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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雁過拔毛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好說,好說……”

  聽到這小太監肯拿銀子來息事寧人,柳乘風的臉上立即煥發出了真摯的笑容,十萬兩銀子到手,這可是一筆大數目,這學而報的名頭眼看越來越響,擴大規模已是迫在眉睫,柳乘風剛擔心錢的事,人家就把錢送來了,看來太監也不全是壞人,眼前坐著的這位,不就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嗎?

  只是這小太監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冷哼一聲,道:“人也要放了,銀子也答應賠了,柳百戶也該帶著人走了吧?”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不急,不急,方才不是說了嗎?廠衛一家親,都是一家人,多走動走動說說話也好。咦,小公公,你這戒指是瑪瑙石的吧?”

  柳乘風下一刻,直愣愣地盯住了小太監手上的戒指。

  這小太監立即氣得七竅生煙,偏偏又不能和他動粗,壓著火氣道:“柳百戶這是什么意思?”

  柳乘風臉色一板,公事公辦地道:“也沒什么意思,東廠這邊給了柳某人一個交代,可是太子那邊……”

  小太監明白了,柳乘風這是要把竹杠敲到底了,他不禁苦笑,以他的地位,什么樣的人沒有打交道過?可是像柳乘風這樣難纏的卻是一個都沒有,小太監只略略一想,十萬銀子都出了,還有什么舍不得的?呵呵一笑,如沐春風地道:“這戒指是祖母綠打制的,不過也不值幾個錢兒,柳百戶若是喜歡……”他一邊說,一邊將戒指摘下,朝柳乘風那邊一推,道:“今日就權當交柳百戶這個朋友,這戒指就送給柳百戶了。”

  “這怎么好意思!我是讀書人……”柳乘風很懊惱地搖搖頭,已是飛快地將戒指塞入自己袖子里了,口里還在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柳某人貪財,柳某人是貪財的人嗎?”柳乘風掃視一下四周,征詢大家的意見。

  站在一旁的王司吏的臉都鱉紅了,忍著嘴角的抽搐,正色道:“大人輕財重義,這是人所共知的事。”

  陳泓宇撓頭搔耳地道:“柳百戶的人品是最出眾的,誰敢說個不是,我老陳和他拼了。”

  老霍傻了眼,好話都讓他們說了,老霍這老實人一時間一句屁都蹦不出來,只好紅著臉道:“好,好人哪!”

  柳乘風吁了口氣,心說想不到自己還有這口碑。他微微一笑,掃了小太監一眼,這小太監已經十分急不可待地想送客了,柳乘風心里偷笑,心說我若是現在就走,就不叫柳乘風了,雁過拔毛本就是他特長。

  柳乘風目光一落,又落在這小太監身后一個東廠檔頭身上,這檔頭也是夠囂張,脖子上戴著一只金燦燦的項圈,項圈這東西,在明朝一般是祈求平安用的,尋常人就算戴,那也不過是拿個鐵箍子或者銀圈子戴著,而且一般男人不戴,以婦人做裝飾物的居多,若是男人佩戴,而且還戴著一個金子打制的,多半就是用來顯擺的了。

  那檔頭看到柳乘風朝自己的項圈看,先是一愣,隨即不禁后退,受驚不小,期期艾艾地道:“柳百戶……這……這是我家的傳家寶,傳家寶……”

  柳乘風只是看著項圈笑,一句話都不說。

  檔頭的額頭上已是冒出了豆大的冷汗,這項圈足夠五六兩重,純金打造,價值絕對不菲,市面上至少是紋銀百兩,錢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要他拱手讓人,倒不如殺了他。

  小太監淡淡地叫了一句:“朱檔頭……”他的聲音慵懶,還刻意拉長了尾音,這意味很明顯了。

  朱檔頭聽到小太監叫他,嚇得魂不附體,立即跪在小太監腳下磕頭,嚎叫道:“公公……這是傳家寶,我曾祖傳給我祖父,我祖父傳給我爹……我爹臨死前……”

  小太監猛拍了一下身邊的幾案,把朱檔頭的話打斷。

  朱檔頭渾身打了個激靈,再不敢說話了,噙著淚,把脖子上的項圈摘下,乖乖地送到柳乘風的手上。

  柳乘風也都笑納了,還故意掂了掂項圈,看到項圈的內側寫了‘東城郭’的字樣,柳乘風不禁莞爾,朝這朱檔頭道:“原來朱檔頭的曾祖父姓郭?”

  柳乘風這也算是黑吃黑了,金項圈哪里是這朱檔頭的傳家寶?明擺著是強取豪奪了一個郭姓人家的,柳乘風一點破,那朱檔頭臉色一沉,卻又不敢回嘴。

  “好啦,好啦,既然這位小公公好說話,今日的事也就罷了吧,弟兄們,準備打道回府。”

  柳乘風終于伸了個懶腰,眼睛卻朝那些東廠的番子們身上亂瞟,嚇得那些佩戴了金玉的番子連忙往后頭藏,一個個大氣不敢出。

  柳乘風不禁大笑起來,朝那小太監道:“公公,你們東廠什么都好,就是招募來的番子像嬌滴滴的娘們,一個個畏首畏腳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大姑娘上花轎呢。”

  小太監氣得臉色鐵青,道:“有勞柳百戶提醒,東廠自然會整肅一下。”眼睛卻是巴巴地看著他,巴不得這家伙立即在自己眼中消失。

  柳乘風道:“不過在走之前,為了證明柳某人來過東廠,總要留下點兒憑據才成。”他目光滴溜溜地轉了轉,最后將眼睛落在那裝裱好了的岳王爺畫像上,那小太監心里哆嗦一下,心里忍不住想:“這姓柳的莫不是連這畫像都想順手牽羊?”

