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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好幾只黃雀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薰期是劍南另一天州姚州境內白蠻部落的首領,知道他與本地商人陳家攀了親家的人很少,知道他此刻就住在陳家的人更少。
  
  實際上這些頭人們雖然有權有勢,但是在大多數漢人眼中看來,都屬于人傻錢多的鄉巴佬,不是太了解他們底細的普通人還真無法從他的衣著打扮上看破他的身龘份,所以就連陳家左右的鄰居也只知道陳家來了客人,并不知道這位客人的身龘份。
  
  薰期住到孫家,與已經改姓陳的雪蓮姑娘極為要好的薰兒姑娘便成了她最好的玩伴,而薰兒姑娘對漢人的成見,又使她力阻雪蓮與楊帆接觸,這一來頗為戀舊的雪蓮姑娘想找楊帆聊天兒也不太可能了。
  
  對楊帆來說,少了雪蓮這個黃毛丫頭的糾纏,行動就自龘由多了,他一早旁敲側擊地向雪蓮打聽了一下本城的情況,沒問幾句,薰兒姑娘就很不耐煩地拉著雪蓮了,楊帆很識趣地離開陳家去城里轉悠,美其名曰要找份事做。
  
  楊帆在城里轉悠了一上午,主要是在都督府一帶徘徊,監視都督府的動靜,順便了解一下癌州地區流人安置的所在和生活情況。中午,楊帆到了一家小店,隨意點了熏雞臘肉糟子魚一類的幾樣小吃,慢條斯理地用餐。
  
  這家小飯店就建在都督府正對面的大街上,以黃景容的欽差身分,如果要離開都督府,一定會走正門,在這里就可以監視他的動向。
  
  楊帆用罷午餐,又向店家要了一壺茶口在茶葉還沒有成為大唐飲品主流的時候,蜀中一帶的茶飲卻已盛行幾百年了。楊帆在沈沐那兒喝過不加佐料的清茶感覺味道還可以接受,所以特意囑咐店家替他煮了一壺“清茶”。
  
  午后的天氣叫人有些昏昏欲睡過了飯點之后,小飯店的生意便漸漸冷落下來,最后只剩下坐在迎門一桌的楊帆還在慢悠悠地喝茶,就連店家都趴在柜臺上昏昏睡去。
  
  楊帆那一大鐵壺的茶水快喝光的時候都督府突然大門洞開。
  
  楊帆馬上精神起來,警覺地看向都督府。
  
  從都督府側后方,有一隊約三百人的官兵匆匆跑來,在門前集結,列隊,手中刀槍閃爍,寒氣逼人,街頭百姓頓時安靜下來紛紛閃到路邊,交頭接耳,互相誨問。
  
  片刻之后就有幾個人從都督府里走出來,有人把戰馬牽到他們面前幾個人翻身上馬,向大道這邊馳來,數百名官兵跑步跟在他們的后面。
  
  楊帆冷冷地掃了一眼,從那幾個騎馬的人當中,他看到了黃景容。楊帆馬上低下頭,把他早上在小城游蕩時買來的竹笠壓低了一些起身走到柜臺邊,屈指叩了叩桌面,正張著嘴巴夢周公的小店掌柜睜開一雙朦朧的睡眼,茫然地看著他。
  
  楊帆道:“會帳!”
  
  ※※※※※※※※※※※※※※※※※※※※※※※※※※※
  
  冇數百名官兵簇擁著欽差御史黃景容和他旁邊那位全身甲胄的將軍出了僥州城,向東南方向的山中趕去。
  
  一路尾隨出城的楊帆精測,那位全身披掛的將軍應該就是本州都督羅書道。楊帆遠遠輥在大隊官兵后面,出城七八里,漸漸經過一片河灘野草地。
  
  楊帆看了一眼他們的去向,前方一側是大河,另一側是連綿的山嶺,前方只有一條道路,他們唯一的目標只能是前方那座山谷,而根據楊帆從城中百姓處打聽來的消息,發配此處的流人便安置在那里。
  
  楊帆想抄小道截過去,剛剛拐上小道,忽然察覺身后有些異狀,他扭頭看了一眼,就見幾個頭纏布巾、斜披條氈、赤著雙腳,作本地百姓打扮的漢子在正向這里趕來,距他還有一箭之地。
楊帆眉頭一皺,頓時有些警覺。
  
  這條路上自然是有行人的,楊帆一路下來,已經看到了牽著水牛的農夫、拉著騾馬的腳夫、背著竹簍的村姑,但是這四五個人……,似乎一直就不遠不近的綴著他。
  
  “他們會是沖著我來的?不會吧……,此地沒人知道我的身龘份啊,黃景容不知道,雪蓮家里也不會有人注意,這您州城還能有誰關注我?要說是剪徑小賊為了劫財,我身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引起有心人凱覦呀。”
  
  楊帆暗暗思量著,突然加快了腳步。小徑一側是高高的蘆葦塘,另一側是半人高的雜草地,中間一條碎石嶙峋的小道高低不平,不適合車馬通過,也只能供人步行。楊帆急急行了一陣,走到一段比較直的路段時,忽然扭頭看了一眼。
  
  他又看見了那幾個人的身影,那幾個人依舊綴在他的身后,見他回頭,其中一個下意識地還想躲開。
  
  “果然是沖著我來的!”楊帆好奇心大起,他是真的不明白,在這個地方會有什么人關注他,又有什么目的。
  
  楊帆心念一轉,突然變走為跑,那幾個跟蹤的人急了,便也顧不得掩藏身形,立即邁開大步追了上來。兩撥人發足狂奔,驚得蘆葦叢中一群群飛鳥和野鴨四處舌匕飛。
  
  楊帆跑了一陣,突然站住腳步往路旁蘆葦叢中一鉆,想要候那幾人追近,截問他們緣由。不料雙手一分蘆葦,竟然看見兩個蹲在蘆葦叢中的孩子。
  
  這是一男一女,女的大些,小村姑打扮,長得不算漂亮,卻也眉目清秀,約摸十二三歲年紀,肩上背著一個竹簍,竹簍里盛著野菜。旁邊是一個男孩,只有六七歲年紀,生得虎頭虎腦的,臉蛋兒透著健康的黑紅色。
  
