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墻上四周目視,找準一處僻靜之地,滑落下來,也不停留,找準前往范府的路徑,行了過去。
畫橋,位于府城中途,跨過一條小河,里面就是官宦之地,天一黑,就有著巡夜人員處處巡查。
王存業出現在畫橋附近,隱身在陰影中,身影突的顯示,又突的消失,每次必跨越著幾丈的距離。
府城夜間沒有人上街,顯得冷清幽靜,冬天的氣候有著說不出的蕭索和寒意,天空陰沉,烏云籠罩,看樣子,又有一場大雪。
王存業并沒有回去風夢鎮,或者大衍觀,卻直接返程到了府城。
整個街道黑沉沉,有些光亮的是各家世家里面的蠟燭,遠遠范府已經在望。
青衣閣原本是秘密機構,但隨著時間長了,就大家都知道了,連鄉下人都有所聽聞,所以赴宴截殺,殺了四大檔子,青衣閣幾乎覆滅一半,算是和魏侯以及世子,把一個深仇結下了。
王存業是地球轉世,這種事見多了,得了情報心中默默思索,就猜得大半——怕是府城內部有著變革和沖突,自己當時赴宴,被魏侯注意,當成了范府一系提前滅殺。
這真是禍從天降,想到此處,眼神中掠過一絲殺機。
魏侯隨意將自己鏟除,視之草芥,實是可殺,而范世榮明知情況不對,卻還是召宴款待,使自己一下子落入險境,也是其心可誅。
此時大風呼嘯,天空中鉛云層層,接近百步,王存業一皺眉,隱藏在一處陰影內,停止前進。
夜中府門三十步內,不許閑人接近,府門上懸掛了四個氣死風燈籠,下面隱隱有四個家丁,這四個家丁,實和甲士無異,只是不穿重甲,手持長刀,警惕看著四周,個個都有著武功。
里面又有著巡查的人,這時隱隱在圍墻內巡查。
最讓人惡心的是,還有著巨型獒犬在里面。
王存業不在乎這些家丁和巨型獒犬,這些人不可能威脅著他,但是這時,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看清了情況,王存業心中一動,只見龜殼上空,憑空就有著一條小河隱隱出現,又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符。
這字符發出幽幽赤光,八角垂芒,流傳著奧秘。
當日白素素登神,看似恢復舊封,實際龜殼已經將其赤敕分解重塑,并且通過這個,在這方天地微不足道的一點上滲透了過去。
王存業因此獲得了赤敕神職的奧秘,還是這句話,這赤敕實際是官,是委任書。
這時王存業心中一動,也可使用部分職能,只見著絲絲灰霧,漸漸和天氣融和,彌漫了上去,趁著迷霧,飄過墻檐,落到墻根時輕如鴻毛,貼地一翻轉,就已經蟄伏到一顆樹下。
看清了路,身形一閃一現,宛然幽靈。
半刻鐘后,王存業感覺到一種異樣的聲息,心中一動,身影向下一伏,形影俱消。
久久,并無動靜,過了片刻,火光一閃,人影顯現,一個發須灰白的老者出現了,皺眉掃看著四周。
“怎么毫無動靜,明明寒蟬有所異動?”
檢查了會,似是覺得自己多疑了,老者漸漸而去,只是過了片刻,這老者身影一閃,又是顯示,驚疑不定的看著。
這時,風裹著小雪,時緊時慢落下。
范世榮的院子落在范府西北角,這是個很大院落,里面有五間正房,五間廂房,一個書房和一個小花園。
這時雪粒打得人生疼,天氣驟間變得寒冷,范世榮正和高景在亭子內賞雪。
桌子上一個火鍋,下面是炭火,燒得沸滾,冒著煙霧,這是一鍋野雞為底料的湯水,又加上了各種各樣食料。
沒有人伺候,有一個銅壺溫著酒,高景穿著件灰綢棉袍,正取出來,給范世榮和自己倒了酒,說著:“這雪不錯,好雪!”
這真是一場好雪,天地蒼茫,雪花起舞,遠遠有兩個人影立著,雪人一樣,這是跟班的家兵。
“……說實際,魏侯治下還算清明,卻一朝降禍,這氣運的事,想想真的讓悚然動容!”范世榮有些憂郁,喝了杯酒說著:“高先生,您有什么法子呢?”
“要說根子上,不但現在,以前也沒有,祖龍以來一百五十一帝,誰也沒有辦法,只是昔日道法不顯,鬼神不圣,天命運轉而幽明,朝廷大統一,還可以鎮壓來延緩國祚,現在道法顯世,鬼神顯跡,天命運轉宛日月之明,垂于世間,諸侯林立各受其命,這盛衰之事,就唯有天命。”
范世榮聽了,不禁默思,表情更是幽幽,高景見此情況,又笑著:“……現在范家受命,不但要緊緊抓住,天予弗取,反受其咎,這點是范家的生命線,至于得了大位,成了諸侯,那唯有繼續體察民情,矯治時弊,用民意延緩國祚,不管怎么樣說,得民心者,國祚綿長,這一條有史作證。”
說著,喝了一杯,落下手,正想再說,手突的僵住。
范世榮有些詫異,順著高景的目光看去,只見遠處庭門,突顯出一人,兩個家兵正是大驚,就要拔刀,只聽“啪啪”兩聲耳光,兩個家丁仰面便倒,口中鮮血溢出,跌到了雪地上,竟立刻昏了。
打暈了兩人,王存業施施然而來,仿佛在閑庭順步,走近了亭子就看見范世榮和高景驚訝的眼神,王存業微微一笑,作了揖,說著:“范兄別來無恙?兩位靜坐小亭賞得冬雪,真是文人雅士,佩服佩服!”
