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陸伯就起身了,屋里光線很暗,看見外面還是沉沉夜色,隱隱可見月亮掛在天上,卻再無睡意。
點了下屋子里的油燈,燈焰幽幽發著光,陸伯瞇著眼,把枕頭下一個小包拿了出來了,愛憐的撫摩著。
片刻,抽出了兩張地契,這都是用的上等章紙寫著內容,右下角處都有著一個朱紅色的印章,這是經過了官府備案的契約,具備嚴格合法性。
昨天謝襄賞下來,一張是良田二十畝,一張是桑田十畝,這些都是范府的上等良田,比山下道田還肥沃,結果賞給了自己——就這三十畝,自己辛苦一輩子也值!
在燈火下面看了又看,陸伯戀戀不舍把它小心折好,揣進懷中,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微微感動,自己這些年沒有白跟。
還有就是五十兩白銀,正是一封雪白細絲銀子,里面是五兩一錠,又愛惜的摸了摸,用塊布包好,五十兩銀子就是五斤,并不算重。
這時窗外蒙蒙亮,不遠處冒起炊煙,這是前些日子找的廚娘過來專門做飯。
用力把這個包裹打了一個死結,一手提起背在身后,吹熄了燈推開門走了出去,初冬時節,一打打的冷風灌了進來,不由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道觀不遠山崖,王存業正坐著每天的早課,仔細一看,可以看見絲絲紫煙自七竅之中纏繞進出,陸伯不通仙術,也感覺著十分玄妙。
這早課并沒有多少時間,一炷香時間就夠了,陸伯雖無緣練習,但也見得多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陸伯站著靜靜的看著,不一會王存業收身而起,面對云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算是收了功,轉身身來,就見陸伯背著包裹:“陸伯,你這就下去啊?”
“嗯,本來要下去,昨天都準備了,不過出來時見你在這里就等一會!”見王存業轉過來,陸伯垂手站著說著,已經帶了點恭謹了。
“行,那路上小心點,我就不送了!”王存業甩甩衣袖,帶著一絲微笑說著,這時遠處云海,濤生濤滅,金光照耀大地。
陸伯應了一聲,順著山路自山上下去,雖風中帶著寒氣,但也擋不住心中的喜悅。
王存業站在山巖上,目送陸伯,直到不見了身影。
這時,新來的廚娘已做好了早點,在下面招呼:“觀主,下來吃飯了!”
“知道了!”王存業腳踏青石,向下一躍,六七米上落下來,身子一翻,穩穩落在觀后的一處石塊上。
廚娘不是第一次見了,還是咂舌,心中暗想,觀主真是好功夫,自己兒子能跟著學兩手就好了!
佃戶里各出半大小子,一下子就有了七個道童,都管飯,還給著學識字,又出了四個丫鬟,這些被選中的人都千恩萬謝,丫鬟道童就免了一人口糧,要知半大孩子吃窮老子,這些小丫鬟小道童飯量可不小。
二個戶長,一人柴大門,一人彭田,都是當年跟著老觀主的人,是一聽消息就趕了過來的人,立刻委了當了戶長。
兩個婆娘一個當了副管家,一個當了廚娘,管著這觀里十幾人的伙食,都是有些油水的崗位,家里頓時負擔減了一半,收入增了二倍!
因此見王存業下來,這柴家婆娘微微低頭以示尊敬,小聲說著:“觀主,飯已擺在偏殿,謝姑娘在那里等你呢!”
王存業“嗯”了一聲,朝偏殿里去。
謝襄坐著等著,飯菜都冒著熱氣,見他進來,臉上不由一笑:“師兄,就等你呢,快坐下。”
王存業坐下,首先就是參酒,黃澄澄帶著香味,而桌上盤內放著一只烤雞,烤得外皮焦黃,香得勾人口涎。
這是王存業用著,現在達到運元開脈,全身都要洗髓易經,飯量是以前的三倍,連早點都要一只烤雞。
還有就是米粥,咸黃瓜,咸雞蛋,這是謝襄的飯食。
一碗參酒下肚,這是老年參,頓時一股暖融融的熱流涌了上去,立刻又是大快朵頤,只是片刻,一只雞,二碗粥就風卷殘云掃蕩殆盡。
廚娘看得目瞪口呆,謝襄也笑。
吃完后,廚娘上來收拾盤子飯碗,過了幾天,道童丫鬟學了規矩,這些都是他們來干了,每條都有規矩。
王存業對謝襄說:“今早我在觀外早課,陸伯跟我打了個招呼就下去了。”
謝襄聽了,應了一聲:“嗯,昨天就和我說過,現在這時應到忻水河了吧……我們下去看看!”
十月,謝襄站在了觀前石臺上,向下看去。
云崖山不過二百米不到,道觀在半山中,高不過五十米,但已能一眼看了下去,山下坐落著一個村莊,只有二三百戶人家。
自山到村有一大片田,二百畝,上面到處是忙忙碌碌的佃戶,道觀衰退又重建,自然識得了人心,因此二百畝,只選了二十戶佃戶,分成兩個戶長,這些選中的二十戶都已經簽了約,現在幾乎是全家一起出動,在種著冬小麥,山上沿著臺階左右已親完畢,明年開春,大批果樹和茶樹會栽種在左右。
按照計劃,乘著冬天還沒有到,土地還沒有凍結,已經招募了上百人,在青竹河挖著水渠引著水進來,水車向府城定制,會在開春前架上一個,就一個就可以灌溉這二百畝地,到時可種水稻。
冬小麥夏晚稻,一年二收,這就是規劃,還建了一個石磨場,養雞場,養豬場,都有條不紊修建,一座小小的莊園隱隱浮現。
“每戶十畝,精耕細作的話,怕是太累。”謝襄走著下去,說著。
“因此我分成二隊,弄個戶長,準備買四只耕牛耕田,就由這二個戶長管著,平時有什么事也由他們擔著,就省心多了,這耕牛估計也快到了。”
耕牛價格二十兩一頭,四頭就是一百二十兩銀子!
