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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1箭雙雕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侯恩止趕到定鼎門,一見現場情形,心中便暗自驚慌,惱恨之余再去尋那撞了自家車馬的驚牛主人,那個闖了禍的“百姓”早已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幾輛裝滿錦繡的車子上,溜之乎也了。
  
  侯思止無奈,只好強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笑臉,走上前去對唐縱拱了拱手,道:“啊!唐少府,實不相瞞,這些織錦乃是本官上個月納九夫人時,同僚好友們饋贈的禮物,數量太多,超出了朝廷規定的藏錦數量。
  
  本官監察百官,為國執※法,豈能知法犯法,蓄藏織錦呢?正想著要把這些織錦發賣了,只是我那夫人不知從哪兒聽說,洛陽織錦不及揚州價高,婦道人家貪圖小利,就想著把織錦轉運到揚州發售。
  
  嗨!就這么著,夫人輾轉找到了一位綢緞商人,許了他些好處,請他代為運至揚州出售。誰想竟給你唐少府惹下偌大的麻煩,慚愧、慚愧啊。唐少府,還請看在本官的 bó面上高抬貴手,呵呵……”
  
  唐縱聽了,臉頰頓時抽搐了幾下。
  
  這些織錦要運到揚州發售?你他娘的要運到杭州發售你不走水路走旱路,還用幾輛牛車運去,這要猴年馬月才能到啊?你搭得起這人工錢么?再者說,你一輛車里塞了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一個個悶得香汗津津的,莫非你侯御史還兼做人口販子不成?
  
  好吧,就算這兩個理由勉勉強強議得過去,可是你說揚州織錦比洛陽織錦價格還高,這么說還有天理么?難道那絲綢織錦的產地,反倒比外地賣的價格更高?這番話連鬼都唬弄不過去呀!
  
  “唐少府……—,”
  
  侯思止見唐縱神色猶疑,笑上的笑意漸漸凝結成一抹冷肅的寒霜,冷冷地道:“唐兄,莫非不肯賣小弟這個面子么?”
  
  話到此處,侯思止又帶上了一身的痞賴之氣,仿佛他又回到了長安市上,成了一個蠻橫好斗的潑皮。唐縱看到他毒蛇般陰冷的眼神,不由打了個冷噤,遲疑道:“這個……,既然是托人寄賣,店主是誰,可有“市籍,?”
  
  侯思止一聽,滿面寒霜登時又變似和煦的春風,微笑道:“唐少府,你盡管放心,兄弟做事斷然不會叫朋友為難的,這市籍與店主么,回頭小弟一定親手把他們送到你唐少府面前,如何?”
  
  侯思止是有名的酷吏,氣場強大,往他面前一站,唐縱馬上矮了三分,聽他并不讓自己為難,一應手續會隨后補齊,唐縱把牙一咬,正想順水推舟,放了侯家車隊出城,就聽馬蹄急驟,由遠而近,隨即希幸幸一聲長嘶,一條彪形大漢從馬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嗔目大喝道:“何人偷運大宗錦緞離城?徐子楓,上前答話!”
  
  方才藏雞的那個什長急忙上前一步,行軍禮道:“卑職徐子楓,見過監門校尉。盜運錦緞冇的就是這幾輛車子,如今人贓并獲,請校尉處置!”
  
  唐縱一見有金吾衛軍官趕來,頓時松了口氣,趕緊對侯思止道:“侯御史,非是唐某不肯通融,只是……你也看到了,這位金吾衛的監門校尉已然看到一切,他若不肯的話,唐某……”
  
  侯思止眉頭一挑,眉宇間頓時涌出一片煞氣,不屑地冷笑道:“不過區區一監門校尉而已,唐少府何必擔心。只要身在洛陽,不論文武,不管軍民,誰不受我御史臺監察?本官去會會他!”
  
  侯思止把袍袖一甩,大模大樣的向那位身材魁偉的軍官迎去,略一拱手,倨傲地道:“本官左臺御史侯思止,不敢請教,這位監門校尉高姓大名啊?”
  
  “哦?御史臺的人?”
  
  那軍官濃眉一揚,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向他抱拳道:“某乃金吾衛監門校尉楚狂歌,見過侯御史。”
  
  侯思止并沒有把楚狂歌放在眼里,論權勢,兩人天壤之別,今日他若賣了自己這份交情,對這個監門校尉是大有好處的事,他不信此人會放棄這個難得的好機會。
  
  侯思止把方才對唐縱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矜持地道:“唐少府已經答應了,楚校尉也與本官行個方便如何?今日事了,本官在“金釵醉,擺酒謝過兩位,今后大家多多往來,都是朋友!”
  
  楚狂歌微笑道:“侯御史這個面子,楚某愿意給!”
  
  侯思止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但楚狂歌話風一轉,又道:“不過,國法,某不敢犯;軍法,某亦不敢犯!楚某任洛陽監門校尉,餌查九門,不敢循私,如今侯御史這幾車錦緞有蓄藏、走私之嫌疑,是否清白,楚某不敢斷言,還是交付有司查個清楚的好。這樣,與侯御史的清譽、與楚某的職責都有個交待。
  
  侯思止雙眼微微瞇起,眼縫里泛起針芒一般的光芒,森然道:“交付有司?哪個衙門敢來審我?”
  
  此事的嚴重性侯思止并非不清楚,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小心了。
  
  如果現在依舊是御史臺一手遮天、囂張到無以復加的時候,不要說蓄藏幾車錦緞,就算再跋扈的事他也不怕,可現在不成,朝里正有人等著抓他的小瓣子。
  
  然而,多年來的囂張和身為上官的尊嚴,讓他無法在楚狂歌面前露出乞饒的神態,即便是色厲內茬,他也隱藏的深深的,不讓楚狂歌看出他內心的軟弱。
  
  他冷厲地盯著楚狂歌,希望楚狂歌能像唐縱一樣屈服,但是楚狂歌的目光卻越過了他,看向他的肩后。
  
  侯思止大怒,他受不了這種藐視,但他馬上就發現楚狂歌并不是想表現得對他不屑一顧,而是真的在看什么。
  
  侯思止霍然回頭,他的臉色馬上就變了。
  
  楊隊騎在一匹棗紅馬上,正仁立在堆滿錦緞的牛車旁邊,身旁還有一騎,馬上坐著的那人依稀便是那日在推事院里鎖拿王弘義的那個班頭兒。
  
  侯思止的目芒帳地縮如針尖,此時,他終于無法掩飾自己的恐懼了,楊帆一副恰好出城路過這里的樣子,但侯思止如何還不明白自己已經落入楊帆的陷阱,此事想要善了巴絕不可能。
  
  楊帆“積偶然”地經過定鼎門“很偶然”地看到了路旁停著幾輛錦緞堆積的牛車,又“很偶然”地看到了唐縱,于是上前攀談了幾句。
  
  今日之楊帆,權威遠在侯思止之上他不像周興、來俊臣一般令人畏懼,但是誰都清楚,三法司中今以刑部權勢最熾,刑部之中,自然是這位刑部司郎中力壓群雄,只要楊帆愿意,他馬上就可以像周興、來俊臣一般威風。
  
  所以,唐縱不敢有所隱瞞,他訕訕然地說明了經過,楊帆立即把臉一板,教訓一道:“那么車子還停在這里干什么?我等為國執※法豈能官官相護,敗壞了朝廷綱紀?前些天※朝廷剛剛下令,重申蓄錦之罪,如今便有人明知故犯,唐少府,你若網開一面,小心這法網恢恢,最終要落在你的頭上!”
  