當王存業進來時,范世榮心中就是一震,背后滲出一片冷汗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
府內的家丁雖不多,也不是甲兵,但實是訓練有素,請得了善用兵法的人調教,又學得武功,數量上不及魏侯親兵,質量上并不遜色。
并且苦心積慮,還請得了一些散修之士加盟,本以為固若金湯,不想內宅深處,被人入侵,卻幾無反應。
剛才二記耳光,幾乎是狠狠打在了自己臉上。
心中念頭百種轉過,見王存業這樣,當下就很自然起身,露出一絲笑容,說著:“剛才賞雪,就想到了王賢弟,悔了讓賢弟回去,不然就可一起賞雪!”
王存業見亭子里還有一處椅子,就自行坐下,表情似笑似非,眼神卻帶著森森寒意,目光一轉,打量著范世榮身體,露出一絲冷笑:“現在還來得及,不知范兄可知我昨日之事否?”
這一語石破天驚,兩人都心中一炸,出了一身冷汗。
高景自覺得才高謀深,在這種情況下,噏動了一下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而范世榮在這時,也是全身一顫,驚得心中大變,只覺得眼前這少年目光掃過,都落在自己要害上,頓時有著一種難以描述的震怖。
不過范世榮終究有著格局,倏然間回神,感慨了一聲,起身作了揖說著:“剛剛聽聞,卻是為兄的不是,不想區區用宴小事,也使魏侯猜忌,使賢弟落了這難,幸虧賢弟遇難化祥,不然就讓為兄愧疚難言了……”
說著搖著頭,仿佛咽一口苦酒。
話落下,王存業卻沒有回應,只是立著遙遙看雪。
此花園院子清幽,天色晦陰幽暗,院中顯的陰森,王存業只是這樣站著,突使人就想起了這少年殺得二代捕長,又一人一劍,在上千水兵中殺了出來,血染全島,昨夜又一舉殺得四大檔子,連同據點全部端了。
本來雖驚,但卻沒有親自感受到,此時才覺得寒氣逼人。
王存業沉默許久才說著:“說的是,這卻是魏侯失道,只是眼前這情況,不知范兄有何法子?“
“我要是孤身一人,我誰也不懼。”說到這里王存業一個曬笑:“我只要到深山一潛,只有千日作賊,哪有千日防賊,任憑諸侯將相,都可殺了。”
說到這里,一直想當諸侯的范世榮聽了,頓覺一股寒氣背后涌了上去,看著這少年冰冷的笑容,這才明白“悖逆不道,喪心病狂”這八個字的含義。
心中沒有絲毫對官府的敬畏,這種人對官府來說,就是“喪心病狂”!
當下卻笑著:“賢弟不必擔憂,這事由我范家而起,自當護得周全,賢弟家小都會派人照應。”
王存業聽了,微微一笑,作了揖說著:“那就全靠范兄了,以后出了事,可就要找范兄來問責了。”
話語笑吟吟,看似開玩笑,兩人卻打了個寒戰,這時高景這時緩過神來,嘆著:“這事的確憑空落得劫難,只是單是周全,還是治標不治本。”
王存業就笑著:“那自然要治本,為了這個,大可同船共濟……范兄有什么差事,可以吩咐。”
片刻后,王存業得了一封信出去,而兩人默不作聲,自風雪里回到內屋,頓時覺得渾身暖烘烘,雪光映著窗紙,照得雪亮,范世榮卻頓時臉色陰沉,半晌才說著:“不想這人真是瘋子!”
高景嘆的說:“公子,今日才見得這人真顏色,這人現在就是要公子負擔起責任,看這情況,要是家人有了罅漏,只怕立刻會血濺全府。”
范世榮沒有回答,臉色變得更加陰沉,瞥了高景一眼,過了片刻,氣色變的平和,說著:“姑且忍著,看這賊子以后什么下場!”
這是一封給桑笠的信,自己所行這事,僅僅是表個態度,不過身子有些疲倦,頓了頓,就縮著身子窩在椅子上,恢復著精神。
椅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毯子,雖很平常,但舒適和溫暖上說,很是合格,并且這車夫是老手,行在官道上又快又穩,連馬蹄踏在雪地上的聲音都很輕。
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的王存業有些昏昏欲睡,心中卻暗暗想著,這次一定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資料庫,找出一些能增強武功或者加快速度方法,現在情況越來越險惡,非得增強實力不可。
馬車行駛著,王存業的眼睛慢慢合了起來,漸漸睡著了。
接近黃昏時分,馬車一停,車中的王存業頓時醒來,皺著眉問著:“可是到了?”
“嗯,云崖縣到了,道長。”車夫聲音帶著一點恭謹。
“嗯。”王存業掀開門簾,下了馬車,見車夫因路途風吹,身子有些瑟瑟顫抖,這也難怪,自府城一路冒雪到了縣城,行了半天。
“不用找了。”王存業丟給了車夫一塊碎銀,說了這句就到街道上而去。
街道下著小雪,地下結著薄冰,街道左右的店肆商鋪都披上了銀妝……這樣的天氣生意不多,有的店鋪就打了烊,王存業在街道上行著,離開不到十天,卻有著一種物似人非的感覺。
前去赴宴,卻被當成棄子打殺,各種內幕糾纏在一起,牽連起來和亂麻一樣,王存業也理順不清,只得行快刀亂麻之事,滅殺青衣閣和范世榮,威逼著范世榮,這樣種種盡都做了!
桑笠趕到了縣衙,見幾間房都空空,只有幾個衙丁在著,見他進來忙都微微行禮,桑笠就問著:“縣堂呢?怎么今天連六房的人都沒有在?”
一個衙丁微笑的說著:“今天雪大,縣令讓衙門歇衙,沒有大事不升堂!”