王存業陪著她前進,說著:“攤子鋪得大些,一下子花掉了五百兩銀子,但到了明天春天,一切都完備了,想想就讓人高興啊!”
謝襄抿著嘴,眸子流露出喜悅的光,腳步都輕盈了不少,嘆著:“這段日子總算熬了過來了。”
對這個世界的人來說,田宅是不變的主題,就算是謝襄,也是見田心安,頓了一頓,她又說著:“陸伯回鄉一個月,再來就是見冬了。”
王存業笑了笑:“我們不也是要回鄉見親人?”
話還沒有落,突然之間,道觀神像上,一連串的爆響,王存業一驚回看,只感覺到一道神光向著四面八方彌出去,并且帶著一種旋律。
片刻,天地元氣震動,風云聚會,空中隱隱響著悶雷,連普通人都可以看見。
“師兄,怎么了?”謝襄若有所感,也回首看了過去。
一聲悶雷,一條小河隱隱在道觀上空浮現,河面上有著波瀾,帶著點白色的光,這河頓了一頓,突閃起了一道黑、白、紅、黃、青的五彩霞光,王存業的耳中響起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青竹河白素素敬告天帝,愿受敕封,愿護一方水土,四時無害,風調雨順。
看來,這是白素素重登神位,還沒有細想,卻見龜殼一動,還沒有來得及尋思,只見龜殼上空,憑空就有著一條小河傾瀉而下,這條小河傾瀉到龜殼上,卻轉眼消失,正詫異中,突見龜殼噴出一道清氣,這清氣化為一條小河,這小河一出現,又轉眼“蓬”的一聲,漸漸凝聚,化成了一個字符。
這字符發出幽幽赤光,八角垂芒,王存業心中一震,這個字內蘊含的奧秘流轉過來,頓時盡數了解。
黎江滔滔,綿綿三千里,西起柱山,東入大海,一路流經無數山川平原,匯集上萬條河流。
沂水河就是其中一支,水流平緩,兩岸都有城鎮,人口密集,頗為繁華,綿延三百里,又有十六條分支河流。
十六條分支河流中,有一個稱屏山灣,在這屏山灣之下,又有七條細流,其中一條細流,就是青竹河。
在這一瞬間,王存業感覺到了一些,又什么都沒明白,不由皺了眉,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又有所感,抬起頭看著,只見天空上,一線墨云涌動著,翻滾著,緩慢又迅速的占領了天空,隱隱間傳來悶雷聲。
“我們回觀躲一躲。”王存業說著,快步回去,到了觀前,就已經漫漫濃云,才進了屋,就聽見“啪”的一聲,雨點傾瀉下來,打著瓦檐“啪啪”作響,片刻,屋中和黃昏一樣晦暗。
下一刻,一道閃電,緊接著是悶雷聲。
幾乎同時,縣城中的數人,都是若有所思,把目光朝這里看來,這風起云涌,正是登神之天兆。
而府城隔了遠些,卻沒有見到風雨,依舊陽光燦爛,就算這樣,正在靜修的道正,還是微微一震,向著云崖山的方向看了過來。
——————
這是今天的第二章,還有一章也會很快發出,請讀者稍等。
遠遠招呼著:“老弟這船,能去顧橫廬地界么?”
顧橫廬本是魏侯郡內的一個小鎮,陸仁的家人就生活在這個小鎮上。
這擺渡人抬起頭來,見陸仁回應著:“去得,正好順路,老哥是要去那里探親?”
“嗯!”陸仁點頭回應。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憑空烏云密布,眼見著就要下雨,擺渡人看了看天,奇了:“這天氣真稀罕了,說來就來雨,不過反正柴也撿夠了,我們走!”
說著,就招呼著陸仁上船,才上了船,就見得雨點噼啪打了下來,陸仁就連忙躲在船倉里,擺渡人穿著衰衣,搖晃著船槳,順流而下,朝下方駛去。
大衍觀·正殿
王存業立在香爐前,謝襄就站在身后。
王存業微微拱手,朝香爐中插了一炷香,做完這些轉過身來,對著謝襄說:“師妹,我打算在這里靜坐三日,你把觀門關了。”
“還有,過幾日我要回家看看,你抽空收拾下東西。”
謝襄不修道法,看見的不多,但也知道幾分,當下就斂了笑容,說著:“嗯,我過去幫著你收拾下東西。”
見得王存業不說話,她就退了出去,此時殿中幽暗,又沒有點著燈,真是晦暗如夜,不過在王存業看來,神像上放出絲絲赤光,又時有河流的聲音“嘩嘩”!
“龜殼隱見黑氣,這說明登神三日,有劫數來襲,我卻要看看,誰這樣大膽!”