  唐縱滿頭大汗唯唯稱命,柳絮飛來,掛在他的眉毛上微微有些癢意,他也不敢去拂。這時楚狂歌已興※奮地迎上來,大呼道:“二郎這是要出城去么?”
  
  楊帆扭頭看見楚狂歌,不由一怔,他確實不知道今天是楚狂歌當值。同御史臺這番爭斗的兇險不問可知,冇他今天的確想要拉人下水,但那人卻不是自己的這位好兄弟,否則的話,他何須安排差役“撞破”侯思止的秘密,只消囑咐楚狂歌守在這里,這幾輛牛車就休想蒙混過關。
  
  “楚兄,今日是你當值?”楊帆連忙扳鞍下馬,向楚狂歌打著招呼,一雙眼神卻落在尾隨過來的侯思止臉上。
  
  侯思止咬牙切齒地道:“楊帆,你好!”
  
  楊帆笑了笑,滿不在乎地道:“侯御史,楊某一直都很好,不過足下看來就不大好了!”
  
  政事堂里,李昭德高坐上首,滿臉怒氣。
  
  戶部、兵部、工部三位尚書坐在旁邊,仿佛供案上的三清道君,一臉縹緲莫測的神情。
  
  堂前站著楊帆、唐縱、楚狂歌和面色如土的侯思止。
  
  今天李昭德召見戶兵工三部尚書,商討的還是同一件事:錢!
  
  他希望戶部再擠出一點錢,兵部和工部能再省一點錢,至少把西域這場兵事撐過去再說。如今剛網開春,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只要撐到秋收,今年的秋賦收上來了,就能緩解財政的緊張。
  
  可是哪個衙門都有自己的難處,三個衙門各訴苦楚,都力爭能對自己有利一些,李昭德居中調和,正忙得焦頭爛額,楊帆就來了,帶著金吾衛和洛陽府的人證,還押來了御史臺的侯思止,請李大宰相處治。
  
  李昭德的臉色很難看,他倒不是處置不了侯思止,而是一旦這么做,就把他的勢力推到了前臺,直接與御史臺交鋒了。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要讓楊帆做馬前卒的,他在幕后推動,成功他則一統朝堂,再無一方勢力能與之抗衡,失敗呢?
  
  楊帆不傻、太平公主也不傻,李昭德為了鏟除御史臺,連政事堂的三位宰相都可以犧牲,一旦需要出賣太平公主和楊帆的時候,他連眼睛都不會眨。
  
  你能寄望一個政客跟你講義氣、講感情么?在他眼中,只有利與害。
  
  如果楊帆按部就班地把這件事層層上報,最后毫無疑問,這件差使依舊會著落在他的身上,御史臺的瘋狂報復也將直接由他來承擔。
  
  李昭德想拿楊帆當槍使,可惜這桿槍是有獨立意志的,現在楊帆反將了他一軍,他除了從幕后走到臺前與楊帆并肩作戰,再無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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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4章 狡兔死?造狡兔!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李昭德感嚴森冷的聲音在政事堂中洪亮地響著:”月初,朝廷剛剛下令,民間嚴禁蓄錦,違者殺無赦!你侯思止便犯下如此大罪,”…”

    李昭德沒法退,也不能退,他是文官集團打擊酷吏的精神領袖,事到臨頭,有進無退。m而且,民間禁止蓄錦的政令也是出自他手,這是他緩解經濟的一個重要手段,今日放過侯思止,這道政令就名存實亡了。

    錦緞是硬通貨,本身又是一種商品,不從法律上嚴加約束的話,通貨緊縮的局面就無法緩解。古代沒有紙幣流行,發生通貨緊縮的情況遠比通貨膨脹頻繁,通貨緊縮的總體傷害比通貨膨脹更嚴重,若不加控制,他這個“首席執筆”將承擔最大的責任。

    所以,李昭德明知被楊帆將了一軍,也只能被楊帆牽著鼻子走。堂堂宰相,竟被這后生小子所算計,這令李昭德非常惱火,這火氣不能沖著楊帆發,他就只能把滿腔怒火都發泄在侯思止身上了。

    “侯思止,你身為御史臺侍御史,執※法犯法,罪加一等,此番落到本相手中,斷無輕饒之理。來人啊!把他給我拉下去,與午門外用杖,活活打死,以為百官警戒!”

    堂匕眾人聽了盡皆一驚,戶部尚書忍不住勸道:“李相,侯思止乃朝廷命官,雖然犯法,應交付有司懲辦,得了圣人旨意才好處死,如今這般……”

    李昭德正滿腔怒火,聽他規勸,不苔乖張地道:“圣人恩寵,昭德敢不為國效力?此獠所作所為,百死莫贖,正該午門處死,以警效尤。便是先報與圣人,侯思止也難逃一死。只要昭德一心為國謀劃,但有所請,圣人無有不依,先報后報又有何妨?

    今國家形勢危在旦夕,緩釋自救刻不容緩,安能因一侍御史而使天下崩沮,不可收拾?侯思之不過御史臺區區一五品官,然我大周五品以下官員他都可以當堂杖死,昭德當朝宰相,就不能杖殺他這個小小的侍御史么?”

    戶、工、兵三部尚書見他負氣虧強,言語乖張,心中凜凜,俱都不敢再言。李昭德把書案一拍,喝道:“堂前武士,將侯思之拿下,立即押至午門杖死!”

    侯思止嚇呆了,這等跋扈的作風,周興在刑部的時候,刑部有;來俊臣在御史臺的時候,御史臺有;丘神績赴地方公干的時候,丘神績有;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今日之政事堂上,李昭德也有。

    直到兩個武士上前扣住他的手卜,侯思止才清醒過來,驚駭地叫道:“李昭德,你敢!我侯思止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敢先斬后奏,敗壞國法么?”

    李昭德一臉戾氣地揮手道:“拉出去,杖殺!”

    堂前武士只是奉命而行,管你合法不合法,拉了人就走。這宮中武士個個一身武功,六七十斤重的石鎖扔著跟玩兒似的,侯思止當年冇在長安市上也算是一把西瓜刀從巷頭殺到巷尾的悍勇潑皮,如今被兩個武士拿住手臂,竟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侯思止凄厲地大叫:“我侍御史可以杖殺五品以下官員,那是朝廷法紀所定,你政事堂宰相有什么權利杖殺本官!李昭德,你獨斷專行,一手遮天,一定不得好死,,”罵聲漸遠,他終究是被拖出去了。

    三位尚書如坐針氈,趕緊起身,對李昭德拱手道:“李相所慮者天下也,下官只把眼光放在自己一個衙門,目光未免短淺,下官這就回去,按照李相指示,開源節源,務必保證我西征大軍無后顧之憂,下官告辭!”

