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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再鬧推事院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推事院的大牢空蕩蕩的,當初人滿為患的情景不見了,整個大牢里只關了三個人,不過這三個人依舊是份量十足的人物,御史臺只抓大老虎,升斗小民還不配關在這個地方。

  三個人分據三間牢房,他們分別是宰相蘇味道、宰相張錫、宰相崔元綜。

  崔元綜坐在那兒呆若木雞。

  拜相還不到半年,他就鋃鐺入獄了,終究沒有逃過大周宰相不得善終的魔咒。想到他拜相時的躊躇滿志,想到他還妄想能一步步爬到“首席執筆”的位置,崔元綜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張錫坐在草榻上,面墻而坐,有點達摩面壁的感覺,只是不知道他如此面壁多年,能不能在牢墻上留下一道身影,悟得佛家真諦。

  張錫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為愧見友人。

  蘇味道和崔元綜是他招認的,這兩個人當初也是他拉下水的,準確點說,這兩個人無心受賄,之所以接受他饋贈的好處,倒不是為了給請托他辦事的那些官員們提供便利,實在是同為宰相,不想得罪了他。結果他一進大牢就把這兩位仁兄招了出來,做事實在不太地道,怎還有臉見故人。

  蘇味道時而坐下,時而站起,時而走動,時而仰起頭來呆呆地望著通風口的一抹光亮發呆。他恨張錫不講義氣,他恨自己沒有堅持本性,他悔當初為何卻不開情面,他擔心一生前程因此毀于一旦……

  種種思慮,讓他花白的頭發才幾天功夫就近乎全白了。

  此時,他正望著烏漆麻黑的大獄一角,幽幽地想著身后事。

  他有四個兒子,老大、老三、老四都在外地府縣做官,也不知會不會因為他的事受了牽累,自己只是犯了坐贓罪而已,但愿圣人英明,不要懲罰他們。

  他的二兒子蘇份也是一身才學,在四個兒子里面也是佼佼者,但是蘇味道深知宦海官途誘惑無窮,險惡也是無窮,尤其是武后專權之后,更是殺戮不斷,為了以防萬一,他沒讓二兒子作官。

  如今二兒子蘇份已娶妻生子,住在蜀地的眉山縣,他是宰相之子,又有一身大學問,如今已是當地有名的士紳,這場宦途風波應該不會影響到他。如此,哪怕有更大的變化,蘇家至少也能保全一支血脈了。

  想到這里,蘇味道心中安慰了些,可是剛剛覺得有些欣慰,忽爾想到他的兄弟蘇味玄,不禁又生起些凄苦的感覺。

  蘇味玄是他的兄弟,兩兄弟歲數相差很大,父親死的早,他亦兄亦父地把這個幼弟拉扯大,又教他學問,如今官至太子洗馬,也算對得起亡去的父母了。他對這個幼弟呵護備至,可是自他做了宰相,兄弟倆反而越走越遠了。

  因為蘇味玄見兄長做了宰相,常常請托他辦些不合情理的事,蘇味道每每拒絕,蘇味玄便會惱羞成怒,對兄長不止摔摔打打甚至惡語相向,蘇味道一直不以為忤,對幼弟寵溺萬分,可謂盡足了兄長的本份。

  如今他入了獄,味玄始終不來探望,也許是因為推事院監管嚴厲,不許犯官家屬探望吧,可是一日三餐都是自家仆傭送來,也未見味玄稍盡心意,蘇味道哪還不知弟弟這是惱恨自己,以至不顧兄弟之情,想起來不免黯然神傷。

  這官兒,做的擔驚受怕,兄弟失和,好沒意思。

  蘇味道在那兒長吁短嘆,走走停停,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巡弋在牢中的王德壽盡皆看在眼里。

  這王德壽原是御史臺判官,上一次狄仁杰等七大員入獄的時候,眼見別人借著問案節節高升,這王德壽也紅了眼,想讓狄仁杰攀咬其他官員,作為自己升官的敲門磚。誰料狄仁杰性情節烈,竟以頭碰柱明志,嚇得他屁滾尿流。

  狄仁杰等人無罪出獄以后,一些靠酷刑逼供升官的御史紛紛被流放邊荒,他這沒升官的倒是逃過一劫,只是降級留用,從判官降為了獄吏。

  三位宰相的反應,王德壽冷眼旁觀,一一看在眼中,暗暗記在心里。

  多年來御史臺一手遮天、欺上瞞下的行為,已經令女皇帝產生了一絲警惕,這一次三位宰相入獄,女皇帝特意秘密召見了他這個犯官,叫他嚴密監視獄中動靜,不只要看萬國俊等人怎么問案,還要觀察三位宰相在獄中的反應。

  王德壽知道這是官復原職的莫大機遇,心中興奮不已,他如今以天子密探自居,一顆紅心全向著女皇帝了。

  蘇味道想想前程嘆一口氣,想想兄弟嘆一口氣,想想兒子嘆一口氣,嘆來嘆去,懊悔不已,也不知道嘆到第幾口氣時,牢門一開,一個大漢站在牢門口喊了一嗓子:“王御史提審犯官張錫、蘇味道、崔元綜!”

  王德壽聽了,便站起身來,從腰間摸出一串鑰匙。

  正在牢房里似熱鍋上的螞蟻般亂轉的蘇味道聽到王御史的名字,不禁一哆嗦。

  文官們與酷吏們的幾番戰斗,固然損失慘重,可是御史臺這班酷吏也是大為凋零,不復昔日盛況。如今御史臺有名的酷吏已所余不多,姓王的而且有資格提審他們的御史不用說,
必是王弘義無疑。

  也難怪蘇味道恐懼,這王弘義可是個極霸道的狠人吶。

  想當初,武則天為了登基,授意酷吏編排罪名,大肆屠殺李唐宗室和忠于李唐的官員。當時,來俊臣炮制證據,指控勝州都督王安仁謀反,武則天派王弘義前去審訊。

  王弘義趕到勝州,枷了都督王安仁父子大刑逼供,王安仁不服,咬緊牙關堅不認罪,王弘義竟不管不顧,悍然砍了王安仁父子的人頭,用灑了石灰的木匣盛了回京。路過汾州的時候,汾州司馬毛公趕緊接迎,將他奉若上賓。

  王弘義入城,赴毛公的接風宴,酒過三巡,突然變色,呵斥毛公下階,指控他也是反對武后的叛黨,立命左右斬之,以槍挑其首級,一路滴著鮮血,招搖回京,因此一舉,立即成為來俊臣手下一員得力大將。

  這王弘義虐囚還有一招,酷暑夏日,在不通風的小房間里鋪氈堆毯,將囚犯遮蓋其間,不一會兒就氣絕而死,身上絕無半點傷痕,然后報一個暴斃了事。其兇名在外,以至他的一份行本到了地方,州縣戰戰兢兢,比圣旨更奉行不渝。

  王弘義因此自夸:“我之文牒,有如狼毒野葛,無人不懼!”