桑笠點了點頭,卻心里郁悶,這本是要通知自己,但卻沒有,縣令心中真實態度可見一斑了。
只是身為下差,沒有辦法,桑笠還是趕了進去,自縣衙到里面縣令生活的內院不遠,很快就到里面,在外面侯了幾分鐘,就聽里面縣令的聲音:“桑笠?進來吧!”
“是!”桑笠答應了一聲,進了去,只見縣令正在練習著字跡,幾個丫鬟伺候著,連忙行禮。
縣令漫不經心的問著:“何事?”
“大人,下差只是來拜見,問問大人有沒有吩咐。”桑笠說著。
“唔!”縣令應了一聲,對他的態度還算滿意,說著:“今天無事,你巡查了一下,也可早日回家,對了,衙門內發的年貨,你也有份,下去吧!”
“是!”就算沒有意義,態度還是要作,桑笠得了這話,退了出去。
才出了去,卻見得留守的公差迎了上去,笑著說著:“桑頭,這是年貨,按照捕長的標準發著,您看看……”
說著拖來一個麻袋,解開繩口,就看見了一只魚頭,公差說著:“里面有二條魚,十斤豬肉、一副豬肝……五十斤!”
又說著:“桑頭,您看了,簽了押,我們就給你送給家去。”
桑笠和他們十分熟識了,笑的說著:“現在天冷,是不是麻煩了?”
“不麻煩!”
說了些話,桑笠出了衙門,就隨意看看,見著雪大,正想躲到一家酒店里喝幾杯熱熱身子,突聽見有人招呼:“桑笠!”
這招呼有點出奇,自他成為代捕長后,很少有人這樣直呼了,但是轉過去一看,開始一怔,接著就有些變色,甚至不自覺摸了摸刀柄。
只見是王存業打個稽首,說著:“桑捕頭,我們又見面了,近來可好?”
桑笠見了此人,心中翻滾,臉色復雜,眼中直直望著,遲疑了下,才拱手說著:“承蒙道長掛念,進來還好。”
“道長進來坐坐吧,有事要談!”
桑笠皺了皺眉頭,暗嘆一聲,只得應了,兩人掀開厚厚門簾,走進屋內。
話說酒店門簾這樣厚,是因冬天寒冷,為留住暖氣,不得已在門前掛上厚厚的門簾,而不少家庭也是。
片刻后,兩人對坐,片刻,店里伙計以很快的速度,上了火鍋和四碟菜,都冒著熱氣,王存業就招呼的說著:“現在天冷,冷了就吃不得,先用。”
說著,就狼吞虎咽,這桑笠也是漢子,見此也不多話,也狼吞虎咽起來,過了片刻,桑笠喝了一杯黃酒,才問著:“王道長此次前來,卻是為何?”
王存業不言,繼續夾著火鍋里燙過的肉吃,自懷中取出一份信件,放在桑笠面前。
桑笠見此,不由心中起疑,但不好詢問,拿過書信,遲疑片刻,還是打了開來,翻看著其中內容。
隨著觀看,桑笠先是眼神一凝,看了看王存業,眼中閃過恍然之色,只是片刻之后,眉頭皺成一團,看完后,他緩緩將書信放下,默默不語。
王存業見了也不說話,還是繼續用著,現在二轉,正是需要大量食物補充,因此現在食量是一般人兩倍以上。
過了一會,桑笠抬起頭來,望著王存業:“范府這是說什么呢?”
聽了這話,王存業身子前傾,臉上微微一笑:“你其實盡都明了,又何來問我?”
桑笠也是一笑,心中思量,王存業一個更章吏,不過從九品道官,敢公然對抗公門,還以為他真有天生熊膽,原來是抱上范府這根大腿,所以才有持無恐!
王存業見這神色,已知曉他誤會了,不過卻也沒有辨解。
同時看這樣子,自己滅殺青衣閣一事,只是高層知曉,桑笠一縣捕頭也毫不知情,不然不會這樣態度。
這時就見桑笠對著自己拱拱手,語氣誠懇說著:“多謝道長帶來這信,以后我們關系不同,以前多有得罪,還請道長海涵!”
卻是投靠了范府,自覺自己和王存業同是“范門之臣”了。
王存業笑著看桑笠一眼,心想這人果的伶俐,這事就成了,大手一揮:“捕長何出此言,有著范府支持,想必很快可以扶正。”
頓了一頓又說著:“既這樣,我就不打擾了。”
見事已辦成,王存業不欲在此停留,就準備出去。
“道長路上小心。”桑笠見王存業要走,也不挽留,雖現在同是“范門之臣”,但王存業先后殺了二代捕長,在公門內名聲壞了,給人看見了相聚并不好,因此就看著他漸漸遠去,隨之不見。
此時,鎮上一家旅店中,這店是老店了,規模不錯,客房是廂房,左右各五間,總計十間,向后又有個小門,里面是二個獨院,給貴賓住著。
此時王從云就住著一個獨院,伙計打來洗腳熱水,伺候著洗著,洗完就上了床,桌子就在床邊,點了二根蠟燭,燈火下細細看著一卷紙。
這紙擺放著河流大堤分布,這些都是親自一一搜集來,上面細細標明是五處大河堤,十六處薄弱處,王少云此神眼神一瞇,幽幽發著光,心中默默思索著一些事。
過了片刻,隨從錢敏過來了,說著:“公子,別熬夜了,是時休息了。”
王少云怔了怔,轉過頭來,笑著:“無事,一會就睡。”
“哎。”錢敏見此也不說了,只是坐著,靜靜等著。
過了一會,王少云突開口:“錢敏,忻水河河堤分布我已經掌握了,明天就要實際看看,看是選擇一處!”
話說之間,雙手下按,眼神中先是浮現出一絲戾氣,又浮現出不能自禁的傷感。
錢敏聽了,說著:“哪處都行!”
王少云聽了,眼中一瞬有些失神,片刻,對錢敏說著:“你也回去睡吧,我也睡,明天還有事做呢!”
