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找書苑 > 军事历史小說 > 策行三國最新章節 >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選择背景颜色: 選择字體: 選择字體大小:
第一千八百一十二章 攻心為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三戰三捷,斬首近萬,俘虜一萬五千余人,臨陣斬將奪旗,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損失遠低于預期,太史慈用戰績證明了自己,宣布了漢軍騎士王者歸來,重新稱霸草原。

  擊敗素利之后,太史慈就宣布要加強對鮮卑人的招降。如果一開始就提這一點,大概會有人以為他怯懦,不敢和鮮卑人正面對決,可是在太史慈用兩場酣暢淋漓的戰斗證明了自己之后,沒有人懷疑他的勇氣和實力,只會認為這是仁義所致,是顧全大局的英明之策。

  雖然兩戰皆勝,但傷亡還是在積累,諸部的傷亡都超過了兩成,實力較弱的漁陽突騎和閻柔部甚至達到了三成以上。如果不加以節制,與鮮卑人硬打硬拼,傷亡終究會成為沉重的負擔。能勸降就勸降,盡可能的減少無謂傷亡,也就成了大家的共同心聲。

  在槐頭陣亡之后,尚有一戰之力的鮮卑人決定投降。在交戰之前,他們就被百戰部落、野豬部落的敗亡嚇破了膽,此刻剛剛開戰不久就遭受重創,心理徹底崩潰,沒有人愿意再堅持,見漢軍愿意放他們一條生路,便紛紛放下了武器。

  按照事先的約定,諸部通力合作,將鮮卑人分割開來,讓他們排著隊通過,除了身上的衣服和吃肉用的小刀,所有的武器都必須交出,否則格殺勿論。

  在漢軍騎士的監視下,鮮卑人依次接受檢查,沒有人敢有任何小動作,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白白送了性命。鮮卑人和草原上的民族一樣,沒有什么忠誠觀念,沒有什么事大得過自己的生死,投降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既然槐頭已經死了,他的部落也就不存在了,他們要想活下去只能投奔其他的部落,既然漢人肯收留他們,投降漢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說不定還能搬到塞內居住,不用在草原上苦熬。鮮卑人拼死拼活不就是想到塞內生活嗎?檀石槐奮斗了一輩子也沒能實現的愿望,現在卻唾手可得,只有腦子有坑的人才會不愿意。

  太史慈坐在山坡上,讓人從俘虜中找來了槐頭的親衛,打聽槐頭的部署。得知槐頭和闕機有約,太史慈很是意外。槐頭都死了,戰斗也結束了,怎么闕機還沒露面?槐頭的親衛也說不清楚,但他們都對闕機沒什么好詞,用鮮卑語痛罵闕機是懦夫,背信棄義。

  太史慈哭笑不得,只得暫時存而不論。

  清點了戰利品后,太史慈將大部分軍械都分給了閻柔等人。鮮卑人的軍械大多比較簡陋,稍微提得上嘴的也就是弓,尤其是貴人所用的弓用料考究,裝飾華麗,可是和木學堂出品的制式弓弩相比,那些弓也就適合個人收藏,不能大用。

  對太史慈來說,有用的戰利品只有一樣:戰馬。

  三戰過后,太史慈繳獲了一萬多匹戰馬。如果以價值論,這是一筆巨款。雖然和付出相比還是入不敷出,可是對于嚴重缺馬的孫策來說,這些戰馬的價值不能僅僅用金錢來衡量。有了這一萬多匹戰馬,他在騎兵上的弱勢就能得到一定的彌補,至少各部都能組建自己的親衛騎了。現在的問題是怎么將這些戰馬送到孫策的手中。冀州還有袁譚手中,僅靠海船運輸是遠遠不夠的,最好的辦法還是送到遼東,在沓氏上船,再送往青州,由青州發往各戰區。

  不管是哪條路,成本都不低,幽州的特殊地理注定了是一場高投入、低回報的戰爭,可以得利于一時,不能持久。正因為如此,在閻柔等人興奮于戰功赫赫的時候,太史慈已經在考慮如何維持幽州的長治久安,化胡之策已經悄悄的實施。

  他巡視俘虜營,就像關心自己的部下一樣關心這些鮮卑俘虜,察看他們的食宿,關心他們的傷勢,又從中挑選了一些人補充到自己的親衛營,雖然人數不多,但這些特點鮮明的鮮卑面孔跟著他出入鮮卑人的營帳,極大的安撫了俘虜們的情緒。他甚至學會了幾句鮮卑話,和鮮卑俘虜聊天,半生不熟的口音在引起鮮卑人的笑容時,也不知不覺的化解了鮮卑人心中的敵意。

  經過幾天的接觸,太史慈從俘虜中招降了一千多精銳作為義從,由他直接指揮,又挑選了三千多人充任牧者,照顧繳獲的戰馬和牛羊,剩下的人也能基本保證溫飽,并許諾將來會好好安置他們。考慮到這些俘虜主要來自槐頭的云海部落,太史慈宣布新建的義從營為云海營。

  在田疇等人的協助下,太史慈迅速穩定了形勢。這時,負責偵察的閻柔也送來了消息,得知槐頭陣亡,闕機已經率部撤退,他還沿途收攏了不少彌加、素利、槐頭的潰兵,兵力超過五萬人。兵力是增加了,但他攜帶的牛羊數量不足,為了能安全的撤回去,闕機正在向白狼山行軍,有打劫烏桓人的嫌疑。

  太史慈和田疇商量對策,向田疇請教遼西烏桓的情況。

  白狼山屬遼西烏桓的牧地。遼西烏桓有五千余落,是三郡烏桓中實力最強的,一向是三郡烏桓的首領。故中山太守張純曾與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合作,自稱彌天安定王,抄掠邊境,甚至一度進入青徐,連公孫瓚都無法抵擋。后來劉虞為幽州牧,募胡人斬殺張純,恰好丘力居又病死,幽州才算安定下來。丘力居死后由蹋頓主事,蹋頓去年戰死官渡,遼西烏桓一時失去了強有力的統治者,如今威勢不振,偏偏又擁有最好的牧場,闕機打他們的主意也算是個聰明的選擇。

