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有著豐厚食物,四妹王笛臉上多了幾分血色,對著這個二哥更是有著依戀的感覺。
“呀,業兒,你回來得真早!”王羅氏正在釘著鞋底,見王存業回來,忙站起身說著,有點不解。
王存業笑著:“別人家的飯菜吃不慣,還是娘作的好吃!”
王羅氏聽著笑了:“你現在嘴倒是甜了!”
王存業沒有言聲,故意打了個呵欠,說:“今朝起早了,我去睡一會。”
說著,就進了里面一間廂房,這是專門給王存業收拾的小房子,雖不雅致,卻是十分干凈,里面只有一張木榻占了半間房,榻上齊整疊著一床被子,還有一個小木案,到了里面,王存業知道母親不會打攪自己,關上門。
門一關,里面就暗著,王存業不以為意,只是手一翻,黑光一閃,一個龜殼就出現在手中。
將龜殼放到桌上,有些遲疑。
每次預測吉兇,都會損失不少精血,這可是一夜彌補不過來,就和地球抽血一樣,要一周以上。
但是想起剛才吃宴時心神和龜殼都示警,卻還覺得有必要進行這一次,于是伸指化劍,“哧”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臂,頓時血涌了出來。
現在身體健壯,沒有多少感覺,還不敢怠慢,一只手在受傷臂膀上一抹,上面沾染大片鮮血,均勻涂抹在黑色龜甲上。
做完這些,按住傷口,只盯著龜甲,默念要算之事。
龜甲沾染著鮮血,發出“嗡嗡”聲,將鮮血都吸了進去,片刻后黑白之氣就浮現了出來。
王存業盯了上去,卻一驚。
只見這次和上次不同,卻見龜殼之上,隱隱出現了幾方。
一條細細蛟龍影子,它龐大的力量籠罩著小半個龜殼,占了三成左右,又有著一種金蛇影子,同樣占了四成左右,還有一處是紅色氣運,中間卻是一點金黃,占了一成半左右,除此之外,別的加起來,才占著一成半,自己一點紅色在其中微不足道。
只是一看,必是河伯、魏侯、還有著道宮,但是這時,里面有一點明紅,看似微不足道,卻只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黑氣籠罩著它,并且迅速彌漫,甚至籠罩著整個格局上空。
輪回盤殘部所化龜甲神異非常,可預知福禍,但是這種格局還是前所未見,就在尋思著,鮮血散去,龜殼就自動化成一道黑光,進入了眉心。
這次顯示的和原本不同,卻更清晰了些,但是王存業驚喜之余,卻更為著那點明紅擔心,論力量,這點明紅力量在大局上不算啥,卻擁有著難以描述的黑氣,而且還隱隱籠罩著格局。
這是什么,所謂的天意加身?
王存業搖頭,這力量不像,倒像是災禍之子,或者是應劫之氣,想到這里,心中頓時一驚。
剛才心神有著遠避之意,現在看來,的確是應該遠避這人!
想到這里,王存業再無心思,當下出了門,就對著外面繼續扎鞋的母親說著:“娘,快叫爹回來,我們現在就整理了行禮,立刻出發。”
王羅氏一怔:“這樣快,不是說再過幾日嗎?”
“娘,真的有大事,快,喊爹回來,我們今天就走!”王存業說著。
見兒子認真的神色,王羅氏還是放下鞋樣,連忙出去喊人了。
這時,原本酒宴已散,大群幫閑的鄉人媳婦洗碗洗盞洗杯箸,剩菜一桌桌合并著。
就有同族的鄉親問著王少云:“大侄子,你看這些剩菜……”
王少云這時穿著青衣,目光迷離掃看著四周,似乎在想著心思,聽到這話,一怔,過了片刻才明白過來,笑了:“老屋都沒有人了,全靠鄉親幫忙,心里本是感恩不盡,這些剩菜,你們想要的,都端些回去,不用給我剩,一點也不要。”
這鄉親頓時大喜:“大侄子真爽快,家里都還沒有吃過呢!”
王少云笑了笑,也不看這些,說著:“大家隨便選,我再去墓上添些土。”
說著,就領著一個人去了。
當下一群幫閑的人都是大喜,連忙瓜分著里面的剩菜,外面幾十席都是給足了分量,雖鄉人狼吞虎咽,卻還剩些。
到了里面,更是有點身份,就剩了一半,其中一個單席,只用了五分之一。
“……嘿,就說這大侄子發了財,這次設宴,一下子拿了五十兩銀子,單是肉,這次就用了五百斤!”
“早些年,他爹死在了十年前的河伯會上,他娘之后也跟著去了,就剩這個兒子,沒幾日也失蹤了,不想還能回來,而且發了大財。”
“不過這家的田都沒有了,而且也不問鄉老要回的樣子。”
“都耕了十年了,怎么還呢?再說沒有田還可以買,現在田雖貴,十兩銀子可以買一畝,大侄子富了,想必買上幾十畝都不成問題,家業立刻就有了。”
“說到大侄子,還有一個大侄子回來呢,人家據說當上了官了,叫什么更章吏,一下子就帶了三十畝良田,十五畝桑田,可惜不在本鄉,靠近著縣城呢!”
“對啊,這單席就是他的,吃了一點就撤了,真是奢侈啊!”