  “如今竟要此人審我……”

  想到此處,蘇味道面如死灰。

  ※※※※※※※※※※※※※※※※※※※※※※※※※※※※※※

  大堂上,王弘義肅然高坐,冠戴整齊。

  自來俊臣被貶為同州參軍,御史臺聲勢一落千丈,一班御史們都夾起尾巴做人,憋屈的夠久了。

  御史臺威風不再,他斂財也困難了,甚至為了安全,還得絞盡腦汁設個古玩店,十天半月才有一樁生意,哪比得當初日進斗金。

  如今可好,三位宰相入獄,朝野為之震動,這樁案子辦好了,御史臺就能重振聲威。萬國俊已對他秘授機宜:“天子老邁,猜忌之心尤重于從前,務必要想法設法,把這樁貪弊案辦成謀反案,只要事涉謀反,天子驚憂,必然再度重用御史臺。”

  今天之所以讓他問案,也正是因為他兇名赫赫,萬國俊想借他聲威,恐嚇三位宰相乖乖按他想要的供詞招供。

  “帶人犯!”

  王弘義一拍驚堂木,意氣飛揚!

  推事院門口此刻突然來了一哨人馬,二十名刀撓手,二十名槍棍手,頭戴烏巾,上插燕翎,身穿藍底紅邊衙役公服,腳踏黑色皂靴。頭前兩個旗牌,最前邊又有三人乘馬,成銳三角形,直趨推事院大門。

  門前守衛一見,不知是哪個衙門的公人至此,納罕地上前攔阻,喝道:“此處是御史臺推事院,何人膽敢擅闖!”

  三匹馬中間一人英氣勃勃,佇馬不語。在他左后那匹馬上,一個身著綠袍官袍的官員將一卷黃軸高高舉起,喝道:“刑部奉旨拿人,誰敢阻撓,退下!”

  門衛大驚,眼見他手中黃澄澄一卷,料想不敢假冒圣旨,只得惶然退下,三匹馬引著數十名皂役公差,竟然直接闖進推事院去了。

  推事院中來往的公人見此情景,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紛紛跟在他們后面觀望,不一會兒,聞訊而來的人愈加多了,有那小吏匆匆跑出來,竟連手中的毛筆都未來得及放下,看著頗為可笑。

  楊帆這是第二次進推事院,上一次是以囚犯身份鋃鐺而來,這一次他的身后依舊帶著手提枷鎖鐵鐐的公差,卻是來拿人的法官。

  楊帆策馬直入推事院,到了衙中才翻身下馬,雙手往身后一負,向他右邊那人瞥了一眼。

  跟在楊帆左右的是刑部主事馮西輝和刑部班頭袁寒。楊帆瞥了一眼,袁寒立即對一個御史臺小吏喝道:“我等奉旨拿人,侍御史王弘義何在,叫他上前答話!”

  那小吏變色道:“王御史……正提審三位犯官!”

  楊帆微笑道:“他在何處問案?”

  楊帆一臉和煦的笑容,那小吏看在眼中,卻不禁心中一寒,手一哆嗦,所持的毛筆都掉在地上。他可沒有認出這位笑容中透著森森冷意,令人不寒而栗的官員就是當初御史臺里那
個蓬頭垢面的楊郎將。

  小吏戰戰兢兢地向前方一指,楊帆扭頭看了看,把下巴一擺,幾十個如狼似虎的差役們便猛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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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480章 打草驚蛇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你等大臣,身負圣上隆恩,享受民脂民膏,不思報效朝廷,竟然貪贓枉法、肆意斂財,諸般丑行,人所不恥也,如今可知罪么?”

    王弘義一臉正氣,義正辭嚴,不知其底細的人,只聽這鏗鏘有力的幾句話,好感就得油然而生。m這樣的人不是清官,還有誰是清官呢?

    張錫、蘇味道、崔元綜被他一問,俱都臉露赧顏,情不自禁地垂下頭去。

    自從東宮投書案以后,皇帝對于謀反案已經不是那么容易相信了,要硬生生把一起坐贓案咬成謀反案,難度實在太高了點兒,王弘義可沒有來俊臣指鹿為馬的手段和心機,想起此事便覺頭痛。

    在他還沒有想到妥當的理由之前,這個案子就得拖著,不能輕易結了。想到這里,王弘義咳嗽一聲,說道:“張錫,你為天官選事已有多年,從什么時候開始收受賄賂,都有哪些官員因為許了你好處而得以升遷,還不速速招來!”

    張錫惶然抬頭道:“犯官已經招了啊!”

    王弘義冷笑一聲道:“你所招供的名單上一共才寥寥十數人,難道你這幾年,就只收了這幾個人的好處!”

    張錫劃期地道:“有些……有些只是人情往來,朋友饋贈。縱不送禮,按道理他們也該升遷的……,”

    王弘義把驚堂木一拍,喝道:“該不該升遷,自有公論。你只管把你任天官選事以來,受過哪些人好處一一講來,免受皮肉之苦……亨!既然行賄,一個德字先就虧了,還說什么理應升遷,天大的笑話!”

    王弘義話音剛落,堂下忽然沖上來二十多個差官,二十多人呼啦啦往大堂上一沖,堂上登時一陣大亂。站堂的差人們大為錯愕站班的班頭立即迎上去喝道:“爾等何人,怎敢擅闖公堂!”

    那些人也不理會沖上堂來左右一分,呈雁翎狀站到了推事院的差役們前面,兩個旗牌一手按刀,神情倨傲地沖到前面把那一臉錯愕的班頭推到一邊,回身站定,高聲道:“有請郎中上堂!”

    王弘義見此異狀不禁緩緩站起,滿面驚訝之色,站在堂下的蘇味道三人見了心中不禁升起一抹希冀:“看這樣子,莫非情形有變?”

    堂下又擁進二十多名公差,中間拱衛著一人,一身官袍隆重,赫然是刑部司正堂楊帆。王弘義一見楊帆,神色陡變,驚怒地道:“楊帆這里是御史臺,不是你刑部衙門,你因何闖我大堂?”