  卻聽柳乘風哂然一笑,道:“好畫!這畫兒筆法細謹、賦色濃艷、高雅富貴,布局也是極好,莫非是邊文景邊待詔的作品?是了,邊待詔曾在成祖文皇帝時期入宮作畫,這岳王爺像八成是他的手筆,想不到東廠這樣的衙門里居然還留了他的佳作,好,好得很。”

  小太監冷笑道:“這是成祖皇帝命人張掛于此的畫,便是雜家想送給柳百戶,只怕也是有心無力。”

  柳乘風卻是搖頭,道:“公公這是什么話?說得倒像是柳某人連畫都要帶走一樣,不過這畫兒沒有題字,柳某人近來手癢,能不能在此題字一句,以作留念。”

  他卻不理會小太監,對王司吏道:“拿筆墨來。”

  王司吏如今對這百戶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了,他從前是在千戶所做事的,便是千戶大人到了這東廠也不敢如此放肆,可是柳百戶卻是又打又殺,人家還得陪著笑臉,百戶做到這份上,后無來者不知道,前無古人卻是肯定的。

  王司吏連忙拿來了筆墨,柳乘風蘸墨之后,叫人端了把椅子來,站在椅上,對著墻上畫像的右下角凝神動筆,片刻功夫,一行清新小字便算落成了,柳乘風拋筆,從椅上下來,笑呵呵地道:“加幾句字上去,也不算褻瀆御賜之物,聽說連宮里的皇上都說柳某人的字寫得尚可,想必成祖文皇帝他老人家也不會見罪,好吧,柳某人公務在身,今日就先告辭了。”他朝小太監拱拱手道:“小公公,咱們回頭見。”

  說罷,柳乘風負著手,帶著一干人大搖大擺地出去,小太監朝一個檔頭使了個眼色,那檔頭連忙跟上去,去放報館的人了。

  見這些校尉走了個干干凈凈,小太監鐵青得臉恐怖異常,咬牙切齒地道:“看你張狂到幾時。”隨即瞥了一眼癱在地上的劉成,尖叫道:“帶下去,讓他自生自滅吧。”

  等這小太監冷靜下來,才走到畫像邊兒,細看這畫像上的字,他目光落在畫像上,隨即愣住了。

  “錦衣衛北鎮副司內西城煙花胡同百戶柳乘風到此一游。”下面還有:“甲申年丙寅月己巳日戊午時……”

  小太監的臉上已是烏云密布,這一行字,是故意要讓東廠成為笑柄,若是這字兒寫在別的地方倒也罷了,大不了搬走就是,可是這畫像卻是萬萬不能撤下的,東廠在一日,畫像就要懸掛一日,而這些字,自然而然地也要留一日,只要進了這大堂的人,誰都會知道,在這東廠,有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能夠旁若無人、落落大方地寫下這一行字,并且飄飄然地離開。

  這一行字,便是東廠抹不掉的羞恥,猶如喉嚨中的魚梗,背部的針芒一般。

  小太監深吸一口氣,壓住了怒氣,最后卻是陰冷一笑,淡淡道:“這個人……有意思……”

  

第88章:站在哪1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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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廠出來,打馬在這青石磚的長街,因為這兒靠著天安門,所以四周沒有多少屋宇,除了零零落落的幾個衙門,那最鮮明的東廠建筑已經離柳乘風越來越遠。

  這時正午已經過去,天氣仍然有點兒悶熱,那炙熱的陽光刺得讓人眼睛有點兒張不開。柳乘風似乎有點疲倦了,懶洋洋地坐在馬背上,讓一個小旗為他牽馬,而后襟被這烈陽一曬,已是濕透了一大片。

  倒是身后的那些校尉、幫閑興高采烈,原本來這東廠時,他們一方面是迫不得已,另一方面也是柳乘風給的餉銀、賞賜足,這樣的百戶打著燈籠都找不到,怎么能不賣命?原以為這一次去東廠只怕會兇多吉少,誰知道卻是一根毫毛都沒有掉,還耀武揚威了一番。

  這時候煙花胡同百戶所上下對柳乘風算是佩服透頂了,這樣的百戶大人誰見過?若是換了別人,見了宮里的太監,多半早就連腰都伸不直了。跟著這柳百戶,腰桿子都能撐直很多。只是許多人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么柳百戶出現在東廠,對東廠的人又打又殺,而東廠那邊卻為何還能忍氣吞聲,還要對他笑臉相迎?連那東廠的劉公公被收拾了,也無人去為他說話。做校尉的,哪個不是見多識廣的人?可是這里頭的道道,卻一點兒也想不透,就像是唱戲一樣,一場戲下來,至今還沒有回過味。

  唯一能看透的,只怕也唯有王司吏了,王司吏見柳乘風熱得臉色陰沉沉的,打馬上前幾步,與柳乘風并馬而行,想了想,道:“大人,今日我們是不是做得太過了?”

  柳乘風嗯了一聲,一邊抓著馬鬃,一面道:“什么?”