“嘿,老王家連著出了二個人,一富一貴,祖墳要冒青煙了!”這些幫閑的人說了一會,就將剩菜瓜分了,笑瞇瞇的端著回去了。
說到祖墳,來到了河岸一株白楊樹下,王少云見了,踩著干草來到樹下,后面一個人默不言聲跟著。
樹下,干草叢中二座墳隆起,墳上新培了土,加了墓碑,靠在一起。
王少云靜靜的看著,這時陽光照耀,河水潺潺汩汩流過,水質碧玉,白楊高高而立,樹下墳墓靜靜,置身此間,讓人覺得無言而對。
片刻,王少云才取出一疊香燭紙裱,燒了,再跪下磕了頭,起身后繼續燒著,說著“……爹,娘,我來看你了……”
“想起當年,你們都笑容面貌都還在以前,你說要回來,卻再也回不來了……”
“……不過鄉里族里,見家里無人,收回了田產,總算還記得給了棺材入土為安,這就是德行,所以我不計較他們。”
“……不過我知道,你們地下已經沒有靈了,我臨行時求著師父,都下去瞧見了,什么都沒有了……”
說到這里,本來平靜的王少云心中“轟”一聲,淚水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積郁了十幾年的悲苦都隨之噴濺,嘶聲慟哭起來,聲動于腑臟,情發之于內心,慘痛幾不欲生,噴出的感情讓人心里猛一悸。
只到片刻后,慟哭漸漸緩了下來,王少云過了片刻,擦了擦眼淚,止住了心神,起身將最后一點灰燼里燒盡,又恢復了平靜從容的神氣。
“錢敏,我今日拜見父母,給墓添土,總算有個交待。”王少云淡淡的說著:“你我緣分一場,這事辦成了,你就回去吧,下面的事不是你能牽連了。”
錢敏臉皮動也不動,說著:“我一生殺人無數,斷子絕孫,還怕什么牽連,少爺對我有大恩,我就賠上這條命就是了。”
王少云聽了,見他神色不動,舒出一口氣,說著:“這樣也罷,你我就干出一件大事來著。”
回來時,已經接近黃昏了,眼望著漸漸產生的半天晚霞,王少云回來,一進了門,見大部分幫閑已經散去,就剩傭著的兩個婆子正在廚下弄著晚店,但是院子里還有著滿腔的酒氣。
王少云看了看,說著:“走,我們先去看看我那位堂弟。”
距離并不遠,這是一座農家小院,三間房子有一間倒塌,看上去才簡單修了下,里面卻有一家人在忙碌著收拾。
錢敏就上去,問著:“王存業王大人在不?”
這里面的人都在忙碌,聽了這話,有些遲疑,這時一個年紀略大的男子出來說著:“你說的是我的二弟吧,他和我爹娘,還有三弟四妹,都出發了,雇的是里長家的大馬車,這里的宅子和田都歸我了。”
“出發了?”王少云對田宅當然無視,只是一皺眉:“幾時的事?”
“才走了半個時辰。”
“少爺,要不要跟上去?”錢敏問著。
王少云先是不語,直直而入,在后面找到一件房子,這是一個干凈的房子,里面一張木榻占了半間房,榻上齊整疊著被子,對面有個小木案。
王少云進去,徘徊了一下,怔了一怔。
接下來,就若有所思坐在一張凳上出神,而王寄門雖然納悶,也不敢打攪,只見這王少云過了片刻才醒了過來,見著錢敏繼續等候著命令的樣子,沉默良久,說:“你是武林人,對有些事知之不深,我這堂弟原本見他并不出奇,但時這一出去,就顯的不簡單了。”
說完,長身而起,說著:“打攪主人了。”
丟下一塊碎銀就出去,王寄門見了碎銀,又是感激又是奉承,還帶著一絲難以描述的妒忌,卻還是恭恭敬敬陪著出去。
這時他的妻子上前,把銀子收了,王寄門看了,嘆了口氣:“哎!”
想起以前的事,他是有些后悔,得了小利失了大福,只是能怪妻子嗎?
這也是他當年的心思。
這本是百畝田地的院落,很是寬敞,由于范家人還經常住會,因此曬谷場到著里面的院子,還鋪著罕見的碎石子路,圍著院子的是一道灰磚制的圍墻。
到了這里,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片田野,已種上了冬小麥,再遠處是一片片桑田,看樣子就有多年了。
到了精宅大屋里面,更是一處小樓,還有著花園。
一行人都是目瞪口呆,王羅氏喃喃的一句:“我不是在作夢吧,這是比鄉里張田主還富了。”
“張田主有田三百畝,現在我們還比不上,不過這精宅大屋卻不是鄉下地主可比,住在這里最能養氣養身。”王存業掃看了一眼,很是滿意,又說著:“我別的不好說,過二三年,再弄個二三百畝卻是等閑。”
不過,也就是這樣了,一頃有百畝,上百頃以上家業,不是高官世家不可能持有,持有了反而惹出大禍。
整個郡府都只有三萬頃田地,就算是魏侯,直接領有的私田只有五百頃,有人何德何能,敢在這片區域和魏侯比富?
范家在府城是僅次于魏侯的一批世家,家業也不過一百五十頃。
五十頃以上都是第二層次的家族,縣令這級也不過是三十頃到五十頃,而三十頃到十頃就是各縣鄉紳。
王存業當上道官,晉到更章令,按照潛規則家業最多十頃,這規則沒有明文規定,但卻是社會力量的平衡結果,誰敢冒犯,只有獲罪引禍。
王存業心懷大志,自不愿意在這方面糾纏,道觀弄到五頃,家里弄到三頃,就正符合著現在的身份和地位,這就是個章程規矩。
并且五頃道田,三頃私田,滿足全家生計綽綽有余。
引著進了樓,請著父母住了大間,又安排了三弟四妹各住一間,王遠山有些不安的說著:“這太折福了吧!”
“沒事,三弟和四妹還要繼續上學,很是適宜,至于以后,還是等他們到了十五再說罷!”王存業安排的說著。
頓了一頓,又說著:“有些官面的關系,你們不要理會,按照規矩應該給的就給,不要給的就不給,有什么差錯,告訴觀里就是。”
想到這里,突有些明悟,世界上的資源是有限,多一個集團就多一片瓜分。
道觀要培養道人,并且不事生產,就算小觀也要幾頃地,這些可都是免賦免稅,整個天下又有多少道觀呢?