  “子泰,依你之見,我該怎么做?”太史慈聽完田疇的介紹,不緊不慢地問道。

  田疇思索片刻。“都督,以利害論,遼西烏桓實力雄厚,又與袁氏關系過密。如今蹋頓陣亡,遼西烏桓群龍無首,被鮮卑人襲擊,損失必重,對都督來說并非壞事。可是從道義論,遼西烏桓與鮮卑人不同,他們接受了朝廷的封拜,就算依附袁氏,還是我漢人的附庸。如今都督奉吳侯之命節制幽州,遼西烏桓也是都督要爭取的對象,如果任憑他們被鮮卑人屠戮,難免會讓人失望。”

  太史慈點了點頭。“子泰說得沒錯,遼西烏桓附逆有罪,依法懲處便是,置之不理絕非解決之道。我們去追闕機,擊敗他,順便讓烏桓人看看誰才是幽州的主人。”

  田疇看了太史慈一眼,將沒說完的話又咽了回去。他本來擔心太史慈會借鮮卑人的刀重創烏桓人,這雖然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但萬一闕機得手,搶到了足夠的牛羊,甚至迫使烏桓人為他們而戰,太史慈就要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對太史慈而言絕非好消息。但他沒想到太史慈會這么容易的接受了他的建議,而且想得比他還遠,還要大膽,一時大出意外。

  太史慈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他并不清楚,但太史慈的勇氣和自信讓他自愧不如。

  “子泰兄,化胡為華,穩定幽州,是一項百年大計,也是吳侯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你是幽州人,通曉胡事,又有見識,此次出征有你相助,我受益良多,此戰結束,我想請你為使者去見吳侯,還望子泰兄不要推辭。”

  田疇心中一動。太史慈讓他去見孫策,自然不是簡單的見一面,而是讓他去匯報戰功。這向來是一件美差,沒有一個君主會薄待報功的使者,況且太史慈深受孫策器重,就算是看在太史慈的面子上,孫策也不會虧待他。

  “多謝都督美意。只不過……”田疇很是糾結。他雖然對名利不甚看重,并不指望在孫策麾下做官,但他對太史慈的欣賞非常感激,能和太史慈這樣的人相交是難得的機遇。“我不好仕宦,無意仕途,若非劉牧賞識,張使君相邀,我也不會在這里。如今有都督坐鎮幽州,幽州太平可期,我還是想回去讀書耕地,做一個普通人。”

  太史慈笑了起來,探身拍拍田疇的肩膀。“子泰兄,你性情高潔,我是知道的,絕不敢勉強你為吏。只是幽州漢胡雜居,情況復雜,若無子泰兄這樣的智者引導,縱使有鐵騎千群,終究也只是一時威風,難以長久。請你去見吳侯,也正是希望你能領略吳侯意旨,互通有無,共同為穩定幽州獻計。子泰兄,你與吳侯見過面,應該知道吳侯志向遠大,說句臣子不該說的話,改朝換代,一姓之富貴絕非他最在意的事,他要建的是千秋功業。勉強比之,當如漢武尊儒,影響的不僅是幾十年的興亡,更是我華夏衣冠的未來。你既是讀書人,傳圣人之業,豈能置身事外?”

  田疇心動不已,半晌無語。他看看太史慈,幾次想開口拒絕,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太史慈說到了他的心里,他可以拒絕官職,但他無法拒絕這樣的機會,身為讀書人,從來就不可能真正的出世,立德立功立言,總要做點什么才行。可是就此為孫策效力,又未免對不起張則。

  見田疇糾結,太史慈哈哈一笑。“子泰兄,你放心,如果你一心歸隱,我絕不勉強。只是希望子泰兄給我一個機會,也給吳侯一個機會。”

  田疇松了一口氣,躬身答應。“喏,多謝都督。”
第一千八百一十三章 蠻夷就是蠻夷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牽招坐在帳篷中,看著面前的奶酷直皺眉。

  來到遼西烏桓的王庭牧場已經兩天,他一直沒見到真正主事的人。蹋頓陣亡,大王難班年幼,部落中幾個首領各自為政,誰也不服誰。牽招早就知道遼西烏桓的情況不樂觀,卻沒想到他們會亂成這樣,不由得又感慨了一番。蠻夷就是蠻夷,君臣觀念淡漠,強者為尊,才會混亂至此。若是大漢,別說天子已經十六七歲,就算是只有幾歲,只要有大臣輔佐,也不會出現這種局面。

  “牽子經在嗎?”帳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牽招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驚訝不已,連忙起身出帳。郭圖站在帳外,裹著大氅,肩膀上堆著雪花。見到牽招,郭圖笑了起來。牽招正在說話,郭圖擺擺手,示意帳內說話。牽招不敢怠慢,引郭圖入帳,又命親衛守住帳門,不要讓閑雜人等靠近。

  郭圖入座,看了一眼牽招面前紋絲未動的奶酷。“怎么,不習慣?”

  “是啊,膩得很,難以下咽。”

  “拿過來,我正好餓了。”郭圖拍拍肚子。牽招愣了一下,連忙說道:“已經涼了,不能吃,我這才還有干糧,郭君先將就著充點饑。”

  “涼了為什么就不能吃?”郭圖笑了一聲,伸手交奶酷取了過來,舀了一大勺送進嘴里。就在牽招的注視下,郭圖大口大口的吃著,一會兒就將一大碗奶酪吃得干干凈凈,連碗都仔細的刮過。見牽招眼神驚悚,郭圖放下銀勺,一聲輕嘆。“子經,等你在冰天雪地里餓上三天,別說是涼了的奶酪,就算是凍成冰塊的人肉,你都會覺得美味無比。”

  牽招沒說話,驚訝地看著郭圖。身為汝潁系士人的首領,郭圖一向很講究,尤其是郭嘉成為孫策的心腹之后,荊州、豫州的新奇物件源源不斷地出現在郭圖身邊,他幾乎引領著整個冀州的潮流,什么時候變成這副模樣。

  郭圖打了個飽嗝,淡淡地問道:“我聽烏桓人說,使君正和劉備在涿郡交戰,勝負如何?”

  牽招回過神來,連忙把自己了解的情況說了一遍。郭圖聽說袁譚派牽招來聯絡三郡烏桓,牽制劉備、太史慈,不禁笑了一聲。牽招見他不屑,也不好多說,只好裝沒看見。

  “烏延怎么說,答應你了?”

