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找書苑 > 军事历史小說 > 醉枕江山最新章節 >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
選择背景颜色: 選择字體: 選择字體大小:
第855章 山東來人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人有散時曲有終,公主府的這場盛宴終究還是散了,公主郡主們興猶未盡地散去,大門打開,各式車馬紛紛離去。
  
  楊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當初在御前當差,隔著一道珠簾與婉兒眉來眼去,就在女皇眼皮底下的那種刺激感,與今日李裹兒的舉動應該算是大同小異吧,可他那時樂在其中,這時卻完全接受不了,甚至厭惡。
  
  也許是他已不復少年心境,不太適應這種心跳的玩法了,又或者是因為他心中早已梗了一根刺,而李裹兒接下來的一系列輕佻且不分場合的大膽表現,令他的反感愈來愈強烈,單純因為李裹兒殊麗異常的美色帶給他的誘惑已蕩然無存。
  
  楊帆沒有注意到當他策馬離開公主府時,太平公主遽然消失的笑容和那有些黯淡、有些躲閃、有些慍怒,又有些惆悵的目光。
  
  楊帆與安樂郡主長街擁吻的傳聞甚囂塵上,太平公主是知道的,即便她手下的人不說,平日有所來往的那些公主貴婦們,也不乏想看她難堪的人。既然知道了,即便她不信,裹兒和楊帆同至亭中時她又豈能不加注意?
  
  迄今為止,或許只有兩處地方還不知道,一處是九重宮闕之內的宮廷。除非張氏兄弟覺得有必要給楊帆上點眼藥兒,否則他們是不會說的,別人更不會進言,一個是天子的孫女、一個是天子的心腹,誰愿做這惡人?另一處地方就是楊家了,沒有人會閑極無聊。跑去和楊家娘子說這些事,做那里外不是人的小丑。
  
  太平從不懷疑楊帆的魅力,她相信如果楊帆有心追求,很少會有女子抗拒得了他。但她不相信楊帆會做這種事。可今日亭中發生的一切,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當時只能佯裝沒有看到。沒有人注意到她迎風而立的身子已經僵硬,清風拂在她的臉上不再是清涼的感覺,而是火辣辣的。
  
  她從未奢望楊帆為她守身如玉。可那是裹兒呀,是她的親侄女!也許,她的母親先為太宗之嬪,后為父親之妃,如今又納面首,如此之般,早就淡漠了她心中對于這些禮教道德的看法,可那個女人是誰都可以,她不希望是裹兒。
  
  “楊帆便如此不知輕重?他不知道裹兒是一位未出閣的郡主?不知道她即將成為梁王武三思的兒媳?不知道她是我的親侄女嗎?”這種事。她無法啟齒。無法質問。甚至親眼見到了也只能佯裝不知道,但她瞞不了自己的心,她不知道她是該憤怒還是失望。
  
  李裹兒坐在香車上。微帶醺意地托著下巴,正在反復思量楊帆悄悄而嚴厲地對她說過的話:“你繼續玩火就真的害人害己了!你不要以為別人都不長眼睛。你的小小伎倆可以瞞過所有人么!紙是包不住火的,你若再不收斂,早晚會被人看破。我聽說梁王已決定納你為兒媳,如果傳出這般丑聞,那后果是你能承擔得起的么?”
  
  李裹兒或許喜歡這種刺激、驚險的感覺,但是涉及到她切身的利益,她就不得不認真考慮了。她不怕武崇訓會有什么反應,那個公子哥兒已經徹底被她俘虜,膜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自信隨便略施小計就能耍得武崇訓團團亂轉。
  
  但……武崇訓不用擔心,武家呢?她忽然想起當日在龍門初次見到武三思的情景,那個人的目光銳利的像刀,舉止氣度更有一種特別的跋扈與睥睨,那是她父親迄今不敢見上一面的人,如果他對自己有所不滿呢?
  
  想起楊帆曾和她有過一次露水姻緣,有過肌膚之親卻依舊不為她美色所迷、乖乖任她擺布,李裹兒好生不甘,可是考慮到關乎未來的更大利益,她又不得不決定放棄繼續糾纏楊帆的打算。
  
  “也許,我是該有所收斂了,在爹爹成為皇帝之前,即便他做了太子,我這個公主也沒有什么份量,不能因小失大。楊帆……且算了吧,或許戲弄戲弄武崇訓那個呆子,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李裹兒托著花蕊兒般嬌艷的臉龐,慢慢露出一個很狐媚的表情。
  
  ※※※※※※※※※※※※※※※※※※※※※※※※※※※※※
  
  楊帆信馬游韁地向自家走去,一時有些意興闌珊。他既未對李裹兒動情,李裹兒便無法影響他的心緒,亭中那支小插曲,唯一帶給他的只是唯恐被太平發現的不悅。他此刻興致不高,緣由還在太平身上。
  
  其實從他上次自河北回來,太平一連多日忙于對朝中政局的綢繆安排,卻無暇與他一唔,他就漸漸察覺到,太平對于謀心用力、運籌權謀的事情開始樂此不疲,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正在漸漸轉向權力。
  
  這一次又是這樣,為他辦謝恩宴,其實目的只是為了向朝野宣告李氏的復出,他這個宴會主角其實只是一個道具,而這些他事先并不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品出了其中味道,太平會告訴他么?
  
  李家那些人對他總有點若即若離,他知道此前赴武三思家宴的舉動,必然令李氏族人對他存有芥蒂,可太平公主在整個宴會期間對此情形卻始終沒有任何幫助修復彌合的舉動,以她的精明會看不出來?
  
  或有意或無意又或者只是本能的反應吧,對于李氏族人疏遠自己,太平似乎有種樂見其成的味道,也許她更希望讓掌握了千騎的他只和自己保持密切的聯系。
  
  還有,對于自己組建千騎過程中所遭遇的困境,她似乎早就知道,但她并沒有試圖插手的意思,這和她以前的做法大相徑庭。對于自己拜托她的,站在客觀的角度看,或許由張氏兄弟出頭確實更合適一些,但是令楊帆感覺不舒服的是。太平究竟是從客觀理性的角度做出的分析,還是摻雜了對她一方利益的考慮?
  
  楊帆自失地一笑:小蠻、阿奴和婉兒,與太平終究是不一樣的女人,這位個性堅強的大唐公主永遠也不會把她生命的重心放在一個男人身上。她只是自己的情人。可即便她成了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一點也依舊不會改變!
  