自己的大衍觀占山占田,要弄到五頃,得五十蔭戶,而自己這點田這點佃戶,和道宮真沒有比,每處道宮都是占地百頃以上,自給自足,這就是國中之國!
道門橫插一手,整個朝廷頓時失去了一成以上的血液,更不用說權威上的打擊,導致諸侯林立,難怪自然衰弱,稱國賊實不為過。
只是天生虎狼自要血食,道門已客觀存在,這就是真理,除非有人殺盡道門,不然就無人可解決。
久久自然會視為天然統治者的一員,就好象以前的帝王將相,漸漸被世人認可承認,無人認為有違常理,形成道門和朝廷(官僚)二大系統。
而神道,至少目前的神道,卻比道門和官僚省事多了,畢竟要的是信仰和香火,本質上不與凡人爭衣食。
想到這里,王存業曬然一笑,這事根本不關他的事,只是想起神道,又想起了白素素,不由蒙上一層陰影。
白素素既登青竹河神位,屏山灣河神,以及水伯,又怎么樣看呢?
屏山灣是忻水支流之一,水流滔滔,湍急河水在水面上,時時激起水浪,而河中深幽,在百里于忻水交匯。
一處水勢稍平緩處,一尾大魚躍起翻涌扎入水中,朝河下游去,穿過河層,入了河底,過了一處石道,就到了屏山灣水府。
外面流水湍急,內里卻寂靜無聲,水府并不算大,遠不如水伯的宮殿,看起來就宛然一處衙門,只有魚蝦兵將在水中巡邏。
這尾鯉魚朝水衙游去,洶涌的河水自它身軀上流過,卻不能減緩他的速度。
“有急報!!!”一路高喊,跑了進來,巡邏水軍見是報信官,也不阻攔,讓開一條道途。
一進水衙,水壁上“啵”的一聲,濺起片片漣漪,這大魚進來后在地上打了一滾,變成魚頭人身,遙遙對著里面一拜,口吐人言:“河神大人,青竹河白素素重登神位,我府大將上前打探,被大衍觀的道士擊殺!”
說完這個,它就不動了,只是半跪在地上。
幾重臺階上,有一個珊瑚寶座,一個人頭蛇身神靈正在舉杯輕飲,這尊神靈面目泛青,眼中隱隱有金焰跳動。
聽了這話,神靈猛的站起,“啪”的一聲,一盞琉璃杯子被它捏成碎片:“什么?敢擊殺我族大將!”
這聲怒喝,震整個水府嗡嗡作響。
“混蛋,無用,自己死了,都沒把白素素打落神位,真是該死!”
說到這里,又冷哼一聲,抽出一把長劍,揮劍下斬,“轟”一聲,白玉打磨而成的鏤空長桌被斬開。
“蝦將吳用愧對我重用,是該死,但白素素和那個道士更該死!”
這時下面一眾官將皆是不言不語,垂手而立著,只有屏山灣河神那雷鳴一樣的怒火響徹這片大殿。
“歸波聽令,傳我命令,率軍將去云崖山,將白素素打落神位,將這道士擊殺,褻瀆我水族者,絕不輕饒!”
話音一落,一龜將身穿鐵甲,踏步上前,步履沉重,舉步間整個大殿都隱隱顫抖,這龜將走到河神面前,跪倒:“末將領命!”
話音剛落,有一個卻站了出來:“且慢!”
屏山灣河神皺眉,眸子一瞇,看了上去,卻是一個大花魚將,看上去人類二十五歲之間,英姿勃發,要不是身上還有著鱗片,可以算是英武了。
這將跟隨甚早,直到現在,不離不棄,卻是心腹,而且多有智計,河神眼神還是凌銳,語氣已放緩:“哦?你跟我多年,難道要阻我不成?”
大花魚將單膝跪下,說著:“大人稍等,容我道來!”
見此,屏山灣河神反而放松下來,大袖一揮,回到了珊瑚寶座上,沉重坐了下來:“你且說來!”
雷一樣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
“是!”就聽大花魚將說著:“大人,此去不可!”
屏山灣河神不動聲色,問著:“為何?”
“大人,白素素重登神位,也不過是一條溪流之神,她投身入大衍觀,這大衍觀也不過是細微鄉觀,都不足懼。”
“論實力,別說忻水,就單是我屏山灣,就可伸指將其捻碎!”
河神坐在珊瑚寶座上,聽了這話,半晌說著:“有理,你且繼續!”
“是!”
“只是這白素素,得的是赤敕,雖這種細職小吏遍地都是,雜亂無章,但名義上是天庭敕封,不可隨意打殺。”
聽了這話,周圍的水族“噗”的冷笑,這些年,打殺的赤敕還少了?
這大花魚將卻聽而不聞,凝重說著:“要是以前,還罷了,隨意打殺就打殺了,只是前日日子,河島之會,黑魚大將觸犯神律,被道宮和魏侯抓了把柄,讓河伯大人都有些慌亂,沒處計較。”
“我們此時直接殺上大衍觀,觸動的就是道宮,只怕不但不是長了威風,卻是給河伯添了亂,引得了河伯大怒,怪罪我們在此時不守本分。”
“而且道宮也不是易于之輩,大人可還記得二百年前的成平道道主?”
屏山灣河神聽了,默默不語,片刻說著:“難道就這樣算了?”
大花魚將聽了河神言語,卻是一笑:“大人不必擔憂,現在要十一月了,明年三月十日,就是您的神誕日,七條支河的河神都會前來祝賀,到那時直接威逼,讓青竹河神白素素臣服就是,不肯臣服就是以下犯上,我方師出有名,討伐不臣,道宮和魏侯,都說不上話來。”
神誕日是指接受神位的日子,每個神靈都有所不同,屏山灣河神就是一百二十年前三月十日接受河神之位,每年三月十日,都是他的神誕日。
而白素素現在的神誕日,就是十月初七!