“嗯,好。”錢敏聽了,也不在多說,回房熄了燈。
王少云熄了燈,這時雪過天晴,皎潔月色照了進來,可以聽見呼呼風嘯聲,窗紙或凹或凸,雪光和月光映著窗紙,照得屋里雪亮。
怔了很長時間,王少云才漸漸睡著。6
片刻,后院門“吱”一響,出來一個中年人,老板見他出來,笑著過來:“這位客官,有事?這時天早,您就要出門?”
錢敏一笑,說著:“我家公子頃刻就要出門,左右有沒有馬車?要雇著一輛馬車過來著,還有,帳房結算下!”
老板略一怔,笑著:“有,當然有,張三,還不趕緊去給公子找個馬車?”
說著又請了錢敏坐,結算著銀子——二兩三錢!
過了片刻,馬車才來,卻這時后院門“吱”一響,又出來一個人。
只見這人戴著銀冠,身著青袍,披大氅,穿著長靴,黎明的光中,臉上還帶著晶瑩的光,看上去很年輕,只是似剛哭過,眼有些紅腫。
王少云到了外面,見得錢敏和車夫已在外面等著,也不驚訝,走了出來,上了馬車,對著車夫說著:“去忻水西河岸,有青羊銅像的那處河堤上。”
車夫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有說什么,驅使著馬車朝王少云說的河堤上去。
這里距離著不遠,一炷香時間后就出了城門,雖有守衛檢查,但隨手塞了十幾文錢,他們也就直接放行。
不一會,就在指定的河堤上,停了下來。
河岸上大風獵獵,地面被凍的僵硬,不遠處忻水河的水淺了一半,這很正常,這是冬天,到了春暖花開,就水大了。
錢敏和王少云兩人下車,付了車夫錢打發了他,車夫也不在意,心中暗中覺得文人都是神經,這樣的天,還上河堤吹風,不過這不關他的事,得了錢,就駕著馬車,哐當哐當的奔了回去,一刻也不想多呆。
見馬車走遠,王少云朝河堤上走去,錢敏也自當跟上。
河堤上,王少云披青色大氅,只是看著,身后跟著錢敏,望著下面連綿的鄉田,流經河水在幽暗枯萎的蘆葦叢中流淌著,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
王少云毫無表情,向前凝視一會,又看了看遠處:“你看這處河堤如何?”
“不是很好,公子。”
“那我們繼續走走!”王少云皺了皺眉,這些天還沒有找到一處理想河堤,真是讓人不快,王少云這樣想著,步伐沒有停留,朝更遠而去。
行了一段路,只見一處壩,高六丈巍然聳立,用堅石疊之,城墻依此而建,從這處河堤上望去,真是威武雄壯。
不止是城墻,就是河堤,也是寬大堅固非常,就是馬車在上面奔跑也不會覺得擁擠。
在河堤向下看,整個府城,連同城二十萬畝良田,都在其中。
錢敏見了,眼中泛起異光,連連說好:“恭喜公子,終于找到了。”
“嗯。”王少云應了一聲,表情似哭似笑,沒有半點喜色,繼續上前,就見得一個巨大的記事碑。
“這就是紀公碑了!”一句話說著,王少云這才轉過臉來,喟然一嘆。
錢敏雖是江湖人,殺人如麻,早就鐵石心腸,這時心上還是一震。
紀子英是本地政聲卓著的名吏。
自知縣到知府,勸桑養蠶、清理政治,禁商短秤,開廣學,境內肅然,家家夜不閉戶,是個名臣,但最著名的就是眼見這堤。
紀子英勘查河道水位漲落,把衙門設在工地,巡視工地,花費三年修建成此堤,可抵御百年洪水,僅此一項,恩澤萬民,就可使當地人為他修了一座活祠,只是隨后紀子英被魏侯以“貪婪不法”之罪殺掉,紀公祠因此而廢。
不過當年記事碑還在。
摸著這碑,王少云似哭似笑,過了良久,圍著轉了一圈,又拜了一拜,才說著:“我們回去吧!”
“是!”錢敏應著,主仆二人漸漸離去。
水府
沂水河水流平緩,兩岸都有城鎮,人口密集,頗為繁華,綿延三百里,又有十六條分支,這水府就是一方中樞。
時到現在,水府已有一萬水軍,分治十大將軍,漸漸威嚴日盛。
水府中間是一個高臺,上有一個珊瑚明珠寶座,這還是當年委托了人類雕刻鑲了上去,水伯對此非常看重。
宮中此時,明晃晃的燈柱高照,鑼鼓聲聲,絲竹陣陣,非常悅耳,正是在演練著歌舞,由幾個夫人在指揮。
而河伯并在上面端坐,正和幾個夫人在欣賞著,心中大是滿意。
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整個宮殿都在震動著,外面驚天的巨浪沖擊著平整,整個宮殿籠罩在陰沉晦暗黑暗中。
水伯猛的一驚,卻立刻身上一震,巨大的光環照耀,整個宮殿猛的浮現出了一座隱隱的大陣!
這座大陣緩緩旋轉著,層層光符流動,只是片刻,就將著這異常鎮壓了下去。
當晦暗消除,光明重現,水伯臉色略有點蒼白,笑的說著:“沒事,各位夫人不要懼怕!”
正說著,卻見一個夫人指著高臺,手指都在哆嗦,水伯有些納悶,回過去一看,頓時變色,發出一聲咆哮。
只見珊瑚明珠寶座塌了一片,枝枝珊瑚落下,散了一地。
這是大不祥之兆!