  小男孩手里抓著一枚鴨蛋,臉上驚喜的笑容還未斂去,看來他是剛從蘆葦叢中撿到一枚野鴨蛋,陡然看見路邊闖進一個男人,小男孩有些害怕,他抓緊鴨蛋,怯怯地叫了一聲“阿姐。”便向那小村姑身后躲去。
  
  小村姑警惕地站起來,丟掉剛剛挖出的一塊植物根莖,攥緊小小的木鏟,把男孩護到了自己身后。
  
  看到他們襤褸的衣衫,再想到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楊帆已經確定他們是那些流人的孩子。看著這對小龘姐弟,楊帆心中一陣酸楚,從這對小龘姐弟的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遙遠的童年,看到了那個背他上山、把他藏在野草叢中的小阿姐。
  
  楊帆吸了吸鼻子,努力作出一副最親切的笑容,用最溫和的聲音道:“你們不要怕,有幾個壞人在追趕叔叔呢,叔叔這就把他們打跑。
  
  這個地方現在不太安全,小妹妹,快帶你弟弟離開吧。”
  
  這時,那幾個人腳步噔噔地追了過來,從蘆葦叢的縫隙間已經可以看到他們越來越近的身影。那小姑娘嚇了一跳,怯怯地看楊帆一眼,便牽起弟弟的小手,她也不敢踏上大道,就在蘆葦叢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跑去。
  
  楊帆扭頭瞅了一眼越跑越近的那幾個人,又對小姑娘嚷道:“別擔心,有叔叔擋著他們呢,帶你弟弟從道上走吧,小心被蛇蟲咬了。”
  
  幾個人追上來,聽到楊帆這句話,再看看蘆葦叢中飛快跑開的那個小女孩和她弟弟,臉上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上下打量楊帆一番后,一個四十開外、身材高瘦、馬臉勾鼻的漢子扭頭向另一人問道:“我說老六,這個人真的有錢?別是窮得叮當山響的流人吧。”
  
  一冇個臉上有道蜈蚣疤痕的削瘦漢子陰鷲的眼神一閃,道:“不會錯的!我認得他,此人不是流人,倒是親眷中有人被發配此處。嘿嘿!你也知道,發配到這兒的流人,大多是官宦人家,此人是來探望被發配的親人的,你說他能不帶錢么?”
  
  這人正是柳君驕,當年他能哄得姚夫人上手,倒也是個能言善辯的主兒,如今他見楊帆與流人有所接觸,幾個被他哄騙來的同伙有了疑心,靈機一動,馬上又編出一套瞎話來,結合眼下情勢,倒也頗像那么回事兒,登時哄得幾個同伙疑慮頓消。
  
  幾個人左右一分,堵住楊帆去路,其中一人擺弄著一柄劍鞘磨損嚴重的浪人劍,用陰惻惻的聲音道:“小子,我們兄弟只想求財而已,識相的,把你值錢的東西都掏出來,大爺自然饒你一命,不然的話……,嘿嘿!”
  
  他說著,便從鞘中緩緩抽龘出那柄鋒利的浪人劍,恫嚇楊帆。
  
  楊帆沒理他,他之所以要和這些人糾纏,是因為他想弄清楚這些人的來意。得知這些人只是一群剪徑蟊賊的時候,他就想速戰速決了。趕緊結果這幾個亡命,他還要趕去看看黃景容究竟意欲何為。
  
  如果黃景容想殺死那些流人,他一定要出面制止。雖然他未帶著人馬來,事后結合圣旨命他護送公主去長安的事,他這么早就出現也容易叫人疑心他違抗圣旨,卻也顧不得了。他相信只要自己出面,總能阻止黃景容行兇的。
  
  負責殺人的必安是當地官兵,若非情不得已,他們也不會愿意渠上雙手血腥,畢竟流人中大部分都是官宦人家,誰知道將來誰會復出?當年上官家族還不是人人喊打,結果男丁沒出頭,又出來一位女杰,上官家族現在雖未公開免罪,可是誰敢再予輕侮?
  
  如非必要,沒有誰會自討麻煩的,只要他露面,黃景容是欽差,他也是欽差,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這些地方官員必然采取兩不相幫的對策,那時只剩下黃景容和他手下那三五個御使臺的執役,什么事也別想做成。
  
  楊帆正想動手,那個臉上有道蜈蚣疤痕的男子說的話又引起了他的注意,楊帆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問道:“足下是誰,你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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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4章 都是強盜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年持浪人劍的高瘦男子見楊帆向柳君璠問話,他持著明晃晃的長劍站在楊帆身邊卻被楊帆當成了空氣,不禁勃然大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著,他便“唰”地一劍劈向楊帆。 m

    方才他之所以沒有一見楊帆就立即下狠手,只是因擔心楊帆沒有把貴重的東西帶在身上,如今楊帆惹惱了他,他哪里還想得到留手。

    這種地方,死個人比死條狗還容易,殺了人往野地里一扔,官不究,民不舉,沒有任何后患。

    高瘦男子岡把劍舉起來,一只碩大的拳頭就飛過來,“砰”地一聲,他的鼻梁挨了一拳,腦袋“嗡”地一聲,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其他幾人見楊帆一抬手,那高瘦漢子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滿臉鮮血,鼻梁骨整個塌進臉頰,其狀怵目驚心,不禁又驚又怒。馬上又有一人沖上來,當胸就是一記“黑虎掏心,”楊帆網要抬手格架,那人身形猛地一矮,呼地一腳便掃向楊帆的下盤。

    楊心見他虛晃一槍,不禁啞然失笑。楊帆未動,只把雙膝一曲,身子一沉,那人飛起一腿掃在楊帆的腿上,登時如中鐵柱,疼得他慘叫一聲,抱著小腿蜷縮成了一團。他這一下用力著實不小,看那小腿變形的模樣,怕是已經斷了。

    這時另一個人從袖中掏出一柄牛耳尖刀,狠狠一刀向楊帆胸口攮來,楊帆側身一避,左腿抬起,一個側踢,腳尖點中那人肋下,“咔喇喇”一聲響,那人助骨斷了三根,噴著鮮血摔到野草叢中。

    剩下還有兩人就是柳君舔和一個身軀矮壯的男人,兩人一見楊帆這般厲害不禁都有些吃驚,柳君驕遲疑著不敢上前,那矮胖男子被楊帆一看,卻大吼一聲,揮起手中的浪人劍,劍光挾著一聲銳嘯,狠狠劈向楊帆的肩頸。

    劍光倏然劃過,楊帆似乎來不及閃避,只見劍光一閃,把楊帆斜肩帶胯劈成了兩段。柳君驕見狀心中一喜,隨即又有些遺憾,在他看來,楊帆這么死掉終究是便宜了,柳君蠕還有許多惡毒的算計沒有施加給他呢。

    但是,恐人劍劈過人影后,血光并未迸現,楊帆的殘影消失了,他的身形出現在一丈開外,靜靜地站在那兒,矮胖子如見鬼魅,駭得狂吼一聲,不退反進,拼命地揮舞著浪人劍,用一記記劈砍壯著他的膽sè。

    楊帆一退,再退,嘆息道:“此處兇頑,鼎然視人命如草芥!”