  家門赫然在目了,楊帆拋開思緒,緊趕幾步到了府前。縱身躍下駿馬,將馬鞭拋給任威,就像拋出了心中的煩惱,邁步進了大門。
  
  繞過照壁,穿過前廳,剛過中堂,就看見狗兒追著貓、思蓉追著狗、念祖追著思蓉,大呼小叫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小蠻站在葡萄架下。正和桃梅和三姐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一雙眼睛卻始終留連在一雙子女身上。
  
  楊帆臉上不禁露出了釋懷的笑容:“倒是自己有些孩子氣了。誰會把生命的重心永遠放在一個人身上呢,即便不是像太平一樣開始關注她的“事業”,也會像小蠻一樣將重心慢慢轉移到他們的孩子身上。
  
  等兒女們長大了。做父母的又會把心思放在他們的孫子孫女身上,等到孫子孫女也長大成人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老夫妻才會重新把目光放在自己的伴侶身上,相互偎依著步入夕陽。
  
  “爹爹爹爹,小白欺負小花!”思蓉一見楊帆進來,馬上大聲告狀,還委屈地扁起嘴巴。
  
  楊帆還沒來得及答話,念祖就追上來告狀:“爹爹爹爹,姐姐欺負小白!”
  
  楊帆哈哈大笑,一手一個把他們抱了起來,在他們臉上親了一下,笑道:“你們兩個小淘氣,如果爹爹沒猜錯的話,一定是念祖攛掇你的小白去撩扯姐姐養的那只小花,姐姐生氣了才欺負小白,是不是?”
  
  小白是念祖養的那條狗,小花是思蓉養的那只貓。類似的戲碼已不是頭一回上演了,楊帆自然一猜就中。思蓉以一種“青天大老爺果然明鏡高懸”的高亢語調道:“對!人家和小花玩的好好的,小弟撩閑!”
  
  念祖倒是一副好漢做事好漢當的臭脾氣,并不否認,只把脖子一梗,憤憤地道:“反正……反正姐姐打小白了!”
  
  “好啦好啦,你們兩個不許再淘氣了,你要是再欺侮姐姐,我就讓三姐兒帶你到后院里玩,和你姐姐分開。思蓉啊,你是姐姐,要讓著點弟弟,看你弟弟這小臉上臟兮兮的,怕是剛哭過吧?”
  
  這對雙胞胎姐弟雖說整天在一起吵吵鬧鬧的就沒一刻安靜的時候,可真要說把他們分開各玩各的,還都不舍得,楊帆這么一說,兩個人都不吭氣了。
  
  楊帆把他們放下,在他們屁股上各自拍了一巴掌,笑吟吟地道:“好啦,一起去玩吧,弟弟要管好小白,不許再去欺侮小花,姐姐要有點姐姐樣兒,跟弟弟多講道理,不要吵吵鬧鬧的,去吧!”
  
  姐弟二人對視一眼,各自不忿地哼了一聲,姐姐抱起她的貓,弟弟牽起他的狗,跑到一邊花圃旁去了。小蠻緩步走來,微笑道:“這兩個小魔頭,我是怎么說都不成的,也就郎君才降得住他們!”
  
  楊帆搖頭笑道:“別看他們小,都精著呢,明知道犯了錯你也不舍得揍他們,還能怕你不成?”
  
  小蠻皺了皺鼻子,嬌憨地道:“嚴父慈母嘛,我要是兼了你的差使,還要你這當爹的干嘛。”
  
  夫妻二人說笑幾句,小蠻便壓低嗓音道:“書房正有客人等你。”
  
  楊帆一怔,脫口問道:“來者何人?”
  
  小蠻道:“山東清河!”
  
  楊帆馬上反應過來,大喜道:“有回信了?我去看看!”
  
  楊帆拔腿就往書房趕去,小蠻似乎還有話要說,見他走的匆忙,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搖頭笑道:“這個人,還是那般風風火火的性子!罷了,且不說與你知道了,等她自己告訴你吧!”
  
  【保月票第三,爭月票年榜,誠求諸友把您的票票都投出來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m)投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第856章 崔太公的算計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候在書房里的是一個身著月白道袍的青年人,清瘦出塵,兩眼有神。老管事正在書房陪他敘話,忽見楊帆開門進來,老管事連忙喚了一聲:“阿郎!”隨即便向那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家阿郎。”
  
  楊帆目注那位白袍人,緩聲問道:“足下從清河崔府來?”
  
  青年人淺笑著向他拱了拱手,風度翩翩地道:“清河崔林,見過楊將軍。鄙人在清河時,常聽老太公提起楊將軍,老太公對楊將軍贊譽有加,常謂曰后生可畏。今見將軍,果然豐神如玉、氣宇不凡,崔林得見將軍,幸甚,幸甚!”
  
  楊帆笑道:“崔先生真是客氣了,鄙人在長安時曾有幸面聆崔老太公一番教誨。如今算來,已經有兩年不曾見過崔老太公了,老太公可還安好么?”
  
  崔林道:“承蒙動問,老太公康健如昔,身體安好!”說著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來,對楊帆道:“鄙人此番赴京,是為備考秋闈的。老太公特意著我捎來這封書信,今與將軍結識,今后正好走動。”
  
  楊帆心道:“博陵崔、清河崔一向暗中較勁,爭奪崔氏第一大姓的位置。如今博陵崔有崔湜、崔液等四兄弟同時入朝為官,聲名鵲起,清河崔氏怕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楊帆想著,便請崔林入座,當著他的面打開了書信,書信一抽,隨著信紙便有一張蓋著鮮紅大印的契書躍入眼簾。楊帆先是一喜,展開一看卻又一呆,急忙再去看那崔家老太公書信,看完不禁哭笑不得。
  
  原來,他派人送信給崔家,說是古竹婷姑娘為他立下大功無以為報。懇請崔老太公為古姑娘一家脫籍。崔老太公如今讓崔林捎回來的卻不是脫籍契書,而是一份轉戶契書。
  
  崔老太公把古竹婷父母兄弟一家人的奴籍全部轉到了楊帆的名下,這份契約是崔家在當地官府辦的“過書”,有這份過書在手,古竹婷一家人就是楊帆的奴隸了,想殺想打還是想給他們抬籍變成良家子,悉從尊便。
  
  崔老太公這么做看似無聊了點兒,楊帆既已提出這個要求,當然是要為古姑娘一家脫籍的。但是崔老太公反正是要賣他人情的,何不賣的更漂亮點兒?中間走了這么一道看似無用的手續,古竹婷一家人就成了原楊氏家奴得恩主釋還,抬籍為良民。
  
  這么做,就坐實了楊帆對古家人的恩情。以前終究差了一層。崔老太公千年世家,底蘊深厚,不差古家這么一房家奴,可對楊帆來說,這卻是邀買人心、培植親信的重要一步,畢竟古家脫了籍也是要生活的,而這一家人從小學的就是打打殺殺。他們成了良民能干什么?楊帆有如此恩德與古家,還怕他們不誓死效力么?
  