    王弘義理直氣壯地質問著,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已使他手腳冰涼。楊帆又沒有瘋,當然不可能帶著人擅闖御史臺大堂,他敢來就一定有所憑恃。王弘義心中有鬼,剎那間已經做了種種猜想越想越是害怕。

    楊帆往堂前一站,看了一眼那三位巴巴地看著他,滿臉希冀的宰相,心中暗暗一嘆:“李相公為了徹底打垮御史臺已經把你們做冇了棄子。諸君又確有污點在身,楊某獨力難支實在救你們不得。”

    楊帆掃了他們一眼便不再看,只把左手一舉,站在他側后方的馮西輝立即把圣旨雙手遞到他的手中,楊帆徐徐展開圣旨,朗聲道:“圣旨到,王弘義接旨!“

    王弘義心中更加驚懼,連忙離開公案,拱手躬身而立,三位犯了罪的宰相因為不是領旨人,都垂手退到一旁。

    楊帆高聲宣讀圣旨道:“門下:今有百姓鳴冤,告御史臺王弘義假古玩為名,大肆收受賄賂。視國法為無物,籍國器以自用,著令刑部予以輯拿、查辦……“下面又有中書侍郎、中書舍人等一干人等用印,這是朝廷正式公文。刑部本來無權直接審理御史臺的犯官,但是有了皇帝圣旨,他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干涉此案。

    楊帆宣罷旨意,把手一揮,四個精壯的大漢就沖了上去,除其官帽、脫其官袍,“嘩愣”一聲,鐵鏈就套到了王弘義的脖子上,王弘義雙腿一軟,幾乎一跤跌倒在地。

    刑部差人左顧右盼,個個趾高氣揚,刑部幾時這般威風過,而且是跑到御史臺來抖御風。楊帆有周興一樣的威風,卻不似周興一般御下嚴厲,已然盡收刑部公人之心。

    “把人帶走!”

    楊帆一聲令下,袁寒帶著刑部一班公人,就把王弘義向大堂下拖去。兩旁站立的御史臺差役們眼見楊帆是奉旨拿人,一個個滿臉茫然,根本不敢上前攔阻。

    蘇味道三人一見楊帆轉身要走,不禁有些急了,崔元綜雖是楊帆老上司,可平素勾心斗角,實在談不上交情,而且今日他為階下囚,怎還有臉見昔日部下,蘇味道因為狄仁杰的緣故,與楊帆還算熟悉,便舍了一張老臉,急步上前,拱手道:“楊郎中,老朽等人的案子……,”

    楊帆一見他向自己施禮,連忙避讓一步,還禮道:“下官可當不得蘇相一禮。下官今日來,只是奉諭拿王弘義歸案,蘇相的案子,下官無權過問。”

    蘇味道一聽,不禁嗒然若失。

    楊帆見他年不過五十,頭發已經白了大半,發髻蓬松,容顏憔悴,心中終究不忍,忽然想響起昨日幽會婉兒時婉兒對他說起的一件事情,便道:“圣人慧眼普照,洞燭天下,蘇相若無過錯,斷然不會冤枉了你。若有過錯,當誠心悔過,圣人乃彌勒轉世,有大慈悲心,或者會網開一面。”

    楊帆說到這里,向他拱一拱手,轉身退了出去。

    這番話崔元綜和張錫也都聽在耳中,但是這番話不疼不癢的也就是尋常安慰的語言,兩人聽了只是更加沮喪,哪會往心里去。唯有蘇味道,楊帆說到一半時,眼神與他一碰,隱隱丟了個眼色過去,蘇味道看在眼里,心中頓時一動。

    看著楊帆離去的背影,蘇味道反復地咀嚼著楊帆的這番話,漸漸咂摸出了一些味道。如果楊帆只是這么安慰幾句,他也不會有別的想法,這是很常見的安慰之語,就跟家里有喪事時別人必道一聲“節哀順變”一樣。

    但是加上楊帆那個若有深意的眼神,蘇味道可不認為這句話有那么簡單。他還是不明白其中緣由,但他已經決定要按照楊帆的說法去試一試,或許他的希望就在這一個眼神、一句話里……,

    楊帆布著人從公堂上出來,外面早就圍滿了御史臺的人,一見王弘義被他們鎖了,頓時大嘩,馬上就有人圍上來大聲質問,馮西輝和袁寒也不含糊,扯著嗓子喊“奉旨拿人”,一番熙攘之后,那些人聽清他們果然是奉旨而來,倒是不敢阻擋了,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們。

    楊帆站在后面由著他們去鬧,一雙眼睛若有意若無意地在人群中掃視著,他不相信御史臺里主事的人會不露面。刑部有圣旨在手,要來拿人誰也沒辦法阻攔,就算當初一手遮天的來俊臣還在,他也不能阻攔。

    但是出面問問情況,安撫一下王弘義,甚而摞下幾句狠話充場面,卻是一衙主官應盡之義。若不如此,御史臺的士氣勢必一蹶不振。

    果然來了。

    楊帆看到急匆匆趕來的衛遂忠和侯思止,心頭暗暗一笑,只是沒有見到如今的御史中丞萬國俊,不免有些意外。此人雖無領袖魄力,但心機深沉尤勝來俊臣三分,他不會不冇明白,越是這種時候,他越需要出面穩定人心的道理。

    不過萬國俊不來也沒關系,他要敲打的本來就是侯思止,直接對他說也是一樣。

    衛遂忠和侯思止一來,御史臺的人立即閃向兩邊,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王弘義一見侯思止,立即ī動地道:“侯兄,萬中丞呢,你們可千萬要給小弟做主啊!”

    侯思止安慰道:“弘義莫慌,萬中丞去大理寺辦事還沒回來。等他回來,我們兄弟一定好生商量個對策救你出來。咱御史臺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這個公道我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的。”

    楊帆啟齒一笑,道:“咳!本官受皇命審理此案,若王御史是冤枉的,本官自會還他公道,若他當真有罪,這可是陛下關注的案子,恐怕沒人能救他出來。”

    衛遂忠滿面戾氣,不屑地冷笑道:“楊郎中,你真是好大的威風啊!我推事院向來只有拿人進來,被別人從咱御史臺拿人出去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楊帆微笑道:“衛御史何必這般大驚小怪,御史臺又不是什么龍潭虎穴,此處若有人犯法,自然一樣難逃國法制裁。俗話說有一就有二,這回只拿了一個,下一回說不定就拿兩個,你習慣了就好了。”

    衛遂忠的鼻子差點兒沒氣歪了,厲聲喝道:“姓楊的,你別太猖狂!當我御史臺好欺不成,今日你拿我一個御史,來日必要你千百倍的補償。”

    楊帆神色一冷,曬然道:“衛御史,朝中有百官,天下有千官萬官,這些心懷忠義的官,你是抓不光的。倒是你們,你以為本官只抓一個王弘義就了事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還是先為你自己好好打算打算吧!走,咱們回刑部!”