王存業在神像前端正而坐,就自靜修,呼吸連綿,片刻一朵紅蓮隱隱浮現,卻是正紅色,經過這些時間的調養,河伯法會一戰帶來的收獲很是明顯,頂上云蓮由淡紅轉為絲絲正紅,這說明正式進入人仙二轉中期。
此時一絲絲光在殿內持續,被這紅蓮一照,絲絲牽引過來,就被紅蓮吸取,不過這些日月精華和天地靈氣融合,自有駁雜之氣,普通道人修煉,必須將它煉去才可吸取,但這時只見絲絲光氣落下,被吸入內,卻給龜殼一吸,無論優劣都統統吸入無底洞中去。
幾乎同時,龜殼又自一噴,一股清氣就噴出,這純粹異常,根本不用淬練,就可以和真元融合,轉化成一絲絲真元。
晉了人仙二轉后,本來修士就要去掉雜質,轉化吐吶,十成中只剩一二成能切實轉化成修為,現在有龜殼幫助淬練,真是節省了大半時間,并且真元純粹圓滿,對扎實根基,突破關卡有玄不可說的好處。
人仙二轉,初步與外界相合,能引氣入體,就有這好處,要是以后天人感應,滾滾靈氣而來,卻不知要多大成就。
王存業暗暗想著,轉眼看了上去,又不由自失一笑。
只見神像中,滾滾河流靈力,漸漸匯聚成一條銀光,直直沖了過來,在可見的情況下,白素素就迅速增長。
“神道愿力和神職結合,真是不可思議,就這三日,只怕就可以沖到相當于道士人仙三轉的程度。”王存業暗暗想著,論修行速度,神道遠在一般道士之上。
不過這想法一轉眼就去掉,心領神會,吐吶吸取,絲絲壯大著自己的真元,一時間,殿中沉入一片靜寂。
這時陸伯一路無話,唯有河水滔滔,中午時已到了顧橫廬地界,家鄉就在眼前,靠近河岸是驛站,還看得見城墻斷墻頹垣。
陸仁不由得眼淚盈眶,多少年了,不想他還有衣錦還鄉一天。
付了船錢,陸仁背上包裹,按著記憶里路,朝家中去。
踏在鄉間的小路上,不斷有鄉人打量著,陸仁見了這些人眼神陌生,心中一痛,他青年離家,自此已有二十年,結過婚,有過孩子,結果遇到盜賊全死了,辛苦賺的家產也被抄光了,蒙著老觀主相救才得活命,才甘心呆在觀里。
二十年了,回到鄉里居沒有認識的人,土路斑駁,被寒冷的天地凍的僵硬,陸仁舉步上去。
遠遠,就見得了一家房子,和記憶中相差不大,遠遠望去,一條小溪沿墻而過,一株槐樹合抱粗,土墻圍著不大的院子,三間土房就在其中。
就是陸仁的家,走到跟前,陸仁反走不動了,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懼怕。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人挑著擔子晃晃悠悠過來,吊著兩個米袋子,見了陸仁,先不以為意,繼續向前,但轉眼之間,停了擔子,轉過來迷惑著看著陸仁,突然之間,這中年人丟下擔子,語音帶著顫抖,顫聲問“二哥……是你么?”
陸仁聽著這聲音,淚水頓時飛濺出來:“……是我,三弟,這些年還好嗎?”
“二哥,你怎么才回來,娘都要哭瞎了。”陸仁二十年不見,陸扇不敢相認,這時聽他開口才敢確定,怔了一怔,就痛哭出來。
在外面哭喊著,屋里一陣亂聲,屋子里老母,聽見聲音哆哆嗦嗦走了出來,拄著拐杖,喊著:“兒啊,我的二兒啊,是你回來了?”
“娘!是我!”陸仁見了老母枯萎容顏,滿頭白發,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洪水一樣自雙眼流淌而下,落在地上,只聽“嗵”的一聲,陸仁雙膝跪下,一步步跪行到老母跟前,哽咽說著:“娘,我回來看您了。”
聽了這聲,陸仁母親的眼淚就自渾濁的眼睛中流了出來,卻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只是顫抖著身子,陸仁見自己老母如此,頓時心中宛刀割,頭顱朝地咚咚就是三個響頭,明顯是用了力氣,額頭上都出了紅印,嘶聲說著:“孩兒不孝,讓您這樣多年受苦了!”
“我兒快起來,快起來。”陸仁母親還有點不信,丟了拐杖,兩手伸著摸著,摸到陸仁臉上,片刻終于開口:“真是我兒,我兒回來了。”
這時陸扇臉上帶淚過來扶起陸仁,又攙扶著老母,說:“娘,二哥,我們回去說!”
陸仁應了一聲,從三弟手里接過老母,攙扶進屋子,陸扇走在后面,又將米袋抗了進來。
三間土屋很小,幾個人一進來就顯得十分狹窄,到了房里,老母就問:“我兒快說說,這些年你怎么過來?”
陸仁聽了這話,不由流下了眼淚,自己二十年前就離家出走,少有回家,最近一次還是八年前。
陸扇這時放下米袋,就坐著一同聽。
陸仁說著:“老觀主已經去了,新觀主少年英雄,卻是了得,幾個月就爭下了好大的基業。”
當下一一把王存業的事跡說了,兩人聽著不由一陣唏噓。
又說到現在觀里有田二百畝,陸仁在當的管家,老母不由說著:“這田產都超過我們鄉里嚴家了,我兒好福氣,這樣我也就安心了!”
這時陸仁說著:“觀主念著我跟隨多年,賞了我五十兩銀子,三十畝田,我本在觀里,吃穿用度都是優厚,用不著這樣多,三弟,你去叫四妹五弟過來,這銀子和田,都分些下去,四妹嫁了別人也不能虧了她!”
陸扇聽了,兩腿一軟,坐在炕上,臉上滿是不敢相信的神氣,眼睛直直一眨不眨看著自己二哥。
“皇天保佑!”一陣風吹來,老母渾身一顫,哆嗦顫聲說:“這是真的?別是你作夢吧!”
陸仁就把包裹拿了出來,一打開,里面就是一封銀子,白花花雪白細絲銀子就在屋里閃著,陸仁看了一眼三弟:“不是在作夢,三弟,我看你還撐得住,你去喊人,順便買些熟菜過來。”
陸扇聽了,又盯了銀子一眼,不言聲就出去了,這一家人雖分開了,都在一個村子里面住著,來的相當快,不一會就都來了。
五弟和四妹見了陸仁,都哭的泣不成聲,這且不提。
到了晚上時候,一家人這些年來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飯,都很高興,吃飯到一半時,老母放下筷子,對陸仁說:“你這次回來,有什么想法?”