  崔林笑吟吟地看著楊帆,對他幾度神態變化毫無訝異,顯然信中的意思他是早就清楚的。楊帆看罷了書信。輕輕吐出一口濁息,對崔林拱手道:“老太公隆情厚義,楊某感銘于心!”
  
  本來這份人情他就是欠定了的,這一下更是無可推脫。如今崔林赴京。以崔家的雄厚底蘊,只派這么一個子弟赴京。顯然對他進士及第是信心十足。崔林一旦進士及第,必然入仕,那時楊帆還能不利用自己的人脈關系為他上下打點謀個要職?
  
  不過由此也可看出,如同博陵崔重點栽培崔湜,這崔林怕就是清河崔老太公重點栽培的人了,不出所料的話,他必是出身清河崔氏嫡宗長房,三五十年之后,就是理所當然的清河崔氏家主,如今二人都是正當年少,早早結下交情,以后不就是一輩子的莫逆之交?
  
  楊帆收好書信細細攀談,果然不出所料,崔林正是清河崔氏嫡房長孫,一敘年齒,楊帆二十七歲,崔林二十四歲,兩人當即改口,以兄弟相稱。楊帆欣然道:“賢弟赴京可有住處?為兄西廂有一處客房倒還精致。”
  
  崔林已經知道楊帆做了歸德中郎將,現在長住千騎大營,不能每天回來,家中只有女眷,他一個青年男子哪有住在人家的道理,便溫煦地笑道:“崔家在東都置有宅子,管事家丁一應俱全,就不在兄長府上叼擾了。”
  
  崔林說著,便欲起身告辭,楊帆道:“怎么就走?便不在府上住下,為兄也該置酒備宴,為賢弟接風洗塵才是道理。”
  
  崔林道:“實不相瞞,小弟還有長輩在洛陽。今日到洛陽,聽說兄長正好在府上,生怕來日撲一個空,所以小弟就先到了貴府,如今事情辦完,得回去拜見長輩,長輩知我今日到京,不好勞長輩久等。你我兄弟今后要打交道的機會還長著呢,卻也不差在今日。”
  
  楊帆聽他在京還有長輩,這倒是不可輕慢的理由,忙親自把他送出府門,候他車馬離開,這才回轉府內。楊帆摸摸懷中那封書信,大步流星奔了阿奴所住的院落,過了曲池長橋,跨進院門,恰看見古竹婷正在院中林蔭下練功。
  
  也是最近楊帆在軍中時長在家時短,來阿奴院子的次數就少了,古竹婷根本沒料到這個時辰他會闖進來。要有人來也只能是他,這后宅除了他也沒有男人了,當然勉強要算的話,楊念祖那個穿開襠褲的小屁孩也算一個。
  
  是以古竹婷的打扮非常隨意,烏油油的頭發只以細紅繩兒系成一束馬尾,穿一襲銀白色短褂細綢細裈,腰扎一條紅腰帶,僅是這身打扮的話倒也沒有什么,可是她此刻正在練柔骨功。
  
  她單足穩穩地立在地上,整個腰肢向后彎去,另一條腿以劈叉的方式反折,卻與立地的那條腿并齊,頭藏在兩腿中間,細細的小腰兒彎到了極點,這一來繃得最緊、線條最明顯的就成了襠部。
  
  楊帆推門入院,恰看見她如此這般立在院中,一雙完美無暇的**繃得筆直,臀股曲線優美,胯部卻正豎在上面,三角線條緊致明顯,蛤肉般的一痕誘人凹陷……
  
  楊帆只看了一眼,就觸電似的跳轉了身子,古竹婷也看到他了,嚇得急忙放開反繃的一條腿,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她這么倒彎著身子,臉龐本來就紅,這時更是火燒云一般全然不見了本來顏色。
  
  “宗……阿郎……怎么……”
  
  楊帆趕緊道:“對不住,對不住,因為有個大喜訊,一時得意忘形忘了敲門,真是對不住。”
  
  古竹婷一聽便釋然了,也對,任誰聽了這般喜訊怎還記得那許多規矩?只是……只是方才那副樣子,細綢衣衫繃在身上,曲線畢露,形同**了,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一念及此,登時又是一陣臉紅耳熱。
  
  “你……你轉過來吧,沒事了!”
  
  古竹婷結結巴巴地說,楊帆一轉身,就見古竹婷方才反彈的太劇烈,細綢小襖從腰帶里繃出來,小襖掀起,露出一截細白圓潤的小蠻腰,古竹婷看他眼神,低頭一看,窘迫不已,趕緊把小襖塞回腰帶,可這向下用力一扯,衣襟繃得太緊,又襯得胸脯渾圓高聳,異常突出。
  
  楊帆見她一臉糗態,忍不住“噗哧”一笑,古竹婷被他一笑,心中更窘,委屈的都快哭出來了。楊帆趕緊打岔道:“古姑娘,阿奴在哪里?”
  
  古竹婷紅著臉道:“她在屋后。”
  
  楊帆道:“好!我有件事正要與你說,咱們屋里談。”
  
  古竹婷很是納罕:“他不急著去見阿奴,要與我說什么?”
  
  心中納罕,卻不好問出來,古竹婷答應一聲便往堂屋走去,那一雙銀白細綢的細裈裹束著她比例修長、筆直渾圓的雙腿,瞧著當真養眼。楊帆不好多看,很君子地抬高了目光,瞧見她的耳垂頸后依舊是紅的。
  
  二人進了堂屋,楊帆便從懷中取出那份“過書”,遞給古竹婷,微笑道:“你瞧瞧!”
  