  牽招搖搖頭,苦笑道:“太史慈正在塞外作戰,先破百戰部落的彌加,再破神機部落的素利,戰場就在盧水上游,烏延已經嚇壞了,生怕太史慈乘勢殺入他的部落,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郭圖沉吟著,手指輕叩案幾,嘴角的胡須輕輕顫動。“子經,你熟悉孫策麾下的幾個都督嗎?”

  牽招不知道郭圖想說什么,輕輕地搖了搖頭。“正當向郭君請教。”

  “除了他的父親孫堅之外,孫策麾下還有周瑜、魯肅、呂范、紀靈、沈友五個都督,各負責一方,周瑜鎮荊州,魯肅鎮洛陽,呂范鎮睢陽,紀靈鎮任城,沈友鎮青州。周瑜和孫策一見如故,相交莫逆,自不必說。沈友是江東人,據說是陸康引薦,也可存而不論。魯肅是孫策親自去請的,呂范與孫策在汝南的南頓縣見了一面,便被委了重任,紀靈的事情不太清楚,應該是守魯有功,被孫策委以重任。這太史慈的經歷卻最是傳奇,他曾經是孫策的對手。”

  牽招靜靜地看著郭圖,一言不發。

  “周瑜是世家子弟,沈友是吳郡俊杰,名聲在外,魯肅、呂范、紀靈、太史慈四人卻是名聲不顯的寒門子弟,他們與孫策并非故舊,孫策卻能一見便委以重任,而且事實證明這幾個人的確當得起一方之任。你說這是不是有些古怪?”

  “的確是有些古怪。”牽招淡淡地說道:“不過他身邊有郭君從子主持細作,也許是情報收集得好吧。”

  郭圖搖搖頭,撫著胡須。“你還別說,最古怪的就是這我從子。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入了孫策的眼,一下子成了孫策的心腹。”他自嘲的笑了兩聲。“我本來以為是因為我,現在才發現有些自以為是了。孫策用他只是因為他自己,與我沒有半點關系。”

  牽招臉上掛著一絲客套的笑容,一言不發。郭圖和郭嘉是叔侄,兩人分別為袁紹和孫策的心腹,他們之間有聯絡是人所共知的事,郭圖究竟有沒有透露情報,又透露了多少,和官渡之戰究竟有多大關系,這是很多人都在猜測,卻又找不到證握的事。袁譚派郭圖出使幽州,未嘗不是對這種傳言的一種回應,只是目前還看不出太多的區別。

  郭圖現在說這些是什么意思?為自己開脫?就算是,他似乎也沒必要對他牽招講這些,他能幫郭圖什么呢,什么也幫不上,他自己就是一個被冷落的人。若是郭圖想借機拉攏他,這也說不過去,他們之前可沒什么交情,郭圖和吳匡卻有十幾年的交情。

  見牽招不接話,郭圖嘆了一口氣,意興闌珊。“外出一年有余,輾轉近萬里,天天與胡人虛以委蛇,我實在悶得很了,忽然見到子經,一時興奮,失言之處,還請子經見諒。”

  “不敢。”牽招淡淡地說道。

  郭圖站了起來,輕輕地甩了甩袖子。“子經,我知道,因為你老師的事,你我之間一直有些疏遠,我也沒指望與你化敵為友。不過官渡一戰損失太大,麹義、審配陣亡,文丑生死不明,劉和、顏良現在又先后戰死,你是河北為數不多的將才,不要毀在這里。烏桓人依附強者,好利寡義,如今使君只有冀州,既沒有財力滿足他們的貪婪,又沒有足夠的武力震懾他們,指望他們效力無異于緣木求魚、刻舟求劍。回去吧,也許涿郡有你的用武之地。”

  郭圖轉身出帳。牽招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追了出去。“郭君,你打算去哪兒?”

  郭圖沒吭聲,瞇著眼睛,靜靜地看著前方。牽招也向前看去,只見遠處華麗的王帳前站著一群人,有的剛剛趕到,翻身下馬,有的正跳上馬,快馬加鞭,急馳而去。郭圖回頭看了一眼牽招,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出事了。”郭圖隨即又說道:“子經,我去看看,你做好準備,一旦形勢不妙,立刻離開。”

  牽招迅速權衡了一下,點了點頭,轉身讓侍從去準備馬匹、干糧。郭圖帶上侍從,向王帳走去。他走得不算快,眼睛卻沒閑著,一直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發現趕來的是各部小帥,來來往往的卻是斥候,斥候行色匆匆,小帥們神情緊張,如同大難臨頭一般。

  郭圖拉住一個相熟的小帥,問道:“出了什么事?”

  那小帥見是郭圖,愣了一下。“郭先生,你什么時候來的?”

  “剛到。你們這是怎么了,慌慌張張的,出了什么事?”

  小帥四處看看,將郭圖拉到一旁,低聲說道:“鮮卑人殺來了,人數不少,有好幾萬。單于想招集人馬迎戰,可是我們……”小帥一拍手,連聲苦笑,拍著手心。“拿什么打?”

  郭圖也愣了一下。遼西烏桓原本實力不弱,有五千余落,兩三萬騎士,可是去年官渡一戰,蹋頓陣亡,帶到官渡的精銳騎士也損失不少,后來遼西烏桓內部紛爭,又折損了一些人,現在王帳還能集中的騎士最多一萬五六千人,而且有不少是老弱,面對數倍于己的鮮卑人,他們的確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鮮卑人不是正和太史慈交戰么,怎么會……”

  “可不是么。”小帥欲哭無淚。他們已經收到消息,鮮卑人被太史慈打得落花流水,百戰部落的彌加一戰而亡,他們正為少了一個強敵而開心呢,沒想到鮮卑人打不過太史慈,卻來找他們的晦氣。他們可沒有太史慈的實力,能以少勝多,以遼西烏桓這點實力,他們根本不是鮮卑人的對手,滅族之禍就在眼前。小帥看看郭圖,忽然說道:“先生,我們能不能暫時退到塞內,躲一陣子?”