說到這里,在場的人都閉住了呼吸看著。
“娘,二十畝良田,十畝桑田,三弟一直照顧著娘,就拿五畝良田,三畝桑田吧,五弟就拿三畝良田,一畝桑田,四妹嫁了外人,就拿二畝田,一畝桑田,還有五十兩銀子……”
話還沒有落,老母就打斷了話“這錢你得留著,我兒啊,盧氏不在了,你可想過找個繼親?”
眾人聽到這話,都面面相覷望向陸仁。
陸仁眼睛一紅,說著:“本來我想明天再說,既母親提起來了,那我就說了。”
頓了頓,繼續說:“我下山前,觀主就跟我說過,讓我找個繼妻過門,我就應了,這次回鎮,除看望母親,就是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傳宗接代,家世一代一代傳下去,這些觀念在這個世界是非常看重,老母大是歡喜,說著:“好啊,就這件事,使我掛在心上,現在總算放心了。”
這時四妹沉吟一會,開口說:“鎮西葉氏不錯,丈夫數年前上山打獵被老虎咬死,家里帶著一個女兒,相貌還可以,稱的上賢慧,如果二哥不嫌人家有個女兒的話,我可以去跟她說說。”
陸仁就說著:“不礙事。”
陸冰見二哥應下,“嗯”了一聲,說:“那我明天就去跟那葉氏說說去。”
老母只是笑著,突然之間說了句:“二兒,你大哥……”
“娘,這我不想聽。”陸仁本來笑著,突然生硬著打斷了話,這頓時讓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發出一聲嘆息。
也對,這樣的仇恨,因著兄弟沒有殺之以報,但想合解,萬萬不能了。
不過這股黑氣還是遠遠避開著一些城隍水伯的廟宇。
這是天庭威嚴籠罩天地的世界,人道大興千年,妖族雖還有余脈不服相爭,遠遠不能同人道抗衡。
城隍是人皇冊封,但歸根到底還是代表了天庭威嚴,自是不敢相爭。
到了大衍觀,落下一個黑影,七竅之中透出絲絲綠光,只手一招,頓時面前浮現出兩個鬼將。
這個黑影對觀上絲絲紅光有些驚訝,對兩個鬼將說著:“這道士有幾分門道,但卻敢扶著這白素素重登神位,這就獲罪于屏山灣,你們先去看下情況。”
這兩鬼將聽了,頓時合身一撲,化作一股黑煙,朝殿中去了,這時夜漆黑,云遮月,黑煙自地面上升騰而起,漸漸滲入,顯得異常詭異。
修煉了一個時辰,用過晚點,就在大殿里休息的王存業,神魂突覺有些異常,心臟一跳,氣血翻涌,卻立刻驚醒。
王存業翻起身,不由瞇起眼睛,看了一眼神像中還在結繭的白素素,自言自語:“還是來了么?”
在前世地球時,神魂就非同常人,往往有人起意加身就能有所察覺,只是不知道具體的事。
就在這時黑云隱去,月光照耀而下,王存業心里一跳,寒毛炸起,只是早有準備,嘴角微微開合,念動符咒,光華一閃,兩個天兵降下。
同時,兩個鬼將撲了上來,神色猙獰,陰氣沖頂而起。
王存業冷笑一聲:“來的正好!”
兩手一指,頓時兩個天兵就朝著鬼將撲了上去,互相廝殺了開來,王存業不加理會,出了殿,站在了臺階上。
取出了法劍,借著天上月華,伸手一抹,頓時法劍上月華流轉,又是一暗,帶上一層透明水晶一樣的符號,王存業將手中法劍舉起,劍尖對著屋子,手指一掠,頓時一道彎月光華帶著朝一處樹下暗處刺去。
只聽“啊”一聲大叫,叫聲中充滿了慌亂,還夾雜著絲絲驚恐,緊接著就是一聲“噗”的響聲,一個黑影顯露出了痕跡來。
王存業目光微微一閃,大步踏上,右手持劍一指:對著說著:“大膽,敢在大衍觀上動土!”
說完話音落下,王存業劍光一閃,就朝這黑影身上斬去。
這一下子要是斬實了,別說這黑影,就是天兵小神,也要斷成兩截,身死魂消。
這黑影頓時大驚,不知在哪里抽出一根手杖,伸手一擋,阻住這一下,只聽“噗”一聲,這黑影連連后退。
王存業一看,這手杖以頭骨為杖頭,脊柱做杖身,上面充滿了鬼冥之氣,眼睛不由一瞇,又是一劍。
經過了河伯法會的戰斗,奕劍術已經接近大成,這一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月華,在空中依循一條難以描述的曲線襲來,雖是凡間劍術,卻有一種按照天地至理的感覺,這個黑影頓時亡魂大冒,向后急退,又壓下恐懼,橫身一擋。
只聽“噗”的一聲,劍光斬下,這杖上的骷髏骨炸成碎片,王存業大袖一揮,碎片掃到別處,又是劍光一閃,只聽一聲慘叫,這黑影身上就貫穿而入,這黑影長聲嘶叫,顯出了形態,卻是一只蝦將。
王存業知道這種蝦將生命悠長,生命力頑強,斷臂再生不過是幾天功夫,要是放在人族身上怎么可能,當下徐徐抽出了劍,王存業淡漠說著:“你可以說話了,說,誰指使你來?”
“滴滴”抽出來時,一滴滴水滴的聲音響起,這是血落到地面的聲音。
蝦將傷口血肉掙扎著要恢復,但是傷口處,不時閃現出一道符文光華,原本剛剛恢復的傷口又是擴大,見此,這蝦將索性不再修復身子,定定的看著王存業。
王存業見他頑強,不由冷笑:“你當我讓你神魂飛散是笑話不成,還是覺得我沒這能力?”