  古竹婷接過一看,頓時呆住了,恰如楊帆剛剛看見此物時的表情。
  
  楊帆笑道:“崔老太公這么做是為了賣我一個人情,我倒不好不領。崔公子已經說了,你的父兄全家已經整頓行裝,不日就會趕來洛陽。到時候我去衙門給你們脫籍,這份‘過書’且收在你手里吧。”
  
  古竹婷大喜過望,翻身又要拜倒在地上,被早有準備的楊帆一把扶住。
  
  楊帆笑道:“好啦,不要拜來拜去的了。‘過書’你且收好,等你一家人到了,如果對今后已經有所打算,你愿意和他們在一起便一起去。如果對以后還沒有什么打算,我會幫你一家人安排些營生。”
  
  古竹婷熱淚盈眶,感激涕零地道:“阿郎恩德深厚,奴家粉身碎骨亦難還報。奴家……奴家情愿給阿郎為奴為婢,作牛作馬,以報答阿郎恩德之萬一。”
  
  同樣一句話,不同的人說,那是有不同的含義的,一個待字閨中、容貌姣好的女子這般說話分明就是有了托付終身之意,不然她這“馬”又如何作,“牛”又如何當呢,可楊帆似乎不解其意,只是促狹笑道:“怎么,剛剛解了奴兒身,又要心甘情愿做人奴么?”
  
  古竹婷粉臉嬌紅,卻不好去分辯自家本意,心中不由氣苦:“阿郎怎地就這么笨?”轉念一想:“不對!阿郎莫不是故作糊涂,其實是嫌棄人家姿色平庸、年紀又大了些?”這樣一樣,登時便自憐自傷起來,本就蓄在眼中的淚,也真個流了下來。
  
  
第857章 將你1軍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只道古竹婷流淚是因為歡喜過甚,又好言寬慰她一番,這才穿過堂屋,往后院去尋阿奴。孰不知他越是好言勸慰、越是溫柔體貼,古姑娘越是心酸難過。
  
  如果他對古竹婷始終一副“郎心似鐵”的模樣,人家也不會生起這許多遐想,又或者他能像“姜公子”一樣做一個驕傲而自戀的孔雀男,古姑娘又豈會對他動心?
  
  阿奴這幢宅子有前院后院,后院比前院要寬敞許多,修竹叢叢、鮮花處處,修剪得甚為雅致。此時正是春末夏初,時近黃昏,斜陽自枝葉縫隙間溫暖地灑落下來,樹下擺著一張軟榻,旁邊有一張茶幾,幾上擺著幾色時令鮮果,另有一只紅泥小爐,爐上溫著雞湯,鮮香四溢,爐下余火未熄。
  
  阿奴倚躺在軟榻上,一手托腮,癡癡地望著前方花叢中幾只辛勤勞碌的蜜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翠袖自她腕間滑落,籠在肘部,露出一管滑潤潔白的皓腕,腕上一只碧綠如水的鐲子,更映得肌膚嬌嫩無暇。
  
  好一副仕女春思圖。
  
  “呃……應該是春思吧?莫非想我了?這些天太過忙碌,確是未曾與阿奴親熱過了。”
  
  楊帆很自戀地想著,放輕腳步走過去,忽然便往阿奴身前一轉,便見阿奴眉梢眼角盡是溫柔的笑意,好象有一個極歡喜的小秘密不好與人言明,可那歡喜又壓抑不住地從那眉梢眼角流露出來。
  
  看見楊帆,阿奴“呀”地一聲輕呼,坐直身子,喜孜孜地喚道:“郎君!”
  
  楊帆見旁邊有一張馬扎,大概是古姑娘坐過的,便拉過來在阿奴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笑道:“瞧你這副樣子,什么事兒這么開心?”
  
  阿奴的唇角已似新綻的花瓣般翹起來,聽了楊帆這句話卻是一愣,失聲道:“你不知道么?”
  
  楊帆也為之愕然,眼珠轉了轉,才笑道:“這么說果真有喜事了?快說給我聽聽!”
  
  阿奴一想就明白了,楊帆回來時縱然沒有碰到小蠻,既然到這里來,也該遇到古師的。楊帆到現在還不知道,定是她們故意不說,想把這個喜訊留給自己親口告訴他。阿奴便把小嘴一撇,佯嗔卻難掩歡喜地道:“你不知道就算了,不告訴你!”
  
  楊帆認真地想了想。沉吟道:“唔,你今天本來是去看太醫的……能有什么喜事可言?啊!”
  
  楊帆身子一震,又驚又喜地道:“阿奴,你是不是有了?”
  
  阿奴大失所望,道:“好無趣,怎么就讓你猜出來了。”
  
  楊帆哈哈大笑,興沖沖地道:“來。快讓我摸摸咱們的小寶寶。”
  
  “一邊去!”阿奴一把拍開他的手,緊張地道:“別毛手毛腳的,把孩子嚇著。”
  
  楊帆看著她依舊平窄纖細的腰肢,苦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吧?剛剛有了孩子。摸一摸有啥打緊。”
  
  “不許!”阿奴說著,自己卻情不自禁地撫摸著腹部,臉上俱是溫柔幸福之色:“郎君呀,人家方才還在想。等孩子生下來,是會像你多一些。還是像我多一些呢。”
  
  楊帆啼笑皆非地道:“這才剛有了孩子,你想的真遠。依我看,若是男孩,當然還是像我些好一點兒,若是女孩,那要像你才好看!”
  
  阿奴擔心地道:“可人家都說,女孩兒大多長得像父親,男孩兒長得大多像母親。你看念祖和思蓉,就是思蓉像你多些,念祖更像他娘。”
  
  楊帆挺了挺胸道:“像我便像我,我又不難看,有什么好擔心的?你瞧思蓉長得難看么?粉嘟嘟的小丫頭,多俊俏的,明明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還得了?”
  
  阿奴欣然點頭道:“說得也是!念祖是像他娘多一些,可也不難看啊,眉眼都標致的很,人家長得又不比小蠻差,孩子生出來縱然像我多一些,也一定是極俊俏的。”
  
  楊帆道:“你剛剛還在考慮生男生女的問題,怎么這會兒就斷定一定是男孩了?”
  
  阿奴信心十足地道:“當然是生男孩,小蠻可以生男孩,人家就不能生么?”
  
  楊帆攬住她的削肩,手順勢就撫向了她平坦柔軟的小腹:“好好好,依你依你,第一胎生男孩,咱們第二胎再生女孩。”
  
  “憑什么,第二胎咱們也要生男孩!”
  
