩一緩再說。這件事你先嚴格保密,不得透露半點風聲出去!”

    許良慎重地點點頭,道:“我曉得其中厲害。這不一回來就來找你了,并不曾對其他人談起!”

    楊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他做司馬真是找到了人,如果是黃旭昶或馬橋、楚狂歌那些人,只怕一進轅門就吵得滿世界都知道了。那時可真要焦頭爛額,叫人看了大笑話去。

    楊帆馬上讓任威牽來戰馬。領著幾名侍衛回城,直奔戶部而去。

    戶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錢谷之政、貢賦之差,有尚書一人、侍郎兩人,其下設四司。同刑部吏部等其他五部一樣,第一司的名字和部衙的名字一樣,也叫戶部,只不過部字后面還有一個司字,全稱是戶部司。戶部司之后,又有度支司、金部和倉部。

    戶部司掌戶口、土田、賦役、貢獻、蠲免、優復、姻婚、繼嗣之事。度支司掌天下租賦、物產豐約之宜、水陸道涂之利,歲計所出而支調之。金部掌天下庫藏出納、權衡度量之數。倉部掌天下軍儲,出納租稅、祿糧、倉廩之事。

    楊帆一時間也分不清這四司之間的關系,但他在吏部和刑部待過,知道第一司是全衙最重要的部門,但凡大事,均在第一司掌握,因此一到戶部,馬上直奔戶部司。

    戶部郎中本來是狄仁杰的長子狄光嗣,狄仁杰去世后,三個兒子都去職丁憂,回家守孝去了,需三年后方能起復,眼下這位戶部代郎中叫曹涵,別看他論品級比楊帆要低些,但大權在握,見了楊帆自然不卑不亢。

    曹郎中聽楊帆說明來意,只是淡淡一笑,慢條斯理地道:“本司只負責依據發放錢糧,度支司不曾對千騎所需進行預算,本司自然無從分配。只要本司見到度支司俸給餉銀的發放細表,必然分文不少地撥付‘千騎’。”

    楊帆想著新軍甫立,不宜多生事端,一聽曹郎中所言有理,便也客氣地道一聲謝,問明度支司所在,便往度支司趕去。

    度支司郎中叫柳南泉,是個蜀人,楊帆一進他的簽押房,便嗅到一陣濃郁的茶香,一個小廝正在堂下煮茶,聽楊帆說明來意,這柳郎中倒是非常熱情,馬上請他上座,吩咐小廝上茶。

    這茶嗅著雖香,可是放了姜蒜桔皮、鹽巴豆面一類的東西之后,楊帆便無福消受了,是以只是硬著頭皮喝了一口,便即放下,向柳郎中說明了自己來意。

    柳郎中飄飄欲仙地品著香茗,聽楊帆道明來意后,馬上道:“不錯,這預算么,確由本司來做,舉凡定額的上供、專款存儲、科買諸數、百官俸給、賞賜財物等等,皆有計劃。

    本司要匯總各路財政收支,綜合賦稅收支、軍國用度、軍需邊備所需,進行匡算,報尚書省再呈皇帝陛下批準,有司方可據以發放。這么龐大的用度,不是可以隨時測算的,因此每年都在年初的時候進行一次預算。

    ‘千騎’剛剛成立,已經錯過了今年的預算之期,本司是不可能單獨為你們再對各項收支進行一次匡算的,按照慣例,這種臨時增加的支出,都是由戶部司先行撥付,年終的時候再報到本司,加入本年度支出,并據以預算來年支出。”

    楊帆聽他云山霧罩地說了一氣兒,只聽明白了一件事:“這件事,你還得找戶部司去解決,我們只負責做計劃,而且一年一次,你們沒有錢米糧餉,跟我們挨不著。”

    這般推來搪去何時是個了斷,楊帆微怒道:“戶部司說要你們度支司出了細表,便可依據發放,而貴司又講戶部司可以先行發放,年底再補條子,你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楊某手下那些兵將卻去找何人討糧米裹腹?”

    柳郎中哈哈一笑,忙道:“將軍莫急,糧米軍餉可不在本司手中,想要給你也沒有辦法。這件事說起來,確是戶部司的事情,你與本司為難可沒有道理。這樣吧,本官給你指一條明路……”

    柳郎中端起茶來美美地抿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又道:“將軍可往倉部一行,倉部掌天下軍儲,出納租稅、祿糧、倉廩之事。如果他們那里有富裕錢糧,本司便為你臨時加做一筆預算,那也沒有什么。”

    柳郎中說到這里,便站起身來,對那堂下小廝道:“去!告訴何員外,鄭主事,今天可能有點公事,需要晚走一陣兒,叫本司的一干人等候著本官的消息。”

    人家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楊帆又能如何?只得起身告辭,再往倉部去見那位鄭中博鄭郎中。

    鄭郎中比起曹郎中和柳郎中來少了幾分戶部高官的雍容氣派,滿臉褶皺,臉頰瘦削,兩道倒八字眉,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楊帆到了倉部,剛把來意說了一遍,鄭郎中便愁眉苦臉地向他倒起了苦水:“楊將軍,你的來意下官清楚了,可下官實在無能為力啊,你看哈,這是今年各項的開支用度,本司庫中空空,實在是抽不出錢糧來了。”

    鄭郎中搬過奇厚無比的一本帳簿,蘸了點唾沫,逐一翻開來,對楊帆指點道:“你看,這是陵寢供應、祭祀、儀憲、俸食、科場、餉乾、驛站、稟膳、賞恤、修繕、采辦、織造、雜支……

    還有這里,河北、隴右兩地兵災頻頻,租稅交不上來,朝廷還得倒貼,這是年初就撥下去的米糧、錢款。你看,這是各路禁軍所需的錢款,這是閩浙水災撥付的賑款,這是劍南道、黔南道的欠款……”

    楊帆終于忍無可忍了,沉聲道:“鄭郎中,這些事與本官全無干系!圣上下諭命我組建‘千騎’,皇帝也差不得餓兵,我只問你,衣糧軍餉,可能撥付?”

    鄭郎中把奇厚無比的帳簿往案上一放,愁眉不展地道:“沒錢!”

    “你……”

    楊帆怒不可遏,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旁邊幾個小吏見狀,登時就要上前幫忙,鄭郎中瘦小枯干的身子整個兒被楊帆舉在了空中,臉憋的通紅,依舊很是淡定地向手下擺了擺手,對楊帆愁眉苦臉道:“實在沒錢!”

    楊帆碰上了這般滾刀肉,總不成真個一拳打死他,楊帆把他恨恨地往地上一摜,拔腿就走,鄭郎中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子,揚聲喊道:“楊將軍,內府建明堂、天堂、鑄九鼎,從咱們戶部挪借了一大筆款子,你要是能給咱們要回來,下官就有錢付你軍餉了!”

    楊帆把袖子一甩,門口一支花架“砰”地一聲飛起來,摔到墻上,連花盆帶木架都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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