    矮胖子手中的浪人劍寒光一閃,楊帆站立處一叢蘆葦應聲而斷,乍閃又現的楊帆欺近身來,重重一掌劈在矮冬瓜的脖子上,這一記掌刀楊帆沒有手下留情,矮冬瓜的脖子幾乎和腦袋一樣粗,又短又胖,但是楊帆一掌切下,卻似快刀削斷一根黃瓜,“咔嚓”一聲脆響,矮冬瓜的頭顱便軟軟地歪向一邊,他的頸骨被楊帆這一掌砍斷了。

    “救命啊!救命啊!”

    似哭似嚎的慘叫聲從兩丈開外響起,楊帆扭頭一看,就見蘆葦叢劇烈的搖晃著,一叢叢蘆葦花飛揚到空中,蘆葦叢上一道浪線迅速向大河方向移去。

    柳君舔快嚇瘋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楊帆竟然這般厲害。他詭稱找到一頭“肥羊,”會合了幾個伙伴,本想借他們的手作了楊帆,卻沒想到兄弟幾個全都栽在了這兒,尤其是矮冬瓜的脖子被手刀砍斷的場面,真是把他嚇破了膽。

    柳君驕明知道在此處呼救根本無人答應,還是情不自禁地哭嚎著,拼命地向河邊沖去。這里的蘆葦比人都高,密密匝匝的前邊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柳君舔使出了吃nǎi的勁兒向前撞去,蘆葦抽打在他的臉上,臉都刮花了一片,他也不管不顧。

    “葉嗵!”

    柳君驕拿出了一生中最快的奔跑速度,雙腿似車輪般倒騰著,撞開蘆葦叢,跑到了大河上,在河面上跑出四步,才一頭栽到河里,順著湍急的河流向下游飄去。

    楊帆追到河邊,看著遠處浮浮沉沉的那道人影只能作罷。他不能再追下去了,他甚至沒有時間弄醒被打破了相的那個家伙盤問口供,他不知道黃景容此番帶兵進山,會不會悍然下令屠※殺,若再耽擱些時間只怕就來不及了。

    ※※※※※※※※※※※※※※※※※※※※※※※※※

    “東平坳”和桃源村一樣,也是一個流人聚居形成的小村莊。

    朝廷發配各地的流人都由地方官員統一安置,以便管理。

    這些流人聚居而成的小村莊大多在荒僻偏遠的地方,和普通百姓的村莊隔開,這些地方是沒有豐沃的土地供他們開辟的,所以他們只能開些梯田、平些菜園,再加上打零工、做手工藝品來賺取生活所需。

    這里的生活和桃源村一樣,清貧而安靜,沒有榮華富貴,卻也少了爾虞我詐。一頂頂茅屋倚兩側山勢而建,倒也有些世界桃源的感覺。但是今天,這里的平靜被打破了。

    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沖進了小村,粗暴地把村民們從房屋里、院落里、從田間地頭驅趕出來,集中到山谷前的那塊空地上。人群中有老人、有孩子、有婦人,最少見的就是正值青壯年的男子。這些人家犯的幾乎都是“謀反罪”,發配之前家中的青壯就已經被砍頭了,當年的孩子卻還未長成。

    官兵們拿著刀槍,兇神惡煞,羅書道站在谷前一塊大石上,有些不安地搓搓雙手,抬頭看一眼威風凜凜地站在前面的黃景容,又舔了舔嘴唇。

    山谷前的村民們一臉惶恐,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孩子緊緊抱在懷里,給他一絲安全感,但是就連他們也是滿臉的困惑,不知道這些突如其來的官兵意yù何為。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們的家族,或者是父兄、或者是爺祖,已經因為反對太后做皇帝而被砍了頭,全家都發配到這里,他們以為自己早已被世人遺忘了,只能在這里自生自滅,如今這些官兵來干什么?

    有些聰明人已經想到了章懷太※子李賢,李賢就是被他的母親發配到巴州,幾年后又派丘神績去逼他自盡的,難道這種事情也要發生在他們身上了么?嶺南的那樁血案,這小山村里沒人知道,但他們已經感覺到了恐懼。

    谷口,婦儒老幼數百人,卻靜悄悄加沒有一點聲音,風吹過,谷中的流人衣袂飄飄,就和那瑟瑟抖動的花枝林梢一樣。

    黃景容很滿意這種效果,即便在御史臺最風光的時候,他也沒有嘗試過把數百人的生死cāo于一念之間,這種感覺真是太美妙了,這就是權力,叫人飄飄yù仙的權力!難怪女皇為了皇帝寶座連親生兒子都殺了,換作是他,他也愿意。

    黃景容背負雙手,傲然立于石上,享受著被數百人恐懼、敬畏地仰望著的目光,飄然半晌,才清咳一聲,道:“爾等都是身犯重罪發配于此的。本來,依照你們的罪行都夠殺頭的,是圣上仁慈才網開一面。可是現在有人賊心不死,暗中勾連,煽動無知鄉民,意圖舉旗造反,……”

    人群一陣sāo動,黃景容雙手一按,厲聲道:“肅靜!此事本官已握有實據,本官還杏知,那些叛逆舉兵在即!你們之中就有他們的同黨!因叛逆者謀反在即,所以要把你們帶走,統一看管,本官明察秋毫,不枉不縱,你們之中的無辜者,本官查證后自會釋近……”

    聽黃景容這么說,sāo動的人群馬上安定了下來,沒有人會想到朝廷對他們這些無害的老弱婦孺必yù除之而后快,沒有人會想到朝廷派來的欽差天使會撒謊。

    黃景容心中暗笑,他并非不想馬上屠光這些流人,不過一些當地官員和土司頭人的孝敬還沒送來,他不急著走。再者,王、山慘案已轟動朝野,如今查辦此案,不能連個樣子都不做,看著這群待宰的羔羊,黃景容笑的更加和藹了。

    山坡上,伏著兩條小小的身影,那是剛從蘆葦叢中跑回來的姐弟倆,他們趴在那兒,驚訝地看著山谷中如牛羊一般被圈在中間的鄉親,努力尋找著他們的父母。

    “阿娘,我看到阿娘了!”