直到咆哮聲停止,水伯才從狂怒中醒悟過來,這時才發覺幾個夫人都暈了過去,而附近的水兵水將都伏在了地上。
水伯這時卻顧不得它們,又取出了寒犀鏡。
默運神力,鏡面上金光大作,鏡面飛速的掠過無數的景像,只是始終一片模糊,照見不得清晰。
河伯在高臺上來回踱了幾步,突命令著:“來人,派人監看王存業,有什么動靜,立刻報給我知!”
雖王存業顯示不是大劫中心,卻有些關聯,這時也許嚴密監督這人,可找出大劫的來龍去脈。
魏府
魏府雖是侯府,實就是小王宮,前后花了二十三年,宮禁森嚴,和兵營相連,百年松樹竹林楊柳掩映間,雖這時冬天,顯的寂寥肅殺,但還是勝景。
魏侯這日酒宴后,有仆人點著香,又伺候著脫了衣裳,聽著外面風聲和下雪聲,魏侯躺著,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心中萬種思想而過。
就在迷糊中,突見一個青年進來,卻是紀子英,和當年一樣,戴著金冠,身穿青衫,長袖翩翩,身形挺拔,面如滿月,真是有著出塵之姿,手里還拿著一枝梅花,對魏侯一笑,說:“貴人好眠,不過此時當醒了,真真是大夢一場啊……”
“你又感慨了,多愁善感!”魏侯起身,笑的說著:“這是送給我的吧?”
說著就接梅花,嗅著清香,一時間有些恍惚。
就見得紀子英笑著:“就在你家梅園里采著,我總算等著了,就要走了,特來告別,我無物可送,就送這枝梅罷!”
魏侯有些詫異:“走?你到哪里,業侯還是別的諸侯,不是說好了要輔助于我嘛?”
紀子英微笑不語,恍惚之間,又到了春天,自己坐在了亭子里,欣賞春光,那時湖岸姹紫嫣紅,柳垂如絲,水面綠碧綠。
眼前的春天陽光灑落在庭院上,斑斑點點,大袖飄飄的紀子英穿著高齒屐踏步而來,屐聲清脆。
魏侯這時嘆的說著:“……子英,基業難以扎穩啊,難解的事很多,我靠得不穩啊!”
紀子英對面和魏侯坐了:“……這里面有個氣數,朝廷氣數不盡,各地諸侯始終就是蟒蛇,怎么折騰都是無用。”
“你繼承大位,情況比我知道得清楚,各官各吏雖恭謹拜主,但有朝廷在,只怕都還沒有歸心呢!”
魏侯喝了口茶,就是一笑,說;“所以才要子英輔助,現在的確無法歸心,但只要朝廷繼續衰退,基業繼續穩固,總有一天會能真正成為人主。”
恍惚之間,又有些不安,說著:“子英,你答應過的!”
紀子英卻沒有回答,笑著:“……你想的不錯,只是氣數和運命交錯,往往不會落在一人身上呢!”
這話說的不對,魏侯突的警悟,紀子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自己處死,年僅二十七歲,這時怎么在這里?
當下大叫:“來人,來人,親衛哪去了?”
一時夢還不醒,魏侯又指著紀子英呵斥著:“——你是罪有應得,何來入夢?而且君臣無獄,雖直不可聽也,自古忠臣冤殺不知凡幾,就殺錯了也不能報,要是都來討命,這還成什么世界?”
說著咬著牙:“哪個廟里沒有屈死的鬼,我殺你是為了魏家的基業,為了大局!”
紀子英只是微笑,并不還口,也不撲上來,但身后只見火在府中各地同時燃起。
門庭、大殿、閣臺,欄桿、亭子,都四處起火,片刻之間,火焰就連成一片,整個魏侯府變得火海,將滿城照得一片殷紅。
熊熊火光中,隱隱浮現出千百人在火中舞動,又隱隱逼來,都是這些年為了大局殺掉的人,魏侯連連驚退,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遠處一殿坍落,火焰在空中直沖而上。
“侯爺,您醒醒……您魘著了……”
魏侯猛的坐起來,醒了過來,倉皇掃看四周,卻還是身在床上,并且遠一點,清寒的風帶著陽光而入,幾個奴仆正在跪在床前伺候著。
是夢……魏侯呻吟著,只是夢境一向,卻都在眼前,這樣清晰。
云崖山冰雪相間,山巒染成雪白一片,大風吹過,積雪紛紛自樹枝和屋檐上掉落下來,發出吱吱聲音。
山道途中,行人或立或行,兩三相伴。
大衍觀正門前懸掛著一個匾額,古篆字寫在上面,深褐牌匾下,香客自此進入。
道觀正殿前,香爐早已經插滿香柱,大風拂過,就見得段段香灰自上面落下,現在十二月,年節將近,正是三九寒冬滴水成冰時節,前來大衍觀上香依然絡繹不絕,可見香火鼎盛。
偏殿,陸仁帶著陸葉氏站著,后面有一個八歲小女孩,靜靜抓住陸葉氏的衣角,躲在身面,陸葉氏拍了拍女兒,說:“藍藍不怕,這是謝小姐,你要叫小姐!”
小女孩聽了,怯怯的叫了聲小姐,就躲在后面,再也不肯出來。
陸仁見了,有些尷尬對謝襄笑了一下,說:“她怕生人,小姐不要見怪!”
謝襄穿一件青色衣裙,幾絲青絲垂了下來,帶著微笑,目光帶著一種慵弱的嫵媚,見陸仁這樣說,淡淡一笑:“沒事,小女孩大多都是這樣,我小時也是一樣!”
昨天陸仁就帶著陸葉氏回來,這是他新娶的妻子,只有些晚了就沒有見禮,今天早晨起來,就連忙趕了過來見禮。
這時陸葉氏就走上前來,沏了一杯茶,敬給了謝襄:“陸葉氏見過小姐。”
這卻是禮數。
謝襄見了點點頭,端起茶水輕飲一口,算完了禮數,將杯子放下,說:“陸伯你回來,觀里的事情就都交給你,別的也沒有啥事,就是過年將近,我們要準備年貨,這是師兄吩咐的事。”
王存業一回來,就基本上不見人,在崖石上一直修煉。
“過會,我就去召集佃戶幫忙搬著年貨!”陸仁應了一聲,頓了頓,又問:“那怎么樣發下年貨?按照什么標準?”