  王司吏道:“東廠那邊丟了這么大的面子,遲早是要雪恥的,大人畢竟是百戶,難道就不怕他們報復?”

  柳乘風笑了,仰望了那日頭一眼,又連忙將眼睛撇開去,道:“在這大明朝做人做官,你可曾看到哪個左右逢源能長久的?”

  柳乘風這么一反問,倒是把王司吏問住了,雖然諺語里是說左右逢源的人混得開也吃得香,可是王司吏左右一想,也察覺有點兒不對了。

  柳乘風淡淡道:“太祖皇帝在的時候,當時的宰相胡惟庸倒是混得開,那些功臣勛就都和他關系莫逆,就是宮里的太監也都和他關系匪淺,可是他最后落到什么結局?這樣的人,在我大明不少,可是下場卻沒幾個好的,你可知道為什么?”

  王司吏不由愣住,隱隱捕捉到了什么。

  柳乘風嘆了口氣,才道:“所以做人做事,首先要有自己的立場,這立場就是你得想好自己該站在哪一邊。你站到了那一邊,就不要怕得罪人,若是你既想跟著太子,又想做閹黨,還想結識內閣,親近朝臣,這就是取死了。就比如這一次,你真以為只是咱們百戶所和東廠鬧嗎?你錯了!這一次我們代表的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吃了閹貨們的虧,咱們做臣子的,是不是該把這場面找回來?再有就是錦衣衛這邊,咱們的牟斌牟指揮使,你真以為他在袖手旁觀?你又錯了。牟指揮使是老好人沒有錯,廠衛是一家也沒有錯,可是不要忘了,廠衛、廠衛,自成祖以來便是相互爭斗不休的,為什么?無它,不過是東廠的職責和衛所的職責相疊,一個烙餅,原本沒有東廠的時候是錦衣衛吃獨食,后來有了東廠就要兩個人分了,咱們錦衣衛所就真的心甘情愿分出去一半?就算錦衣衛所愿意分出來,東廠難道就不會得寸進尺?”

  柳乘風頓了一下,繼續道:“所以這么多些年來,雖然廠衛相安無事,可是這廠衛之間的齷齪卻是不少,咱們的指揮使大人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也知道,要對東廠動手,一方面內閣那邊不好交代,另一方面,東廠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他老人家呢,就成了老實人,見誰都是三分笑。他這樣做不代表他是這樣想,現如今咱們百戶所站出來與東廠鬧,指揮使大人還求之不得呢,既可以讓咱們去試試水,若是咱們做得好了,他們可以搖旗助威,叫咱們唱紅臉,他來做和事佬。一旦咱們這邊出了岔子,他也可以抽身出來,不至于牽連到自己。你我,其實還是別人的棋子,不過我們是主動些的棋子罷了。所以我們欺負東廠越狠,與東廠的仇隙越大,指揮使大人那邊反而會更為倚重。”

  柳乘風慢吞吞地說了一大堆道理,王司吏總算明白了,凡事都有兩面,就像做人一樣,有人愛就會有人恨,有人恨你恨得越是咬牙切齒,就會有愛你愛到天昏地暗的人,無它,因為東廠恨你,那么東廠的敵人就會保護你,只有保護著你,才能看東廠的笑話,讓東廠打落了門牙往肚子里咽。

  這個道理,柳乘風也只是兩世為人之后,眼界比別人開闊一些,才看得明白。畢竟在后世,那些馬后炮的歷史結論雖然在那個時代沒有任何用處,可是帶著它們來到這個時代,卻成了百戰不敗的法寶。

  “可是……”王司吏這時候倒像是虛心受教的學生,繼續問道:“可是廠衛這樣的鬧,皇上那邊若是知道風聲,大人就不怕龍顏大怒嗎?”

  柳乘風笑了,一雙眸子深邃地看了王司吏一眼,慢悠悠地道:“當今皇上圣明,既是圣明,那么知道了這種事只怕高興都來不及。做皇帝的,不怕下頭的人爭斗,怕就怕下頭一家親,否則為什么我大明要在六部里設給事中,又為什么要在朝廷中設御使臺,在這朝廷之外設錦衣衛,在錦衣衛之上還要設立東廠?給事中是給六部下的絆子,御使是給內閣下的絆子,錦衣衛是給朝廷下的絆子,東廠和錦衣衛則是相互下的絆子,唯有這樣,才能制衡天下,不至被人蒙住了眼睛,塞住了耳朵,堵住了鼻子。”

  柳乘風說得算是夠直白了,王司吏好歹是讀書人出身,聽罷,再一想,立即明白了。一開始還以為柳百戶今兒清早要打到東廠去只是一時氣憤,誰知道人家原來早就思量好了對策,連后路甚至是宮中、內閣、指揮使大人的反應都琢磨透了,這柳百戶哪里是莽撞的呆子?簡直就是個人精哪!

  王司吏隨即心頭一亮,不由感激地看了柳乘風一眼,柳百戶把話兒說得這么透,這不是擺明著將自己當作心腹看待嗎?否則怎么肯說出這等掏心窩子的話來?有了這個想法,王司吏的心不禁熱和起來,連對柳乘風說話的口氣都變得輕松了幾許,道:“那柳百戶說,咱們既然不是閹黨,想必也不是內閣黨,那么應當是衛所黨了?”