    李昭德沒想到杖殺一個侯思止,還有這般敲山震虎的作用,心中更形倨傲,他冷哼一聲,道:“本相還有公務待辦,不能遠送了。

    三個尚書點頭哈腰地道:“李相留步,李相留步!”

    等到三個尚書離開,李昭德把楚狂歌和唐縱也轟出政事堂,獨留下楊帆一人,臉色便是一沉,寒聲道:“楊郎中,你當真好算計!”

    楊帆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道:“李相何出此言?”

    李昭德冷笑一聲,乜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楊帆又作恍然之狀道:“哦!李相是說下官把侯思止交予李相處置么?李相這可是冤枉下官了,對于這班酷吏,下官恨不得把他們從朝堂上掃蕩一空,奈何下官職微言輕,許多時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今者,侯思止蓄藏錦緞,論罪當誅,李相果斷誅殺侯思止,有朝廷法令為恃,便是圣人也無話可說。可是如果不是行此雷霆手段,而是按部就班,難保御史臺不想辦法救援,萬一圣人動了憐憫之心,御史臺這員得力干將就又能茍全了。

    要殺侯思止,滿朝上下除了李相還有何人能做到?如今朝廷中三位宰相,兩個流放、一個貶官,只換得一個王弘義銀鐺入獄,而且還沒有必死之罪,百官難免沮喪,李相打殺了侯思止,百官才得以揚眉吐氣呀。”

    這幾句話李昭德聽著舒坦,吊然明知他脫不了利用自只之嫌,但是自己至此,也不能撕破臉皮,只好冷哼一聲道:“以后在本相面前少要搬弄心機,否則,不要以為有太平公主照應著你,本相就奈何你不得!”

    楊帆連忙欠身道:“下官不敢!”

    李昭德拂袖道:“退下!”

    楊帆道:“是!今日侯思止杖殺于午門前,還需提防御史臺狗急跳墻,李相須格外小心。”

    李昭德冷冷地道:“笑話,老夫為官一生,在宦場中摸爬滾打的時候,你還沒有出世呢,用不著你這后生小子提點么?”

    “是是是,李相既有主張便好!”

    楊帆目的己達,對李昭德的冷淡便不以為忤。論官職兩人有天壤之別。論歲數,李昭德做他爺爺都嫌小了,便由得他發發脾氣又如何?

    楊帆笑吟吟地拱手道:“下官告辭!”

    楊帆倒退三步,一轉身便向外行去,李昭德盯著他的背影,惡狠狠地罵道:“小子好生奸猾!”

    ※※※※※※※※※※※※※※※※※※※※※※※※※

    侯思止的尸體被拖回御史臺,一具爛尸血染層衣,慘不忍睹。

    侯思止受了這么大的罪,說起來還得怪唐太宗李世民。

    以前的杖刑沒有這么多規矩,板子打到哪是哪,為此常有不該處死的罪犯因為杖刑不當而一命嗚呼。等到唐太宗的時候,有一回李世民在太醫院看到一副“明堂針炙圖”,得知人體胸背部有許多重要穴位,而臀部的穴位就少得多,便規定以后杖刑只打“八月十五”。

    因此,這打屁股是從李世民開始的。

    打屁股本來是為了讓人受罰又不致于送命,可是李昭德對侯思止的處置是杖死,光靠打屁股要把人活活打死那得費多大功夫?

    所以侯思止這具遺體被打得實在是沒法看了,這還是施杖的侍衛后來實在打得太累了,想投機取巧,把杖往上挪了挪,全拍在他的腰間,把他的腎臟都拍得稀爛,這才結果了他的性命。

    當初悍然割下勝州都督王安仁父子的人頭,又將盛筵款待他的毛刺史喝斥下階,割下人頭,用槍挑著人頭招搖回京的侯思止那是何等威風?如今只落得頭尾還是完整的,整個腰臀部位成了一團爛肉,冇根本沒法看了。

    圍在他尸體四周的御史們見此慘狀不禁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饒是這班酷吏殺人不眨眼,此時也不禁垂下淚來。

    自楊帆橫空出世,大周的御史臺出了多少個第一呀,第一次有人以無罪之身太太平平地走出御史臺,第一次有人沖進御史臺抓人,第一次有御史臺的人被別人用酷刑打死。眾御史越想越怒,衛遂忠率先高呼一聲道:“走!找萬中丞去,吾等定要為侯御史討回公道!”

    眾御史這才發規萬國俊并不在場,心頭更是怒不可遏,衛遂忠一呼百喏,領著一群人便沖向萬國俊的公事房。

    “砰!”

    衛遂忠一腳踢開房門,厲聲大呼道:“萬中丞!我御史臺受人欺凌若斯,眾同僚要你為大家主持公……—,”

    “閉嘴!”

    房間里傳出萬國俊一聲凄厲的咆哮,他那性格輕易不發火,一旦發火,倒把眾人嚇了一跳,興師問罪的氣勢登時弱了三分。

    萬國俊站在陰暗處,瘦削的身子竟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氣勢:“衛遂忠、黃景容、吳讓、趙久龍、劉光業留下,其余人等,滾出去!”

    此刻的萬國俊霸氣側漏,依稀有了幾分如來俊臣的風采,眾人受他威勢所迫,竟然真個退了出去,只有他點到名字的這些人留在了房※中。

    萬國俊冷笑道:“喊!喊什么喊!喊的再兇再大聲,能避免我們的危機嗎?能打倒我們的仇人嗎?他們正巴不得我們出手呢,一點頭腦都沒有,一個個的都是廢物!再這么下去,今天死的是侯思止,明天死的就是你、你、還有你!”

    “還有……,我!”

    萬國俊顫巍巍地指著自己的鼻子,神色猙獰一片。

    衛遂忠冷笑道:“那么萬中丞有何高見?是不是要我們繼續忍吶?我們倒是想忍,想做縮頭烏龜,可是人家不肯啊!”

    萬國俊緩緩地坐回椅中,仿佛不勝寒冷地縮了縮身子,靜靜地道:“忍,當然是無需再忍了。但是,與滿朝文武正面為敵,卻更加愚蠢,你們沒有看到李昭德已經按捺不住,赤膊上陣了么?”

    他的目光凄幽幽的,仿佛墳頭上的兩簇鬼火地閃爍著,道:“想贏,只能靠皇帝!想要皇帝覺得我等不可或缺,那就要讓皇帝覺得天下并不安定。狡兔死,走狗烹!哼,如果狡兔未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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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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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錫、蘇味道、崔元綜三位宰相因為貪墨罪,兩人遭流放,一人被貶為刺史,同樣是貪墨罪的王弘義又豈能幸免?
  