    小孩子突然指著一處人群叫起來,小屁股一拱,就要爬起來跑下山去。

    “煥煥!你別動!”

    姐姐一把拉住他,把他摁下去,急聲道:“不許下去,我看那些官兵不像好人。”

    小男孩驚訝地道:“為什么,他們是官兵,又不是強盜。”

    小※姐姐嚴肅地道:“官兵要是壞起來,比強盜還壞呢!以前咱們家住在好大好大的一座城里,就是被官兵送到這兒來的。如今他們平白無顧的把全村人抓起來,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煥煥,你老實趴在這兒千萬別動,姐姐下去找爹娘,如果沒有事再叫你下來,如果出了事,你可千萬別出來,山嶺后那個打獵的水木爺爺最喜歡你了,如果我們被人抓走,你就去找水木爺爺。”

    小※姐姐說完,起身就要往山下跑,從她身后突然探出一只大手,重重地壓在她的肩上,把她重新按回地面。

    一個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來:“你說的沒錯,他們是官兵,但是有時候官兵會比強盜還強盜,至少對他沒有好處時,強盜不會亂殺人。強盜更不會輕易殺害供養他們的人!你明明知道,為什么還要下去?”
第505章 黃景容的算計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鄺池,南人以之為鄺河,縱廣二十里,深百余丈,多大8魚……,

    這是《后漢書》上對鄧海的記載。m

    鄺池就是鄺海,被黃景容帶走的流人百姓如今就站在鄺海邊一處水岸較淺、不宜行船的所在。

    鄺海水天一sè,風景十分秀麗,可惜這些流人并不是來看風景的,所以一個個神sè惶惶。

    “叔叔……”

    姐吊倆一起眼巴巴地看向楊帆,年幼的孩子自己沒有力量拯救他們的親人,當他們發現一個有力量而且對他們有善意的人時,自然而然就把他當成了救星。

    他們是一路尾隨著被押走的流人趕來此處的,因為要監視黃景容的動向,又要照顧兩個孩子,楊帆沒有顧得上回去盤問那幾個鼻梁塌了或肋骨斷掉的亡命,由得他們自生自滅了。

    路上楊帆已經問過姐弟倆的名字,姐弟倆姓顧,姐姐叫顧源,弟弟叫顧煥,至于本來的出身卻不太清楚。流人一般都不太愿意把過往的事情說給子女們知道,至少在他們還沒有長大chéng rén之前不愿向他們敘及太多以前的事。

    他們被貶滴流放的時候,這對姐弟還小,對家世也就不甚了然了。

    楊帆臍忖:“黃景容把流人集中于此,連家什被褥都不讓帶,明顯是動了殺心,之所以沒有馬上動手,顯然是要做出一個調查過的姿態,以免回朝后受人攻汗。我若現在出面,在這里當然沒有問題,可是回頭傳到京里,我出現在這里的時間就有點、對不上了。

    如果我是護送公主去了長安,就乍秧馬加鞭往這趕,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出現在這里,女皇帝最恨別人欺騙她,尤其她長居深宮,尸切消息和行動都依賴于外臣,對此更為忌憚,一旦被她察覺我陽奉yīn違,后果堪憂。既然黃景容不急著下手,我便多捱兩天。”

    想到這里,楊帆對小※姐弟道:“你們兩個不要著急,官府把你們的爹娘和這么多鄉親關在這里,是想查一起謀反案,也許查清楚之后就會放你爹娘回去。你們兩個先跟我走,叔叔會盯著他們的,如果他們想害你爹娘,叔叔就去救他們。”

    顧源眨了眨眼睛,總覺得這位叔叔的安慰有些言不由衷,但她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她的弟弟顧煥年紀還小,卻沒想到那么多,他想跑過去陪伴爹娘姐姐又不準,現在只好聽楊帆安排。

    楊帆與他們依舊守候在旁邊,直到黃景容留下一部分官兵看守流人,自己與羅書道回城的時候,楊帆才帶著顧源姐弟輟在他們后面一起回了城。

    黃景容清點花名冊,已經發現少了一對姐弟。兩個小孩子而已,他沒有放在心上,多殺兩個少殺兩個對他的影響不大,他哪有閑功夫等在山谷里,撒出人去尋人,只當這兩個人不存在了。

    回到州城之后,黃景容倒是又索來花名冊,認真地研究了一番。

    對于這些流人的背景,他要好好了解一下,萬一真有哪個流人還有門人故舊或者親朋好友在朝為官且勢力較大,那就把這家人剔出去,沒必要隨便得罪不該得罪的人。此外,了解了這些人的底細,他才能把這些人謀反的罪行編的有鼻子有眼。

    “峨?原刑部員外郎李月影的家人也是發配此處的么?”黃景容突然翻到一個很熟悉的名字,不由驚訝地說了出來。這位刑部員外郎李月影和他是同科進士,后來又同在三法司,彼此間很熟悉。

    羅書道哪記得清那么多流人的身※份,胡亂答應一聲。

    黃景容看著花名冊微微一笑,撫著胡須嘆息道:“李員外是因為伙同周興、丘神績謀反被斬首的,家人則發配邊荒,原來到了這里。本官和李月影是同年進士,二十年后,一生一死,一官一囚,人生際遇啊……”

    羅書道訝然道:“黃御史與這位李員外郎有交情?”

    黃景容笑了笑,深沉地道:“我二人是同科進士,有同年之誼,又同在三法司做事,自然……是大有“交情,的!”