  “男孩很煩的,你看念祖淘的……”
  
  “男孩淘氣些長大才有出息。”
  
  門扉旁邊悄然佇立著一道人影,望著樹下那對溫柔相擁,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生兒還是生女的小夫妻,眼神幽幽,表情黯淡。
  
  ※※※※※※※※※※※※※※※※※※※※※※※※※※※※
  
  左右領軍衛也是皇帝親軍十二衛兵馬中的一支,只是平時就是當備軍用,根本沒有表現的機會。這支軍隊一直駐扎在西城軍營里,只有京師出現重大動蕩時才會奉旨助守皇城西門及京城、苑城諸門,那是真正的養兵千日。
  
  陸毛峰陸郎將能從領軍衛調入千將,官雖未升,管的兵還少了,可職權卻大了許多,尤其是常到宮中當值,未來升遷的空間很大,這也等于是事實上的升遷了,因此一班袍澤紛紛往賀。
  
  陸毛峰雖急于到千騎報到也不得不應酬兩天,這才領了批文趕去千騎報到。好在北衙諸衛雖然是由朝廷養著,可是北衙禁軍直屬皇帝,兵部和政事堂無權轄制,將佐的調動不需要通過兵部和政事堂,無需要許多繁瑣的調動程序,便拖延不了多長時間。
  
  楊帆回到“千騎”大營前,陸毛峰已經趕來報到了,陸郎將在千騎的處境不太好,與他離開領軍衛時各路將領紛紛設宴為他餞行相比,在千騎的遭遇實在是太冷清了些,因為他在千騎里面,幾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排斥。
  
  黃旭昶、許良、張溪桐等人是原百騎系統的,彼此間最為親近,自成一系。后調入的楚狂歌、馬橋、黎大隱等人都是雜牌軍出身,因而自成一系。呂顏、高初等人都是禁軍出身,比百騎低,比雜牌高,上升空間大,也是自成一系。
  
  依據出身和往昔的交情,他們形成了不同的山頭,但以上所有人的利益訴求最終都體現在“千騎”這支隊伍的最高將領楊帆身上,所以他們之間相處很融洽。可陸毛峰人還沒到,大家就知道他的后臺是誰了,對他排斥冷落就是必然的反應了。
  
  陸郎將也曾嘗試著和大家接觸,可惜大家對他始終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陸郎將心中甚是郁悶。
  
  楊帆回到軍營后,第一件事就是行文邠州道折沖府,調果毅都尉獨孤諱之來“千騎”。折沖府是府軍,歸兵部管轄,這手續走起來就比較麻煩,如果有人刻意阻撓,那獨孤諱之到任之期就更是曠日持久了。
  
  好在獨孤諱之后面還有一個獨孤世家,這些事不需要楊帆操心,自有獨孤世家動用人脈和金錢,去為獨孤諱之鋪路。公函用了印,派人呈報兵部之后,楊帆又找來許良,問了問這位陸郎將的情況。
  
  獲悉大家對他的冷落,楊帆甚覺不妥,先對許良暗授一番機宜,這才使人喚來那位陸郎將。楊帆對陸郎將甚為親切,拋開他的背景不談,此人確實稱得上一位有能力的將領,千騎剛剛組建,正需要這樣練兵經驗豐富的將官。
  
  楊帆雖因他的背景派系對他有所警惕,可也沒有必要刻意拉開距離與他形成對立。組建千騎時是他楊帆說了算,一旦成軍,旅帥以上級別的將領不管升降就由不得他做主了,需要呈報羽林衛大將軍武攸宜批準。
  
  當然,因為千騎的特殊性,羽林衛大將軍也是個擺設,最終的決定權要移交到武則天本人那里,可陸毛峰有張氏兄弟做后臺,武則天豈會動他?與其對立,以后多一個總跟自己鬧別扭的部將,莫不如一團和氣。
  
  再者,楊帆正想利用張氏兄弟來抵擋各方勢力對千騎插手,也需要對陸郎將客氣一些才好得到張氏兄弟的配合。而陸郎將要在千騎立足,真正發揮他的作用,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地跟楊帆這位中郎將對著干。
  
  兩人各有所求,這一番會唔當真是個相見歡的好場面。會唔之后,楊帆又特意吩咐人擺下酒宴,將麾下一眾將領都召集來為陸郎將接風。眾將領已經得許良先行叮囑一番,對陸郎將的態度便大為改觀。
  
  酒過三巡,借著一團和氣,楊帆很隨意地對陸郎將說道:“陛下對我千騎寄予厚望,我千騎將士亦當以死報效君王。千騎既是軍隊,所能報效君上的便只有武力,強大的武力,所以演武練軍勢在必行!
  
  正所謂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我千騎將士雖戍守皇宮,平日所為僅僅是輪值警備,不及邊軍常生是非,亦當強軍備戰。今新軍初建,但所選官兵皆為各衛翹楚,稍加訓練,便可成一強軍。
  
  本將軍有意請陛下觀武,既壯了我千騎的軍威,又能邀陛下歡喜,陛下親自觀武的消息傳開后,千騎將士訓練起來也能更加刻苦用心,可謂一舉三得。明日本將軍便將行本報武大將軍,此事便由陸郎將你代為行之,可否?”
  
  
第858章 智克雙王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陸毛峰被楊帆從冷宮里接出來,受到如此禮遇,對楊帆已是觀感大好,聽到這個差使更覺榮幸,終于有機會顯現自己的本領了,當下毫不遲疑地放下酒杯,向楊帆抱拳朗聲道:“將軍只管放心,末將必玉成其事!”

    皇帝年邁,今年春天連往年必去的龍門都沒有去過,要她到校場上憑高觀望演習軍陣,那可是個苦差使。 M皇帝自有皇帝的威嚴,龍椅上豈能或躺或臥再打打瞌睡?整個演武過程就算皇帝不會全部看完,至少也得一兩個時辰。

    更不要說皇帝盛裝出行至軍中觀武再返回宮廷,同時還要有大批權臣貴戚隨行,演武已畢為了慶祝國勢強盛還要循例在宮中賜宴款待伴駕眾臣,這么一天功夫下來,以武則天如今的年紀體力實難承受。

    陸郎將終究是個武人,想不透這其中的關竅,還以為這是迎合圣意的取媚之舉,皇帝一定會欣然同意。楊帆卻清楚這個主張到了武攸宜那兒一定會被駁回來,那時陸毛峰勢必得去請他的后臺張氏兄弟出面。

    見陸郎將一口答應下來,楊帆已經能夠想像得到武懿宗聽說這件事情之后會是一個什么表情,他哈哈一笑,向陸郎將舉杯道:“來,陸將軍,請酒!”

    翌日一早,終于在千騎找到存在感的陸毛峰興沖沖地趕到羽林衛向武攸宜請示,武攸宜一聽就蹙起了眉頭,道:“純屬胡鬧,陛下年邁,往返軍旅耗時費力,如果龍體受了影響,誰人承擔得起?不準!”