河神沉吟片刻,長身而起,不由仰天長笑:“不錯,有理又有計,有你在,何愁我業不興!”
大殿內,眾水族聽了這話,不由面面相覷。
大花魚將心中一凜,伏地叩拜:“末將區區小計,何足道哉,能成事者,是大人之威福,愿大人萬世永昌,功成不朽!”
屏山灣河神目光一亮,笑了笑沒有說話,片刻才讓大花魚將起身,說著:“雖是這樣,你獻計也有功,賞宴!”
大花魚將雖是水族,也感覺背后要滲出冷汗,連忙謝了恩,就見屏山灣河神一揮手,在寶座上隱去不見。
大花魚將連忙又拜,只是目光暗淡下來。
神道與仙道不一樣,重在所領職權,河伯所領沂水,三百里水之靈力盡歸所有,神力浩瀚巨大,遠非一般修者能比喻。
而屏山灣七十里水濤,也成一方基業。
就算是青竹河細支溪流,也可掌得一條河流,自有靈力。
而大花魚將雖智謀武力都不錯,雖稱大將,實際只是水府自稱,在天庭名義上只是不入流的水兵,在位格上甚至在白素素之下。
期待了二百年,始終沒有賜下神職。
距搬到此處已過去了兩天,家具貨物都搬了進來,開始恢復正常的生活,而租地的佃戶都來拜見了新主家,可以說除了老師的事,一切都辦完了。
話說到了十月二十八日,到了早飯時,有人引著一個人進來,這人是個中年人,進了來,當下就讓人捧出茶來,斟上茶請坐。
這人連忙謝了,這人卻是姓周,名字叫周玖,長著黑瘦面皮,胡子都有些白了,很是貧寒的樣子,四十歲左右,見得王存業不過十六七歲,心中詫異。
王存業也不理會,說著:“先生能來指點弟妹功課,很是可喜,這樣吧,我家每年出酬銀十二兩,正月二十開館,上午巳時到下午未時終,中午由我家出飯用著,先生覺得如何?”
周玖身穿舊衣,袖子都破了,聽了這話就作了揖,說著:“能用學生授課,學生是感恩不盡。”
王存業見了搖頭,現在他也知道些情況,三百年前,儒學還是大興,別說是舉人秀才,就是一般讀書人也是受到尊敬。
但是道法顯世后,不能直接顯示力量的學問,就一落千丈,就好象地球上堅船利炮傳入中土,儒家自動被淘汰一樣。
因此儒家在這個世界上就潦倒了,官僚還用著些人,卻不似以前這樣重用,科舉還存在著,也不如以前重視。
眼見這個儒家讀書人,就再也沒有以前天地君親師的底氣了,不過本來就是用著開蒙,只是讀書識字開啟智慧,當下又說著:“見面就有要禮!”
喊著二個小孩過來拜了,又送了些胙肉,以及一個禮盒,周玖就接了,說了些話,千恩萬謝的回去了。
到了家里,卻是三間草屋,周玖提著胙肉回家,頓時使母親妻子都是歡喜,母親看了這十斤肉,嘆著:“真是好多年沒見著了。”
又拆開了禮盒,見得里面是白花花的銀子,卻是五錠銀子,都是小錠,二兩一個,看著眼睛都花了。
老母就吩咐的說著:“這家是善人,你以后教館,都要用心才是,也為家里積些銀子,要是能買幾畝田,以后就不愁了。”
這周玖連連應著:“是,母親說的是!”
這些話不提,話說辦成這事,王存業就隨便散步,心中甚是舒爽。
這件事辦成,實際上王存業對這個身體義務就大部分辦過了,奪舍實際上是很麻煩的事,有些事不得不辦著,這可以減少許多對自己的壓力,這不,這時就感覺到靈臺清明,本來感受到的壓抑感少了許多。
再說就算不管著所謂的因果,單是人情來說,自己奪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哪怕這兒子本來就要斃命,也得酬還一些。
因此見得父母和弟妹的笑容,大有舒爽感,走了幾步路,只是突然之間,又想起了謝襄。
謝襄和王存業實際上是同歲,不過王存業大了幾個月,在這個時代,結婚已經可以了,只是她的身子弱,這還是難解的難題。
就在牽掛著,突有一種趕著回去的沖動,王存業不由微微一笑,轉過身,向家里的腳步又多了一點速度。
云崖山
文子諾正朝大衍觀而去,山中寒風吹拂,不由緊了緊身上衣裳,自己入得道宮多年,可惜資質不行,早就無望道業,只能派出來做一些事。
這里是一處山崖,在山崖上望去,不遠處就是一條冬天淺流的小河。
文子諾見了,腦海中不由回想起道正所言:“你此去不得妄自聲張,暴漏身份,查看大衍觀道業香火就可,盡早回來上報于我。”
道宮每年都有這一次,查看所屬道觀道業香火,屬于慣例。
三年前文子諾來過一次,臺階左右一片長草黃蒿,但今天重游,文子諾認不出了——臺階左右殘垣已全部拆掉,雜草雜樹都鏟除得干干凈凈。
并且天雖冷,信徒卻也不少,都捧著香上去,臺階直通是正殿,規格不算很高,但殿門墻面屋檐都是一新。
殿前有一個鐵造的香爐,火焰繚繞,這上的都是高香,向殿中望去,也是香煙裊裊,帳幡垂下,供著一個女神。
并且時時響著鐘鼓聲,文子諾見觀中香客來往不絕,就算談不上旺盛,卻也完全不冷落,心中暗嘆。
殿前有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紙筆,桌前有個功德箱,卻見捐供的人還真有些,大部分都是幾文錢塞進去,也有人出一兩二兩,凡是一兩以上,有個人都記下姓名鄉籍,但是無論捐多少,兩個道童都是一律稽首。
文子諾見了,暗自點頭,這就是規矩,仔細看了看,發覺殿中來來往往,有七八個道童了,顯是人手漸漸充足。
幾個月時間,就有這成績,很不錯了,不過來了,就要進一步拜會,這大衍觀觀主王存業過了年才是十六歲,卻已人仙二轉,當真是天資縱橫,念及此處,不由自嘲的一笑,朝觀中后堂而去。
走到后堂,有一道童攔下,問:“客人所來為何?”