頓了一頓,又看向殿內,見得里面神相依舊,而二個天兵已經將鬼將擒殺,頓時致謝遣散,見得了離去,才伸出手來。
頓時一個龜殼飛出,落在王存業手上,又化作一道黑光,在他手掌之上盤旋不休,絲絲難以描述氣息彌漫出來。
這蝦將見了此物,頓時掙扎起來,嘶聲說著:“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掌得這種冥土重器!”
這物它認不得,但是氣息卻知道,這必屬冥土重器!
王存業冷哼一聲,說著:“現在是我問你!”
蝦將聽了,突的哈哈而笑:“告訴你,你會放了我?”
王存業聽了,面無表情:“這樣說,你是不說了?”
“只是將心比心,你是我,你區區道士,掌這冥土重器,又會怎么樣?”血不停落在地面,這蝦將慘笑的說著。
王存業點了點頭,起身抓著這偌大身子在地面上拖拽,發出沙沙的聲音:“是了,將心比心,你有你的理由。”
到了殿內,將蝦將扔上地上,單手持劍,劍身頓時生輝,“噗”一聲,蝦將又被法劍釘在地上動彈不得,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王存業退后數步,森凜說著:“你現在實說,我會給你個痛快,留你魂魄讓你回歸冥土,要是不肯……!”
話到此而止,并沒有說出來,但是意思已經明顯。
眼見著龜殼上絲絲氣息垂下,這氣息看似不強,但蝦將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對此沒有絲毫反抗力量,朦朧中,這小小一片龜殼,深淵大海一樣,形成旋渦。
這蝦將頓時慘笑起來,初聲音不大,漸漸越來越劇烈:“想我區區一只河蝦,千般小心,萬般謹慎,才得以成精封入水族,不想還是難以逃脫。”
“愿你言出守信,留我殘魂轉世,要是作弄與我,就算我魂飛魄散,殘魂也要化惡念,纏繞你一生一世!”話到這里轉厲,一眼望去,甚是可怖。
王存業大笑,伸手一抽,法劍回到手中,上下打量幾遍劍身,一聲冷笑:“你可以說了。”
法劍抽出,蝦將慘叫一聲,身體顫抖著,聽見王存業發話,慘笑一聲說著:“其實事情很簡單,青竹河是屏山灣七支流之一,屏山灣河神不希望分支被人占有,原本已經將這白素素打落神位,不想現在又登回神位,故叫我來查看,并且打落之。”
“嘿嘿,你殺了我,又使白素素重登神位,就得罪了屏山灣河神!”說到這里,這蝦將快意大笑。
“屏山灣河神,也未必有多了不起。”王存業一凜,卻這樣說著。
“嘿,你年紀輕輕,就修到這步,又掌冥土重器,也許未必把屏山灣河神放在心上,但是沂水河伯呢?”
沂水河水流平緩,兩岸都有城鎮,人口密集,頗為繁華,綿延三百里,這樣的神位和神通,已經相當不凡。
此時蝦將兩眼直盯盯看著王存業,長聲而笑,似極快意。
王存業怔了一下,說著:“沂水河三百里,十六條分支,上百條細流,這區區青竹河怎么會引得它注意?”
“嘿嘿!”見王存業臉色凝重,蝦將更是大笑,嘶聲大叫:“水伯要想晉升,就要積蓄力量,統一全部分支,這在百年前就開始了,這屏山灣河神就是它的大將,豈容得外人染指河流?”
“你殺了我,又使白素素重登神位,就得罪了屏山灣河神,就壞了水伯的大業,看你以后怎么死!”
就在這時,只聽“噗”一聲,長劍刺入聲令人心寒,這次卻刺入了大腦,這蝦將聲音頓時斷絕,雙目圓睜,頓時斃命。
這還不算,劍光一轉,頓時一個頭顱滾落下來,噴起一陣血,一個淡淡影子想冒出,只見微光一閃,就被龜殼吸入,再一轉,一個穿著壽衣,面無表情的靈魂就出現,王存業一揮手,就沉入地下不見。
卻是清洗掉了前因后果,再無人能從這個靈魂里知道消息。
殿內斑駁血跡,王存業細細端詳,沉吟良久,突啞然失笑。
話說王存業本身命格是破敗之命,最好結果都是舍棄道觀,和謝襄一起浪跡天涯。
只是奪舍轉生,違背命數,自生出劫難,每每有劫難降下,河伯之宴這一劫抗過,只是解決了生存問題,但修煉道法,助白素素登神,卻又引出因果。
這次得罪水伯,看似莫名,卻還是有跡可尋,除非自己現在就舍了這白素素,或可免去這劫。
只是這樣的話,難道每每遇到劫數,就當縮頭烏龜不成?
劫數是劫,也是轉機,要是事事退讓,又修什么道呢?
王存業若有所思,喃喃說著:“是時回鄉探親了。”
身體父母,卻是莫大因果。
當金色字符隱去,白素素睜開了眼,王存業頓時知道,這就是重登神位。
“謝過主上。”白素素起身行禮,王存業長舒了一口氣,目光望著她,見她身上彌漫著三尺赤光,心中一動,平抑著思緒,說著:“重登神位是好事,你可調控這小河的水氣,并且多余時積蓄一些,以作風調雨順之用……”
說到這里,自失一笑:“這些其實不要我多說,你是專業,你才登神位,我就不多說,現在你度過登神之難,觀里就靠你了,我也有些事要處理。”說著,有些疲倦的苦笑了一下。
白素素沒有說話,又是一禮,隱沒在神像中。
王存業起身出殿,心里有些感奮激動……不管怎么樣,道觀白素素登神,對一方基業來說,就已經完成了,下面就是鞏固和擴大了。
正沉思著,就有人報告,謝襄趕了過來,見王存業出來,先是打量了一下,說著:“師兄看起來臉色還好。師兄,你功行又有所進益?我見你一入定,就是大半天,下午我收拾好東西,曾經在門外看過,見你入定,就沒有打攪。”
“嗯,沒有用三日,一天一夜就完成了。”王存業說著:“功行上是有所進益,已經鞏固了現有境界。”
正殿供神,側殿和廂房同樣修繕過,有青磚和青石鋪地,有幾個道童已經進入工作狀態,提著小木桶擦洗著,見了王存業就行禮,王存業笑著擺手制止了。
“那回家的事,就是今天了?”謝襄沉思一下,看著王存業,見他點頭,突的說著:“今天朝霞不錯,陪我去看看。”
王存業怔了一下,雖不知道謝襄為何有這要求,但既說來,就應了:“好,我們出去,我們道觀不遠處就有一處山崖,我平時就在那里做早課,清晨看云海,傍晚看夕陽,最好不過了。”
“嗯,那我們就去。”
片刻后,兩人站在山崖,從這里看下去,朝陽初出,染紅了天邊晚霞,真是瑰麗,自然造化最是神奇。
誰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早霞。
過了片刻,謝襄打破這片寧靜:“師兄,你這次回去,要把我們的事情,和二位說了吧?”