    楊帆把手一揮,排開眾人,押著王弘義離開了御史臺。侯思止一旁聽見他摞下的這句話,心中不由一驚:“看樣子,他們盯我御史臺好久了,怕是我們還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上,否則不會這般硬氣。”

    看著楊帆背影,侯思止忽然想到自己正有一樁把柄,不禁暗道:“不行,為防萬一,我得早做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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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再下1城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王弘義心中原還存著一絲僥幸,希望楊帆只是得到了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但是當他看到“雅藏軒”的掌柜薛平儼,看到薛平儼旁邊的小伙計,看到曾經給他送過三次hò、此刻正跪在那里號淘大哭的趙逾,再看到目睹過他所有受賄經過的管家以及替他保管贓款贓物的小舅子全都被抓了來,王弘義立即崩潰了。 M

    如許之多的人物,見過大場面的并不多,對他們根本無需動用大刑,只消分別審訊,稍加恐嚇,無法串供的犯人們就能被套出全部秘密。

    刑部里面也非鐵板一塊,重利之下,已經有人把王弘義鐵證如山的消息透露給了御史臺的人。匆匆從大理寺趕回御史臺的萬國俊一俟得知這個消息,心中便是一涼,他知道王弘義是救不得了。

    如果王弘義是落在別人手上,或者他還能運作一下,向對方施加壓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既然對手是刑部,他們會放過這個打壓御史臺的機會么?尤其是主審此案的人是楊帆,此人曾是御史臺的階下囚,恨御史臺入骨,他是絕不會網開一面的。

    萬國俊絲絲地吸著涼氣,好象牙疼似的念道:“楊帆!好一個楊帆!好一個刑部!好一個政事堂!”

    萬國俊冷笑著,笑得臉龐都扭曲起來,仿佛一個輸光了籌碼的瘋狂賭徒:“他們寧可放棄三個宰相,也要置我們于死地啊!”

    侯思止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長安市上賣餅的潑皮,氣極敗壞地道:“咱們抓了三個宰相,他們不過抓了咱們一個御史,這筆買賣,劃得來!我就不信朝中百官屁股底下都是干凈的,身為宰相都要受人好處,那些官員豈能例外,咱們再尋些證據,多抓些人進來,看看誰先吃不消!”

    萬國俊連連搖頭:“沒那么容易!你想的太簡單了!張錫賣官舅爵,以朝廷公器謀一己私利,這是天子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才會大發雷霆。只要與大局無礙,如果只是施政過程中收受些許好處,天子是不會在意的。水至清則無漁的道理,皇帝比你我更明白,她是不會由著我們狂捕濫殺,把諸多官員全都抓進大牢的。否則,朝政靡爛,誰來收拾?你,還是我?”

    萬國俊冷笑道:“皇帝老而不昏,心里明白的很。她知道我們的用處是什么,也知道我們能千些什么,治理百姓、主持朝政,還是要靠那些讀書人,她是不會倚仗我們的。”

    衛遂忠瞪眼道:“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萬國俊在房冇中徐徐踱了幾步,把牙根一咬,道:“他們這是在盼著咱們自亂陣腳,只要咱們亂了,胡亂攀咬一番,到時候不需要他們動手,皇帝見咱們鬧得太過份,權衡得失利弊,就得扼殺咱們這些爪牙。”

    侯思止聽了也不覺驚憂,忙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萬國俊睨了他一眼,曬然道:“王弘義罪證確鑿,咱們救不來的,他們現在就盼著他們施救,以便抓咱們把柄呢。咱們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哼哼,他們舍得三個宰相,咱們就舍不得一個御史?”

    衛遂忠與王弘義都是潑皮出身,素來交好,萬國俊是讀書人,與他們的關系就沒有那么親密,聽了萬國俊的話,衛遂忠登時不悅,道:“敢情抓的不是你萬中丞,是不是只要沒有抓到你的頭上,我們兄弟不管是誰遭了算計你都可以袖手旁觀?”

    萬國俊怒道:“他們抓了王弘義,就是盼著我們出手去救,以便一一算計,明知是陷阱,還要往里沖?何其蠢也!來中丞把御史臺托付給我,絕不能在我手中毀于一旦!該忍的時候就要忍!王弘義罪不當誅,大不了貶官流放,我們靜候時機,還怕不能救他回來?”

    侯思之聽他說的兇險,慮及自家還有一個禍害來不及處理,忙道:“萬中丞說的也有道理,咱們且靜觀其變。眼下形勢不利于咱們,且蜇伏一時又算什么,來中丞如今還不是在同帥等待機會么。

    萬國俊見他贊成自己意見,神色好看了些,說道:“不錯,誰沒個三災五難的,一時挫折算不了什么,當初楊帆是咱們的階下囚,生死只操于咱們一念之間,如今還不是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咱們且作隱忍,來日未必沒有機會東山再起。當初御史臺大難臨頭,來子詢流配交趾,來中丞貶謫同州,不也忍下來了么?”

    衛遂忠想起當初楊帆得以出獄,自己還曾出了大力,萬沒想到今日楊帆卻成了御史臺的大禍害,心中暗悔,氣勢就弱了些,無奈地問道:“那……,牢里那三位宰相怎么辦?”

    萬國俊微微瞇起了眼睛,陰沉地道:“原來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暫且放下,關著他們,看看風色再說。如果王弘義真的被處置了……。”

    衛遂忠惡狠狠地道:“那就讓三位宰相為王御史陪綁!”

    ※※※※※※※※※※※※※※※※※※※※※※※※※

    牢房里,蘇味道不再只是長吁短嘆了。

    大概是因為王弘義被抓對他三人的案件卻沒有任何轉機,蘇味道已經徹底絕望,他常常盤坐于地黯然垂淚,每天家里送來的盡量豐美的飲食他也不動幾口,后來更是央求王德壽給他取來紙筆,寫下一封遺書。

    遺書中蘇味道對四個兒子諄諄教誨一番,言辭懇切,盡是對自己觸犯國法的悔恨,留下家訓要幾個兒子立身要正,今后好好報效朝廷,為自己贖過。

    因為蘇味道不是謀反要案,傳遞一份家書也不是特別為難的事,他是宰相,這個面子王德壽還是要給的,王德壽滿口答應幫他這個忙,等他寫完之后便揣了書信離開。

    很快,蘇味道的遺書便出現在武則天的御案上。

    武則天把蘇味道的家書仔細看了一遍,輕輕摞在案上,對王德壽道:“他們三人在獄中,一向表現如何?”