    武攸宜嚴辭駁斥一番。根本不容陸毛峰分辯,就把他轟了出去。待陸毛峰退下,武攸宜撫須思索片刻,卻微微一笑,喚過一名親兵道:“你去軍器監,告訴臨川王,就說楊帆千騎已成,不日閱軍,而陛下……很可能會親自出巡。閱兵觀師!”

    軍器監里正在坐班的武嗣忠得到了武攸宜送來的消息,不禁暗吃一驚,他送給楊帆的都是些什么破爛玩意兒他心里最清楚,一旦閱兵,哪怕只有一個千騎參加檢閱。也要有大批官員伴駕的。

    到時候楊帆讓那些千騎士兵披著破破爛爛的盔甲,打著破破爛爛的旗幟,舉著滿是銹蝕的刀槍出現在皇帝和滿朝文武面前,他那位一向喜歡場面威武、氣勢恢宏的姑母會是一副什么表情?

    武嗣忠害怕了,馬上喚人牽來馬匹,親自趕去左金吾大營找他哥哥武懿宗商量。

    陸毛峰被武攸宜訓斥一番,又羞又惱地離開。心中甚是不滿。細一思量,如果就這么灰頭土臉地回去,就算楊帆不說什么,勢必也要引起那些本就看他不順眼的兵將們恥笑。陸毛峰把牙一咬,轉身就去了張家。

    陸毛峰與張家眾兄弟甚為熟稔,登堂入室,面見張同休。把滿腹牢騷一股腦地發泄了出去,張同休不以為然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你且在此等候,某去奉宸監見見五郎和六郎。”

    張同休立即乘車馬趕往宮中,如今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又網羅了一群京都少年,在宮里面也算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衙門:奉宸監。

    這些美少年不只生具美貌,而且各具才學,他們在奉宸監雖然等同于武則天的后妃,隨時等候女皇帝的傳喚、侍奉乃至侍寢,平時在奉宸監無所事事,卻也做些詩詞歌賦匯編校閱的文教之事。當然,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在奉宸監里設宴飲酒、賭博嬉戲、撫琴弄笙、蹴鞠為樂。

    張易之給張同休這位堂兄也弄了塊奉宸監的龜符,只為方便他進出宮廷。張同休持龜符經過一道道門戶到了奉宸監時,張氏兄弟正同十幾個美少年在堂上以擲箭投壺輸者罰酒為樂。

    張同休把張易之、張昌宗兩兄弟喚到旁邊小殿,把來意對他們一說,張昌宗便道:“這有何難?大兄且稍候片刻,吾與五郎去見見圣人!”

    武則天現在精力大不如前,但是最機要的軍國大事依舊把持不放,只是她已經不大去武成殿批閱奏章,有時婉兒轉來的奏章只叫張氏兄弟念給她聽,大致做出批示,再由張氏兄弟措辭用墨,有時候一些需要問得詳細的事情就直接傳婉兒來見。

    此時她正在麗春臺聽上官婉兒面奏軍事。這件事一涉吐蕃、一涉突厥、一涉安西,皆是邊陲要事,是以武則天不敢輕忽,不過,三件事里,有兩件結果都是好的,所以二張趕到時,武則天面有笑容,心情很是愉快。

    這三件事里第一件是關乎吐蕃的。吐蕃王相之爭在楊帆給他們之間埋下猜忌種子幾年之后終于開花結果。吐蕃贊普器弩悉弄終于不堪大相跋扈,他使了一招調虎離山計,將大相論欽陵調離王都后,將其親信兩千多人一舉捕獲。

    論欽陵聞訊舉兵造反,奈何吐蕃百姓君權天授的觀念頗重,王都里的心腹被一舉剪除,身邊士卒又畏懼王命不敢作戰,吐蕃軍神論欽陵兵敗自殺,贊普終于大權獨攬,論欽陵幸免于難的一個弟弟贊婆帶著殘部投了武周。

    吐蕃贊普聞訊大怒,派政變過程中立下大功,剛剛榮升大將的麴莽布支討伐朝廷,邊軍見其兵強馬壯,本來甚有懼意,結果以明經中舉、儒生出身的隴右諸軍大使唐休璟卻一眼看破了吐蕃的虛實。

    他對眾將說:‘論欽陵等吐蕃名將剛剛被一掃而空,麴莽布支新為大將,不習軍事,諸貴臣子弟為其副將,看起來兵甲鮮華,好象精銳,其實不堪一擊。’于是披甲騎馬為先鋒,六戰皆捷,吐蕃奔潰,周軍斬其首一千五百余級,還抓獲兩名吐蕃副將。

    再一個,安西四鎮方面,西突厥的一位部落首領薄露反叛朝廷意圖自立。戍守安西的大將田揚名發兵討伐反被擊敗,再與趕到碎葉城做鎮守的斛瑟羅合兵一處攻打叛軍占據的城池也始終難以攻克,雙方就這么一直僵持下來。

    結果薄露自作聰明,為了打破僵局假意投降,試圖趁周軍不備殺個措手不及,不料周軍隨軍御史封思業看破了他的詭計,將計就計佯裝受降,先行設下埋伏,薄露當場被殺,殘部盡皆歸附。

    如果不是東突厥那邊默啜貪得無厭,收受朝廷大批貴重禮物尤嫌不足,又出兵擄掠朝廷設在隴右的幾個馬場,把監中所養雄駿官馬一萬余匹盡數擄走,武則天此刻還會更高興的。

    張易之比乃弟有心計,一見武則天面露笑容,連忙示意兄弟不忙著道明來意,而是歡喜上前,對武則天道:“圣人有什么大喜事,這般高興?”