“對,就是這個想法!”王存業沒有覺得不妥,這就是遲早的事,不過想想謝襄的身子骨,遲疑了一下,又開口說著:“只是正式結婚要等幾年,首先就是你現在身子虛著,我怕你受不了,過個幾年,你身子好點我們就進行!”
“嗯。”聽了這話,謝襄就低下頭去,臉上發紅,就和晚霞一樣。
過了一個時辰,王存業道別了謝襄,就背著行囊,走下山去,寒風呼嘯,風吹過發絲,卻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冷意,只覺得一陣清涼。
順著山谷,走下山來,在河岸等了一會,就有漁船開了過來,王存業手一招,船家見了就打著槳,劃了過來。
這些漁船,一般時候,都還有著客船的兼職,畢竟生活不易,沒有人會不愿意多賺一些銀子。
“觀主去哪里?”船家問著,卻是認識。
“小田村子。”見船家疑惑,王存業又解釋說著:“河西風夢鎮,小田村,你將船駛到風夢地界就行了。”
船家這次明白了,二話不說就開船,價錢都沒有說。
王存業進了船艙,就躺在里面,聽著船艙之下,滔滔的河水聲,靜靜的思索著一些事情。
中午就過了河去,到了風夢鎮地界。
“觀主,風夢鎮到了。”船家將船停在河岸上,回來對著王存業說著。
“嗯。”王存業起身,丟了一塊碎銀給船家,就下了船去。
不遠處有鎮上民眾趕著羊群走過,一路咩咩叫著,時節入冬,天寒地凍,萬物冰封,除了草根麥稈,真沒有什么可以吃的,這也許就是這些羊群饑瘦的原因。
王存業繼續走著,不一會,就到了家門前。
他的家,是一座農家小院,三間房子已有一間倒塌了卻無錢修補,弟弟妹妹和父母住在剩下的兩間房子里,艱難的生活著。
看著破敗的院子房屋,王存業露出傷感的神色,許多少年的記憶不斷的翻涌著。
這個家子嗣還算比較旺盛,母親生有四男一女,王存業就身居老二,大哥結婚有了媳婦,三弟還年輕,前些年曾經上過私學,只是家境不好又回來了,還有一個八歲的小妹妹。
子嗣眾多全靠父母支撐著,前些年大哥結婚,更耗光的家中積蓄,大衍觀衰敗,自顧不暇,沒能伸出手給予幫助,讓這家庭更是每況愈下。
摸著斑斑駁駁的大門,上面銅環早已經脫落,門面上被幾多風雨吹打。
這里,曾經承載了他的童年。
王存業立在門前,久久不語,就在這時內門里面打開,一個有些饑瘦的小女孩從中跑了出,手中捧著一個黃橙橙的餅子,見到王存業,先是一怔,就驚喜的撲上來:“二哥,你回來了!”
王存業沒有答話,只看著妹妹手里拿著的餅子,心里有些疼,這餅子是玉米糠皮伴著玉米面做成,吃的多了還會上火,這些東西,放在地球上就是給畜生吃的糠餅。
王存業自腰里摸出一小串銅錢,放在小女孩手里:“乖,先去自己買點吃著,等會就回來!”
“嗯。”這些情景熟悉中有陌生,定了定神,才上去掀開門簾,就見一母親正在一個織布機上忙碌著,年紀不大,卻已經染上了白發,這就是他的母親,生育他的母親。
聽到聲音,母親轉過頭來,見是王存業,先是一驚,連忙站起,眼角就有些濕潤:“業兒你回來了?”
說著:“你還沒吃飯,娘給你做去,你要吃什么?”
她不會用言語表達,只是想能為這個兒子做些事,但是這樸素的語,讓王存業心中一酸,就有著一股熱氣沖上了眼。
“娘,這個不急,我在船上吃過了!”坐在一個板凳上,正要說話,突一陣腳步,帶著急促。
一個中年男人進來,一眼看見就說著:“業兒?!”
這是他的生父,見到多年不見兒子,雙肩都隱隱顫抖,王存業連忙起身行禮,這中年漢子就拉著手:“你見了老子還行這禮?看你樣子真是長大了。”
王存業心頭一熱,眼眶一紅,又收攝心神,說著:“這次回來,是有些事說說。”
說著,就將大衍觀的變化說了出來,語氣平靜從容,但卻使著父母目瞪口呆,父親還可,母親頓時淚水流了下來了。
兒子終于成就了,現在回來接父母享福了。
“這樣說,你回來就是說這銀子和田地?”