  郭圖無言以對。遼西太守就是太史慈,烏桓人能不能入塞暫避要太史慈同意才行,他沒資格許諾。遼西烏桓與袁紹父子關系最好,太史慈奉孫策之命入幽州,第一個要對付的大概就是遼西烏桓,這時候自然不可能讓他們進入遼西郡避禍。

  見郭圖不說話,小帥好容易擠出來的笑容漸漸淡了。他歪了歪嘴。“看來先生幫不上忙,那我就不陪先生閑聊了,大王還等著我們出主意呢。”說完,拱拱手,快步離開,將郭圖晾在一邊。

  郭圖的臉上火辣辣的,就像挨了一耳光。他預料到了烏桓人會冷落他,卻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想當初蹋頓率部助陣,剛到鄴城時看他都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一絲失禮。如今連一個部落小帥都這么現實,絲毫不給他這個中原名士留哪怕一點面子。

  蠻夷就是蠻夷!
第一千八百一十四章 垂死掙扎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公?”大帳后轉出一個人影,雖然裹著厚厚的皮襖,依然難掩身材窈窕。

    郭圖轉身一看,原來是和親到嫁給遼西烏西的袁氏宗女袁靖身邊的侍女,本名叫什么,他記不清了,只記得袁靖叫她秋梅。秋梅二十出頭,正當青春年華,卻隨著袁靖來到塞外,吃了不少苦頭,臉色看起來有些憔悴,臉蛋上有兩團紅。

    此刻看到郭圖,秋梅兩眼發亮。“是使君的援軍來了嗎?”

    郭圖有些窘迫地搖搖頭。“我剛從遼東來,不知使君的狀況。”

    秋梅臉上的喜悅迅速散去,“哦”了一聲,呆立在原處,茫然失措。過了一會兒,帳篷里匆匆走出一個女子,見秋梅愣在原處,快步走了過來,推了她一下。“夫人叫你呢,發什么呆?”回頭看見郭圖,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原來是郭公,你可來了,夫人正盼著你們呢。鮮卑人快殺來了,使者的援軍什么時候能到?”

    郭圖還沒說話,秋梅拉了她一下。“夏竹,郭公是從遼東來的。”

    “遼……東啊?”夏竹臉上的笑容也沒了,還多了幾分同情。

    郭圖臉上火辣辣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怒意,他揚了揚下巴,傲然道:“夫人在哪里,引我去見她,我有解圍的辦法。”

    秋梅、夏竹聽了,互相看了一眼,重新露出笑容,向郭圖躬身施禮。“郭公請。”

    郭圖跟著秋梅、夏竹來到后帳。單于大帳很寬大,幾個帳篷聯在一起,如同一座院子,休息的地方在西側,有一個凸出來的地方,剛剛即位的樓班和袁靖就住在這里。郭圖進了帳,見樓班和袁靖都在帳中,樓班一臉怒氣,正按著刀,來回走動,不停的低吼著。袁靖一動不動地坐著,神情冷靜而堅決。

    郭圖看在眼里,暗自稱贊。袁家的一點靈氣都生在幾個女子身上了。袁靖當初是嫁給蹋頓的,蹋頓陣亡后,她又依照烏桓人的習俗嫁給樓班,不管是蹋頓還是樓班,對袁靖都不敢放肆,尤其是樓班,非常依戀袁靖,言聽計從。

    見郭圖進帳,袁靖瞥了秋梅、夏竹一眼,隨即又露出不失禮敬的笑容。“郭公來了,真是一個好消息。”

    樓班一個箭步沖了過來,緊緊抓住郭圖的手臂,用力搖動。“郭公,是不是援兵來了?”

    郭圖伸手去推樓班的手,樓班雖然剛剛十七,力氣卻不小,郭圖竟然推不開。袁靖見狀,輕輕咳嗽了一聲。樓班像是挨了一鞭子似的,連忙松開手,尷尬地摸摸頭。

    袁靖淡淡地笑著:“郭公遠來辛苦,單于不必著急。”

    “是,是。”樓班擠出一絲笑容,連聲答應,眼神卻依然熱烈。

    袁靖沖著秋梅、夏竹使了個眼神,二婢會意,出去守門。袁靖請郭圖入座,親自端來碗羊奶,放在郭圖面前。郭圖端起,見奶色淡黃,有些茶味,不禁奇道:“這是什么?”

    “羊奶,里面加了一些茶沫,可以去膩。”

    郭圖很興奮。“你這兒也有茶?”

    “有的,我讓人煮一些。”袁靖說著,又叫來了一個婢女,讓她去準備茶葉和水。婢女去了。郭圖端起熱騰騰的羊奶,呷了一口,連連點頭。加了茶沫之后,這羊奶果然不那么膩了。

    借著喝羊奶的時間,他整理了一下思緒。袁譚與劉備在涿郡對峙,根本無力支援烏桓人,鮮卑人大兵壓境,如果沒有援兵,遼西烏桓面對的將是滅族。唯一的機會是太史慈。太史慈是遼西太守,手握萬余精銳,又剛剛擊敗了彌加,鮮卑人可能就是被他擊敗后才來打劫烏桓的,只要得到太史慈的增援,鮮卑人很可能聞風而退。

    問題在于如此一來,遼西烏桓怕是再也不會聽袁譚的命令了。

    郭圖剛才一時義憤,夸口說自己有辦法。現在喝著羊奶,面對袁靖,冷靜了很多,又覺得不妥。遼西烏桓是大部落,遼西烏桓依附了太史慈,實力不足的遼東屬國烏桓和右北平烏桓自然沒有反抗的余地,再加上已經投降的公孫度,半個幽州就落入太史慈之手了。

    袁譚就更沒翻身機會了。

    見郭圖端著碗遮臉,半天沒說話,樓班更急了,幾次想開口詢問又不敢,急得直用眼睛瞅袁靖。袁靖卻不動如山,一直等到婢女送上茶水,她才淡淡地說道:“郭公,我倒有個想法,不知可行與否,還請郭公指教。”

    “呃,說來聽聽。”郭圖強作鎮靜地放下茶杯。

    “向吳侯求援。吳侯任命的大將太史慈剛剛在白檀山大破百戰部落,又接連擊敗云海部落和野獵部落,士氣正旺,如果請他來增援,再加上我遼西烏桓的精銳,聯手擊敗鮮卑人應該不成問題。至于遼西烏桓將來的歸屬……”袁靖瞥了郭圖一眼,淡淡地說道:“就看誰是中原之主了,烏桓人勢單力薄,決定不了那樣的大事,能保住族人平安便行。”

    郭圖暗自一聲嘆息。他知道這位袁靖有主張,想必早就有了計劃,他說不說都改變不了事實。“夫人所言甚是,事急從權,眼下也只能向太史慈求援了。不過,太史慈畢竟是吳侯的部將,他一直是袁氏的對手,眼下雖有求于他,卻不能俯首稱臣,只能以結盟的方式。”

    “那該怎么做?”袁靖淡淡地說道,眼神中多了幾分譏誚。

    郭圖臉上燒得慌,卻裝作沒看見,轉頭看向樓班。“單于,你可聽說過吳侯的故事?”