謝襄無聲的一笑,說著:“每個佃戶拿十斤肉回去,酒就給戶給個二斤,窗花春聯鞭炮統一向縣城里購買。”
頓了一頓,又說著:“肉已經有了,是向村里購的豬宰殺著,總共殺了五只,足夠分派下去了。”
十斤肉,算的上很豐厚了,別看這些山民住在山中,吃肉也相當艱難。
現在這個世界,山中的確有著各種各樣禽獸,但由于靈氣的緣故,這些動物也很機靈,有的甚至兇殘,捕獵十分困難。
因此一張完整虎皮可以賣五十兩銀子,虎骨虎鞭也可以賣到三十兩,而且一身虎肉可以食用,差不多算下來,一個普通老虎一身的價值就是在百兩左右。
山熊差點,皮毛和骨肉換來的錢,加起來也有五十兩,而野豬有三十兩!
除非有超高武力,可以直接格殺猛獸,才是暴富之路,山民中的獵人都知道這些猛獸,特別是有點年歲,想要捕獵十分困難,獵人世代相傳,成功捕獵的幾率不到七分之一,并且獵人多有折損,艱難可見一斑!
王存業早年就被半步成精的老虎所掃殺,才得奪舍。
除非是大戶人家,可以直接買食牛羊豬肉,普通山民想吃到肉是時分困難,只能碰著運氣。
陸仁聽了這話,微微一驚,有些遲疑的問:“小姐,是不是有些太豐厚了?”
謝襄聽了,一笑:“新年新氣象,過年是好事,佃戶現在是第一次在我家過年,豐厚些也無妨!”
陸仁聽了,笑的說著:“這是觀主和小姐的仁德,對了,天陰得,方才我過來,就有小點雪落在臉上,看來又要下雪了,要發年貨我要連忙招呼去。”
謝襄抿著嘴笑了:“這是好事,再下些,明年會有個好年景,不過小河村是我們觀里的根本,村里斷炊的人家,我們都清楚,你下去周濟些糧食,不是白給,等雪停了來觀里鏟雪掃地砍柴,也就當成工錢。”
這還是王存業吩咐的事,陸仁隔窗望了望,零零星星飄下了雪花,因此就拉著陸葉氏,告退一聲出去。
陸仁出去后,對陸葉氏說著:“你娘倆先回去,把屋子繼續安頓,你以后多熟悉些情況,小姐說了,以后內院就是你管著。”
“還有,小姐也說了,我們家雙份肉,你挑個二十斤回去包餃子,我出找人招呼佃戶幫忙。”
“嗯,我和藍藍先回去了。”陸葉氏聽了,拉過女兒回到房內,這是一套廂房,干凈寬大,她很是滿意。
現在觀里加起來就有著十幾人,很有些興旺樣子了。
正殿前人流穿行,香爐里插滿的香火,陸仁只是一掃眼,就見著一個熟人,于是喊著:“田老弟!”
被叫住的人一怔,見是陸仁,連忙過來:“陸老哥,你叫我啥事?”
“快過年了,觀里要發年貨,你回去把種我們田的佃戶叫上來,這次小姐仁慈,每戶能拿十斤肉回去。”陸仁說著。
田佃戶聽了,先是一怔,接下來就是大喜,連忙應下:“我這就回去叫他們!”
說著,田佃戶就急沖沖直接往山間村子去。
過了會,一群人就上來了,連著一大群婦女和小孩,大部分都是頭發篷亂,衣服破舊,眼中卻帶著希望。
這些人都是大衍觀的老佃戶,謝成在時就跟著,后來大衍觀破敗,不得已只得離開,前一陣得知大衍觀興旺的消息,都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就立刻被收留了。
雖約定了五五分成,又不受官府差役,負擔頓時輕了一半,只是時日尚淺,第一次收成都沒有,因此還是很貧窮。
陸仁上下打量這群佃戶,看看天色,想了一會,說:“觀主和小姐仁慈,過年了,每戶都發十斤肉。”
話還沒有落,頓時大家都喜形于色,就有小孩連忙拉著父母的衣角:“爹,娘,我要吃肉。”
陸仁眼光掃視四周,舉了舉手,頓時喧鬧聲就漸漸停了:“還有些年貨,我寫個單子,柴大門和彭田,你們勉強識幾個字,就按這個下去購買,再搬上來,今天不早了,就是買下貨物,也上不來。”
陸仁頓了頓:“你們先把肉領了,再按照我的單子購買,我會給錢,你們明天一大早就從家里出發,去鎮上買回東西來,不要耽擱。”
柴大門和彭田聽了,頓時應了,見此陸仁一笑,陸仁也不怕這些佃戶拿錢跑了,因土地都在大衍觀手里,拿錢跑了也就不用再回來了,自沒有人會這樣干。
“你們去灶房等著,外面冷,我去寫單子,柴大門和彭田你們過來,跟我拿著單子!”陸仁毫不客氣,立刻吩咐著。
轉身朝一個房間走去,柴大門和彭田頓時在羨慕的眼光中,立刻跟上!