“嗯,家里不好過,我在外面發達了,總不能忘了家里。”王存業坐在板凳上,開口說著。
“好,好!”當了一輩子農民的父親,連說兩個好字,除了這個,說不出別的,一百兩銀子,良田三十畝,桑田十五畝,這在鄉下是一筆巨大財富。
“田地劃分還要請鄉老過來見證一下,這樣會少很多麻煩,我身添九品更章,量他們也不敢不來。”王存業皺著眉平淡的說著。
見兒子這神態,哪還有兩年前的惶恐,神色間幽幽深潭,內蘊著令他看不清的東西,就如當年謝成。
父親怔了一下,說著:“就依你!”
王存業笑了笑,自懷里取出地契,拿出百兩紋銀來,細細堆到桌子上,朝父親推了過去:“這些父親先拿著,我在大衍觀用不著這些。”
父母沒有見過這樣多雪白白的銀子,眼睛停留在上面,聽見兒子的話,父親沉吟了一下,還是說著:“不行,你還沒娶媳婦,這些錢要留下給你娶媳婦用。”
聽了這個,王存業笑著:“不用,上次賞下來還有很多銀子,不過我不是我一個人,是觀里的銀子,這次帶來,就孝敬爹娘的,再說弟弟妹妹都要用錢!”
說到這里,王存業語氣沉緩,神情卻帶著些喜色,又說著:“道觀我有師妹,上次你們來觀里看著,這是師父許的親,你們都是知道,只是她身子弱,年紀也小些,過一二年,她身子好些,就準備娶了她過門。”
聽兒子婚事有了明確的時間,父親一陣激動,想了想,就對母親說:“這是兒子的孝心,你就收起來吧!”
王存業順手自懷里取了一小塊碎銀,遞給母親說著:“這是一兩銀子,母親你拿了去,到村街酒店里買些酒菜,還有這些地契和銀子快收起來,免得見光了麻煩。”
母親聽了,連忙就匆忙到房子找個盒子,小心翼翼把地契和銀子收起來,又捧著沉重的盒子進去。
回來后,把這一小塊碎銀放在手中,握的緊緊,說著:“兒子果然出息了,我這就去買菜做飯,順便把大兒三兒小女喚回來。”
說著,就推開門簾,走了出去。
王寄門稍微低了頭,看著父親,沒有說話。
王遠山許久才喘了一口粗氣,說:“二兒回來了,帶上了良田三十畝,桑田十五畝,都是給著家里。”
王寄門沒有說話,只是瞟一眼老爹,喉嚨咽了一下。
王遠山粗重喘息了一陣,面上帶著絲絲皺紋,說著:“上次二兒回來,你背地里說了什么話?”
說著站住了腳,低聲怒喊說著:“以前的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爹,你都知道了?”王寄門退了一步,父親的話擊中了他的心。
見此,王遠山心中一陣難受,帶著點哽咽:“老三上私學學的不錯,回來也是你在背后說話吧!”
王寄門不敢多話,王遠山盯了兒子片刻,聲音變得十分柔和:“家里就七畝八分地,你是老大,想著這些也有點道理,只是太絕了些。”
王寄門聽了這話,淚水頓時奪眶而出,說:“爹,我也知道這樣好,可是我養了二個兒子,全靠家里這點田……”
王遠山聲音暗啞:“我也生過你的氣,心里刀絞一樣,手心手背都是肉!”
說到這里苦笑了一下:“可想想,你也是為了你的孩子,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在這里私下和你說下,別在糾纏了。”
“老家的院子和七畝八分地全部給你,我已經和鄉老說了,出點銀子調個田,湊個十畝。”
聽到老爹這樣一說,在以前,這就是十幾年奮斗目標,必是大喜,可現在王寄門卻心里一涼,喊著:“爹!”
王遠山一臉痛苦,長透一口氣說著:“我和你娘搬到新宅去,給二兒守著家業,三兒四丫頭都跟著我去。”
說到最后,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不要爭了,哎,這次二兒回來,我就見著他不同了,他現在是官了,光耀我老王家的門徑了,你爭不過他,再說,這全部是他爭來的家業,你也沒法爭。”
這時,后面臨河前,晨霧彌漫,遠遠見得紅日噴薄欲出,王存業靜靜吞吐著這臨晨第一絲紫氣。
吐納完畢,一念才起,腦海中演化成一個小小人形。
這個人形做出種種動作,合為三十六式,王存業按照這個動作,一一作出,口中吐出一種旋律,每個聲音都有獨特韻味,艱深晦澀,聞所未聞,震蕩全身。
種種變化,不一而足,演完了這套,當這動作完畢,咒語落下了最后一個尾音,王存業感到渾身一震,一股真元行在四肢百骸,只感覺到真元又增厚了一絲,心中很是滿意。
雖得了《青華寶箓》,并且一有空就細細研究,而且這字早就化成一個“青符”在心中流淌著奧意,卻沒有立刻進修。
人仙三轉,卻是奠基之法,六陽圖解實是純正奠基之法,可惜的是,又有幾人會扎實根基修煉到頂呢?
這時晨霧彌漫,道路凍結,樹上還掛著冰霜,一條條垂落下來,王存業掰斷一根,拿在手里,細細的把玩著。
就在此時一陣鞭炮噼啪作響,打斷了這清靜,王存業一哂,走向家中。
到了家中,母親正往桌子上擺著早點。
早點有著豆腐,饅頭都是用細面做成,還有一只咸鴨蛋,這些本來不敢這樣吃,對鄉下來說太奢侈了,現在家境好轉,王存業又在,才敢這樣。
母親王羅氏見王存業回來,臉上帶上了笑容,說:“都做好了,我去喊你父親和弟弟妹妹。”
“嗯。”王存業抽出幾張凳子,坐著靜靜等著,不一會就有幾人進來。
“父親,就等你呢!”王存業見老爹回來,笑了笑。
“嗯。”一家人坐在桌子周圍,卻不見大哥,王存業也不作聲,就拿起了咸鴨蛋,用手指一劃,劍氣一閃,就和刀切的一樣,變成二半。
里面色澤紅亮,油淌了出來,三弟王竹和四妹王笛就盯著看,這種咸鴨蛋,蛋黃沙沙,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不是平時能吃著。
王存業露出了笑意,一人一半,送了過去,四妹王笛就歡呼著,想接著,就給母親王羅氏“啪”的一聲打了一下。
“娘,沒事,讓四妹三弟吃。”
既王存業這樣說了,母親王羅氏也不作聲了,讓三弟四妹接過了,卻說著:“前天王少云回來了,業兒,你還記得么?”