    王徑壽欠身道:“回圣人,蘇味道每日里長吁短嘆,常垂淚不止。張錫面壁而坐,不言不語,除了吃飯的時候,連頭也不回一下。崔元綜痛罵過張錫幾次,偶爾也有吁嘆,自楊帆從推事院鎖了王弘文離開之后,崔元綜似乎寬懷許多,常在獄中走動,偶爾還會吟詠幾首詩詞,這幾天飯量也大了些。”

    “你做的很好!”

    武則天點點頭,對王德壽嘉許地道:“只要你忠心于朕,勤勉作事,何愁不能升遷,前番逼迫狄國老攀咬大臣,卻是你的大錯,何止有錯,簡直愚蠢之極!”

    王德壽一聽有門,趕緊跪倒在地,垂淚道:“圣人教訓的是,臣一時利令智昏,之后每每思及都羞愧的無地自容。臣有罪,臣慚愧,啊!”

    武則天擺擺手,淡淡地道:“罷了!看你誠心悔過,還算是個可造之材。如今御史臺日見凋零,貪官污史固然要懲治,可是御史臺不能倒,朕有心提拔你做個侍御史,今后好生為朝廷效力!”

    王德壽一聽又驚又喜,他原來是判官,原指望能官復原職就好,不想竟還升了官,頓時叩頭如搗蒜一般,賭咒發誓地表了一番忠心,武則天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蘇味道這封家書你拿回去,使人送回蘇家便是。”

    王德壽連忙答應,畢恭畢敬地接過書信離去。

    上官婉兒看著他的背影莞爾一笑,對武則天道:“大家可是有意對三位宰相做個處斷了?”

    武則天頜首道:“三位宰相身陷獄中,久久不做處治,百官不安,已無心公事,也該做個處斷才是。”

    她沉吟了一下,道:“婉兒,擬旨吧,張錫身為天官選事,有負朕望,收受錢財,賣官舅爵,罪不容赦,流放循州(今廣東惠州):崔元綜為其同謀,冥頑不靈,不知悔悟,流放振州(海南三亞);蘇味道一代詩宗,惜乎一時受人蒙蔽,朕念其才學,網開一面,貶為集州刺史,希望他能體會朕意,洗心革面!”

    上官婉兒欠身道:“大家仁慈!”

    蘇味道得楊帆一語點化,雖然丟了宰相之位,卻是貶到地方做了一州首領,張錫和崔元綜就比較慘了,尤其是崔元綜,他跟蘇味道一樣,都是受了張錫牽累,結果發配的比張錫還遠。

    誰讓他是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的鄭州崔氏呢,山東貴族當初反對李治立武則天為皇后,力保王皇后。等武則天做了太后又反對武則天登基稱帝,力保李唐一脈,武則天早已恨之入骨,一旦得著機會,焉有不加打壓的道理。

    三位宰相被明確處治,也就意味著御史臺失去了與刑部對峙的憑仗,消息一傳開,官場中人人都知道,王弘義也完了。朝廷這是寧可舍了三位宰相,也不肯對御史臺網開一面。

    照理說,不要說三位宰相,哪怕一位宰相,份量也比王弘義一個侍御史貴重,可是這些年來,朝中王侯將相倒了無數,盡皆出于酷吏之手,這些酷吏官職不高,權柄卻重,滿朝文武為之則目,實不可僅憑他們的官職來衡量他們的能量。

    上一次東宮投書案動靜鬧的太大,又有七大臣入獄,政事堂幾乎被一網打盡,就留下李昭德這一條漏網之魚,一旦事敗,來俊臣和來子詢不能不予嚴懲,否則誰動得了他們?因此這一次雖是用三個宰相換了一個王弘義,卻代表著文官集團的勝利。

    就算是對耗,以文官集團數量之龐大,御史臺也耗不過他們,更何況御使臺后勁不足,他們再想抓百官把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這些年來御史臺眾官員肆無忌憚,其把柄卻是一抓一把。

    有鑒于此,御史臺一班酷史又開始做偃伏之態,扮起了無害的小白兔。

    三天后的午后,楊帆用罷午餐,在刑部司各房散了散步,聊了會天,回到自己的簽押房剛剛睡下,袁寒就興沖沖地趕來了:“郎中,侯恩止動了!”

    “哦?這廝倒真能忍,忍了三天才有動作!”楊帆翻身坐起,冷笑道:“走!咱們抓他個人贓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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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1章 再下1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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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弘義心中原還存著一絲僥幸,希望楊帆只是得到了一些捕風捉影的消息,但是當他看到“雅藏軒”的掌柜薛平儼,看到薛平儼旁邊的小伙計,看到曾經給他送過三次hò、此刻正跪在那里號淘大哭的趙逾,再看到目睹過他所有受賄經過的管家以及替他保管贓款贓物的小舅子全都被抓了來,王弘義立即崩潰了。 M

    如許之多的人物,見過大場面的并不多,對他們根本無需動用大刑,只消分別審訊,稍加恐嚇,無法串供的犯人們就能被套出全部秘密。

    刑部里面也非鐵板一塊,重利之下,已經有人把王弘義鐵證如山的消息透露給了御史臺的人。匆匆從大理寺趕回御史臺的萬國俊一俟得知這個消息,心中便是一涼,他知道王弘義是救不得了。

    如果王弘義是落在別人手上,或者他還能運作一下,向對方施加壓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既然對手是刑部,他們會放過這個打壓御史臺的機會么?尤其是主審此案的人是楊帆,此人曾是御史臺的階下囚,恨御史臺入骨,他是絕不會網開一面的。

    萬國俊絲絲地吸著涼氣,好象牙疼似的念道:“楊帆!好一個楊帆!好一個刑部!好一個政事堂!”

    萬國俊冷笑著,笑得臉龐都扭曲起來,仿佛一個輸光了籌碼的瘋狂賭徒:“他們寧可放棄三個宰相,也要置我們于死地啊!”