  李昭德杖死侯思止,朝野為之震動。余波尚未平息,刑部便拋出了對王弘義的處理結果,武則天準奏,王弘義被判流放瓊州。
  
  瓊州就是后世的海南島定安縣,此時的瓊州癢疫蟲蛇泛濫暫且不說,治安更加的談不上,縣治在當地形同虛設,那里民風彪悍,更有海盜土匪游弋于近海和叢林之中,發配到那里就是九死一生。
  
  其實崔元綜先前被發配振州(海南三亞),武則天也是抱著這個目的,趁你病,要你命,就是想讓他死在那兒。只是這崔元綜福大命大,到了那蠻荒之地,得了血痢的毛病,可他偌大的年紀,竟然硬生生撐過去了。
  
  幾年后崔元綜遇赦而歸,乘船過海時,海上驟起大風,渡船沉沒,同船人盡皆淹死,崔元綜還是沒死,他抱著一塊木板乘風破浪,竟飄上沙灘。當地漁民看到他時,他的后背上貼著一塊木板,木板上一根長釘刺入脊梁,深入數寸,己是奄奄一息。
  
  如此一般折騰,這個牛人還是不死,被人救起后一問,得知他是當朝舊宰相,眾百姓們不免吁嘆:“堂堂宰相如此下場,還不如我等一個小異快活!”遂替他踏血拔釘,將他救起。
  
  崔元綜傷好后輾轉回京,從御史開始又一路升回宰相,一直活到九十九歲,把他的子侄后輩都耗死了,最后因奴婢欺他行動不得,又無子侄掌理門戶,不肯服侍飲食,崔元綜跟齊桓公一樣,活活餓死了。
  
  這是后話,暫且不談,且說這三位宰相兩個流放,一個貶官。御史臺馬上就有兩位干將一個流放,一個于午門杖死,雙方算是暫且打個平手。
  
  隨后御史中丞萬國俊就上書請求巡察地方,這個舉動,被文官們認為是恐懼于他們的打擊,主動示弱,李昭德慨然應允。
  
  楊帆得訊后,急忙去見李昭德,李昭德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萬國俊在京里都無所作為,到地方上去還能干什么?萬國俊這個舉動,分明就是認輸,趁他不在京里,找機會把御史臺剩下的一班酷吏貶官流放,掃蕩一空,便是一個朗朗乾坤,到那時萬國俊就算回來了,也和現在的御史臺臺主辰宇一樣,成為尸位素餐的一個擺設。
  
  楊帆苦勸不得,且朝廷允準之后,萬國俊已然出京了,他也無可奈何,只得暫且拋下此事,著手對付藏得無影無蹤的姜公子。
  
  自從得知胡人摩勒稱自己為韋馱轉世,乃彌勒駕前護法以后,薛懷義同三個神棍走的很近,想籍由這件事重新穩固自己第一面首的地位。
  
  可惜,武則天明顯對張昌宗和張易之更有興趣,對他們常有賞賜,常常升官,二張的地位如日中天,漸漸的,當初在薛冇懷義面前畢恭畢敬執子侄禮的武三思、武承嗣等人紛紛跑去拍二張的馬屁,為他牽馬墜鐙,絲毫不要面皮。
  
  而白馬寺卻是門前冷落車馬稀,除了楊帆幾乎再無一人登門了,薛懷義更加緊張起來,三不五時就會主動請求晉見女皇,二張為此緊張不已,生怕薛懷義挽回圣寵。二人便悄然去見上官婉兒,將他們從武則天那兒得來的賞賜轉贈于婉兒,請婉兒幫忙。
  
  自從韋團兒被杖死后,宮里己是上官婉兒的天下,近八成的宮娥、太監都是她的手下,所有重要職位更是一個不漏,只要上官婉兒點頭,薛懷義的消息就休想傳到武則天耳中。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高高在上的女皇就如同在一個華麗的牢籠中坐牢,別人只要愿意,想讓她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都由不得她自己。
  
  自從小蠻有了身孕,上官婉兒似乎對楊帆沒了興趣,每次出宮,十次有九次要換了便服潛進楊府,眼巴巴地盯著小蠻漸漸隆起的肚皮,饞得直流口水。
  
  她現在像著了魔怔似的,連做夢都盼望著也能懷個孩子,不止一次她夢到自己懷了楊帆的孩子,甚到一生就是雙胞胎。夢里笑醒,醒來流淚,如今她腦子里整天轉悠的念頭就是:“生孩子、生孩子!”
  
  可她在武則天面前,怎么敢懷孕?上官婉兒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能離開個一年半載,只有不在武則天的眼皮子底下,她才有機會。如今眼見女皇對二張寵幸日甚,上官婉兒就把希望寄托到了他們身上。
  
  二張同薛懷義不同,他們出身名門,一身才學。尤其是張易之,似乎野心也是不小。他假意體貼女皇眼神不濟,主動接過了幫女皇念奏章的差使,漸漸的念完奏章就會隨口評斷幾句,評語常常或切中時弊或處理得當。
  
  女皇大悅,便把原由上官婉兒處理的一些差使轉給了張易之,張易之天天陪在她的身邊,躺在小情郎的懷里一邊打情罵俏,一邊處理國事,這等意境顯然比上官婉兒陪侍身邊更舒服。于是,張易之不但有機會插手朝政,在外又提拔了同為豪門子弟的一班好友,漸漸擁有了自己的一方勢力。
  
  如今這伙新貴雖然還不成氣候,卻已引起了武承嗣、武三思、太平公主和李昭德這幾方勢力的警惕。但是在上官婉兒心中,權力和兒子相比,顯然是生個兒子更重要,她巴不得張易之能為她多分攤一些,改變武則天離不得她片刻的局面,因此對二張亦有所求。
  
  二張求上門來,正合婉兒心意,婉兒退回了他們饋贈的寶物,對二張的請求卻慨然應允,自此薛懷義的請求不入宮門,武則天根本聽不到他的一點消息了。
  
  二張本是風流公子,滿腹才學,對這位秤量天下才學的才女姐姐本就頗有好感,因此一來便成了好友。兩下里一合作,對彼此的勢力都起了加成的作用,二張和婉兒如今已成了可以左右女皇的兩支強大力量。
  
  薛懷義一次次請求召見,宮中始終不見回應,薛懷義便自暴自棄起來,他懶得再跟三個神棍來往,天天縱酒狂歡,策馬長街,在洛陽城里肆無忌憚地招搖,更收了無數的潑皮無賴為弟子,整日里舞槍弄棒,排遣寂寞,發泄精力。
  
  可是薛懷義雖與三個神棍不再來往,楊帆卻對三個神棍依舊禮敬有加,時常邀約他們出行、飲酒,關系逾加親密。這一日,楊帆又陪著三個神棍同游龍門,就在龍門下的伊水河中泛舟。
  