  柳乘風聽到他的結論,不覺得好笑,道:“咱們現在是一半的衛所黨……”柳乘風沉默了一下,繼續道:“另外一半,我們是跟隨著太子殿下的,在弘治一朝,要想做到金槍不倒,也唯有親近太子才最穩妥。”

  王司吏不由笑了,柳乘風的話算是讓他有了明悟,當今皇上只有太子這么一個血脈,太子殿下的地位是古往今來最為穩妥的,太子穩妥,那么他的黨羽自然是穩當當的了,再者說,柳百戶還是太子殿下的老師呢,有了這一層關系,就算他不承認自己是站在太子殿下這一邊的,人家也未必肯信。

  “真真想不到,到東廠走了一遭,我王某人也跟著太子殿下沾上邊兒了。”王司吏心里喜滋滋的,不由覺得自己的前程大有可為。

  柳乘風卻是一副不堪這炙熱的天氣一樣,這時候已經從天安門前的御道拐過了一處街坊,因天氣太熱,路上的行人不多,看到這么多錦衣衛出現,也都嚇得不敢逗留,匆匆過去。柳乘風看到遠處有酒旗招展,便朝前一指,道:“在這兒歇一歇,老霍,你先進這酒肆去,跟他們說,這酒肆咱們包下來了,再要些涼水、糕點,酒也要好酒,大家犒勞一下。”

  這種打交道的事,老霍是最在行的,老霍連忙拍了拍坐下的驢子,應了一聲,當先去了。

  后頭的幫閑和校尉都是步行,興奮勁一過去,身體也有些吃不消,見百戶大人體諒,已有不少人爭先恐后地跟在老霍屁股后頭過去。

  

第89章: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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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是三層樓的閣樓式,門臉兒還算干凈,一群錦衣衛進來,那些原本在這兒吃酒的客人也是嚇了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錦衣衛是沖進來拿人,于是大家都噤若寒蟬地會了帳,灰溜溜地走了個干凈。

  酒肆的掌柜、店伙也大是頭痛,掌柜的放下手中的活計,小跑著過來待客。好在老霍還算客氣,不像是吃白食的主,才讓那掌柜定下神來。

  再接著更多的校尉、幫閑擁簇著柳乘風進來,這么多人,桌椅不夠,那掌柜只能叫伙計去隔壁借一些,好在這些校尉也不計較,只是拍著桌子叫酒叫菜。

  柳乘風被人眾星捧月地坐在一個臨窗面東的位置,王司吏和陳泓宇都陪在下座作陪,其余人也管不過來,只能隨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這一次打上東廠,不但讓報館那邊從此再無人惦記,可以安生繼續開業。柳乘風這邊還平白得了十萬兩銀子,這么大的數目,足以做許多事,柳乘風心里正琢磨著,有了這筆錢,自己算不算是自立了?成家立業,這家是成了,可是家業卻還沒有置辦下來,雖說不是贅婿,可是畢竟還住在溫家,溫家那邊雖然沒說什么,可是總在一個屋檐下也不是這么回事。

  這么大筆銀子,隨便拿幾成出來,足夠柳乘風置辦下一個偌大家當了。

  陳泓宇在邊上已經為柳乘風斟上了酒,朝柳乘風呵呵一笑道:“柳百戶,今日見了這么大的場面,兄弟才知道大人的手段,現在回想,打砸煙花胡同簡直就像小孩兒過家家一樣,陳某算是服了,來,陳某人先干為敬,往后為大人鞍前馬后,絕不皺一下眉頭。”

  在這天子腳下混事,但凡有點兒野心的,誰不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原本以為柳乘風只是一顆樹苗,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參天大樹才是。陳泓宇先一飲而盡,紅光滿面,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柳乘風,這意思是催促柳乘風快飲。

  柳乘風也不客氣,罵了一句:“他娘的想陰謀算計你家百戶大人,就你這三兩骨頭也和我拼酒?”柳乘風說罷,豪氣干云地將杯中的黃酒一飲而盡。

  眾人見柳乘風痛快,也都過來敬酒,柳乘風來者不拒,一一喝了。雖然面色已漾出微紅,卻還沒有醉,這酒量倒也讓人乍然。

  這酒肆里的黃酒酒精含量至多不過七八度,對柳乘風來說簡直是小兒科,想靠人海戰術來灌倒他,只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正喝著,外頭又有一隊人來了,和堂中的人也是一樣的服色,都是飛魚服、錦春刀、皂角靴子,為首的一個千戶模樣的人左右逡巡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柳乘風身上。柳乘風是最好辨認的,這天下能穿著御賜飛魚服招搖過市的百戶除了柳乘風,還真一個都沒有,只要看他穿什么衣衫,大致就能知道柳乘風的底細。

  這千戶大步流星過來,臉上帶著笑,隨即到了柳乘風桌邊,朝柳乘風笑道:“柳百戶到了咱們內東城的地頭,為什么不給兄弟打一聲招呼?倒是讓我這東道主冷巴巴來湊趣了。”

  說罷,這千戶大大方方地坐下,故意壓低聲音道:“今日柳百戶鬧得可真大,不只是東廠震動,其實咱們各千戶所的千戶還有南鎮府司、經歷司的諸位商量一個多時辰,牟指揮使還準備著東廠若是敢行兇,便帶著人去索人呢。誰知道……哈哈,柳百戶非但羞辱東廠一番,還能全身而退,衛所上下大受鼓舞,指揮使大人更是夸你有本事,有擔當,哈哈……”