    樓班用力地點了點頭。他的確聽了不少吳侯的故事,尤其是蹋頓陣亡之后,對這位吳侯又羨慕又仇恨。他既想像孫策那樣建功立業,美人在抱,又恨他殺了蹋頓,想殺了他報仇。

    “吳侯第一次出戰時,也是你這般年紀。”郭圖不緊不慢地說道:“英雄出少年,你父親丘力居當年是草原上的英雄,你的兄長蹋頓也是一方豪杰,你要繼承他們的事業,繼續做遼西烏桓的單于,就不能總躲在這大帳里,躲在別人的后面。你要站出來,率領部落里的勇士作戰。”

    樓班愣了一下,眼神發亮。他偷偷地瞅了一眼袁靖。“我……可以嗎?”既像是問袁靖,又像是問郭圖。郭圖進帳之前,他就打算親自統兵迎戰鮮卑人,卻被袁靖阻止了。郭圖是袁紹軍中的長者、智士,他說的話,袁靖總該聽吧?

    袁靖不動聲色。“郭公,這一戰該怎么打?遼西烏桓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單于雖然有一些支持者,數量卻有限,與數倍于已的鮮卑人作戰,沒什么勝算可言。”

    “是的,僅憑單于自己的確不夠,可是如果有我們相助,再加上與太史慈聯手,取勝的機會就能大大增加,至少有七成。夫人,天下從來沒有必勝的戰事,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更能展現單于與眾不同。當此生死存亡之際,單于不挺身而出,還能指望誰呢?”

    袁靖思索片刻,點了點頭。“郭公說得有理,你打算如何助他?”

    “請夫人派人召牽招來,他曾領烏桓突騎作戰,與不少人都熟悉,精通騎兵戰法。單于若能以他為將,以圖為謀士,再以太史慈為援兵,擊敗鮮卑人并非不可能。若能一戰擊退鮮卑人,單于威名大振,將來又有誰敢以為他年少無知?”

    郭圖說完,目光炯炯地看著袁靖。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既能保全遼西烏桓,又不至于讓遼西烏桓完全落入太史慈的掌控之中。

    樓班聽了,興奮不已。他現在最渴望的就是做一個真正的單于,如今機會就在面前,他根本無法抵擋這樣的誘惑。既然孫策能在這么大的年紀擊敗強敵,一戰成名,為什么我不可以?他連連向袁靖遞眼色,希望她能聽取郭圖的建議,給他一個機會。

    袁靖也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既然保住部落,又能樓班上位,又沒有背叛袁譚,對她而言簡直是再完美不過。但她還是有些擔心。“若不臣服,太史慈能答應嗎?”

    郭圖雖然沒什么把握,卻還是拍著胸脯,大包大攬。“請單于和夫人放心,吳侯與使君亦敵亦友,將來難保不會有為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太史慈的使命是穩定幽州,遼西烏桓被鮮卑人擊潰絕非他所愿。”

    袁靖聽了,覺得有理,便答應了郭圖的建議,立刻命人去請牽招。牽招正準備離開,接到邀請,喜出望外,迅速趕到單于大帳,與郭圖、樓班一起商議應對方略。樓班以單于的身份任何牽招為招,統領單于庭的五千騎兵,再以郭圖為軍師,并以袁靖的身份寫了一封信,派人送給太史慈,請求太史慈出兵增援,并允許一部分老弱退入塞內,暫避鮮卑人的鋒芒。

    商議已定,樓班在郭圖、牽招的陪同下走出后帳,與各部落的小帥會面,宣布作戰方案。為了安撫人心,樓班采納郭圖的建議,沒有說實話,只說奉袁譚之命,與太史慈暫時結盟,一起對抗鮮卑人。在場的小帥大多認識牽招,知道他的能力,又見郭圖在側,倒也沒有多想,信心大增,各回部落抽調勇士,準備作戰。

    直到這時,牽招才知道太史慈不僅擊敗了百戰部落的彌加,還擊敗了野豬部落的素利、云海部落的槐頭,三戰三捷,戰果輝煌得讓人心生妒忌。
第一千八百一十五章 我也有甲騎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白狼山。

    太史慈立馬山坡之上,看著沿著渝水河谷不斷涌出的鮮卑人,眼神平靜。

    近萬精騎已經列陣完畢,正等著太史慈的命令。除了戰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整個陣地鴉雀無聲,就連戰馬都一動不動的等待著戰斗的開始,只是偶爾搖搖脖子,動動馬蹄。

    烏延喘著粗氣,跟著閻志爬上山坡,來到太史慈的面前。他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太史慈的親衛營,心里有些發毛。在一群漢人騎士中,他看到了不少鮮卑面孔,太史慈的身邊也不例外。

    “見過都督。”烏延停住腳步,拱手施禮,滿臉陪笑。

    太史慈端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烏延,嘴角挑起一抹淺笑。閻志已經匯報了相關情況,他知道這位烏桓大人已經被嚇壞了。

    “原來是汗魯王。”太史慈輕聲笑道。“或者,我該稱你為單于?”

    “不敢,不敢。”烏延面紅耳赤,連連搖手。汗魯王是他們自稱的,單于是袁紹封拜的,在太史慈的面前這兩個稱號都不是什么好詞,弄不好會送命。

    “名不正,言不順,大人迷途知返,難能可貴。”太史慈擺擺手。“你的牧地在右北平塞外,就隨右北平太守作戰吧。若能建功,我自會為你請賞。”

    “多謝都督。”烏延如釋重負,向后退了兩步,再拜,轉身跟著閻志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抹著額頭的油汗,腿有些發軟。太史慈的部下雖然精銳,士氣也的確高漲,可是兵力有限,只有不到萬人,而且還有不少鮮卑人,這仗可怎么打?闕機可有四五萬人,萬一形勢不利,這些鮮卑人臨陣叛變,那可怎么辦?