  一艘大船,犁開如鏡的水面,層層波瀾,蕩向兩岸,如詩如畫。
  
  青山綠水,一派悠然,什方道人站在船頭,臉色微醺。
  
  楊帆站在他身側,微笑道:“仙長真是一位世外高人吶,這人間宰相,多少人求之不得,仙長卻主動請辭宰相之職,欲返嵩山修行,如此不戀世旬名利,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什方道人聽了干笑兩聲,撫了撫胡須,對這贊語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神色間不無苦澀。
  
  其實仙是很想做官的,一開始武則天封他為宰相,他也頗有興趣。只是很快他就發覺,做了宰相貴則貴矣,卻是不得自※由。身前身后總有朝廷派來的大批奴仆侍衛護擁著,他想斂財不易,想酒肉更難,這宰相做著竟是苦不冇堪言。
  
  這時什方道人就羨慕起摩勒來,還是人家逍遙啊,大家都是神棍,偏他斂財斂得理直氣壯,不但每日山珍海味毫無顧忌地吃著,便連年輕貌美的侍妾都有了好幾個,誰叫他修得是野狐禪呢。
  
  什方道人這才想要辭去官職,求個逍遙自在,誰知女皇雖然應他所請,免去了他的宰相職務,卻不肯讓他走,什方道人在帝京※城里天子腳步,往常扮神棍扮的太過份,如今終究不敢放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摩勒懷擁美女,喝酒吃肉,自己扮那一塵不染的活神仙。
  
  如今聽楊帆一贊,什方道人有苦自知,只好澀然道:“是啊!雖蒙陛下青睞,只是貧道山野道人,一向如閑云野鶴,在此久居終覺不便,奈何陛下不舍貧道離開,如今也只有與你同游龍門時才覺有些樂趣了。
  
  楊帆睨了他一眼,說道:“宮中雖多有天才地寶,不過想幫圣人煉長生丹,想必宮中草藥還有不足。仙長何不向圣人請旨,去外地尋找草藥呢?離了天子腳下,以仙長的身※份,想要如何逍遙自在,還不盡由得你么,地方官員誰敢多嘴?”
  
  什方道人聽了雙眼一亮,登時大為意動,躊躇道:“這個……—,可行么?”
  
  楊帆笑道:“仙長為圣人尋藥,圣人求之不得,怎么會不肯呢?”
  
  “嗯!二郎所言,大有道理!”
  
  什方道人連連點頭,興※奮地思索著:“西方有昆侖,倒是傳說中的仙山,只是西域太苦,而且正在打仗,去不得;北方更不用說了,茫茫大漠草原,怎能花天酒地;東方……東方傳說有仙山,可是海上大風大浪的,一旦有點事就回來了。如此說來,只有南方可去……,
  
  想到這里,什方道人便撫須道:“二郎所言不錯,貧道所煉丹藥,確實缺了幾味主藥,欲往嶺南采藥。只是……貧道若是離京,陛下定會遣人跟隨,官府中人俗氣太重,貧道可不不喜,而且與他們同行,依舊不得自※由啊。”
  
  楊帆笑道:“這有何難?兩京最大的藥材商是“濟春堂”仙長請旨讓他們協辦不就成了?仙長是欽差,地方上必會予以便利。有仙長出面,“濟春堂,的生意也可以大獲便利,正是合則兩利,想必他們也會心甘情愿為仙長所用。”
  
  什方道人如一只籠中鳥兒,正盼著飛出去逍遙快活一番,一聽這話不禁大喜過望,連聲道:“不錯不錯,二郎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吶,等回了京,貧道就向天子請旨,往嶺南一行。”
  
  楊帆微微一笑,將目光投向前方的水面,粼粼的水面仿佛是被他的目光犁開了似的,正飛快地向兩側分開,一層層向岸上蕩去。
  
  濟春堂,正是趙逾讓他記下的那三頁紙上的第一個名字。
  
  他想拆天衣,不需要有縫兒,只要有個線頭兒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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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6章 慘無人道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廣州都督府,廣州都督黃士申坐在上首,臉色非常難看:“萬中丞,那些流人在嶺南一直很安份。m他們流配嶺南之后,在本都督指定的幾處所在聚居成村,安份守己,從不惹事生非,中丞遠自洛京而來,怕是聽了些什么流言蜚語吧!”

    “黃都督!”

    萬國俊在笑,但是笑的很滲人,饒是黃士申總督一方,位高權重,見了他那不怒自威的笑容也不禁心生寒意。

    “黃都督敢給他們打這個保證么?呵呵,只要黃都督你敢說一句他們對朝廷絕無怨尤、絕不會謀反,那么萬某馬上離開,絕口不提此事,怎么樣?”

    萬國俊只一句話,黃士申便噤若寒蟬,不敢言語了。謀反是殺頭的罪名,誰敢替人打這個保證?他好端端地大都督做著,又何必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替一批犯官家眷冒險?

    這個時代交通不便,京里的情況地方上不會那么快就知道,尤其廣州地處偏遠,知道的就更少。何況謀反這等敏感的話題,就算黃士申知道御史臺的勢力已今非昔比,他也不敢與萬國俊叫板。

    萬國俊冷笑兩聲,道:“代武者劉!這句話在嶺南流傳久矣,黃都督身為一方封疆大吏,責任所在,對此就不曾有所耳聞么?”

    黃士申當然已經有所耳聞,不過這句流言是新鮮出爐的,就是萬國俊趕到嶺南的時候才在民間流傳開的,要說久矣卻是實在沒那么久。

    可是黃士申能說什么呢?他只能沉默。

    萬國俊冷冷地道:“劉者,流也。指的分明就是這些流人,前朝宗室有許多鳳子龍孫流落嶺南,如今嶺南傳出這般民謠,用意可想而知,朝廷對此事十分重視,本中丞這一次不辭辛苦趕到嶺南,就是來查證此事的。也不知何人這么大膽。編出這等蠱惑人心的話來,想要煽動嶺南百姓造反,如果這里真出了什么岔子,到時候你黃都督怕也難辭其咎吧!”

    黃士申心中一凜,只好違心地答道:“黃士申忠于朝廷,此心天地可鑒!萬中丞既為查勘此事而來,黃某全力配合中丞便是!”

    萬國俊自得地一笑,道:“好!那就請黃都督簽個手令吧!這嶺南窮山惡水。匪盜橫行,又有流人心懷不軌,本中丞不管是想查案,還是想自保,都離不了你黃都督幫忙啊!”

    黃士申無奈,只好提起筆來,寫下一道調兵的手令,寫好后拿出帥印鄭重地蓋上,對萬國俊道:“如今既無流民作亂,又無外敵入侵。黃某雖為一道總督,可以便宜調動的兵馬也有限的很。如今只能以一團兵馬聽從萬中丞調遣,可否?”

    萬國俊哈哈一笑,一臉寒霜盡去,滿面春風地道:“一團兵馬足矣!黃都督如此配合,本中丞回朝述職的時候,一定會向圣人稟明你的忠心!”