“當然記得。”王存業笑了笑:“他不是小時候就不見了,現在又回來了?不過,回來總是好事。”
“嗯,他是你父親這一脈的遠親,你叫他堂兄來著,你父親也真是得,只顧著吃,這事也不提一下。”王羅氏說著就埋怨起父親來了。
王遠山聽妻子這樣說,不由尷尬,放下碗筷:“你堂兄似乎發了財,回來祭了祖宗,昨天又給鄉里父老眾人下了請帖,請鄉人都去吃宴,專門給你發了請帖讓你去,不過昨天忙著,就沒有說著。”
王存業笑了笑:“就去好了,這不是什么事,再說是堂兄,沾些親戚,不好撥了親戚面子,無非是送三兩銀子。”
見兒子應下,王遠山起身到抽屜下,將一封大紅請帖拿出來交給兒子。
王存業接了過來,就見上面紅底黑字,單看了一眼,就不由暗贊:“好字!”
內容掃了一眼,王存業看了看,就放下了。
第二天王存業修過功課,緩緩下來,太陽照耀大地,對凡人來說新的一天開始了。
村子東北角就是王少云的居住的地方,王存業舉步而行,不一會就到了。
一處河前,有著一座院子,隱隱記得已荒廢,但現在看來,只是一二天,就收拾的干干凈凈。
到了前面,就見院子里擺了十幾桌,外面平地上擺了幾十桌,不少人已到場了,鄉下規矩,先送錢禮。
一個伙計過來,問:“可是大衍觀王道長?”
王存業說著:“正是!”
“道長請,里面專門為道長準備單桌。”說罷,這伙計前面帶路。
到了里面,果是一個小房間,打掃的干凈,有一單桌,上了座,就有伙計端上一碗湯水,上面清湯綠水,湯色透亮,王存業喝了一口,就取出三兩銀子,說著:“給我記上吧!”
伙計應了一聲,接了出去了。
片刻,伴隨一聲銅鑼,幾掛爆竹同時燃起,片刻爆竹燃盡,院里歡聲笑語,請的鄉下戲班子高唱《進財歌》。
并且這時,一個個菜肴被端了上來,東坡肉,肘子花,王存業吃的不亦樂乎,諸多嘈雜的聲音直接被他視而不見。
不過,才用了一半,突心里一緊,心血頓時來潮,龜殼一震,在心神中蕩漾起種種波瀾,就是知道參與河伯法會時,龜殼也沒有這樣震動,這意味著……
就在王存業一驚,放下筷子時,院中一人進來。
這人穿著一身細布青衣,很是平常,只是眼睛炯炯有神,兩道劍眉一直插到鬢角,顧盼之間,有股子讓人不敢直視的味道,進來掃視了一眼,拱了拱手,說著:“粗陋食物,還請大家不要嫌棄。”
“那里的話。”
“王兄弟你說笑了。”
這樣的聲音此起披伏,很是熱鬧,顯然,對著發財的族人大家都很歡迎。
王少云笑了笑,朝諸人拱了拱手:“大家吃著,我就不打擾了。”
王少云說著,進了里間,停留在王存業身上,走了過來拱了拱手,說著:“弟弟可還認得我?”
王存業腦海中翻滾過無數念頭,背后不由沁出冷汗,聽了這話灑然一笑,站起來拱了拱手:“堂兄何必作弄小弟,我們是同族兄弟,怎么可能不認識,不過沒有深交卻是真的!”
王少云爽朗一笑,拍了拍王存業的肩:“沒有深交是以前我們相遇的時間少,現在不方便,我們兄弟以后慢慢細聊!”
說著又出去應酬,見得這人離開,王存業沉著臉坐了下來,心中“蓬蓬”跳著,就在這人拍著肩時,龜殼“嗡”的一聲轟鳴著,而自己敏銳的心神,也隨之感覺到難以描述的懼意。
上次前往島上與妖族征戰,都無此反應!
沉思著片刻,突眸光一閃,下了決心,龜殼頓時一噴,一股清氣噴出,片刻涌到了眸子中,眼中世界頓時不同。
每分每秒,都是精氣所化,王存業不敢遲疑,看了上去。
王少云正在和鄉老說話,背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在此時王存業眼中,一個人形周圍,氣息化作三尺光焰,明紅吞吐不定。
此人卻是人仙巔峰!
普通修者都是光華或者云蓮,色澤明紅,正是人仙大成所有光色!
此人修至人仙三轉巔峰,本應尋一處寶地打磨自身,以求突孕育真靈,從此鬼仙有名,卻為何回村在紅塵中打滾?
想著龜殼激烈的反應,王存業突有一種不祥之感,冒出冷汗來,手指輕彈桌子,思量著對策。
見三菜以過,就是走了也不會讓人說丟了禮數,王存業再不停留,長身而起,對著周圍拱手說著:“在下家中有事,現行一步了。”
說完就聽見一眾同村或者小富抬起頭來說:“不礙事,要有事盡管去。”
王存業聽了,不再多說,大步踏出了院子朝家里走去。
——————
大搬遷了,現在舊居里,除了電腦和床,家具都一車車搬走了,剛才陪著吃了酒,上來就發了
還請廣大讀者見諒,拆遷了,身體又有點感冒,不過明天就應該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