  他說一句話就笑一聲,那胡子拉茬的臉上的肌肉也是一顫一顫的。

  “若真的出了事,只怕你們這些人跑得比誰都快,還要人?簡直就是笑話。”柳乘風心里很陰暗地想著,卻是露出笑容,道:“這倒是讓大家費心了。”

  這千戶卻是拍著胸脯道:“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做什么?你到了內東城來,到了某家的地頭,這頓酒自該我來請,權當是給諸位煙花胡同百戶所的弟兄接風洗塵,來,上酒,上酒。”

  柳乘風心里卻清楚,這種千戶便是錦衣衛所里的晴雨表,他這般熱絡,雖然是捧場做戲,可是另一方面,也代表了牟斌的態度,牟指揮使這是在暗地里給自己打勁呢。

  幾杯酒下肚,一直喝到傍晚時分,那千戶已然是醉了,柳乘風卻還能站起來,出去牽了馬,命眾人散了,便獨自要打馬回去。陳泓宇卻有點不放心,噴吐著酒氣帶著幾個校尉非要送柳乘風一程不可,回到溫家,柳乘風搖搖晃晃地進去,門子道:“姑爺,老爺、小姐今日陪著老太君吃飯,小姐說了,若是姑爺回來,便直接去老太君那里。”

  柳乘風嗯了一聲,輕車熟路地過去,到了老太君平素用餐的小廳,這溫家一大家子人早就湊齊了。

  老太君見他來,朝他招招手,道:“怎么渾身酒氣?來,坐下。”接著又叫仙兒去拿了茶來為柳乘風解酒,問了柳乘風幾句話。

  柳乘風一一答了,瞥了一眼旁邊的溫晨曦,溫晨曦正拿著絲巾兒擦拭唇邊的湯漬,莞爾笑著看著自己。至于溫晨若,卻是低垂著頭,想必方才人刮斥了一頓,聳拉著頭心不在焉地吃著飯。

  溫正一臉威嚴,看著柳乘風,卻沒有說話。

  柳乘風隨意用了點菜,肚子早就飽了,老太君要去歇下,便由人攙扶著拄著拐杖去耳室休憩,溫正才朝柳乘風使了個眼色,道:“晨曦、晨若,你們陪老太君去歇息,我和乘風有幾句話要說。”

  外頭的事鬧得這么大,想必這溫府上下都知道了,只是不管是老太君還是溫晨曦都像是盡力的克制著沒有表露,連那俏皮的小姨子也是一副乖巧的樣子。

  小廳里,只剩下了溫正和柳乘風,溫正嘆了口氣,又是看了柳乘風一眼,這溫正是武人,此前對柳乘風這種酸秀才沒多大的好感,總認為他是那種手無縛雞之力,迂腐尖酸之人。只是不曾想到這女婿實在太會來事,真真是嚇得人膽兒都要顫三顫,就比如今日的事,一開始聽到消息,溫正在南鎮府司那邊臉都給嚇白了。沖撞東廠,這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嗎?雖說東廠大不如前了,卻也并不代表誰都能欺上門去的。

  可是偏偏,后頭傳來的消息過于戲劇化,不但東廠的劉公公失勢,他這女婿居然被人恭送著出來的。這里頭有什么玄機,溫正不知道,卻知道這女婿既是個能興風作浪,又是長袖善舞的人物。

  這哪里是讀書人?簡直就是個妖孽了。

  不過這樣的妖孽,溫正到底喜歡不喜歡,其實他自己都不清楚,總而言之,他的內心很矛盾,以至于對著柳乘風,那威嚴的氣勢不由收斂,反而露出一副無話可說的沉默。

  柳乘風不得不先開口說話了:“泰山大人今日驚嚇得不輕吧,是小婿太孟浪了,令大家擔心。”

  溫正總算有了反應,既然柳乘風直言不諱地把事說出來,溫正也就松了口氣,隨即道:“這件事怪不得你,是東廠要挑事,這件事休要再提了,只是往后做事之前還是要三思一下,東廠這次吃了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你也別害怕,你這一次一鬧,倒是讓衛所這邊同心同德,東廠若是敢來鬧,自然有人會為你出頭。”

  柳乘風對衛所這邊的反應猜測得沒有錯,這一鬧,東廠固然是顏面大失,可是衛所這邊卻是士氣如虹,若是保不住柳乘風,就等于是這臉兒被人打了回去,牟斌那邊,當然不會坐視。

  溫正勉強擠出點笑容道:“怎么?去喝酒了?喝酒傷身,往后還是少喝一些。不過老夫今日有個消息要先和你透透風,這幾日諸藩王應詔入京,這是皇上親自下的詔書,就是想讓藩王宗親們聚一聚,敘一敘同宗之情,所以這幾日在衛所不要再生事了,鬧出去了,朝廷的臉面不好看。”

  柳乘風心里說,藩王們入京的事早一個月就曾有消息,這皇上召喚這么多親戚過來,也不知打的是什么算盤。不過這種事卻和柳乘風的職責無關,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小婿省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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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皇帝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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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回到臥房的時候,溫晨曦還沒回來,柳乘風本來想和她說另置府邸的事,可是估摸著應當沒這么快回,折騰了一天,再加上喝了酒,柳乘風已是倦了,便倒頭睡下。

  第二日,溫晨曦將他叫醒,柳乘風才知道自己睡過了頭,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昨日喝了這么多酒,一開始還不覺得什么,誰知道那七八度的黃酒居然還有后勁,他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趿了鞋起來。

  溫晨曦含笑對柳乘風道:“夫君也不必急,離當值還有半個時辰呢。”說罷也是起身,給柳乘風尋了衣衫來伺候他穿上。

  來到這個時代,柳乘風雖然不至于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可是漸漸地也習慣了溫晨曦的照顧,舒舒服服地由著溫晨曦為他系著腰帶,一面道:“我想過幾日留意一下附近有沒有宅子。”

  “嗯?夫君想搬出去住?”