這是一個小房間,是王存業小時學字用著,現在是道童學習的地點,筆墨紙硯都有著,陸仁就簡單的抄了一張單子,又一一解釋給兩人聽,這兩人雖勉強識幾個字,但識不全。
見兩人都記住了,發下單子,陸伯又取出碎銀,當場用秤稱了,一一分派給兩人,這兩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多銀子,小心翼翼的拿了。
直過了半小時,這亂七八糟的事情才算弄完。
陸仁揮了揮手,“我們去灶房!你們跟著去吧,明天早些下去買貨,到了下午就能上到觀里來,還有一次分貨,你們去吧。”
陸仁嘆了一聲,也是回了家里。
這時灶房里都擠著人,五只豬頭已掛在了梁上,二十只蹄子也掛著,中間是四張桌子拼起來的平臺,豬肉都在上面,紅白相間,瘦少肥多,看得人頓時口水直流。
下面又有五大盆腸肚心肝肺片油。
這時,村里請的屠夫看了陸仁一眼,陸仁點頭,并且說著:“排隊,戶長先發!”
屠夫運刀就割,一拉一大條豬肉就被割出來,跳起來一稱:“十斤零半兩!”
頓時人人稱贊,這功夫就是了得,當下二個戶長就接了肉,接下來,就是給各家各戶分肉,領到肉的人,立刻歡歡喜喜和老婆孩子回家。
一個小時后,肉分完了,人群散得差不多,只剩下兩個戶長,還有陸仁一家,陸仁就作主說著:“你們每戶加個豬頭,屠子不分肉,也帶個豬頭和肝肺回去。”
戶長和屠子也是千恩萬謝,提了東西回去了。
余下的豬頭并不供神,陸仁也不客氣,吩咐著趕過來的陸葉氏:“小姐和觀主都不吃豬頭,也不供神,你和廚娘里就把它煮了,給觀里的姑娘和小子開葷。”
“骨頭要熬湯,觀主喜歡,別的東西就慢慢收起來,多余的肉要處理,別壞了。”
陸葉氏和廚娘都應了,片刻紅彤彤的火燒在灶里,撲鼻香氣很快就散到院子里,惹得丫鬟和道童,都聞著鼻子。
而在這時,山下佃戶都炊煙裊裊,香氣彌散透了上來,很多年了,只有在今年過年的時,才有這種氣氛!
而在這時,神像內的白素素,微微睜開眸子,露出了微笑。
作為神靈,她能看一絲絲白氣滲了上來,凝聚在觀內,轉化成紅色,這是氣運穩固的象征。
不過臉上神色波瀾不驚,看了看天色,太陽將出,隱隱有著紫氣,王存業不敢怠慢,長身立起,跳到一塊石上,對著隱隱紫色云霞吞吐。
這是天地間為數不多可供修道者直接吸取的靈氣,十息后停了下來,再展開身子,打出了六陽圖解的動作。
自下而看,只見懸崖上云海翻涌,人和云幾是一體,變換出種種玄妙姿態,令人目眩神迷。
一套打完,王存業靜靜調息片刻,心中有些思量,話說得的就是正宗奠基法門,又有著龜殼轉化著靈氣,速度自是快速。
可是實力的增長,還是跟不上情況,按照正常情況,還需一年左右,才可進晉凝元筑基,也許是想著別的辦法才是。
想著,王存業抽出劍,一手作劍指,撫過劍身,只見劍指過處,劍身立蒙上一層白色劍芒,聚于劍尖隱隱吞吐。
王存業腳踏禹步,劍氣破開空中,點點寒星,或刺或削,或砍或劈,轉折不帶絲毫煙火,宛然天成,有著大家風范,這劍法卻是漸漸大成了。
縣城
雪花飄飄,落在了院中瓦檐上,細微之聲不絕于耳,顯得屋里更是寧靜,遠遠著,有著喧鬧的聲音,卻是店里都辦著年貨。
王少云怔了許久,嘆著:“要過年了,大家都籌備過年……”
此刻站在窗前,看著街道上忙碌諸人,這種心情真的難以描述,片刻后,他嘆的說著:“錢敏,你準備一下行禮,我們去云崖山大衍觀,看看我這個堂弟!”
說著,眼睛不由一瞇,若有所思。
錢敏看著他這個樣子,微微將頭低下,應了聲是,就去準備了。
去大衍觀的路并不好走,不過敢出錢,還是找得車子,只是到了山下,就不能上車了,這難不倒王少云主仆兩人,出了車錢,讓他在棚子里侯著,沿著臺階而上,大風呼嘯,吹起衣襟,兩人卻根本沒有覺得寒冷,說說笑笑。
卻見得一群村民正在掃雪,把臺階上一級級掃下,天雖寒冷,卻個個干勁十足,王少云不由詫異,問著:“這時掃雪,不怕冷?”
“不怕冷,昨天觀主掛記著我們,送來了二十斤面,哎,這過年就有糧食吃了,出點力氣不算啥。”就有一個中年婦女說著。
王少云目光一閃,沒有說話,就直直上去,片刻就來到了大衍觀門前。
王少云細細打量這大衍觀,不由開口稱贊:“果然不愧是成平道謝成所建的道觀,居隱含著道韻。”
道觀上下,盡然被重新修繕,顯得古樸大氣,山巒上冰雪皚皚,襯托下更有幾分仙風道韻,也無怪王少云稱贊。
經過的一個香客聽了,不由一皺眉,出言提醒著:“這位少爺,大衍觀原本沒有這樣,只是前些時,觀主道業大成,重新修繕此觀,才有了這規模。”
王少云聽了,不由一怔,片刻哈哈大笑:“多謝提醒。”
這路人見了,也不在意,拱了拱手道別而去。
這人走后,王少云停下笑聲,眼神幽暗,幽光閃動,也不知道想著些什么來著。
不一會兩人就進了大衍觀,不遠處的正殿中,神像下香客肅靜不言,只是納頭便拜,上香后再叩拜,靜靜離去,而中間一個女神像在簾子后威嚴空靈,仿佛隱隱能夠聽見虛空禱唱,讓人看去就不自覺生出此地莊嚴非常不可輕褻的感覺。
王少云靜靜看了看,心中暗暗驚訝,他見識不少,知道這種情況非常難得,這是金敕正神才有的異景。
而眼前這個小神,有著這情況,這說明她潛力巨大,甚至摸到一些道意。
正尋思著,不遠處有一個道童,錢敏見了走過去,問著:“王道長在否,有族內堂親前來相見,還請通知一下。”
道童聽是觀主族內堂親,細細打量,見王少云氣度不凡,不敢怠慢,說著:“請這位公子稍等片刻。”
連忙小跑到正堂,走到王存業面前,理了理衣服,鄭而重之的說著:“觀主,前面有兩人,說是你族內堂親,特來相見。”
說完這句,道童垂手立著,靜靜等著王存業吩咐發話。
王存業這時正在閱讀著道經,雖都熟悉了,但每背誦一遍,都感覺有一絲絲進益,這就是積累的根基了,聽了這話,眼睛一瞇,語氣卻是淡然:“哦?我的族內堂親,可是一青年和一個中年?”