    婉兒笑著把吐蕃大敗、安西平定叛亂的事情說與他們聽了,兩兄弟連忙向皇帝道喜,武則天遺憾地嘆氣道:“可惜默啜猖狂,屢屢進犯我朝,朝廷唯有被動防御,任其來去,奈何不得。”

    張易之眼珠一轉,道:“吐蕃大敗而歸、安西叛亂平定,足見朝廷兵威之盛。突厥亦非朝廷對手,只是他們坐擁大漠萬里,空曠廣袤,朝廷若發兵討伐,他們往大漠草原里一藏,征剿起來曠日持久,徒耗錢糧不見效果,圣人憐惜民力,這才容他猖狂一時。”

    張易之這么一說,武則天臉上便露出了笑容,張易之趁機道:“前些日子圣人下旨組建千騎,今千騎初建,千騎將楊帆正在秣馬厲兵、日夜操練,希望兵馬練成之日,圣人能親臨校場,檢閱三軍呢。

    易之以為,如今既有吐蕃大捷、安西平定、又有突厥之騷擾,圣人不妨應允下來,檢閱三軍之舉,既可以大敗吐蕃、平定安西叛亂為賀,又可壯觀瞻、振軍威、鼓士氣,以嚇突厥人馬。”

    婉兒聽他提到楊帆,馬上注意起來。武則天眉頭一蹙,奇怪地道:“哦,楊帆要請朕閱兵?有這回事么?朕怎么不知道?”說著,她便看向婉兒,婉兒馬上欠身道:“婉兒對此也一無所知。”

    張昌宗馬上道:“待制當然不知道啦,楊將軍這個想法到了武大將軍那里就被駁回了,昌宗也是偶然聽一位在軍中的朋友提起此事,否則對此也一無所知呢。”

    武則天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道:“哦,攸宜給否決了?他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改日朕問問他吧。”

    張易之笑吟吟地道:“圣人不用問了,武大將軍否決此議的原因易之已經打聽過了,武大將軍擔心圣人您閱兵時身體會吃不消……”

    武則天登時臉色一沉,不悅地道:“朕已經老到連檢閱自己的軍隊都沒有力氣了么?”

    張易之大驚,趕緊跪下請罪道:“圣人恕罪,易之失言了。”

    武則天冷哼一聲,拂袖道:“你告訴武攸宜,閱兵之事,朕準了!”

    張易之連忙叩首道:“臣領旨!”

    沒多久,一位輕袍玉帶、頭上簪花、臉上敷粉、衣冠楚楚、腳踏高齒木屐、像只招搖的孔雀似的少年公子搖搖擺擺地出現在羽林衛的轅門前,趾高氣揚地道:“圣上口諭,武攸宜接旨!”

    武攸宜換了戎裝,將天使請到帳中聆聽圣諭,待那來自奉宸衛的傳旨少年說罷皇帝的口諭,便恭敬地問道:“不知圣上準備幾時赴千騎營閱兵觀武,臣也好早做準備。”

    那簪花少年把涂了猩紅口脂的嘴唇一撇,道:“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后天,這誰說得準呢,還不是憑著陛下心意,大將軍且候著吧!”說完把袍袖一甩,又搖搖擺擺地離開了。

    武攸宜直起腰來,搖頭苦笑道:“來得好快啊!這一回,河內王、臨川王怕是要吃憋了”
第859章 大閱兵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金吾衛大將軍帥帳內,河內王武懿宗、臨川王武嗣忠對面而坐。m

    沉默許久,武懿宗雙拳緊握,向案上重重地一捶。

    武嗣忠嘆口氣道:“大兄,算了吧。說起來,咱們也不算是敗在他的手上,誰讓他搬出了姑母呢。這個時候,咱們要是還不識相,那就自取其辱了。”

    武懿宗冷然一笑,撇嘴道:“這算甚么,識時務者為俊杰?”

    武嗣忠攤手道:“不然大兄有何妙計?”

    武懿宗沉默片刻,道:“罷了,你那里不要再為難他了,否則你我兄弟真個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武懿宗說到這里,復又冷冷一笑,道:“過了這一關就算完了?姓楊的,你落了我武懿宗的面子,咱們以后打交道的機會還多著呢!”

    武嗣忠性格沒有那么跋扈,有心勸止兄長,可他知道這位兄長的脾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是重重地一嘆。

    千騎大營,楊帆的帥帳之外。

    那位看管武庫的隊正又到了帥帳前,鬼頭鬼臉地往里探看。帳外兩名親兵筆直而立,目不斜視。任威慢悠悠地從帥帳里踱出來,一眼看見是他,便很不耐煩地問道:“江隊正,你有什么事嗎?”

    江隊正點頭哈腰地道:“軍器監新制了一批甲仗武器,盔甲、弓弩、斧鉞、長矛、橫刀、短矛、連錘、戎帳,乃至馬具、鉗鋸等物都已換了,你看要不要稟報將軍一聲,去驗看一番。”

    任威不以為然地道:“就這事兒啊?中郎將正召集眾將商議要事。無暇理會這點小事兒,你先回去吧,待我稟報將軍,回頭派個小校去點收一下就是!”

    任威說完。不待江隊正回答,便轉身向帳內走去,江隊正陪著笑,笑得很苦。當他轉身離去時,聽到有人嗤笑一聲,不屑地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扭頭看時,兩個軍卒依舊筆直地挺立于帳前,目不斜視,竟不知是何人發話。

    大帳里面,楊帆倒真的是在召集諸將議事。

    楊帆端坐帥帳之后,左手一方“驚虎膽”,右手一本厚厚的書冊。帥印和盛放令箭的方形盒子分置帥案兩端。

    長史許良居于側坐。隨后是兩排座椅。分別是黃旭昶、楚天歌、馬橋、黎大隱、陸毛峰、呂顏、高初等人,個個身著戎裝,正襟危坐。內中尚有一張坐椅空著,那是后軍郎將獨孤諱之的座位。該員尚未到任。

    楊帆輕輕翻著手中的書冊,沉聲道:“陛下已經頒布旨意,同意大閱!本帥自禮部、兵部借來有關會典禮制的書冊,大致總結了一下,皇帝大閱,檢閱內容主要有軍容、軍技、軍學、軍器、軍陣、軍律、軍壘各項……”

    楊帆自稱本帥倒不是僭越,他在外面對別人要自稱本將軍,可是在一軍之中,尤其是升帳點將的莊重場合,主將就是要自稱本帥的,意為一軍之統帥,倒不見得非得是朝廷任命的元帥。

    楊帆說到這里,忽然停頓了一下,抬頭向下一掃,問道:“諸位將軍,何人參加過大閱?”

    眾將領面面相覷,天子登基以來,還從未搞過大閱,就連天子閱兵稱為“大閱”,他們都是聽楊帆說了才知道,這些將軍們大部分都是字都不認識的大老粗,哪懂這個。

    楊帆皺了皺眉,道:“一個都沒有嗎?”

    陸毛峰遲疑著拱手道:“回大帥,末將十七歲入伍,迄今為止,不曾參加過大閱,不過高宗年間,北衙禁軍尚受南衙轄制時,末將曾經受過政事堂眾相公和兵部檢閱!”

    楊帆大喜,總算有個參加過檢閱的了,要不然他只好照著會典胡亂摸索了,這個陸毛峰除了當肉盾還有這般用處,倒是始料未及。

    楊帆欣然道:“當時陸將軍在軍中任何職務,可曾主持過所部兵馬的操演?”