文子諾回答:“瞻仰王道長風采已久,特來求此一見。”
“真是不巧,觀主下山去了,半月后才能回來。”道童眼中露出歉然,稽首一禮說著,顯是很有禮貌。
文子諾聽了道童這話,微微露出失望的神色,不過轉眼就不見,他對道童拱拱手:“不好意思,打擾了。”
道童見了忙打了個稽首:“不敢。”
雖沒有見到王存業,不過也可回去交差了,文子諾微微一笑,突回頭問著:“你讀過書?”
“原本學過幾個字,到了觀里,觀主請了先生,專門教我們讀。”這道童一怔,連忙回答的說著。
文子諾笑了笑,走了幾步,又覺得寒風灌體而入,緊了緊衣服。
心中暗暗想著:“哎,現在還能走水路,過了幾天,河面冰封,天寒地凍,就有的受了。”
想到這里,又不由羨慕道宮中一些寒暑不侵的師兄。
搖了搖頭,甩開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走了下去,卻見得下面就是一面館,看這樣子是新建著,新泥新磚能看的出,又見左右建著棚子,心里詫異,不過這時館子里濃香撲鼻,不由咽了一下口水,喊著:“這里有什么?”
“客官,這里只管面,素面三文、雞蛋面五文,牛肉面十文!”里面伙計忙應著。
“上一碗牛肉面。”文子諾喊著。
“客官稍等!”
過了片刻,一只冒著熱氣的大青碗被端上了桌子,湯色清亮,面條根根,切的細細的牛肉,文子諾吃面先喝湯,喝了一口。
大冷天,一股清香醇厚湯在口腔中散開,文子諾頓覺得熱香酸鮮齒頰生津,喝湯吃面大口來著,吃著甚至滲出細密的汗,十分鐘用完了,才舒了口氣,喊著伙計:“這面真不錯,趕得上城里老字號了。”
“客官這就說對了!”伙計笑著:“這面湯還真是城里申家老店的老方子。”
說到這里嘆了口氣,說著:“申家老店出了事,當家人死了,打了官司,這寡婦和女兒就投奔來著,小姐慈善,收留著開了這家店,請著她們來,有著方子就算三成紅利,工錢不算。”
他的話還沒說完,進來一個姑娘,提著一桶面湯進到里面廚房去,只見她十五六歲,衣服洗得干干凈凈,瓜子臉秀麗,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渦,文子諾不由眼睛一亮,不過又問著:“觀主為什么要開面店?”
“方便香客啊,這里前不靠店,后不靠街,不弄個面店,來往香客餓著都找不著吃著,總不能大群人留在觀里吃,這多不成規矩啊!”
“觀主說了,來往都是拜神上香的人,這面一定要地道,分量味道成色永遠不能變,少了一分就要查問,不賺不缺這個黑心錢,雖只靠了五天,但是吃的,誰不喊一聲地道實惠?”伙計很健談,見這時人少些,就連連說著。
“那這大棚呢?”
“一樣,來往香客總要有個歇腳的地方,建二個大棚子,給香客歇歇腳,特別是這大冷天。”
文子諾聽了,連連點頭,取出一串二十文:“給,余下的賞你的!”
“多謝這位客官了。”伙計一笑,見文子諾離去,又轉去伺候著人了。
這時角落里,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抬起頭來,看了看文子諾,又繼續吃著面,他有著白皙的面孔,表情溫和,只是一雙眉挑起,帶著一絲殺氣。
吃完了面,這中年人出了去,眸光閃過一絲光,默默的想著:“此地原本之氣只是微白,現在卻化成白色,凝聚在道觀上,這就是吉地之相。”
“道觀上空籠罩著一層紅光,這也是吉氣,和里面神像赤氣相互映照,主氣運旺盛,本來以為這一切都是短期而來,根基淺薄,不想見得這些氣運已經相當穩固,只是終是時日太淺,還沒有深藏扎根。”
“由此可見,此子氣運已成形,難怪能度過河伯法會之劫,而且先前見得別的二個活下來的人,本不足以存活,看來也是此子影響。”
“這樣的話,此子對公子大有作用,想來必須拉攏才是。”這樣默默想著,中年人思慮已定,就此回去。
范府,范世榮站在走廊前靜靜觀雪,后面有兩個家丁垂手靜靜侍候,片刻,有人上前稟告:“公子,高先生來了。”
范世榮一喜,說著:“請進!”
片刻,在道觀巡查的中年人就進來了,作了揖。
范世榮一見高景就笑,請著高景坐了,又命上茶,笑著:“快過年了,莊子和商行都報了單子上來,您覺得我要怎么樣處置呢?”