    “怕了?”閻志倒是很輕松。有三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為基礎,他相信太史慈不是莽撞之人,既然敢來迎戰,必然有取勝的把握。至于太史慈是怎么收服鮮卑人的,那是太史慈的事。鮮卑人沒有什么族群觀念,不同部落之間互相爭斗也是常有的事,他們爭的就是利,太史慈手中有最鋒利的戰刀,背后有富甲天下的吳侯,想來應該不是什么難事。一手錢,一手刀,天下有多少不能征服的蠻夷?

    “沒有,沒有,既然你們兄弟都相信太史都督,我自然也相信他。”烏延強笑著,卻掩飾不住額頭的冷汗。他越想越后悔,早知太史慈就這點兵力,他絕不會親自趕來增援,派個小帥來應付一下就夠了。

    閻志存心看烏延的笑話,也不解釋。他知道太史慈對烏延印象不好,具體是什么原因,他卻不太清楚。烏延做的蠢事太多了,誰知道哪一件犯了太史慈的忌。

    他們一起來到公孫續的陣地。公孫續坐在馬背上,瞟了一眼烏延,連搭理他的心情都沒有,只是指了指身后,示意烏延帶著人馬在他后面列陣。公孫瓚在世的時候他就見過烏延,知道這位汗魯王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如果沒有強悍的武力鎮服他,別說看他這諂媚的笑臉,就想跪下來求他,他也未必給你好臉色。

    公孫續倒是和閻志聊了幾句。雖說以前有分屬不同陣營,也有些過節,但現在在太史慈麾下效命,幾次作戰,閻柔都立了功,深得太史慈信任。閻志安撫三郡烏桓,穩住了這些烏桓人,也是有功之人。

    他們說話的時候,山坡下的鮮卑人不斷聚集,在坡下立陣,人越來越多。雖然隔著遠,看不太清楚,但是從陣勢來看,這些應該都是鮮卑人中的精銳,飛馬部落的騎士。

    公孫續揮了揮手。“你回陣吧,看著烏延那畜生,別讓他生事。”

    “擔心他在背后捅你一刀?”閻志開玩笑道。

    公孫續冷笑一聲:“我倒希望他有這個膽量。”

    閻志哈哈一笑,與公孫續拱手作別。幾年沒見,公孫續變了很多,再也不是那個靠著公孫瓚抖威風的紈绔了,言行舉止自有威嚴。他回到烏延的陣地,烏延眨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公孫續。“閻兄,公孫太守……說些什么?”

    “沒什么,讓你安心等著,到時候跟著沖殺就行了。”閻志從侍從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又嘆了一口氣。“這次虧大了,這么重要的戰事,只能站在一旁看,不能跟著太史都督沖陣,見識一下甲騎的威力,可惜,可惜。”

    “甲騎?”烏延愣了一下,伸長脖子,四處張望。“太史都督麾下有甲騎?”

    “不要急,你馬上就能看到了。”

    說話間,中軍方向響起了戰鼓聲,戰旗搖動,近萬將士齊聲呼喝,如平地驚雷,氣勢驚人。

    “破!破!破!”

    在呼喝聲中,一道沉悶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整齊,戰馬感受到腳下地面的震動,揚首踏足,斗志昂揚,烏延不得不緊緊勒住韁繩,控制著坐騎。他緊緊的盯著中軍方向,只看到中軍戰旗搖了幾下,很快消失在山坡下。緊接著,轟隆隆的馬蹄聲漸行漸遠,沿著山坡沖了下去。雖然沒有看到甲騎的影子,但烏延還是震驚不已。那些沉重的馬蹄聲必然是甲騎無疑,從聲音的范圍來看,太史慈不僅有甲騎,而且數量不少。

    怪不得他能大破鮮卑人,原來有這樣的利器啊。

    烏延心里癢癢的,恨不得擠到前面看看甲騎沖陣的神勇,但公孫續占據了山坡,還沒有起動,烏延無法擠到前面去,只能豎起耳朵傾聽,試圖想象甲騎突陣的情景。他剛才一路走來,已經見識了太史慈部下甲胄的精良,甲騎是騎兵中的重兵器,想來應該比他看到的那些騎士的甲胄還要精致,絕非鮮卑人那些破爛可比。

    鮮卑人也有甲騎,不知道這次闕機有沒有帶出來,會不會派上陣。

    ——

    闕機仰著頭,看著山坡中奔騰而下的鐵騎,又驚又喜。

    驚的是太史慈不僅有甲騎,而且數量不少,足足有四五百,比他的甲騎還要多,這次算是遇到了對手。喜的是他的兵力遠勝太史慈,這些甲騎再勇猛,最后都會成為他的戰利品。有了這些中原人制造的精良馬鎧,他以后在草原上就更沒有對手了。

    也許這就是東部鮮卑稱霸草原的開始。沒有了彌加、素利掣肘,沒有了槐頭那個自不量力,以大王自居的蠢貨,東部鮮卑終于可以團結在一起,共進退了。

    雖然他是東部鮮卑實力最強的部落大人,擁有近三萬騎士,擁有東部鮮卑僅有的三百甲騎,但他畢竟還沒有強到能碾壓所有人。這次出征,太史慈先后擊敗彌加、素利、槐頭,等于幫他除掉了三個對手,他成了東部鮮卑碩果僅存的部落大人,又收攏了彌加等人被擊潰的殘部,猛增萬余騎,即使是和中部、西部的幾位大人相比,也有一戰之力。

    唯一的遺憾是太史慈來得太快,居然搶在他前面占據了有利地形,順著山坡加速,到山坡下時正好達到理想的速度,而自己的甲騎卻沒有足夠的加速空間,只能等太史慈的甲騎沖進河谷之后,從側面發起攻擊。河谷的空間有限,擺布不下四五萬人,而且他部下也沒那么多精銳騎士,所以只能安排實力最強的兩萬多人迎戰,其中就包括他當作眼珠子一樣愛護的三百甲騎。

    不過今天他不用隱藏實力,只有甲騎才能對付甲騎,只要能擊敗太史慈,所有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闕機舉起手,下令甲騎出擊。