    陸毛峰訕訕地道:“呃……那時候,末將還是軍中一名伙長,不曾主持兵馬操演,只管聽令行事,帶好本伙十名士兵就好。”

    黃旭昶、楚狂歌、馬橋三人忍不住“嗤嗤”地笑起來,笑得陸郎將臉龐一陣脹紅。

    楊帆把手邊的“驚虎膽”重重一拍,厲聲喝道:“本帥帳下,誰敢放肆!黃旭昶、楚狂歌、馬橋,站立答對!”

    私下里,他們是兄弟相交的,可公眾場合就得有點規矩,三人見楊帆聲色俱厲,并無半點通融的意思,頓時暗暗警惕,收起怠慢之心,筆直地站起。

    楊帆看了他們一眼,冷哼道:“陸郎將好歹是參加過軍閱的,雖說沒有主持過所部軍演,可是涉及到每一名士兵、每一伙士兵的訓練和規矩,是一清二楚的。你們三個有什么好笑?好好聽著!”

    楊帆訓完了三人,才轉向陸毛峰,和靄地點了點頭,道:“那就有勞陸郎將向本帥和眾位將軍介紹一下那時情形。”

    陸郎將受寵若驚,忙仔細回想著,把他當初參加檢閱前所受的種種訓練和準備一一稟與楊帆,楊帆一面聽著,一面急急翻閱會典操冊,逐一對照。陸郎將當初軍銜太低,涉及到全軍層面的東西他就不清楚了,他所講述的都是具體到一兵一伙的要求。

    許良在一旁奮筆疾書,將陸郎將所言一一錄下,楊帆則逐項對照,聽陸郎將介紹了一陣,心中漸漸有了譜。陸郎將所介紹的東西,同會典操冊上面的東西并不十分一致,可見這東西也不是完全遵照操冊會典的規定來進行的。

    所謂因地制宜、因時制宜,適當的變通是可以有的,不過大的步驟沒太多變化,尤其是涉及到“禮”的部分更是不厭其煩。所謂禮多人不怪,大人物來閱兵,更是要突出大人物的地位,在禮字上要下大功夫。

    楊帆把握了其中要點,心便不慌了,待陸郎將將他所經歷的兵部閱兵儀式說罷,楊帆胸有成竹地道:“陸郎將所言本帥已一一記下,既然眾將都未參加過大閱,那么今日也不必議下去了,本帥會參照操典,結合陸郎將所言,擬出一份詳細的大閱規矩,各位將軍介時依據操演便是!”

    楊帆緩緩站起,帳中諸將見狀同時起立,甲胄摩擦“鏗”然一聲。

    楊帆道:“陸郎將!”

    陸毛峰忙跨出一步,抱拳道:“末將在!”

    楊帆道:“陸郎將曾參與軍閱,本帥便點你為閱兵官,與許長史一同,為本帥參贊!”

    陸毛峰聽了又是感激又是得意,連忙大聲道:“末將遵命!”

    ※※※※※※※※※※※※※※※※※※※※※※※※※※

    兵器有了,甲仗有了,皇帝要至千騎閱兵的圣旨也有了。

    自女帝登基,還未曾有過大閱,近幾年來她深居簡出,更是很少走出那宮闕之外,而這一次卻想到千騎大閱,雖說大家早就知道千騎在北衙禁軍中地位也最是超然,如此恩遇隆重,還是令得各衛禁軍眼紅不已。

    千騎衛的將士官兵既興奮又緊張,很快他們就開始為大閱做準備了。

    校場上那座點將臺正在筑成一座閱兵臺,因為是皇帝閱兵,閱兵臺以黃土砌成,如同一座祭天的祭臺,宏偉高大、異常壯觀,踏階而上的部分才鋪以平整條石。這座高臺怕不高有十余丈。

    要筑這么高的一座高臺,耗時可不少,而它只能有一次,最初將領們頗為非議,楊帆只說了一句話,他們就憬然而悟,再無怨言了。

    楊帆說:“君不見‘天堂’之高、‘明堂’之美、天樞之高聳入云、九鼎之神圣壯觀么?”

    眾將領雖說大多都是不識字的,可誰說不識字就不明白事理?皇帝是好大喜功的,這么做正是投其所好,讓皇帝居于如此高臺之上閱兵,那多能顯示她崇高的權威?為了皇帝閱兵,大家累死累活的所圖者何?不就是皇帝的欣賞和青睞么,有此機會,為何不用?

    兵士們操演,軍技中一條少不得力氣,這下子大家不用拎著石鎖拋來拋去的了,有那力氣,筑閱兵臺吧。

    逐漸堆高,漸漸成形的極其宏大壯觀的閱兵臺上下,人如蟻附,校場上也有許多光著膀子的軍漢,推著各處搜刮來的石輾,平整著校場的土地。

    千騎將士都是從各路禁軍中選拔出來的杰出人力,不管是攀爬、器械、軍容、軍器還是軍陣都很快就達到了要求,現在只是精益求精,諸如軍陣的擺布、軍伍的齊整,務求一亮相就給人一種震撼的效果。

    可是……,即便這些從各路禁軍中選拔出來的精銳,也有碰到難題的時候,那就是軍律。《擅興律》、《垂拱律》、《捕亡律》、《宮衛令》、《軍防令》、《兵部式》、《兵部格》……

    自郎將、旅帥、隊正、伙長,各級官佐每天逼著那些士兵背誦這些條例,起床背、吃飯背、出操背、筑臺背、平整校場背、操演軍械背、睡覺之前背、就連茅廁門口都安排了人反復重復同一條律令,加深他們的印象,還是沒用。

    那些賣起力氣龍精虎猛的士卒一背起軍律來就咬牙切齒、頭痛欲裂,好象聽到了緊箍咒的孫猴子,才兩天功夫,逼他們背軍律的將校和被逼著背軍律的士兵全都筋疲力盡,開始有抓狂的跡象了。
首頁166167168169170171172173174175176177 下一頁 末頁
掃碼
作者月關所寫的《醉枕江山》為轉載作品,醉枕江山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醉枕江山全文閱讀。
①如果您發现本小說醉枕江山最新章節,而找書苑没有更新,請聯系我們更新,您的熱心是對網站最大的支持。
②書友如發现醉枕江山内容有與法律抵觸之處,請向本站舉報,我們將馬上處理。
③本小說醉枕江山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與找書苑的立場無關。
④如果您對醉枕江山作品内容、版權等方麵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發郵件給管理員,我們將第一時間作出相應處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