    他伸手接過調令,看著上面鮮紅的都督帥印。嘴角露出一絲猙獰的笑意,那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

    曲江,玉山縣縣衙。

    縣令胡旭堯側身站在一旁。主位上坐著萬國俊,面色陰冷。

    大堂上一直到大堂外的空地上,站滿了被傳喚到縣衙來的人,這些人衣衫襤褸,有男有女欣嫌猩伲踔粱褂謝持斜ё龐ざ母救耍此塹木僦蠱幌袷瞧蛩鞫膊幌袷茄俺儺鍘?

    這些人都是這些年來在武則天登基前后被流放嶺南的李唐宗室子孫和文武大臣的其家眷。李世民的嫡系子孫已經所余不多了,但是李唐宗室還有不少的親王、嗣王、郡王及他們再衍生出來的爵位遞減一等后的家眷,依舊是一個龐大的群體。

    萬國俊向一旁的胡縣令冷冷地問道:“人都到齊了么?”

    胡縣令扭頭同捧著畫名冊的主簿低語了幾句,向萬國俊拱手道:“回中丞的話,玉山腳下安置流人的三個村落,男女老幼流人總數,共計三百一十七人,一個不少,全部帶到!”

    “好!”

    萬國俊緩緩站起身來,看看站在大堂上的這些流人,提高嗓門,高聲喝道:“爾等皆因反叛朝廷,不忠于圣人,才被發配嶺南。反叛即是死罪,圣人網開一面,原本是想讓你等悔過知罪,誰知你等不思悔改,反而暗懷不軌。

    本官現已查實,爾等暗中串連,蠱惑鄉民,意圖舉旗起事,叛我慈氏越古圣神皇帝陛下,其心著實可誅。今本官巡察及此,安能放過你等叛逆,本官留你們一個全尸,都在這里自盡吧!”

    萬國俊一番話,把胡縣令和縣丞、縣尉等一眾地方官員和衙役們嚇得目瞪口呆,三百多口人都是流人的家眷,他們當初已經被皇帝殺過一遍的,家中的青壯和做官的親人都已經被殺光,如今幸存下來的一多半都是老弱婦孺,如今居然要把他們殺光?

    堂上這些莫名其妙就被從小村召來的流人正忐忑不安,一聽這話也驚呆了,呆了片刻他們才反應過來,整個大堂頓時亂作一團,有高聲叫罵的,有往上沖的,有跪地乞饒的,有放聲大哭的,尤其是那些婦人和孩子,聽說這位官員要逼他們自盡,只嚇得號啕不已,其情其狀,慘不忍睹。

    “萬中丞!萬中丞!請謹慎用刑魃饔瞇貪。 ?

    玉山縣的父母官胡旭堯渾身發抖,頭皮上嗖嗖的直冒冷氣,他顫聲勸道:“這些人……這些人都是些老弱婦孺,怎么可能就想反了?縱然有人對朝廷心懷不滿,也是個別人所為,當查清底細,再予嚴懲,這……這可是數百條人命啊,萬中丞,開恩吶!”

    胡縣令說著,一撩袍袂,便跪倒在大堂上,縣丞、主簿、縣尉等一眾官員見此情形,都隨著縣令一起跪倒。萬國俊嗔目大喝道:“混帳!爾等敢為叛逆請命,不怕殃及自身嗎?”

    這時那些驚怒不已的流人家眷已向公案前沖過來。玉山縣的衙役們無心抵抗,節節后退,萬國俊帶來的那一團兵馬見狀便替代了他們攔上前去。

    這些人全是折沖府的精銳士兵,一個個都是精壯魁梧的漢子,身著甲胄,佩刀提槍,那些老弱婦孺哪是他們的對手,登時被放倒一片。

    胡縣令驚恐的渾身發抖。三百多人橫尸在他的大堂之上?想想他就不寒而栗,這些人不是鳳子龍孫就是官紳后代,其中任何一個死在他這里,他都會坐臥不安,三百多人……,他想想都要暈了。

    胡縣令涕泗橫流,連連叩頭道:“萬中丞,使不得、使不得啊!這里有這么多的老弱孤寡,七旬以上的老人,何以加刑?襁褓中的嬰兒。何等無辜?萬中丞,下官乞請萬中丞高抬貴手。千萬殺不得啊!”

    萬國俊皺了皺眉,只聽堂上堂外哭聲一片,罵聲一片,玉山縣令和他一眾屬下又是這般態度,也覺得不好在此大開殺戒,他把眼珠一轉,緩和了語氣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再詳細查查,首惡是斷然不容放過的。”

    胡縣令松了口氣,大喜過望地道:“多謝中丞開恩。多謝中丞開恩。”

    萬國俊道:“不過,人雖不殺,卻不能放他們回去,一旦放他們回村,其中心懷叵測者必然趁機逃匿,再追索起來就困難了。把他們統統押走,擇地安置,待本官審個水落石出再說!”

    胡旭堯只求他不要殺人,哪敢多說半個不字,連忙答應下來,玉山縣衙役高呼著安撫,那些流人家眷聽說萬中丞不再迫令他們自殺,而是要集中看管,進行調查,這才漸漸平靜下來。

    萬國俊押著這三百多口老弱婦孺離開玉山縣衙,只說要對他們集中看管。官兵押著這些百姓離開玉山縣城,到了效野之外,轉過一片樹林,依舊往叢林深處走,一些流人看他們越走越偏,不禁起了疑心。

    他們不肯再走了,公推出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對萬國俊交涉道:“萬中丞這是要帶我們往哪里去?我等并無反意,所以愿意接受審查,以還我等清白,只是萬中丞要把我們安置在何處,還請明白示下!”

    萬國俊見此處掩映于一片樹林之后,旁邊又有一條大河,既無閑人觀看,又不虞讓這些流人家眷逃走,頓時變了臉色,他把馬韁繩一勒,緩緩兜轉馬頭,厲聲大喝道:“嶺南流人,意圖謀反,其罪當誅!李飄零,把他們都給我斬了,一個不留!”

    流人們一聽這話才知道上了他的大當,頓時哀求聲、號哭聲、呼冤聲、咒罵聲又起,幾個老者驚怒交加,便向萬國俊的馬前沖來,萬國俊把手一揮,大喝道:“還等什么,給我殺!”

    廣州都督黃士申派給萬國俊的這位統兵官是一個旅帥,名叫李飄零。嶺南蠻族部落眾多,民風彪悍,每有沖突,黃都督常派此人去清剿壓制,蠻族部落無不畏服。此人心狠手辣,乃是黃士申手下一員悍將。

    黃士申不敢敷衍萬國俊,特意派了此人來聽從萬國俊調遣。李飄零一見萬國俊神色酷厲,如同兇神,心中也自凜凜,羏窗緯讎宓叮蠛鵲潰骸吧保 ?

    李飄零當頭一刀劈下,把一個撲上前來的花白頭發的老人斜刺里劈成兩半,熱血濺了他一頭一臉,血腥氣一沖,李飄零胸中一股戾氣泛濫起來,猙獰地喝道:“給我殺!”