    侯思止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長安市上賣餅的潑皮,氣極敗壞地道:“咱們抓了三個宰相,他們不過抓了咱們一個御史,這筆買賣,劃得來!我就不信朝中百官屁股底下都是干凈的,身為宰相都要受人好處,那些官員豈能例外,咱們再尋些證據,多抓些人進來,看看誰先吃不消!”

    萬國俊連連搖頭:“沒那么容易!你想的太簡單了!張錫賣官舅爵,以朝廷公器謀一己私利,這是天子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才會大發雷霆。只要與大局無礙,如果只是施政過程中收受些許好處,天子是不會在意的。水至清則無漁的道理,皇帝比你我更明白,她是不會由著我們狂捕濫殺,把諸多官員全都抓進大牢的。否則,朝政靡爛,誰來收拾?你,還是我?”

    萬國俊冷笑道:“皇帝老而不昏,心里明白的很。她知道我們的用處是什么,也知道我們能千些什么,治理百姓、主持朝政,還是要靠那些讀書人,她是不會倚仗我們的。”

    衛遂忠瞪眼道:“那你說咱們該怎么辦?”

    萬國俊在房冇中徐徐踱了幾步,把牙根一咬,道:“他們這是在盼著咱們自亂陣腳,只要咱們亂了,胡亂攀咬一番,到時候不需要他們動手,皇帝見咱們鬧得太過份,權衡得失利弊,就得扼殺咱們這些爪牙。”

    侯思止聽了也不覺驚憂,忙問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萬國俊睨了他一眼,曬然道:“王弘義罪證確鑿,咱們救不來的,他們現在就盼著他們施救,以便抓咱們把柄呢。咱們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哼哼,他們舍得三個宰相,咱們就舍不得一個御史?”

    衛遂忠與王弘義都是潑皮出身,素來交好,萬國俊是讀書人,與他們的關系就沒有那么親密,聽了萬國俊的話,衛遂忠登時不悅,道:“敢情抓的不是你萬中丞,是不是只要沒有抓到你的頭上,我們兄弟不管是誰遭了算計你都可以袖手旁觀?”

    萬國俊怒道:“他們抓了王弘義,就是盼著我們出手去救,以便一一算計,明知是陷阱,還要往里沖?何其蠢也!來中丞把御史臺托付給我,絕不能在我手中毀于一旦!該忍的時候就要忍!王弘義罪不當誅,大不了貶官流放,我們靜候時機,還怕不能救他回來?”

    侯思之聽他說的兇險,慮及自家還有一個禍害來不及處理,忙道:“萬中丞說的也有道理,咱們且靜觀其變。眼下形勢不利于咱們,且蜇伏一時又算什么,來中丞如今還不是在同帥等待機會么。

    萬國俊見他贊成自己意見,神色好看了些,說道:“不錯,誰沒個三災五難的,一時挫折算不了什么,當初楊帆是咱們的階下囚,生死只操于咱們一念之間,如今還不是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咱們且作隱忍,來日未必沒有機會東山再起。當初御史臺大難臨頭,來子詢流配交趾,來中丞貶謫同州,不也忍下來了么?”

    衛遂忠想起當初楊帆得以出獄,自己還曾出了大力,萬沒想到今日楊帆卻成了御史臺的大禍害,心中暗悔,氣勢就弱了些,無奈地問道:“那……,牢里那三位宰相怎么辦?”

    萬國俊微微瞇起了眼睛,陰沉地道:“原來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暫且放下,關著他們,看看風色再說。如果王弘義真的被處置了……。”

    衛遂忠惡狠狠地道:“那就讓三位宰相為王御史陪綁!”

    ※※※※※※※※※※※※※※※※※※※※※※※※※

    牢房里,蘇味道不再只是長吁短嘆了。

    大概是因為王弘義被抓對他三人的案件卻沒有任何轉機,蘇味道已經徹底絕望,他常常盤坐于地黯然垂淚,每天家里送來的盡量豐美的飲食他也不動幾口,后來更是央求王德壽給他取來紙筆,寫下一封遺書。

    遺書中蘇味道對四個兒子諄諄教誨一番,言辭懇切,盡是對自己觸犯國法的悔恨,留下家訓要幾個兒子立身要正,今后好好報效朝廷,為自己贖過。

    因為蘇味道不是謀反要案,傳遞一份家書也不是特別為難的事,他是宰相,這個面子王德壽還是要給的,王德壽滿口答應幫他這個忙,等他寫完之后便揣了書信離開。

    很快,蘇味道的遺書便出現在武則天的御案上。

    武則天把蘇味道的家書仔細看了一遍,輕輕摞在案上,對王德壽道:“他們三人在獄中,一向表現如何?”

    王徑壽欠身道:“回圣人,蘇味道每日里長吁短嘆,常垂淚不止。張錫面壁而坐,不言不語,除了吃飯的時候,連頭也不回一下。崔元綜痛罵過張錫幾次,偶爾也有吁嘆,自楊帆從推事院鎖了王弘文離開之后,崔元綜似乎寬懷許多,常在獄中走動,偶爾還會吟詠幾首詩詞,這幾天飯量也大了些。”

    “你做的很好!”

    武則天點點頭,對王德壽嘉許地道:“只要你忠心于朕,勤勉作事,何愁不能升遷,前番逼迫狄國老攀咬大臣,卻是你的大錯,何止有錯,簡直愚蠢之極!”

    王德壽一聽有門,趕緊跪倒在地,垂淚道:“圣人教訓的是,臣一時利令智昏,之后每每思及都羞愧的無地自容。臣有罪,臣慚愧,啊!”

    武則天擺擺手,淡淡地道:“罷了!看你誠心悔過,還算是個可造之材。如今御史臺日見凋零,貪官污史固然要懲治,可是御史臺不能倒,朕有心提拔你做個侍御史,今后好生為朝廷效力!”

    王德壽一聽又驚又喜,他原來是判官,原指望能官復原職就好,不想竟還升了官,頓時叩頭如搗蒜一般,賭咒發誓地表了一番忠心,武則天不耐煩地道:“好了好了,蘇味道這封家書你拿回去,使人送回蘇家便是。”

    王德壽連忙答應,畢恭畢敬地接過書信離去。

    上官婉兒看著他的背影莞爾一笑,對武則天道:“大家可是有意對三位宰相做個處斷了?”