    號角聲一聲接著一聲,像波浪一般傳播開去。三百鮮卑甲騎開始沖鋒。他們并沒有正面迎戰漢軍甲騎,而是從側面攻擊,拉長的攻擊線不僅讓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加速,也讓他們可以攻擊漢軍甲騎的側后方。在兵力略有不足的情況下,這是對他們最有利的戰法。

    騎兵對決,速度是關鍵。速度不足,沒有足夠的沖擊力,速度快了,又很難轉向。馬鎧沉重,甲騎比普通的騎士更難改變方向,一旦達到預定的速度,再轉向非常困難,就算前面是懸崖也無法停住。

    鮮卑騎士的馬鎧也許沒有漢軍騎士的馬鎧精良,但鮮卑騎士的騎術卻有明顯的優勢,把握戰機的能力毋庸置疑。看到漢軍加速完畢的那一刻,闕機的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他要讓這些漢軍甲騎有來無回。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闕機嘴角的笑容凝固了。當鮮卑甲騎沖出大陣,達到沖鋒的速度,眼看著就要與漢軍甲騎接觸的那一刻,漢軍甲騎再次加速,沖向他的中軍,同時甩開了沖到身后的鮮卑甲騎。

    馬蹄起落,蹄聲隆隆,人馬俱甲的漢軍甲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無數道陰冷的目光穿過面甲上的孔洞,落在闕機的臉上,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這怎么可能?漢軍騎的是什么戰馬,怎么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加速?這哪里是甲騎會有的速度,就算是穿著皮甲的鮮卑輕騎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以這種速度沖鋒,更何況騎士和戰馬都穿著沉重的甲胄。

    難道漢軍的甲胄真的像傳說的一樣不僅堅固,而且輕硬,即使甲騎也能像普通騎兵一樣自由加速?

    闕機的腦子一片空白。
第一千八百一十六章 不1樣的對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就目前而言,孫策在技術上擁有一定的優勢,但優勢并沒有大到碾壓對手的程度。在保證同等防護效果的情況下,南陽鐵官打造的馬鎧比普通的馬鎧輕兩成左右。不管黃承彥使用什么辦法,都無法再降。

    但是這兩成重量差距在太史慈的手中成了致命一擊,在鮮卑人以為漢軍甲騎無法再提速的情況再次提速,不僅成功的避過了鮮卑甲騎的側擊,還打了闕機一個措手不及。

    鮮卑甲騎沖鋒陣勢已成,無法及時轉向,眼睜睜地看著漢軍甲騎再次提速,從他們眼前不到十余步的地方掠過,他們卻無計可施。哪怕對手再慢一點,他們至少也能切下一角,撞倒十余人,現在卻只有看著對手從面前溜走,然后一頭撞入漢軍甲騎卷起的煙塵中。

    而闕機正面臨征戰以來最危險的境遇,五百甲騎帶著蓬勃的殺意,正向他狂奔而來。他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如果不想被甲騎撞下馬去,活活踩死,他只有硬著頭皮迎上去。

    闕機征戰多年,幾乎沒有多余的思考,拔出戰馬,疾聲大呼。

    “殺——”

    親衛騎看到甲騎正面沖來,也知道形勢危險,沒有時間多想,立刻踢馬加速。尤其是闕機兩側的親衛騎,早在闕機下命令之前就沖了出去,迅速在闕機面前合攏,用身體形成一道肉盾,避免闕機被甲騎正面沖撞。他們反應很快,也非常勇猛,明知必死卻沒有人后退,甚至沒有一絲遲疑。

    “轟!”甲騎殺到,與闕機的親衛騎沖撞在一起。

    “噗!”長矛入體,洞穿了一個又一個騎士的身體。

    “嚓嚓!”鮮卑騎士手中的長矛刺出,卻大多未能奏效,不是刺空了就是被漢軍騎士身上的弧形甲片滑開了,除了正面刺中,根本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戰刀的效果更不盡人意,雖然砍出一道道凹痕,擦出一溜溜火星,卻無法給騎士帶來真正的傷害。

    漢軍騎士無視他們的攻擊,端平了長矛,遇人便刺,不管對方穿的是皮甲還是鐵甲,只要刺中就是貫通傷,即使不致命也會讓對方失去戰斗力。

    這些鮮卑騎士雖然是闕機麾下的精銳,遇到這些人馬俱甲的甲騎卻吃了大虧,一個接一個騎士被挑落馬下,甲騎保持著速度,迅速向闕機逼近。

    “密集防守!密集防守!”闕機氣急敗壞,連聲怒吼。他有使用甲騎的經驗,知道甲騎最怕對方密集防守,一旦擠在一起,失去速度,甲騎連輕騎兵都不如,只能任人宰割。

    在闕機惶急的呼喊聲中,更多的親衛騎策馬前沖,在闕機面前組成一道密密麻麻的人墻,戰馬頭尾頭尾相聯,幾乎無法動彈,騎士手中的武器也施展不開,眼前全是同伴的身影,稍一動彈就有可能造成誤傷。

    闕機的這個戰術非常及時,見前進的道路已經被堵死,漢軍甲騎自然的調整方向,從闕機的兩側掠過,一枝枝長矛起落,將闕機身邊的親衛接二連三的挑落馬下。闕機的親衛擠在一起,施展不開,損失慘重。等最后一位甲騎從他們面前消失,闕機身邊的防守陣型被削薄了整整一層,傷亡超過兩百人,最外層的戰馬上幾乎看不到活著的騎士。

    闕機撫著胸口,長出一口氣,一陣冷汗透體而出,渾身冰涼。征戰多年,他有過用甲騎沖擊敵人的時候,也有過被對方甲騎沖擊的時候,無數次面臨生死,卻從來沒有這一次來得驚險。如果他稍微猶豫一下,慢了那么一瞬,或者他的親衛騎膽怯一點,沒有及時封堵,他現在可能就已經被甲騎踏為肉泥。

    “大人,大人。”親衛們驚恐的叫了起來,打斷了闕機的慶幸。

    闕機沿著身邊親衛的手指向前看去,只見一隊騎士正從山坡上沖下來,沖在最前面的騎士幾乎擦著鮮卑甲騎的隊尾殺到,正向他的中軍奔來,太史慈的戰旗正在其中,而太史慈本人策馬沖在前,離自己不到兩百步。他有些恍惚,想不通這些騎士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剎那之間,他就明白了,這些騎士早就發起了沖鋒,只是被甲騎的隊形擋住,看不真切,而他又被漢軍甲騎的沖鋒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沒有注意到太史慈已經發起了第二擊。