    三百名官兵抽出刀槍,亂劈亂捅,那些老弱哪里是他們對手,一時間竟如殺雞屠狗一般,光天化日之下,一幕毫無人性的大屠殺開始了。

    一個母親背身抱住自己的女兒,用身體擋住了他,那殺紅了眼的士兵揮起一刀,她的頭顱和半邊肩膀便被劈落在地,刀光又起,那個女孩的人頭也飛了起來,尚未落地,便被那士兵鞠蹴一般一腳踢出老遠。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張開雙臂,徒勞地想要護住他唯一的孫子,一桿鵝卵粗的紅纓大槍惡狠狠地刺來,一槍刺穿他的肚腹,鋒利的槍尖又穿透了那孩子的脖子,把這祖孫二人串在了一起。

    一個抱著嬰兒的少婦哭喊著,逃避著,實在逃無可逃時,只好卟嗵一聲跪倒在地,拼命地向那逼近的官兵叩頭乞饒,那士兵見她容貌姣好,頓時起了邪意。

    他一把搶過那婦人懷中的嬰兒,比那嬰兒的腦袋還大上三分的皮靴重重地一腳踏上去,把那小小的頭顱踩進土地,腦漿血水橫流,隨即便獰笑一聲,合身撲了上去,撒扯起那個婦人的衣裳。

    碎布似蝴蝶般飛起,那痛哭欲絕的婦人很快就被他剝得白羊兒一般,赤條條一絲不掛,那士兵縱身撲上去,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丑陋地聳動起來……

    血腥的殺戮勾起了士兵們心中最殘忍的獸性,在這沒有紀律約束和法律制裁的環境下,他們心中的丑陋被無限地放大了,這些由百姓供養的士兵已經變成了一群野獸,任意地欺凌著這些老弱婦孺,虐殺、虐奸,無惡不作。

    當玉山縣令胡旭堯聞訊趕來的時候已是將近黃昏了,他騎著快馬,剛一繞過那片樹林,看清眼前修羅地獄般的場面,身子一軟,便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明公,小心些……”

    玉山縣尉見狀,連忙溜下馬背,伸手去攙他。

    胡縣令沒有抬頭,他直勾勾地看著面前一棵五葉草。草葉上托著幾顆晶瑩的血珠,在夕陽下仿佛一顆顆晶瑩的琥珀,因為微風的吹拂,它們在草葉上輕輕地流動著,忽然一片葉子一沉,一顆血珠滑落,正好落在他的臉上,胡縣令嚇得大叫起來。

    玉山縣尉主管刑緝抓賊,膽子比胡縣令要大一些,他嘆了口氣,沒有再扶這位嚇破了膽的縣令老爺,只是瞇起眼睛,向前面的屠殺現場看去。

    滿地的死尸,遍地的血污,一具具尸骸幾乎沒有一具完整的,只有一些赤條條的女人尸體,大概是供那些士兵滿足了獸欲,所以沒有被他們砍得支離破碎,僅僅是被一刀捅進心臟而死。

    她們仰面朝天地躺在那兒,盡管全身**著,羞處無毫遮掩地暴露在夕陽之下,卻再也沒有一個會感到羞恥而去捂蓋,只有她們那雙合攏不上的眼睛,定定地凝視著天空,似乎向蒼天控訴著什么。

    這位縣尉緝兇拿人,手上也是沾著人命的,可是看到眼前這一幕,他的雙腿還是克制不住地突突亂顫,險險就要跪倒在地。一旁臉色白的跟鬼似的玉山縣丞戰戰兢兢地湊上來,怯怯地道:“明公,明公……”

    胡縣令趴在地上,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呼喚。在他身前兩尺遠的草叢中,一顆少女的人頭靜靜地躺在那兒,一雙眼睛似乎帶著一絲驚恐、一絲疑惑,但那眼神已全無生氣。

    看著那顆人頭,胡縣令如哭似泣地捶地道:“為什么?為什么?他們只是一些與人無害的老弱婦孺啊,他們早就失去了原有的尊榮和地位,以戴罪之身發配于此,干的是最繁重的活,身份最為卑賤,他們缺衣少食,能活下來就已是僥天之幸,為什么……一定要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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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 殺人無形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定鼎門外,“濟春堂”的車仗浩浩蕩蕩,足有四五十輛之多。 M【..】

    車子一水兒的跑長途的雙**車,拉車的馬全都是身軀雄健、毛發鮮亮的三四歲的壯馬。

    車上插著“濟春堂”的旗號,出入定鼎城門,卻根本無人敢予拉阻。因為這支車隊如今不只是商人身份,還是天子欽差,頭車上可是插著天子龍旗呢。

    什方道人向武則天請旨去嶺南尋覓草藥,武則天一聽欣然應允,馬上委了什方道人一個欽差的身份,又賜他一道圣旨,著令沿途官府給予他種種便利。

    什方道人趁機提出官府中人不懂草藥,也不知道嶺南各地草藥分布生長的地理形勢,希望由兩京最大的藥堂“濟春堂”協助,對于這個要求武則天自然滿口答應。“濟春堂”由此一舉成了皇差。

    商賈的地位不高,雖然有名的商賈大多都有后臺,而且作為集中了最多民間名醫坐堂的“濟春堂”結識有太多的權貴豪門,但是多巴結一個風云人物也不是壞事,如今三仙師在皇帝面前可是相當有份量的人物。

    幫助欽差去嶺南采藥,既可以得到什方道人青睞,和這個大人物結下緣份,又可以借助什方道人的欽差身份,對他們在嶺南的生意提供諸多便利,“濟春堂”求之不得。兩下里一拍即合,此番“濟春堂”南下的車輛便比平時多了一倍不止。

    赴十里長亭為什方道人餞行的人很多,武三思、武承嗣、樂安侯、太醫署的大小官員……。皇親國戚t跡媒穸揮諧帷d芾吹畝祭戳耍淙饒摯壩肷洗嗡脫騁謇刖┫啾齲穸噯瞬還致鎩?

    與三仙師一直來往密切的楊帆自然也來了,只不過在這么多的大人物當中,他的身份地位是排不上號的,因此他只能不顯山不露水地站在送行的隊伍后面,踮著腳尖探出頭來,遙遙地向什方道人拱一拱手。喊一句“一路順風,仙師辛苦”。結果四下里嗡嗡的全是祝福送行的話,楊帆這句話除了他自己,壓根兒就沒幾個人聽見。

    阿奴站在一側,用怪異的眼神看著楊帆,她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男人了,楊帆以前不是喜歡癮姆畛械娜四擰6掖鈾較呂锏慕惶縛矗罘隕襝煞絞躋膊輝趺聰嘈牛裁炊越嶠蝗墑θ绱巳戎閱兀?

    什方道人的車隊離開之后,武承嗣和武三思又爭相邀請來送行的凈光老尼和胡人摩勒過府飲宴,這兩位仙師倒是誰也不得罪,干脆一分為二。凈光老尼去了武承嗣府,胡人摩勒去了武三思府,兩位王爺分別陪了客人去了,其他送行的權貴一哄而散。

    “你對神怪之說似乎一向不怎么相信,也不愿阿附權貴引為自用的。為什么這一次對三仙師如此親近?”