“當然是莊子全部報上去!”高景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下,笑著:“至于商行,今年利潤是三萬兩銀子,扣掉來年要用的本錢,可用一萬五千兩銀子,上個一千五百兩就差不多了。”
“父親大人還是知道些情況,一千五百兩是不是少了些。”
“公子,您是想多了,把以前情況套上去了,范府我不是說,就十萬銀子的家當,雖說這些年漸漸鼎盛,但還沒有實在位業與之配合。”
“雖說范府中人,都命格相連,氣脈相通,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但內部還要分個主次,公子你掌握商會,占了您現在七成氣運,更是一條難得的退路,卻是萬萬不可交出。”
范世榮默謀了片刻,問著:“先生是高士,我能有今天,全虧了先生指點輔助,只是去年開始,魏侯就對我家隱隱有著猜忌之意,情況漸漸轉急,我是范家的人,一旦有變只怕就算有退路也無濟于事,還望先生明說因由。”
說著,就起身深深一躬。
高景連忙避開,不受這禮,沉吟一下,終是一曬:“本來按照規矩,我不能說著,不過現在時運已變,氣運面相都亂成一團,能查知氣運的激增百倍,卻也沒有太多可隱瞞了。”
“要說這話,必先說天下大命。”
“本朝三百年前,就已有國壽二百五十年,真龍之氣衰敗,垂垂老矣,將星甚至都已經下降,要行新一輪革鼎之事。”
“但三百年前天地大變,道法顯世,鬼神顯跡,一切都變了,本朝真龍得大力垂青,反有福澤連綿之相,故衰而不死,到現在五百五十年!”
“就導致新龍難以得出,故龍氣分散在各地,形成諸侯之氣。”
“老爺面相是臣輔之相,卻有一小團淡紫之氣隱在內部,有主位高權重,成就王侯之命,所以范府近年漸漸鼎盛。”
高景的話,沒有說完,范世榮聽得臉上放光,說著:“好!”
高景卻不接這話,接著說:“只是同樣,魏侯方面,也有查覺,雖龍氣有深潛演化隔離之效,能屏蔽感應,但魏侯是當事人,氣運消長隱瞞不了,故有猜忌。”
“龍氣雖有屏蔽之能,但魏侯疑心一起,陽冥二路詢查,就怕掩蓋不住了。”高景冷冷的說著:“這就是時世改易的結果,要是以前,能望氣知得天機者,寥寥,哪有這樣容易?”
范世榮聽了,不由臉色一白,手心里全是冷汗:“這如何是好?”
“我天機閣異術本是獨步天下,但現在卻處處受制,這次河伯就是魏侯一次試探,這我清楚,但是為什么是這樣,我不清楚,只知道要是小姐進了河伯,無論生死,范家危矣!”
“而這次雖逃出大難,卻使魏侯更加猜忌,能避大難,豈是表面這點氣數根基?”
“我設計在外建立商會,就是避開魏侯的監督,要成事,這糧草金銀卻是少不了,并且也是一條退路,本想事不可為的話,還可退而東山再起,不想默算范府氣數,反而增了不少,卻是奇怪!”
范世榮聽了,連連點頭,眼中立時閃露喜悅的光:“那現在怎么辦?”
“我也不明現在天機怎么樣演化,但既有吉兆,就得搏一搏,要知氣運之道,本是用人,能投靠公子的人越多,就越能占得上風,公子,在這節骨眼上,您不能有顧忌,必須搶前一步,抓得先進——招攬人才罷!”
“那人才是誰?”范世榮眼睛一亮。
“山崖縣有一班頭叫桑笠,雖職司微小,卻有些運數,可重用之。”
“隊正周止成的面相外表看來平常,止于下吏,但實際上有著后運,此子是個將才,能主征伐,少爺可吸吶之。”
“還有一人,是大衍觀的觀主,這人氣運已經形成,若是能使其拜入門下,必可使少爺大漲氣運,就算退一步,只要得其加盟,也可得其部分氣運。”
正說著,院子執事上來一步,見此高景就不再說了,范世榮心里不快,問著:“什么事?”
“少爺,大公子過來了。”
“哦?你去迎著。”執事低頭應是,眼見執事遠去,范世榮又對一個家丁說著:“你且去準備桌子熱酒。”
“是!”這個家丁退下去。
范世榮微微思索,正想著,進來一個青年,看年紀三十左右,四周家丁見大公子過來,全部都站了起來以示恭敬。
就見范世昌大步踩著雪過來,微笑著:“賢弟和高先生好興致,在這里賞雪。”
高景起身一禮,也不多說話。
范世榮見大哥到了,微笑:“大哥哪里的話,請坐!”
范世昌也不推辭,坐下,只是片刻,就有人送上火炭和酒席,范世榮見狀,微笑:“煮酒觀雪,最妙不可言。”
兩人說了片刻,范世昌想起一事,微微皺眉:“昨天母親得知大衍觀道士得了五百兩白銀,一百畝良田,還說虧待了恩人,母親太好人,銀子還好說,一百畝良田,已是上等規格,過了這道坎,魏侯怎么看?”
范世榮接過話題,笑著:“大哥說的是,我準備宴請于他,再讓妹妹拜謝下,就算還了恩情,這樣既不破了規格,也免得母親埋怨。”
范世昌聽了一怔,不溫不涼笑了:“二弟就是有主意。”
亭子內氣氛,就一時沉靜下來。
魏家祖廟,雪帶著雨朦朦,八個親兵恭肅垂手,侍立在左右檐下,而在一處走廊,魏侯世子在前面,后面一批批的人,都是族人,這是家祭。
“侯爺出到!”一聲喊聲,魏侯世子正在思量著,被這一喊醒了神,就跪下:“兒臣恭迎!”
下面上百人聽這一聲,都立刻跪伏,等待著消息。
“都起來吧!”魏侯一笑,說著,他看起來興致不錯,舉步上前:“別人都散去,世子過來。”
“是!”魏侯世子跟了上去,魏侯慢慢前行,目光望著風雨,一時沒有說話,臉色卻有些鐵青了。
魏侯不說話,世子和幾個親兵不敢說話,都垂手跟著,聽著走廊外面沙沙不斷的雪雨聲落下。
到了一處側殿,魏侯揮了揮手,親兵都侍衛在外面,而世子跟著進去了。
“孤剛祭了祖過來,心里很是難受。”魏侯緩慢的說著:“我家基業,有七代了,前四代打基礎,直到我的祖父才稱了魏侯,當了七年就去世了,卻是神而有靈,庇護著一方,是本城城隍。”
“只是有著天規,人主和神靈不得私下溝通,一年只許交流一次,也只能說吉、兇、中這些簡單詞句。”
“可是剛才,先祖破格降靈,告訴我基業有變,大禍就在眼前。”說到這里,魏侯臉色鐵青,望著外面灰暗陰沉天色,語氣變得沉重:“這破了天律,就有懲罰,祖先寧可冒著這風險示警,說明什么?說明大禍已經迫在眉睫!”