    黃景容這句話大有深意,可惜羅書道沒有聽出來。

    李月影和黃景容是同年進士,又同在三法司做官,確實很熟,可惜朋友是熟,仇人一樣可以熟。兩人入仕后同在三法司做官,一開始交情還不錯,后來兩個政壇新星冉冉升起,一個叫周興,一個叫來俊臣,他們二人便有了分岐。

    黃景容投到了來俊臣門下,李月影則保了周興。李月影覺得黃景容以進士出身投靠一個潑皮是丟了讀書人的臉面,對他頗為不屑,兩人交惡。后來周興和來俊臣爭權,他們各為其主,關系就更加惡劣了。

    周興事發后,李月影也受了他的牽連,以謀反罪處死,家人則發配于此。如今看到他的名字,不免勾起了黃景容的心頭舊恨:“周興是因謀反被床的,如今正好把此事聯系起來,不妨就以李月影的家人為謀反主謀,李家的人因家主被殺,心懷不滿,發配此處后勾結其他流人……,”

    黃景容想了想,覺得這樣說服力還不夠,主謀可以是李家,但是還得有一個可以被奉為首領的人。應該再看看流人中有沒有宗室弟子,如果沒有,那就說他們是遙奉太※子或房州廬陵王為主。

    另外,僅憑這么一伙流人是成不了大事的,沒有說服力,。還得株連幾個部落,不過這方面不急,且看看明后天有哪個土司頭人始終不來送禮,便把他劃進叛黨。嗯,那個薰期不能放過,把他也劃一進去……,”

    黃景容捻著胡須,眼神閃爍不定,一件莫須有的謀反大案已經在他腦海中漸漸成形。

    羅書道并不知道黃景容與李月影之間的恩恩怨怨,聽他這么一說,還真以為他和李月影有舊,想幫李員外郎開脫他的家人。

    羅書道雖不記得這李月影的身世來歷,倒是忽然想起了因周興一案而遷來此處的楊明笙的家人,便接口道:“是啊,因為周興一案,牽連了許多人,本地有一戶人家就是因為周興一案才破敗下來的……,”

    羅書道順口說起了楊明笙的族人在您州的情形。楊家回到故居以后,為了找座靠山,曾經拜訪過他,還送上了一份厚禮,楊家閨女與薰期的兒子結下親家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否則已經敗落了的楊家還真不配求見他。

    如今苛景容既與李月影有舊,正好借此事把他和楊家扯上關系,這樣就容易解決黃景容與薰期之間的矛盾了。

    黃景容不知道薰期在西南一帶有多大勢力,羅書道卻清清楚楚,那個薰期別看跟個鄉巴佬似的毫不起眼,可是光他本部族人就逾十萬,依附于他的白蠻族部落有數十個,這等勢力,連他羅書道都不敢得罪。

    如今黃期與朝廷欽差交惡,成了他的一塊心病。既有機會說合,羅書道自然不會放過,不料這番話聽在黃景容耳中,黃景容卻是心頭大喜。

    當初刑部和御史臺水火不容時,比現在楊帆和御史臺的關系還要惡劣。現在刑部只有一個楊帆出面同御史臺打擂臺,當初卻是周興和他手下的一班人打壓御史臺。楊明笙作為周興手下第一打手,和御史臺結下的怨隙不可謂不深。

    而薰期昨rì在接風宴上拂袖而去,也削了他的面皮,他正想整治此人,如今竟有這般一石二鳥的好機會,他安能放棄,聽了羅書道的話,黃景容心中炮制的“謀反計劃!”立即更趨完善了。

    黃景容馬上對羅書道肅然道:“羅都督此言差矣!楊明笙死于周興之前,朝廷都沒有追究楊家的責任,誰會迫害他們呢?周興叛逆之心久矣,楊家早已深陷其中,并不因楊明笙之死而收手。周興謀反事敗后,一眾余黨或殺或貶,楊家作為他的心腹余黨賊心不死,所以才尾隨前來,聯絡舊黨,意圖謀反,羅都督,你可上了他們的大當了!

    你說楊家破敗了?真是天大的笑話!楊明笙在位時,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所謂破敗只是一個遁詞,那些錢財都被他們用來收買人心策劃謀反了。楊家以一幼女與白蠻頭人結下姻親,也是一個手段,他們是想收買蠻族,為其所有。”

    羅書道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一番話竟引出這么一個結局,羅書道結結巴巴地道:“是……—,是這樣嗎?”

    黃景容目光一寒,森然道:“本官在京時就已接到密報!怎么,羅都督牧守一方,對此竟然一無所知?”

    ※※※※※※※※※※※※※※※※※※※※※※

    您州西城一處嘈雜不堪的大車店里,一間yīn暗骯臟的房間里,或站或坐擠著十幾條大漢,滿屋子汗臭味兒。大漢有的橫眉立目、有的歪鼻瞪眼,神態舉止各異,仿佛羅漢堂里矗立著一尊尊羅漢雕像。

    中間坐著一條大漢,卻不像佛,他的身形并不魁梧,卻透著一種jīng悍的殺氣,令人不敢小覷。

    柳君驕正站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柳君舔身后躺著兩個人,一個塌了鼻梁,滿臉鮮血,一個斷了小腿,蜷縮如雞。

    至于斷了肋骨的那位仁兄,因為救治不夠及時,在暈迷中鮮血溢出,糊住了口鼻,已經窒息而死,另一個被斬斷了頸骨的人自然也死翹翹了。他的同伙直接把兩具尸體扔進了草叢,埋都懶得埋。

    “誰敢動我司馬不疑的人,我就要他的命!”

    大漢冷笑,殺氣騰騰地道:“說,他住在哪里!”
第506章 夜貓子進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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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餓壞了吧?我多買了些,一氣兒買了夠你們吃三頓的,慢慢吃,別噎著!”

    楊帆把食物放下,看著顧煥狼吞虎咽的樣子,寵愛地摸了摸他的頭。m

    “對了,這兒還有一只熏兔!”楊帆走到墻角,從墻頭楔子上掛著的一個藤筐里拿出一個油紙包,熏兔還用油紙包著,撕開油紙,也放到小※姐弟面前。

    顧源吃的比弟弟斯文多了,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東曲,擔心地對楊帆道:“叔叔,你說我爹娘在鄺池邊上有吃的嗎?他們什么都沒帶呀。”

    顧煥餓壞了,這一天走了那么多路,他一直就沒吃東西,小家伙正長個兒的時候,食物消耗快。他撕開油紙包,扭下一只兔腳,饞涎yù滴地嗅了一口,狠狠咬下一口兔肉,聽到姐姐的話,他也不禁抬起頭來,道:“是啊,爹娘不但沒帶吃的,連被褥都沒帶,他們晚上有地方睡覺嗎?”