    扮小廝、騎小馬。青衣小帽,比楊帆這位主人還要俊俏三分的小阿奴比楊帆落后半個馬頭。好奇地向他問道。

    楊帆輕輕搖著馬鞭,笑瞇瞇地看著從路旁走過去的一雙男女。男的憨壯結實,女的白凈俏麗,紅男綠女,新衫新鞋,看來是一對新人,男人挎著一籃子紅皮雞蛋,女人輕輕牽著他的衣角,貌似是回娘家。

    楊帆一邊笑看著那對新婚夫婦從他身邊走過去,一邊悠然答道:“三仙師是不是真的活神仙,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相信,皇帝信了,那么他們即便不是活神仙,也擁有了活神仙般的大神通,不值得結交么?”

    這話聽著很耐人尋味,而且有那么一點深奧的禪機在里邊,可惜阿奴姑娘不買帳,她丟了個白眼給楊帆,嗔道:“要跟本姑娘打機鋒么?本姑娘可是在‘凈心庵’修行過的,佛經會的雖不算多,怎么也能背下三五卷,你信不信以后和你說話,我句句都打機鋒?”

    楊帆想到一個俊俏小女子整天和他云里霧里、不知所謂地說話,尤其是在卿卿我我的時候,趕緊沒骨氣地告饒,解釋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接近他們,我在‘不經意間’說的一些話,才能被他們采用。比如這一次讓他們借用‘濟春堂’為欽差車仗。”

    阿奴不相信楊帆會做無聊的事,她想了想,一雙俏眼便微微地瞇了起來:“‘濟春堂’是公子的產業?”

    楊帆向她翹了翹大拇指,贊道:“我家阿奴,冰雪聰明!”

    阿奴小瑤鼻兒一翹,輕輕哼了一聲,轉念一想,輕“啊”一聲道:“如此說來,你制造機會讓凈光老尼認識三里庵的住持悲風大師,并收其為徒,也是有所圖謀了?”

    楊帆笑了笑,輕輕地道:“三里庵住持是前工部尚書虞青山的妹子,而虞青山,是姜公子的人!”

    阿奴問道:“那么……摩勒呢?”

    楊帆道:“摩勒喜歡斂藏金銀,我便慫恿他打造了那輛七寶祈福車,此車以黃金鑄成,鑲嵌寶石無數,由‘洛金’黃金珠寶行精心打造而成。由此一來,他與‘洛金珠寶行’的關系也密切起來。”

    阿奴吃驚地道:“‘洛金珠寶行’?我還在那買過東西呢,這家珠寶行也是公子的產業?”

    楊帆嘆了口氣道:“虧你在姜公子身邊多年,怎么對他的底細全不了解呢?”

    阿奴委屈地道:“說到底,人家只是公子身邊一個侍婢,這些事我沒必要知道,有些時候,公子說話雖不背著我,我也沒有用心去聽。”

    阿奴說到這里,又詫異地道:“不對呀,你想法設法的讓三仙師與公子的勢力進行接觸干什么?公子在長安吃了大虧,正想把洛陽打造成他的根基之地,三仙師如今在京城炙手可熱。正可為他所用,你這不是幫了他的大忙么?”

    楊帆微笑著道:“不錯。我正是在幫他的忙。姜公子想在洛陽東山再起,報沈沐一箭之處,巴不得他的勢力能攀上高枝兒,我既然給他提供了一個機會,接下來的事根本不用我操心,他一定會不遺余力地結交三仙師,瞖柚塹氖屏Υ锍勺約旱哪康模≌餼拖瘛?

    此時,兩人已經進了城門。楊帆用馬鞭指指路旁那一座座店鋪前招搖的旗幟,道:“這就像官府修了這條平坦開闊的大道,兩邊自然有人爭著搶著來建店鋪,有眼光的人甚至不惜花費能買下一幢大宅的巨資在這兒盤下一家小小的店面。

    因為他們看好這里的前景,可是如果有一天官府突然封了這條道路,宣布從此以后誰敢踏上這條路就殺誰的頭,那你說那些花費重金建在這兒的店鋪會不會血本無歸呢?”

    阿奴期期地道:“你是說……”

    楊帆道:“我是說。三仙師根本就是三個神棍,三個以幻術欺君罔上的騙子!等到姜公子的勢力越陷越深,與三仙師的利益再也割舍不開的時候,三仙師卻突然身敗名裂,那時候,你說姜公子會怎樣?”

    阿奴吃驚地看著楊帆。楊帆同三仙師來往的時候,常常把她帶在身邊,這些事都是在她眼皮底下進行的,有時候只是楊帆隨口一句話,就促成了三仙師去做某件事。從而同某一方勢力搭上了關系。

    有時候只是楊帆邀約三仙師至某處游玩,很自然地便結識了某些人。或者那里正好有什么人,得知三仙師來了,主動上前結交。如此種種,那般自然,就連她這看在眼里、聽在耳中的人都沒發覺這一切是楊帆有意為之,有所圖謀。

    萬沒想到,就在這看似平凡的一言一行之中,竟是暗伏殺機。更可怕的是,楊帆根本沒有什么明顯的舉動,他只是于談笑間稍作啟發,又或者替三仙師和隸屬于姜公子一方的勢力制造一個認識的機會。

    接下來的事,根本不需要楊帆去說什么、做什么了,姜公子一方的勢力就像見了血的蒼蠅,馬上主動撲過來與三仙師接洽,在這整個事件之中,完全看不出楊帆的手筆,看不出有他作為的痕跡。

    這等潤物無聲的技巧,這等借刀殺人的手段,換作她剛認識時的楊帆,是絕對沒有這份功力的,在官場上這幾年功夫,楊帆的城府真是越來越深了,心機手段也越來越是了得了。

    阿奴有些嘆服鐘行┚次罰u郎倭誦┗斷病?

    她當然希望她的男人睿智、聰慧,可是不知怎么的,看著眼前這個談笑間殺人于無形的楊帆,她卻緬懷起當初那個楊帆來,那時的楊帆少年熱血,做事沖動,或許遠不如現在的手段高明,可她就是喜歡,她不想讓楊帆變成姜公子或者沈沐那樣的人。

    這時候,突然有數十騎快馬沿著定鼎大道疾馳過來,眼看長街上有許多插著官幡的公侯貴戚的車駕從城門外駛進來,那些人的速度也不稍減,沖在頭里的皂服公役揚著馬鞭高聲大喊:“御史臺奉旨出京,一干人等回避!”

    楊帆勒馬佇足,定睛看去,只見公差們簇擁著好幾位御史,其中如黃景容、吳讓、趙久龍、劉光業、王德壽等等他都是認得的,這些人目不斜視,打馬揚鞭,匆匆自長街上馳去,一改往日低調的作派,氣勢囂張的很。

    楊帆眉頭一皺,心頭頓時涌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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