  柳乘風呵呵一笑道:“只是搬出去而已,這房子我們也買下來,有空呢就回來住住,不是說修身齊家嗎?我這身算是修得差不多了,只缺齊家了。”

  溫晨曦放下心來,道:“夫君未免也太自吹自擂了,那些朝廷里的大人都不敢說修身修得差不多,夫君怎么會比他們還快?”

  柳乘風道:“從前別人叫我呆子,現在誰敢這么叫?你夫君從呆子修到了柳大人,這不是進步顯著是什么?”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柳乘風換了衣衫,洗漱一番,便匆匆出了門。

  等到了百戶所,校尉們已經大多點了卯,各自去巡街、坐堂,柳乘風過問了些百戶所的事,也就去大堂里練字去了。

  太子沒有來,讓柳乘風微微有些失望,昨天鬧得這么大,朱厚照不可能不會知道,以柳乘風對他的了解,這時候他應當興匆匆地過來才是。

  畢竟這一次是柳乘風打著太子的旗號出的頭,現在人都沒見到,倒是有點兒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味道。

  練了一會兒字,柳乘風的身上已經出了些汗了,心里琢磨著是不是去東宮一趟,他這詹事府洗馬雖然不是什么大官,卻有了自由進出東宮的權利,閑來無事,倒是可以去那里坐坐。

  胡思亂想著,這字就寫不下去了,柳乘風把筆拋在一邊,還未來得及坐下,外頭就有匆匆的腳步傳來。在這百戶所呆了這么多天,柳乘風多少有些熟悉,王司吏的腳步一向不徐不疾,老霍則是躡手躡腳,至于陳泓宇雖然有些急促,可是腳步比較重。這么急的腳步,可是下腳卻又不重,卻不知是誰?

  柳乘風抬眸,卻看到一個小太監快步進來。

  “死太監來尋仇了?”柳乘風心里嘀咕一聲,還未開口喝問,這太監臉色一板,道:“哪個是柳乘風?”

  大堂里只有柳乘風和這太監兩個人,這太監故意高聲這么問,估摸著是有端架子的意思。

  柳乘風如今對太監有了后遺癥,反正是看到穿太監衣衫陰陽怪氣的總恨不得甩一巴掌過去,他心里對自己道:“要沉住氣,冷靜,冷靜……”深吸一口氣,才道:“我就是。”

  這太監正色道:“好,就是你了,柳乘風,皇上有口諭,命你立即入宮覲見,不得有誤。”

  這太監行色匆匆,顯然沒有和柳乘風寒暄的意思,直奔主題,隨即道:“陛下正在宮中等候,不能耽誤,車駕也已經準備好了,柳百戶,請吧。”

  柳乘風呆了一下,皇上召見?

  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錦衣衛而已,官不過百戶,雖然還有個東宮洗馬,也曾經見過皇帝一面,可是這一面,至多也不過給皇帝留下一個印象。就這么一點兒印象,皇帝怎么可能突然召見自己?

  莫非是因為昨天的事,自己料想出了差錯,皇帝龍顏大怒,要懲處自己?

  不對,若是皇帝真要懲處,只需要一句話就夠了,還要召見做什么?莫非……莫非是自己給的藥方出了差錯?

  這也不可能,柳乘風所謂的藥方,不過是膳食調理的方法,斷不會出任何問題。

  想來想去,柳乘風也找不到所以然來,那太監又在邊上催促,柳乘風整了整衣冠,只好隨他出去,出了百戶所大堂的一剎那,柳乘風甚至很陰暗地想,這太監莫非是東廠一伙的,把自己誆騙出去再謀害自己?

  想到這里,柳乘風哂然一笑,心里想自己是太風聲鶴唳了,東廠膽子再大,也不至于敢以皇帝口諭的名義來誆騙自己出去,這是欺君大罪,傻子才這么做。

  柳乘風從大堂出來的時候,王司吏恰好聽到了動靜,從簽押房探頭探腦出來,看到柳乘風跟著一個太監往外頭走,便喚了一聲:“大人哪兒去?”

  柳乘風回過頭,朝他一笑道:“進宮!”