“是的,觀主。”道童應著。
王存業凝著笑容,微一點頭說:“我知道了!”
思量著片刻,還是長身而起,批上一件大氅走了出去。
錢敏本在外面等候,此時抬頭,只見正堂中,一個少年走出,青玉道冠,身披大氅,面如皎月,眼神中閃爍著某種淡然冰冷的氣息,的確隱隱有一股超脫氣度,心中不由一驚。
上次忙碌,還沒有注意,現在定神看去,自己公子已是翩翩公子,眼前這人卻也不遜色。
王存業見是錢敏,還是認識,上前說著:“哦?原來是你?可是我堂兄來了?”
錢敏將頭低下,應著:“是的,公子在大殿等你。”
“哦?我們去。”知王少云在大殿等他,就起了步,進了大殿中,就見一青年來回渡步,手中拿著一盞茶杯,輕輕飲著,顯是道童伺候著。
正是自己的堂兄王少云,王存業見了,眸子一縮,片刻平靜,他不肯失禮,上前去深深一揖:“堂哥前來,怎么不提前通知一番,卻是讓我失了禮數。”
王少云見了,連忙回禮:“都是自家兄弟,說這些干什么呢?”
王存業看著,這堂兄面容方正英毅,英氣逼人,只是最近幾天少了些打理一樣,帶了點疲倦,一雙眸子深不見底,卻隱隱有著精光懾人心目。
王存業笑著:“堂兄請坐,這幾日還忙碌著,殿里茶水不周全,還請海涵。”
“你這是隱隱有再興之意!”王少云莞爾一笑:“這里先前我也來過,現在氣相大是不同了。”
說著,又親熱說著:“我和你是親切堂兄弟,多年不見,卻是想念你的緊,這次年節,和我一起回老家過年如何?”
這話說的語氣真誠,臉上似喜似悲,讓人不由感動著。
王存業心中一動,可想起龜殼景象,卻是心中一寒,當下嘆息一聲,帶著毋庸置疑的無可奈何,說:“堂兄有召,本是愿往,可是最近卻脫不了身。”
當下就把白素素的事細細說了:“白素素的鎮河廟犯了水伯忌諱,又初登神位,根基不穩,我就要在觀里坐鎮,以度過這道難關,唉……等這事周濟了,必登門向兄長謝罪……”
這樣的理由很是重大,王少云忙說著:“登神的事,我也聽說過些,不過只要把住理由,諒這水伯也難以隨意打殺,不致出大亂子。”
“你說的是,不過總要盡一些人事才可……”說著,王存業嘆了口氣。
王少云聽了,知道這人拒意已絕,按捺住心中失望,瞇著眼不語,許久,嘆息一聲:“你說的是,這樣吧,以后有時間就來!”
又說了些閑話,過了片刻,起身拱手:“為兄就告辭了!”
說著大袖一揮,帶著錢敏,就此下山去了。
這個關節終是過去了,王存業心中一定,就覺得全身一松,此刻才明白,原來這人對自己的壓力這樣大。
王存業處事決斷,但并非一昧蠻干,這事上就不敢觸得一分,只是久在冥土,養成的深沉心性,不體現在外面罷了。
王存業默默呆了片刻,到了里間,關上了門,只是手一翻,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將龜殼放到了桌上,“哧”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臂,頓時血涌了出來。
沾染大片鮮血,均勻涂抹在黑色龜甲上,盯著龜甲,默念要算之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之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后一副景色浮現出來,王存業盯了上去,卻猛的一驚。
只見這次顯示的情況又是不同,只見代表著王少云的明紅點,不僅僅是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黑氣,而是真實的有著巨大的黑氣迅速彌漫,黑中帶著血腥,纏繞不休,積累出的劫云簡直是彌漫著龜殼,當下就心生冷汗。
并且這顯示異象的時間非常短暫,轉眼就消去,龜殼就落入身內。
王存業心中疑惑震驚,到底是何種事情,居有如此異象,血腥之光滔滔不絕,染紅大地,災禍漂浮天空,這要何等禍患!
這時主仆兩人下了臺階,雪點又開始點點落下,雖瞑暗天空下,但道觀還是顯的很有氣派,而臺階上,掃得一片雪,一點干草都沒有,顯得開闊干凈。
錢敏有些憤憤不平:“這人怎么這樣,這樣誠心邀請都再三推辭。”
王少云喟然一嘆,說:“剛才我也有點惱意,但是現在一想,卻越來越瞧不透他了,此子要不就是精于測算,要不就是天運在身,能趨吉化兇。”
“算了,我尋此子的確是心懷異志,一旦被牽連就仙業無望,更是受到天譴,也難怪他這樣。”
說著,就自嘲一笑,“他真真有意思!也許前途不可限量,可惜我是見不著他的成就了。”
還要往下說,臺階已經到底了,就住了口,只是發出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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