    武則天頜首道:“三位宰相身陷獄中,久久不做處治,百官不安,已無心公事,也該做個處斷才是。”

    她沉吟了一下,道:“婉兒,擬旨吧,張錫身為天官選事,有負朕望,收受錢財,賣官舅爵,罪不容赦,流放循州(今廣東惠州):崔元綜為其同謀,冥頑不靈,不知悔悟,流放振州(海南三亞);蘇味道一代詩宗,惜乎一時受人蒙蔽,朕念其才學,網開一面,貶為集州刺史,希望他能體會朕意,洗心革面!”

    上官婉兒欠身道:“大家仁慈!”

    蘇味道得楊帆一語點化,雖然丟了宰相之位,卻是貶到地方做了一州首領,張錫和崔元綜就比較慘了,尤其是崔元綜,他跟蘇味道一樣,都是受了張錫牽累,結果發配的比張錫還遠。

    誰讓他是清河崔氏定著六房之一的鄭州崔氏呢,山東貴族當初反對李治立武則天為皇后,力保王皇后。等武則天做了太后又反對武則天登基稱帝,力保李唐一脈,武則天早已恨之入骨,一旦得著機會,焉有不加打壓的道理。

    三位宰相被明確處治,也就意味著御史臺失去了與刑部對峙的憑仗,消息一傳開,官場中人人都知道,王弘義也完了。朝廷這是寧可舍了三位宰相,也不肯對御史臺網開一面。

    照理說,不要說三位宰相,哪怕一位宰相,份量也比王弘義一個侍御史貴重,可是這些年來,朝中王侯將相倒了無數,盡皆出于酷吏之手,這些酷吏官職不高,權柄卻重,滿朝文武為之則目,實不可僅憑他們的官職來衡量他們的能量。

    上一次東宮投書案動靜鬧的太大,又有七大臣入獄,政事堂幾乎被一網打盡,就留下李昭德這一條漏網之魚,一旦事敗,來俊臣和來子詢不能不予嚴懲,否則誰動得了他們?因此這一次雖是用三個宰相換了一個王弘義,卻代表著文官集團的勝利。

    就算是對耗,以文官集團數量之龐大,御史臺也耗不過他們,更何況御使臺后勁不足,他們再想抓百官把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這些年來御史臺眾官員肆無忌憚,其把柄卻是一抓一把。

    有鑒于此,御史臺一班酷史又開始做偃伏之態,扮起了無害的小白兔。

    三天后的午后,楊帆用罷午餐,在刑部司各房散了散步,聊了會天,回到自己的簽押房剛剛睡下,袁寒就興沖沖地趕來了:“郎中,侯恩止動了!”

    “哦?這廝倒真能忍,忍了三天才有動作!”楊帆翻身坐起,冷笑道:“走!咱們抓他個人贓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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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關門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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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離開刑部衙門后,立即與袁寒沿定鼎大街向定鼎門馳去,一過天津橋兩人就加快了速度,在寬闊、筆直的定鼎大街上策馬飛馳。
  
  袁寒手下幾個辦案經驗豐富、做事極為老到的公人早就換了便裝,悄悄尾隨在侯家的牛車后面。侯思止的二管家親自駕著頭車,后面還引著三輛牛車,一共四輛,緩緩走向定鼎門,在快到門口處停下。
  
  因為朝廷網剛下了禁屠令,此時還是風風火火禁屠的時候,定鼎門作為洛陽人流量最大的一座城門,此處不只有守城官兵、巡弋的金吾衛官兵、穿公服或便裝的洛陽府公人在此巡視,還有一位監察御史帶著手下巡弋不止。
  
  百姓出入城門較之平常嚴格了許多,因此城門處稍顯擁擠。車麻內,一位雙十左右的俏麗女子感覺到車子停下了,便悄悄掀開車簾向外看了看,神色間略顯緊張。
  
  侯家二管事馬玨有所察覺,忙把竹笠壓低了些,一邊警覺地看著城門口受到盤查的進出百姓,一邊低聲道:“二娘子快坐回去,不用擔心,這是侯府的車,出城時不會受到太多刁難的。”
  
  那嫵媚俏麗的婦人低低答應一聲,有些忐忑地放下車簾。
  
  “筐子里是什么?野菜,瞧著倒還水靈,你這一筐野菜賣多少錢吶,咦?這是什么,給我站住!”
  
  一個鄉下漢子提了只大竹筐,受到守城官兵的盤查。官兵掀開筐上的蓋布,只見里邊滿滿的都是剛采回來不久的野菜,可是官兵往下隨意一翻,卻見下邊壓著三只已經拔了毛屠宰好的白條雞。
  
  一見事情敗露,那鄉下漢子扔了菜筐撒腿就腿,兩個盤查的官兵馬上拔腿追去,把守此處城門的那位什長從地上撿起筐子,看看筐中三只白條雞,眉開眼笑。
  
  他左右看看,不見有比他職階更高的官員在左近,急忙提了那筐子走開。
  
  馬玨見此情景,立即揚起一鞭,催那老牛前行,同時大喝道:“讓一讓,讓一讓,我家夫人出城賞春,一群不開眼的田舍漢,還不快閃開了!”
  
  前邊正有幾個布衣葛服的百姓等著出城,馬玨催馬前行,口中吆喝,那幾個百姓頗為不滿,不過扭頭一看,只見車飾華麗,不似尋常人家,左右又有豪奴陪件,顯然是大戶人家,那些小民不敢爭執,急忙讓到左右。
  
  馬玨趁著這個門口剛剛走了兩個兵丁,檢杏的人少,那個什長又跑去藏那三只白條雞,檢查更加松懈,便想趁這機會出城。牛車到了城門處,守城兵丁橫槍一攔,其中一人道:“站住,車上是什么人?”
  
  馬玨在牛車上向那士兵拱了拱手,笑吟吟地道:“幾位軍爺辛苦了,小的是侯御史府上的車夫,府上幾位夫人要出城游玩,車里都是女眷,不便下車,還請軍爺行個方便。”
  
  他剛說到這里,侯思止的二夫人冇便把轎簾兒掀開一角,探出一張芙蓉玉面來,一雙黛眉輕輕輩著,臉蛋兒紅撲撲的,手里搖著一方手帕不耐煩地搖著,說道:“出什么事了,大白天的出趟城還要如此盤查?”
  