    這是一個難纏的對手,絕不放過哪怕一點點的機會。

    闕機忽然有些理解彌加、素利了,遇到這樣的對手,即使有優勢兵力也可能被絕殺。

    闕機打起精神,下令密集防守的親衛騎加速,迎戰太史慈。輕騎兵與重騎兵不同,他們不僅有長矛、戰刀這樣的近戰武器,更有弓弩等遠程武器,擠在一起就是最佳的箭靶子。

    闕機的親衛騎再次展現出了精銳的戰斗力,在極短的距離內加速,而且相互之間配合默契,前面剛剛出現一點空間,后面的騎士就開始踢馬前沖,馬頭銜馬尾,在加速的同時進行隊形變換,在短短的幾十步距離內就達到了沖刺的速度,密集陣型也基本散開,初步完成了變陣,踢馬向太史慈沖了過去。

    太史慈遠遠地看見,暗自贊了一聲。這是他進入幽州以來見過的最精妙的騎士變陣,不愧是草原上最好的騎兵,孫策麾下的騎士只有白毦士可以做到,其他騎士都無法完成這樣的戰術。

    雖然欣賞,太史慈卻還是毫不猶豫的拉開了手中的三石硬弓,連發三箭。

    三枝羽箭離弦而去,一枝接著一枝。

    “噗噗噗!”三枝箭連續射中命中目標,闕機面前的三名親衛中箭倒地,在太史慈和闕機之間出現了一道窄縫,兩人隔著百余步四目相對。

    闕機倒吸一口冷氣,他看到太史慈再一次松開弓弦,來不及多想,立刻伏下了身子,趴在馬脖子上。

    “當!”一聲脆響,闕機眼前一陣發黑,兩耳轟鳴,就像被一柄鐵錘擊中了一般,脖子險些折斷,隨即有熱流沿著臉頰流下。他伸手一摸,摸了一手鮮卑,又摸了摸頭盔,頭盔上多了一枝箭,箭頭已經有大半射入頭盔之中,長長的箭羽晃動著,讓他幾乎抬不起頭。

    闕機再次嚇出一身冷汗,頭皮發麻。

    好強的弓,好精準的箭術!如果他不是及時低頭,太史慈百步外的這一箭就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對手?漢軍中怎么會有這樣的神箭手,難道他不是太史慈,而是呂布?

    闕機正在猜疑,太史慈已經和闕機的親衛騎接觸。他收起了弓,挺起一丈五尺長的精鋼長矛,矛頭飛舞,連磕帶挑,一口氣殺起三名鮮卑騎士,從闕機面前掠過,與闕機之間只隔著三名騎士。

    太史慈笑了一聲,矛交左手,從背后掣出一柄手戟,向闕機用力擲出。

    手戟在空中打著滾,呼嘯而來,正中闕機右胸,戟桿余勁不衰,抽在闕機臉上。闕機痛得大叫一聲,險些摔落下馬。他緊緊的抱著馬脖子,隨著親衛們向前沖去。

    太史慈拔出戰刀,左手長矛,右手戰刀,遠者矛刺,近者刀劈,馬前無一合之將,片刻間連殺數人,向甲騎追去。

    一個照面,闕機兩次受傷,頭上鮮血直流,胸口痛不可當,半邊臉都腫了起來,腦子更是一片混亂。他不知道怎么會這樣,戰斗剛剛開始,他就吃了太史慈的虧,險些連命都送了。

    接下來還怎么打?他有兵力優勢,可以慢慢和太史慈纏斗,甲騎再狠,總有疲憊的時候,太史慈的騎兵再精銳,也總會有傷亡,只要他能咬牙堅持,調集人馬四面包圍,總能扭轉局面。可是他受傷了,而且不是微不足道的小傷,一在頭部,一在胸口,流血不止,還能不能堅持到戰局扭轉的時候,他實在沒什么把握。

    可是現在撤退,這一戰就敗了,一旦被太史慈追著打,損失必然驚人。尤其是那些剛剛收攏來的殘部,比如槐頭的部下,很可能一哄而散,甚至可能反戈一擊,飛馬部落說不定會淪為二流部落,再也沒有機會稱霸草原。

    怎么辦?闕機心急如焚,卻拿不定主意。頭疼得厲害,胸口也疼得厲害,連吸氣都變得艱難起來,更無法安靜的思考。他想抬起頭看一看,卻覺得頭盔無比沉重,頭骨更是鉆心的痛。他解下頜下的系帶,摘下頭盔,這才發現鐵制頭盔已經被箭射擊,缺口卷起,像刀片一樣刮人。

    鮮血沿著眉毛往下流,闕機用袖子抹去,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

    太史慈的戰旗正在急速向前,身后留下一路鮮血。闕機瞇著眼睛,仔細辨認著太史慈的路線,他看出太史慈正在轉向,而在他之前的甲騎已經完成了轉向,正向殺向河谷口。

    太史慈想干什么,難道他想全殲我這兩萬多騎?闕機震驚不已。對于草原上的人來說,戰斗從來不以殺傷為目的,最大的殺傷不是兩軍交戰時造成的,而是在追擊過程中不斷累積的,在一個戰場上殺死兩萬人,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即使是再自信的人也不會做出這么瘋狂的決定。

    可是他卻有一種感覺,太史慈不是草原上的人,他說不定真是這么想的,而且正在這么干。彌加、素利,還有槐頭,他們都是被太史慈一戰重創的,根本沒有追擊這回事。

    闕機渾身冰涼,他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一個致命的錯誤。

    太史慈與他以前遇過的對手不一樣。
首頁379380381382383384385386387388389390 下一頁 末頁
掃碼
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①如果您發现本小說策行三國最新章節,而找書苑没有更新,請聯系我們更新,您的熱心是對網站最大的支持。
②書友如發现策行三國内容有與法律抵觸之處,請向本站舉報,我們將馬上處理。
③本小說策行三國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與找書苑的立場無關。
④如果您對策行三國作品内容、版權等方麵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發郵件給管理員,我們將第一時間作出相應處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