聽到這里,魏侯世子早就伏身叩拜,這時說著:“父親,祖先神明燭照,能知先機,兒臣哪敢懷疑,只是兒臣自總角來束發受教,自加冠來聽政聞事,不敢有一絲怠慢,一府六縣,都是看過去。”
“這幾年風調雨順,百姓或有困苦,卻還能吃上飯,沒有造反的道理,全府各個世家都有著監督,就算是范家,離威脅遠著呢!”
“兵權也全在父侯的手中,并無異樣,民間江湖十年一次掃蕩過,都很干凈,兒臣愚昧,實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威脅!”
魏侯滿意一笑,說:“起來吧!并沒有人說你不好,卻有人說你太過謹慎,不過祖先神靈,也絕不會有著錯差,這里面就很耐人尋味了。”
魏侯抿了抿嘴,說著:“也許禍端在外面,可荊侯和業侯都沒有多少跡象!”
說到這里,魏侯沒有絲毫笑容:“不過,內部也要再清理下,寧可草木皆兵,不可放縱大意,這事就由你來辦。”
“是!”世子叩首接命,這是考驗,也是恩賜,就這一句話,世子掌握的權力就是大增幾倍了。
魏侯不再多說,起身到了門口,守在外面的兩人抱著油衣和雨傘,魏侯穿上油衣,由二人撐著大傘,就自遠去。
魏侯世子起了身,見著父親遠去,一時怔怔不語,瞇著眼望著外面絲絲細雨細雪,心中盤算著。
剛才的回話的確是說心里話,整個領地不能算是蒸蒸日上,也是太平和睦,他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禍端。
不過,既是這樣還不如打草驚蛇,把隱患逼出來,按照這個章程,第一個要打壓的就是范家,這是近十幾年增長最快的家族,雖遠不能威脅自己,但打壓還是沒有錯,并且看看領地反應怎么樣。
想到這里,思略已定,世子舒出一口氣。
而觀著天氣,天空云色還在變濃,看樣子雪還要下著一陣,這樣的天氣沒有誰出來作生意,路上行人就很少了,但這時,還有一騎在雪路上奔馳著。
馬蹄踏在大雪覆蓋路上,飛奔間雪水翻飛,在雪地留下長長的馬蹄印子。
木青咬著牙看著天空,云層如鉛,黑壓壓讓人喘不過去來,緊了緊身上的棉襖,看看咬牙繼續奔了過去。
今天早上接到了二公子的命令,去宴請大衍觀觀主王存業赴宴。
木青是家生子,當然不敢怠慢,立刻起程,奔到了大衍觀,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得知王觀主已回家探親,于是匆忙吃了一碗面,就折轉而回趕往小田村。
去了才知道,這一家幾天前就搬走了,到了縣城外的一處精舍大屋,木青不由無奈,進行奔了過去,只希望這次不要白跑了。
到夜色將近時,才趕到了精舍大屋前,連人帶馬都已經渾身雪白,木青翻身下馬,活動下被凍僵的身子,從懷中掏出一口烈酒仰頭灌了下去,過了片刻才覺得暖和些。
上前敲著大門,伴隨“咚咚”敲門聲,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孩打開了門,木青不由問著:“這里是王存業王道長的家么?”
“是,二哥就在里面呢!”小孩回答的說著,有些好奇打量著來人。
這精舍大屋原本是范家所有,木青都來過,這時進來細打量,卻見著一個馬車停在外面,馬已經到后面去進食,但是看情況不是今晚就是明天要出發了,心里暗叫僥幸。
這時一個少年出來,少年看面相只有十五六歲,但戴銀冠,顯然身份就不一樣,又身穿大袍,長袖翩翩,帶著某種平和的氣息,這正是王存業。
王存業見了此景,就說著:“三弟,你先回去。”
小孩笑了一聲,飛快跑了回去,王存業對木青拱了拱手:“我就是王存業,不知你有何貴干?”
木青見真是王存業,不由松了一口氣,終不用再奔波,當下就對著王存業恭謹行禮,說著:“小人是范府的木青,傳二公子的話,請觀主去府上赴宴。”
“赴宴?何事?”王存業不易覺察的皺了皺眉,又問著:“何時的事?”
雖表情細微,但家生子木青伺候慣了,特會察言觀色,見他皺眉,說著:“今天早上的事,說是還沒有正式設宴感謝觀主,二公子才特意相邀。”
王存業先是不語,立在雪地中,看著雪花飄落,絲毫不覺冷,只是心中默思量,這個范世榮此舉隱含什么意思?
只是思量半響也無結果,眸子看了一會,片刻后問著:“二公子要我何時去?”
“少爺沒說,不過我估摸著越快越好!”王存業點點頭,自懷中摸出一塊銀子,拋給木青:“雨雪很大啊,你來一趟不容易,這點錢你拿上路上喝酒,回去告訴二公子,就說我明日就直接去府城赴宴!”
木青見銀子過來連忙接住,聽見后面的話,連忙回應:“小人一定將話帶到,小人這就告退!”
說著,就想牽過馬退出去。
“天要黑了,何至于到這地步,就在這里用飯,明天和我一起去!”