  那兵丁見這車上載的確是一位衣著光鮮的女子,又聽說是一位御史的家眷,不想多生事端,便把大槍一豎,閃到了一邊,剛想擺手叫他們過去,異變徒生。
  
  袁寒手下那幾個公差牽牛騎驢扮作各色人等,一直跟在這牛車后面,一見侯家的車子要出城了,一個牽牛的壯漢扭頭遞個眼色,后面一個扛著竹篙的漢子突然把那竹篙順過來,用那包了鐵尖的竹篙往黃牛屁股上用力一捅。
  
  那黃牛吃痛不過,狂哞一聲,撒開四蹄就往前沖去,牽牛的壯漢使勁去挽韁繩,口中大呼:“牛驚了!牛驚了!”他用力拽著韁繩,貌似想制止驚牛,卻拉著韁繩迫那驚牛轉了方向,牛頭一低,兩只鋒利的牛角便硬生生向侯家車隊最后面那輛華麗的牛車一側撞去。
  
  “哎喲,我的親娘唉!”
  
  那輛華麗的牛車被這頭發瘋的黃牛一頂,撞得車子一歪,差點兒沒翻過去,車棚被撞走了形,轎簾兒被撞得一揚,恰好看見兩只碩大的牛角插在車壁上,向上一挑,豁開好大一口子,坐在里邊的小婦人是侯思止的六夫人,嚇得花容失色,連滾帶爬地就從車里逃出來。
  
  侯思止這位六夫人不過二八年紀,嬌軀纖細,嬌嬌柔柔,逃的動作并不快,她一掀轎簾,剛從車廂里跑出來,身后就嘩啦一聲,無數匹綾羅綢緞傾瀉而下,正好拍在她的后背上,把她整個人都壓趴在前座上。
  
  馬玨見此狀況臉色登時大變,那本己讓開道路的士兵忽見后邊一頭瘋牛撞到了侯御史家的馬車,車中跌出一個小婦人,緊跟著一捆捆綾羅綢緞如山之傾,把那俏麗的小婦人整個兒埋在了下面,不禁目瞪口呆。
  
  他怔了一怔才突地反應過來,馬上把大槍一橫,厲聲喝道:“把他們給我拿下!”
  
  馬玨驚慌失措,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定鼎門有三道城門,中間一道最寬,隸屬金吾衛、洛陽府的官員和監察院的御史也正守在那里,馬玨怕出了意外,特意選了左側城門出城,誰想還是出了事。
  
  此時,那幾位官員見這邊出了狀況,紛紛帶著兵丁差役向這邊趕來,喝令四輛牛車上的女眷下車,派人上車一搜,四輛牛車上俱都堆滿了織錦繡帛,幾乎充塞了車廂里的一切空間,就只留出一點地方,容得一人坐下。
  
  難怪那車上下來的女子一個個俱都粉面潮紅,額頭帶汗,這一路她們不敢打起車簾,里邊密不透風,四下堆的又全是織錦,如何不覺悶熱。
  
  侯思止蓄藏了大量織錦,為何便如此慌張呢?
  
  原來,此時金銀雖然貴重,卻還不具備貨幣功能,人們購買一般比較廉價的貨物就使用銅錢,大額的支付則使用絹布、絲綢、錦繡之物。它不僅可以裁成衣服、繡成鞋面、還充當著大額貨幣的作用。
  
  這幾種貨物之中,尤以錦為重。錦,金也。其價如金,故字從金帛。如果豪富人家都蓄積錦繡,致使市場沒有貨幣流通,物價必然飛漲,所以朝廷嚴禁民間蓄錦,一旦發規,必有極嚴厲的懲罰措施。
  
  如今王孝杰在西域打仗,武三思修興泰宮、三陽宮、建天樞,戶部捉襟見肘,到處籌措錢財,急得戶部尚書都快上吊了,隔三岔五他就到政事堂哭窮,哭得李昭德直上火。
  
  李昭德是政事堂“首席執筆”,不可能把這件事推給戶部,自己袖手不理,不管是西域兵事還是為皇帝建功德天樞和游賞山水的兩處行宮,都絕對耽擱不得,出一點岔子,他這個宰相就不用干了。
  
  因此,就在本月月初,朝廷剛網下了一道更為嚴厲的政令:“民間蓄錦者,殺無赦!”
  
  這道政令一下,許多人家不敢再蓄錦繡,市場上多了大量的“流通貨幣,”這才把行將崩潰的大周經濟緩和下來。可是hòu利所至,總有人膽大包天,侯思止就是一個。
  
  眼看著物價飛漲,作為一般等價物的錦繡價格也是節節攀升,他如何舍得出手?這幾車錦繡,他在庫房里多放幾天,就能多買幾畝田地。
  
  如今王弘冇義被抓,楊帆在推事院里又摞下那番狠話,侯思止越想越不安,便想把家中所蓄的錦繡轉移到鄉下,他也擔心已經引起楊帆的注意,所以這三天來每天都讓妻妾們駕車出城一趟。
  
  一連三天,沒有任何意外發生,這才把家中蓄藏的錦繡搬上車,可這侯思止只是一個賣餅的小販出身,他那些心機哪里比得了這些從各州府縣層層提拔上來的刑部公差,這些人可都是刑捕高手,那車子是輕車還是載滿了貨物,這些公人只是掃一眼車轍就能判斷出來,而侯思止對這個大破綻卻一無所知,今天終于中了楊帆的“引蛇出洞”之計。
  
  足足四大車的織錦,價抵萬金,面對這么多的贓物,金吾衛、洛陽府和那位監察御史都面露難色。
  
  金吾衛和洛陽府實在是不想得罪御史臺,尤其是剛剛有三位宰相被貶官,宰相都能被御史臺拿下,何況是他們?
  
  然而眾目睽睽之下,若說就此放侯思止一馬,這個責任他們同樣擔不起。一旦有人把這件事說出去,從而傳到哪位想要多管閑事的朝廷大員耳中,他們就有玩忽職守之責。那位監察御史就是御史臺的人,面對這般情景更是臉色鐵青。
  
  幾方面的官員暗自撓頭,他們都希望別人先開口,不管是放侯家的車駕出城,還是交付有司處置,只要有人牽頭,他就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人同此心,一時竟出現了極怪異的一幕,幾方面的人都佯裝極認真地檢查那些被查獲的錦緞,磨磨蹭蹭的誰也不提該如何處治,私下里卻分別派人急急去通知自己的上司來收拾殘局。
  
  不一會兒,洛陽尉唐縱卒先趕到,一見這般情景他也大為撓頭,如果這事只有他的人看到了,那便網開一面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還能籍此舉動巴結御史臺,可是現在有這么多人看著,他斷然不肯背負這個責任。
  
  唐縱趕到于事無補,只是在他的吩咐之下,把四輛車子趕到了路邊,免得影響其他人進出,車子網挪到路邊樹下,侯思止也聞訊趕來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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