    楊心笑了笑道:“你們兩個放心吧,就算已經判了罪被關進大牢的犯人,都有地方住、有東西吃呢,他們怎么可能沒有飯吃、沒有地方睡覺呢,這些事,官府都會管的。”

    “嗯!”

    姐弟倆相信了楊帆的話,放心地屹起東西來。

    楊帆帶兩個孩子回來后并沒有讓陳家的人知道,房子雖然是租的,可他擅自領人回來,尤其是來歷不明的人,房東是有權干涉的,所以三個人在房間里聲音動靜也極小。

    吃罷晚餐,不用楊帆說,顧源幕主動收拾了東西,先把剩下的飯菜小心地收好,重新裝到籃子里,踮著腳尖掛在墻上,這樣可以防止被老鼠偷吃。

    房間里只有一盞小油燈,燈光很昏暗,盡管如此,為了防止有人從窗外經過時看見,楊帆也沒有點燈,三個人在背窗的地方吃完了東西,等天sè一黑便歇息了。

    楊帆把自己的那張睡榻讓給了這對小※姐弟,自己把兩張條凳并起來充作今晚的床。小※姐弟還是擔心父母的安危,躺在床上一直擔心著父母的情況,楊帆悄聲安慰著,和他們說著話兒……

    天sè漸漸全黑了,姐弟倆奔波了大半天,又受了一番驚嚇,真的疲憊極了,和楊帆說著話,不知不覺便沉沉進入夢鄉。楊帆枕著雙臂,聽著他們平穩的呼吸,卻長長地吁了口氣,一絲憂愁浮上眉梢。

    從黃景容今天的舉動來看,黃景容終究是動了殺心。

    楊帆太天真了,和酷吏斗了那么久,還相信他們多少會有些人xìng,會奢望黃景容到地方上勒索些錢財就走。

    這是御史臺東山再起再掌權柄的難得機會,他們怎么可能會甘心放棄,總要弄得群情洶洶、人人自危,也叫皇帝有種風聲鶴噥的感覺,才能達到他們的政治目的呀。

    由此觀之,其他御史怕也都是一般想法,楊帆真想馬上解決了這邊的事情,迅速趕去其他地方看看,可是他能如何解決劍南道的麻煩呢?

    光是一個劍南道就有四十三州,就算他能制止黃景容在此處殺戮,又如何制止黃景容到別處行兇呢。如果他一路跟在黃景容的屁股后面,一個放火一個救火,就算他跟著黃景容搗蛋,把整個劍南道的流人都救下來,其它地方那些流人又怎么辦?

    楊帆思來想去,竟是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女皇帝是希望借御史臺之上鏟除隱患的,所以官府這邊現在指望不上,憑借個,人武力么?那就只能以殺止殺。比如夜入都督府,一刀宰了黃景容,再潛入其他各道,把那些御史們一一刺殺。

    可他只能想想罷了,他也清楚這個法子不能用。如果奉旨杏辦流人謀反的御史們紛紛遇刺身亡,結果如何可想而知。那時,這捕風捉影的謀反案將被女皇和朝中所有文武大臣視為不可否認的事實。

    屆時,武則天派出的將不再是御史,而是一位位統帥千軍萬馬的將軍,在整個天下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用堆積如山的人頭來平息這樁謀反案!所有的流人都將死去,而且會有更多的官員和百姓被牽扯進來,御史臺將重新站在百官之上,朝中將出規更多的周興和來俊臣……,

    “真是好煩吶!”

    楊帆長長地嘆了口氣,輕輕闔上眼睛,遺憾地自語:“盡人事,聽天命吧……”

    陳大羽家對面黑漆漆的巷弄里,幾雙狼一般寒冷的目光反映著星光,在黑暗中隱隱閃爍。柳君驕一伙人的大頭目司馬不疑沉聲問道:“小柳,這戶人家是干什么的?”

    柳君驕小聲道:“大哥,這戶人家是—戶商賈,聽說h綢啊、浪劍啊,包括水產,什么都做,生意雜的很。”

    司馬不疑一聽頓時放下心來。他這個團伙專作大唐和吐蕃之間的走私生意,劍南各州都是他們的活動范圍,卻也因此沒有一個固定的老巢,嵩州城只不過是他們落腳的地方之一,沒有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顧忌。

    富紳大戶大多與官府有所勾結,那樣的話他動手還有些顧忌。不過瞧這戶人家的氣派,雖是商賈,卻不像那么有勢力的人,他既已決心宰了那個楊帆,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那就不如干脆洗劫這戶人家,順道抄些錢財回去。

    想到這里,司馬不疑眼神一厲,沉聲道:“你們兩人一伙翻墻進去,把那個楊帆和收留他的這戶人家全都殺了!小艾、老蔡,你們兩個去結果那個姓楊的!”

    一眾手下素知老大的為人,一聽這話心領神會,紛紛答應著便向陳家摸去。

    楊心正想睡去,忽然聽到一點動靜,他的耳朵動了動,一挺腰桿兒便坐起來,身形一閃,就像幽靈般閃到窗邊,向外面悄悄看了一眼,又飛身掠到榻邊,輕輕一拍睡在外側的顧源肩膀。

    小姑娘醒了,她睜開眼,看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站在面前,嚇得想尖聲大叫,但她的嘴巴馬上就被楊帆捂住了。楊帆低聲道:“有人來了,快推醒你弟弟,躲到墻角去,我不叫你,無論如何不要出來!”