  “啊……”王司吏驚呼一聲,進宮……這可是很體面的事。

  柳乘風見他驚訝,正色道:“放心,進宮不是去做太監,你好好地在這兒照看著衛所,我去去就來。”

  正如許多螻蟻一般的人一樣,對他們來說,進宮除了做太監,難道還是去和皇帝老子聊天不成?所以在這坊間,若是有人說進宮,人家多半是以為去割JJ了。

  當然王司吏不至于認為柳百戶會去做太監,柳乘風這番話,不過是玩笑而已。

  出了百戶所,外頭果然已經準備好了車駕,馬是好馬,車廂也大,四廂雕了浮雕,深紅的彩繪宛若龍騰,晨曦當空,揮灑在這車廂上,讓人生出晃眼的感覺。

  “等東廠的錢到了,我也去置辦這么樣的馬車,開出去才氣派。”柳乘風心里想,鉆進車廂里,車廂里有一股沉沉的麝香味,羊絨軟墊、波斯毯兒,連那窗簾也是上好的綢緞,和那尋常富戶的車廂有著天差地別。

  柳乘風剛剛坐定,車轱轆轉動的聲音就傳出來了,柳乘風索性來之安之,舒服地靠在鵝絨墊上,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在天安門前停下,柳乘風下了車,呆呆地凝視著這巍峨的紫禁城。高高的紅墻,緊閉的宮門,還有禁衛森嚴的大門,那櫛比鱗次的屋脊,那望不到底的深宮大院。晨曦的光輝灑落在琉璃瓦上,讓整個紫禁城都仿佛籠罩在霞光之中。

  這里就是大明的中心,中州之國的心臟,多少人為了進這里,有的切JJ,有的奮發苦讀,更有人拼死疆場。為的,不過是在丹犀之下的玉階上能有一個立足之地。只是不曾想,自己從前還在擺著字攤,今日卻已到了這門口。下一刻,他只要踏前一步,便可以進入這心臟之地,一覽皇家的風采。

  “可惜這里不是后世的故宮,否則……”柳乘風很想在這兒留一點印記,以示自己的存在。

  “柳百戶,快。”那小太監在旁催促,隨即當先到了宮門口,拿出了腰牌給大漢將軍檢驗,又宣了口諭,隨即領著柳乘風進去。

  穿過門洞,眼前一覽無余起來,青石地磚一直延伸到極遠,往前就是白玉石雕的小橋,目力所及,可以看到殿宇隱隱約約的筑在白漢玉的高臺上。

  柳乘風不敢多耽誤,隨著這小太監一路過去,過了小橋,繞過一處宏偉的宮殿,在一處小殿外頭,警衛越來越森嚴起來,那魁梧的大漢將軍一個個帶著刀,佇立在外,偶爾也有幾個勾著身的小太監出入,腳步匆匆,柳乘風從他們身邊過去,他們連看都不看柳乘風一眼,可見皇家奴仆的規矩格外的森嚴。

  “就是這兒,柳百戶,且在這兒少待,雜家去復旨。”太監朝柳乘風吩咐一句,便進入小殿,過了一會兒,才去而復返,正色對柳乘風道:“柳百戶,快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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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三天,老虎又要投入新一年的緊張工作了,緊張呀。

  

第91章:君臣奏對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微臣柳乘風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柳乘風也不知道面圣該是什么禮儀,只好憑著自己的印象三呼萬歲。

  小殿有點兒偏,采光也不好,不過燈火明亮,燭火爍爍,柳乘風步進去,被這燈光照得有點兒炫目。

  這兒的陳設一點皇家的氣派都沒有,并不見富麗堂皇,反而有幾分古樸之氣,正前方位置靠墻懸掛著寧心志遠四字的裝裱行書,下頭是一方竹榻,榻上支著帷幔,小窗的風微微吹拂進來,分兩邊勾起的帷幔輕輕地在半空顫抖。

  只是這榻上空無一人,倒是在靠著東壁的地方,花鳥屏風之前,一方案牘之后,一身道服的弘治皇帝朱佑樘手中把玩著一方菊花歙硯,雙目凝神地朝柳乘風端詳。

  朱佑樘的精神顯得好極了,與上一次和柳乘風謀面時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時候的朱佑樘臉色蒼白,一臉的病容,而如今雖然蒼白之色尚存,可是精神氣卻是飽滿,尤其是那一雙攝人的眼眸,恍惚之間有一種洞察人心的精厲。

  柳乘風好奇地看著朱佑樘,心里想,皇帝果然用了自己的藥方,這身體比從前明顯好了許多。

  原本柳乘風以為自己的藥方送過去,皇帝八成是不會用的,畢竟自己在皇帝眼中只是個親軍的身份,身為天子,怎么可能什么藥方都用?

  而朱佑樘其實也不過是敷衍一下這親軍而已,并沒有將這藥方放在心上,只是后來王鰲力薦,看在王鰲的面子上,朱佑樘為使王鰲不至于寒心,才不得已地試了一試。

  柳乘風所開的藥方很生僻,這用藥的第一步居然是先餓上三十六個時辰,只許喝蜂蜜水、花茶之類的飲品,不可進食。

  當時太醫院的太醫看了這藥方,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力勸朱佑樘不要照這藥方去做,朱佑樘當時也是遲疑,甚至心里對柳乘風孟浪的藥方而生出不悅。若不是這百戶送這藥方來,又怎么會惹來王鰲的力薦?朱佑樘是騎虎難下,若是用這藥方,太醫院那邊大是反對,可是不用藥方,王鰲都已經拿了全家作保,這不是令臣子寒心嗎?