“府內規矩大,小人豈敢這樣怠慢,觀主明天赴宴,小人今天夜里必須回去。”木青連忙說著。
王存業擺了擺手:“就算你要連夜回去,也不必連飯都不吃,這點時間耽誤不了,我叫廚房給你熱點東西吃了再回去。”
正說著,王存業又笑著:“你看不是正巧,有人過來了,還擔著酒!”
木青看去,果見幾個鄉人,挑著酒擔子,還有跳著不少食物,有著鯉魚、腸子、一塊塊羊肉過來。
王存業就吩咐:“快去廚房,弄幾個快點的菜給這位。”
說罷進了門,而木青的確餓了,就跟著進了里間,到了里面,就有人灌了一壺酒放在火上溫著。
屋里廚娘本來在做菜,聽了這話,頓時弄出了羊肉,肉香味彌漫開來,木青都不由咽了下口水。
過了片刻,二盆菜,一大碗酒就上來了,木青顧不得別的,就狼吞虎咽來著,吃完了,就立刻出去。
外面寒風凜凜,木青上了馬,覺兩股疼,一摸,已被磨著血漬沾衣,當下一咬牙,放著韁,立刻消失在寒風大雪夜色中,向著府城奔馳而去。
第二天清晨,范府,木青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帶著滿身的雪,站在范世榮跟前,向著二公子稟告著事。
“這樣說,王存業今天就能趕過來?”范世榮見得這人滿身是雪,凍的鐵青,不易覺察拉了一下嘴,問著。
木青低著頭,應著:“是,他是這樣說。”
范世榮微微點頭,說著:“你下去吧,去帳房領五兩銀子,給你一天假期,回去好好休息!”
“是!小人告退!”說著,木青就自二公子的屋里退了出來。
“你去和廚房說一聲,今日晚上有客到訪,讓他們備一桌小宴。”范世榮吩咐著。
垂手而立的丫鬟聽了,連忙應聲下去。
此時,王存業正坐在了馬車上,朝府城而去。
路上積雪,霜草落葉都不見,唯有一大片雪白,王存業坐在馬車中,微微遮目,避免雪光刺眼,觀看這難得的雪景。
水路已冰封,要不,走著水路會更快一些。
下午時,才到了府城,馬車停也不停,就擺了一下牌子,守門士兵見是道官,不敢怠慢,連忙放行,連檢查也沒有。
到了城中,馬車變得緩慢,王存業命朝范府而行,又打量著周圍。
這是城東南一隅,有個街道,街上店鋪云集,又有個有個小小的古廟,行了一段路,就見得了街市繁華,再遠一點,就見一處朱漆大門,門口蹲著石獅子,正門不開,有角門使人進出。
正門上有一匾,匾上“范府”二個字。
周圍墻高院深,看不見里面,王存業看著,微微一笑,心中暗想,就是這里了!
王存業知道規矩,自己起碼要當到八品道官,才能在正門進出,就到了角門口,這里有兩個門丁立在門前,見王存業一身羽衣星冠過來,連忙拱手:“不知道長前來何事?可有預約?”
王存業見這范府家丁中規中矩,心中微微點頭,說著:“你回去告訴你家二公子,就說大衍觀王存業應約而來!”
眼前家丁聽見是王存業,心中不由一驚,拱手說著:“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道長還請進,二公子早吩咐下來,要是王道長前來,叫我們不得阻攔,立刻引到里面去!”
王存業微微點頭,這家丁連忙在前面帶路。
這一切,都落在了對面遠遠一家茶館中一個伙計眼中,這伙計倒了茶,就到里面去,過了片刻才出來。
過會,后門處,一個人進了馬車,吩咐著:“去世子府!”
等候著的車夫也不言語,一抽馬鞭,加快策馬前行的速度,一路前去,半柱香后,這馬車就停在緊靠著魏侯府的側門前。
一人自馬車中走出,自側門進去,門衛親兵見了此人,不但不敢阻攔,還都紛紛讓開道路,垂手不語。
這人進來,就朝魏世子院子行去,這世子府實際上和魏侯府是一體,只是隔了片花園,這人是魏侯分給世子的班底,負責各種情報收集,又掌著私獄,是以府中諸人無不對此忌諱非常。
不一會,就到了世子門前。
世子府寬闊非常,雕欄玉畫,門前有一水池,此時時節至冬,水池冰封,宛若一塊琥珀,更增添幾分瑰麗。
門前兩個丫鬟見此人到來,連忙躬身行禮,問:“大人可是來找世子,用著我們通報否?”
這人點點頭,還是不敢壞了規矩,說著:“你們且去通報一聲,就說我來了。”
“是。”兩個丫鬟一躬身,其中一個就小跑了進去通知世子。
片刻,這丫鬟就走了出來,對這人說:“大人,世子讓你進去。”
說完這句,就讓開道路,默默不語,細看還可以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身子,這人眼睛一掃,自看見這丫鬟神態,卻根本不做理會,直接踏步入門。
到了里面,就見里面,世子正在欣賞著字畫,隱隱看去,卻見畫的是河水滔滔,河上面有著云霧,一輛大車垂在云霧中,后面有著上百相隨,整個畫隱隱帶著某種難以描述的威嚴和魅力,使人見之心動。
這人掃看了一眼,就到世子面前,整理下衣服,叩拜著:“青衣閣執事耿懷忠,拜見世子!”
青衣閣是魏侯的情報和暗殺機構,網了不少奇能異士,特別是江湖豪客,本身私密機構,后來漸漸泄露,于是就定了品級。
閣事定八品,執事定上九品,因此也是官身了。
世子聽了這話,沒有作聲,手捧著茶杯,品著香茗,看著畫面,片刻后才將茶碗放下,眼神轉到這人身上,說著:“起來吧,找我又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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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基本告一段落,看了看成績,這幾天沒有喊票,又跌了一些,求推薦票,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