    柳君上潘留了一恒心眼兒,他沒往楊帆所在的跨院里去,也沒選擇緊挨著楊帆住處的主人宅院,而是特意選擇了陳家另一側的跨院。

    想起今天在路上堵住楊帆時,五個人被楊帆舉手投足便打個唏哩嘩啦的場面,他就心中害怕,尤其是那個矮胖子,胖的連脖子都看不見了,結果被楊帆一記手刀硬生生軟斷脖頸,腦袋軟綿綿地耷拉著,那副樣子他現在想起來,后腦勺上都冒冷氣。

    這種可怕的人,離他自然越遠越好。

    翻進楊帆所在院落的兩個人,跟著司馬不疑的時間最久,據說他們原來是兩個馬匪,隸屬于西南地區勢力極大的馬幫“巴胡子,”后來被迅速崛起的另一個馬幫給挑了。

    那個新崛起的馬幫首領綽號“小飛將”,巴胡子和他手下的幾個大當家都被“小飛將”砍了腦袋,“巴胡子幫”煙消云散,他們兩個從馬匪淪落為蠢賊,被司馬不疑網羅到門下,成了他的得力干將。

    這兩個人一個是吐蕃人,一個是漢人。

    那個吐蕃人叫艾孽兒,那個漢人名字倒雅,叫蔡旻皓,大樘父親也是個識文斷字的,又或者是特意請了先生為兒子取名,原指望他長大chéng rén考官入仕,不知怎地卻淪落成了馬匪。

    艾孽兒翻過墻頭,向遠處墻頭一閃而沒的同伙人影望了一眼,沒好氣地牢sāo道:“他娘的,一個個都搶著奔主家去了,這扎手的硬貨就留給咱們。”

    蔡旻皓從背上抽※出一口狹鋒單刀,低笑道:“誰讓你我功夫了得呢,他們幾個綁在一塊兒都不是咱們倆的對手,這活兒也就咱們倆能干得干凈俐落。走,一刀結果了那小子,再去后宅搶東西也來得及!”

    兩人配合慣了,打個手勢,左右一分,便沿左右院角向前摸去。

    艾孽兒摸※到楊帆門前,伸手推了推房門,壓低聲音道:“門門了,我破門進去,你在外面把風!”

    對面那人也摸了過來,低聲道:“不必進去了!”

    艾孽兒皺眉道:“屁話!不進去怎么殺人?難道你個混球會用飛劍?”

    對面那人“嘿”地一聲笑,突然鬼魅般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把艾孽兒嚇了一跳,對面那人肩不搖身不晃,一丈多遠的距離仿佛是飄著就過來了,瞅著還真嚇人。

    艾孽兒網想斥罵老蔡,忽然發覺這人的五官樣貌依稀與老蔡有些不符,不止相貌,身高也不對,他心頭一跳,還沒回過味兒來,那人就伸出一只大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卡得他連氣都喘不上來,更不要說大聲呼喊了。

    艾孽兒被那人提著,雙腳慢慢離開了地面,脖子傳出“咔吧咔吧”的聲音,自己的體重快把他的脖子押斷了,面前那張模糊的面孔似乎正在笑,帶著笑音兒道:“我都巴經出來了,你們還進去干什么?”
第507章 混水摸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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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這向話是艾孽兒這輩子聽到的最后一向話,楊帆這句話說完,卡住艾孽兒脖子上的大手就松開了。m

    臉憋的通紅的艾孽兒彼然向下落去,雙腳還沒著地,胸口就被一只缽大的鐵拳打得塌陷下去,發出沉悶的“噗”聲,整個人像一具稻草人似的飛出去,把側院和主院之間的那道門硬生生地撞裂開來

    兩扇上了門的門板被艾孽兒的身子“轟”地一聲撞裂,碎片亂飛,在靜寂的夜里,那動靜聽起來十分驚人。

    “他娘的!搞什么鬼?”

    兩個剛網摸※到后院的歹人陡然聽到身后傳出一聲巨響,不禁惱火地站住腳步,低聲咒罵起來。他們無法再偷襲了,兩道白sè的人影巳經在那聲巨響之后迅速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是兩個白袍人。

    “你們是什么人!”

    兩個白蠻武士怒喝道。

    兩個賊人一看行跡已經敗露,便也不再躲藏,他們始終以為這宅里的人是普通的商賈人家,手里有刀并不令人意外,這個地方民風彪悍,誰家沒有幾口刀子?不但有刀,而且幾乎人人都練過幾手莊稼把式,其實也就是力氣大點而巴,他們根本沒往心里去。

    一個峨人上前幾步,大大咧咧地道:“不要怕,老※子求財不要命,你們家里有什么值錢的玩意兒都拿出來,只要識相,便饒你一死。”

    兩個白蠻武士又驚又怒,其巾一人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到到這兒來勒索錢財!”

    那賊人仰天打個哈哈,冷笑道:“真叫你說著了,我柳下采渾號就叫柳大膽兒!”

    “找死!”

    白蠻武士怒斥一聲,手中郁刀一肅,“嗚”地一聲就向柳大膽兒劈來。

    刀刃狹長,夜sè之中不甚清楚,那白蠻武士料他必然閃躲這一刀本就是虛招,沒有上十分的力氣不料他一刀劈下,柳大膽兒閃都不閃,“嚓”地一聲,一顆大好人頭便滾落在地。

    “噗”地一腔熱血噴起把那白蠻武士嚇了一跳,不禁失聲叫道:“這廝的膽子倒真是很大!”

    無頭死尸直挺挺地立在那兒,血似雨點般灑落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只攥住他足踝的手在那血雨飄落以前,便已彼然縮回。

    闖進陳家的歹徒遇到了各種各樣的麻煩,好象這伙賊天生就這么笨拙。混戰中有人一刀劈中了自己人的后背,有人打著打著褲腰帶松了,一怔之下,對方的尖刀便刺進了自己的胸口。有人突然一跤仆倒在地,主動把自己的腦袋送到了對方的刀下……,

    疑心生暗鬼的柳君舔嚎叫著跑開了:“有鬼啊!有鬼呢……”

    柳君驕像中了邪似的,翻墻跳出陳家,魂不附體地沿著長街向遠處狂奔而去好象身后有一個yīn魂正在窮追不舍。帶著一個手下在外面把風的司馬不疑詫然地道:“小柳怎么了?”