  朱佑樘酷愛讀書,尤其是那一句‘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最是記憶猶新,事實上朱佑樘也是這般做的,他遠離太監,親近朝臣,太監犯法,他責以嚴刑,可是對臣子卻是愛護有加,也正因如此,這弘治朝才有一個個賢臣涌現出來,劉健、李東陽、王鰲、謝遷甚至是吏部尚書王恕,這些都是忠心耿耿不世出的能臣。

  短暫的猶豫之后,朱佑樘選擇了用藥,他用藥倒不是相信這藥方能調理自己的身體,而是借此表示自己對王鰲的信任。

  餓了三天,水米不進,只好不斷用蜂蜜水和清茶充饑,朱佑樘整個人都覺得頭重腳輕了,事實上他的胃口一向都不怎么好,平素進的水米也不多,可是三天不進米飯,朱佑樘才知道原來人餓起來吃什么都有胃口。

  三天之后,就吃紅棗、桂圓、花生等物熬制的稀粥,若是從前,這樣的粥,朱佑樘是沾都不沾的,平時他對那海鮮、熊掌都沒有多少胃口,怎么會稀罕喝粥?可是人餓了三天,卻發現這粥真比什么都要美味,吃了幾碗下去,居然感覺整個人恢復了精神。

  再之后就是按著藥方的方法吃了半個月的稀粥,慢慢地,朱佑樘感覺精神比從前好了許多,尤其是氣色,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不過連續半個月的粥水,也讓他有些生厭了,好在藥方上又換了新的內容,可以讓朱佑樘開始吃雞湯以及肉食了,只是不得添加人參、靈芝之類的藥物。

  這時候朱佑樘對柳乘風的藥方已經信了九成,藥方說吃什么,他便照做著吃什么,如今身體很明顯的越來越好,精神氣比從前足了許多,便是那來朱佑樘把脈的太醫也都是驚得目瞪口呆,直問朱佑樘吃了什么靈藥,朱佑樘只是搖頭不語。

  朱佑樘是一個懂人情世故的皇帝,這藥方雖然是柳乘風進獻,可是他知道,這多半是柳家的秘方,因為柳乘風的忠心,又見自己身體不適才得以獻出來。若是自己將這藥方全數拿給太醫們去看,這等于是將柳家的藥方全部抖落了出去,人家以腹心待朕,朕豈能視人做草寇?

  今日見到柳乘風,朱佑樘的態度已是和藹了許多,這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居然連續三次令自己刮目相看,第一次是彈壓國子監,朱佑樘從柳乘風的身上看到了一個果敢有擔當的親軍,之后是教太子讀書,朱佑樘看到的是一個睿智的革籍秀才,現在,朱佑樘幾乎不知道該稱呼柳乘風是先生還是校尉亦或是大夫了。

  “這個人……有點意思……”朱佑樘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帶著那么一點點兒的謙和,心中這般想著。

  “來人,賜坐!”朱佑樘繼續把玩著手中的菊花歙硯,語氣之中,帶著不容人抗拒的威嚴。

  立即有小內侍給柳乘風搬來了座椅,柳乘風也是大膽,大剌剌地坐下,在他看來,人家請自己坐下,自己誠惶誠恐的推辭實在太虛假,這種事他也不是不曾想過去做,只是想歸想,真讓他一副奴顏的樣子,他還沒有叫一聲主子萬歲微臣不敢坐之類的話,臉就覺得有點燙紅了,臉皮不夠厚而已。

  “謝陛下。”柳乘風不是欠著身坐的,身體語言在這時代有點兒很不客氣的意思,不過口頭上的客氣卻是不少。

  朱佑樘倒沒有怪罪的意思,倒是覺得這個家伙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這或許是柳乘風的才能引起了朱佑樘的注意,又或者說因為柳乘風的藥方讓朱佑樘對他生出了好感,從前二人雖然匆匆見了一面,可是朱佑樘對這種小人物記憶其實并不深刻,自然也不會仔細端詳他。只是今日細心打量,倒是挖掘出了更多有意思的東西。

  “此人難道就不害怕嗎?”朱佑樘心里在琢磨:“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禮儀?不對,他是讀書人,謙讓的道理又怎么會不懂?難道是心中無畏?無欲方能無畏,莫非是他心中沒有欲望,反而覺得坦蕩,能夠做到舉止如常?”

  柳乘風坐在朱佑樘的對面,哪里知道朱佑樘在琢磨什么?只是覺得皇帝老子不斷地看著自己,讓自己有點不好意思,這個景象很像是被皇軍盯上的花姑娘,讓柳乘風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生出來了。

  “咳咳……”柳乘風決定咳嗽一下,提醒皇帝老子放尊重一點。

  可是他這一咳,朱佑樘又琢磨不透了,別人在自己面前,便是咳嗽都是拼命忍著,可是這家伙明顯是故意的干咳。

  這……人……

  朱佑樘覺得有點不可理喻,可是又覺得這家伙有點兒竹林七賢的古風。

  竹林七賢……

  朱佑樘不由失笑,自己居然從一個少年身上想到了魏晉時的嵇康之流,這倒是有意思。

  朱佑樘這一笑,總算是回過神來,另一方面,這殿中的氣氛居然一下子輕松起來。

  “你就是柳乘風?”

  這句問話,柳乘風已經不只是第一次聽人這樣問了,他回答得很熟稔,認真地道:“陛下,微臣是柳乘風。陛下的氣色比從前好了許多,可喜可賀。”

  柳乘風一提到氣色,朱佑樘不由笑了,他身子羸弱,再加上長年累月地處置政務,居然做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這身體早就不堪了,若說朱佑樘不畏死亡那是假的,只要是人就想長壽,昏君希望萬歲,是希望永享榮華,朱佑樘期望萬福,是因為時不待我,想要更多的時間以便自己能將這偌大的王朝推向更高的頂峰。現在身體一好,朱佑樘心情當然愉快,他笑吟吟地道:“這是柳愛卿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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