    楊帆暗中做手腳,昏暗之中倒沒特別注意這個膽子極小的家伙,待柳君驕嚎叫著逃走,他才聽出這個人的聲音正是那個自稱認識他的家伙。

    楊帆有心去追,奈何這時陳家人已經全都起來了,燈籠火把亮如白晝,薰兒小姑娘握著她的那柄鐸鞘,興致勃勃地想要尋賊廝殺慌得幾個白蠻武士緊緊地護在她的身前身后,楊帆唯恐泄露了自己的形跡,只好悄然隱去

    陳家大院里沒有活口。這些白蠻武士都是頭人身邊的近身侍衛,所佩的武器都是淬了劇毒見血封喉的郁刀再加上有楊帆暗中動手腳,即便沒有被傷到要害的賊人也都一命嗚呼了。

    至于其中有人胸口坍陷、有人被扭斷脖子,一時旬也找不到正主兒,每一個看到的人都以為是別人在混戰中下的手。

    薰兒攥著她的鐸鞘寶刀,前院后院左院后院興沖沖地轉了半天,一個廝殺的對手都沒找到,正覺晦氣的時候,身后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楊帆光著脊梁、穿一條犢鼻褲,披頭散發地走出來,一邊揉著惺松的睡眼,一邊打著哈欠問道:“出什么事啦,怎么這么吵啊?”

    薰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悻悻地嗔道:“真是頭豬!”

    沒有活口,就無法弄清楚這些人的來歷,于是薰老漢很生氣。半夜三更的,他那超大的嗓門在陳家大院里響起來,吼得整條街都聽得見:“居然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半夜三更摸※到老漢頭上來了!老漢睡的正香……,”

    陳大羽忙著解釋:“薰老,你別生氣,說不定這是沖著我來的。”

    薰老漢的嗓門更高了:“沖你來的?老漢還真不知道他們是沖誰來的,大羽啊,你做生意一向還本份吧?侮州城這地兒雖說亂了些,可這種強盜夜入民宅的事兒卻也不多見!你結過什么仇家?”

    陳大羽苦笑連連,壓低聲音道:“大羽做生意一向規規矩矩的。薰老,你聲音小一些,莫吵了四下的鄰居。”

    薰老漢的嗓門更大了:“吵了就吵了,老漢差點兒被人摘去腦袋,還不興喊兩嗓子冤枉嗎?明兒一早我就去找羅書道,這小子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這您州城都讓他治理成強盜窩了。”

    薰兒姑娘在一旁嘆氣:“可惜強盜太少啦,我都沒來得及動手。”

    薰老漢沒好氣地沖女兒嚷嚷:“誰叫你動手的,姑娘家家的,拎著把刀子跑來跑去,將來還嫁得出去嗎?下回不帶你出來了。”

    薰兒姑娘大為不滿,反駁道:“那我該聽到聲音就藏起來不成?咱們薰家不論男女,可從來沒有一個孬種,這可是阿爹你自己說的。”

    薰老漢對您州治安的聲討,迅速變成了父女之間的糾紛,陳大羽在一旁團團亂轉,勸的口干舌燥,父女倆火氣都很大,吵得旁若無人。最后還是雪蓮姑娘出面,未來公公和未來小姑肯賣她面子,這動靜才小下來。

    楊帆在房里對那姐弟倆道:“沒什么事兒,只是幾個不開眼的小賊摸上門來偷東西,跟咱們沒關系,你們安心睡覺。”

    ※※※※※※※※※※※※※※※※※※※※※※※※※

    第二天一大早,薰老漢就怒氣沖沖地拖著七八具尸體到都督衙門告狀去了。陳大羽本勸他吃過早飯再去,薰老漢只說了一句“讓他姓羅的管飯,不還老漢一個公道,我天天去他家里吃飯”就一撅一撅地走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陳家來了一群官兵,把薰期的女兒和留守的人以及陳家上下人等全都“請”走了,薰老漢一語成戳,一大家子都去羅書道家里吃飯去了。一時間陳家人走室空,楊帆這個房客成了陳家唯一的主人。

    都督府在這座小城里算是最龐大的一個建筑群了,一些建制規格其實早已逾越了都督的建制,如同一座王府,不過這些羈靡州的世襲都督、刺史們本來就如同地方上的土皇帝,建制上有所逾越,朝廷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為此與之交惡。

    都督府龐大的建筑群里,在第三進院落里就有客房,不過欽差是貴賓,被羅書道安置在第五進院落里了,那是羅書道自己居住的院落。第三進院落的左右兩廂客房平時都是閑置的,如今右廂客房卻已住滿了人。

    右廂客房里,薰老漢正跳著腳兒的罵人,唾沫星子噴了羅書道一臉,羅都督學習婁師德“唾面自干”的作派,一動不動,任由那“毛毛細雨”飄灑到他的臉上。

    “羅書道,你能耐了啊!你老※子活著的時候,也得叫老漢一聲大哥,你現在敢把老漢關起來,你可真是越來越出息了!你個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就殺了老漢,老漢四十二個兒子,不夷平你的您州城,把你小子碎尸萬段誓不罷休……”

    羅書道苦笑連連,低聲下氣地道:“老爺子,我哪兒敢抓你呀,你也看到了,這是牢房嗎?我可是把你當貴賓侍候著呢。老爺子,小侄是你的晚輩,可也是朝廷的官員吶,那欽差發了話,小侄怎么著也得做做樣子不是?”

    羅書道打躬作揖地道:“老爺子,你消消氣。小侄實在是兩面為難吶。”

    薰期一聽是那欽差從中作怪,更是勃然大怒,道:“原來是他!好賊,拿著雞毛當令箭,索賄不成,就想編排老漢的不是,老漢去宰了他!”

    “別別別,老爺子,你就別給小侄添麻煩了。當rì你要不是拂袖就走,有啥事不能商量?是,他是太貪心了,咱可以坐地還錢嘛,偏偏你老這牛脾氣………”

    薰期瞪眼道:“這么說反而怪我了?”

    羅書道忙道:“當然不怪你,不過……”

    羅書道把他拽到一邊,壓低嗓音道:“老爺子,這些朝廷上下來的人,身后站著的自然是朝廷,小侄知道你老的能耐,可你能耐再大大得過朝廷?真要把事鬧大了,這劍南道烽煙四起,倒霉的不還是咱們、不還是咱劍南道的百姓嗎?”

    薰期剛要說話,羅書道又搶著道:“沒錯,他這么做,是有點欺人太甚。小侄已經把你在劍南的勢力跟他說了,黃御史聽了也有些忌憚,再加上小侄從中說和,只要薰老你服個軟就行了,他不就是圖錢嘛,給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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