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找書苑 > 军事历史小說 > 策行三國最新章節 >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選择背景颜色: 選择字體: 選择字體大小:
請假條,同學聚會,喝多了,凌晨無更,莫等!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如題!

第一千八百一十七章 大獲全勝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騎兵與步卒最大的不同就是形勢變化太快,容不得主將安坐中軍,從容指揮,為了能及時掌握情況,發出命令,將領必須親臨陣前,甚至親自披堅執銳,沖鋒陷陣。一個武藝高、指揮能力強的騎兵將領就是整個隊伍的靈魂,有時候甚至能以一己之力決定勝負。

  鮮卑人與漢人最大的不同就是鮮卑人沒有正面對決的習慣,他們更多的保留了游牧民族的習慣,利則戰,不利則走,利用騎兵的速度與對手纏斗,直到把對手拖死。除非擁有明顯的優勢,可以碾壓對手,又或者有不得已的理由非拼命不可,他們不會豁出命來硬碰硬。

  太史慈有過在遼東游歷的經驗,又有閻行整理的騎兵戰術概說,對此一清二楚,所以一出手就拿出了戰斗力最強的甲騎,強行突破闕機的陣地,隨即又親自上陣,率部沖殺,迅雷不及掩耳的重創了闕機本人,擊垮了闕機的親衛營,搶占了優勢。

  親衛營是裝備最好,戰斗力最強的精銳,往往是整個大軍的信心所在。親衛營的陣地被迅速突破,對其他各部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而這些鮮卑騎士的裝備和戰斗力都不能和親衛營相提并論,在甲騎和太史慈率領的親衛營面前更是沒有還手之力,被殺得人仰馬翻。

  太史慈在飛馬部落的陣地上往來奔馳,如入無人之境,殺入西北角的河谷。這里是飛馬部落的騎士進入戰場的通道,大部分人都以為前面有兩萬精騎,敵人不可能出現在這里,都很放松。等聽到喊殺聲、馬蹄聲越來越近,看到漢軍騎士出現,尤其是數百人馬俱甲的甲騎轟隆隆的殺了過來,頓時大亂。

  甲騎呼嘯殺入,戰馬如風,長矛如林,將鮮卑人的陣地沖得千瘡百孔,一片狼藉。鮮卑人慌亂之際掉頭就跑,也有一些勇士拉弓射箭,或者舉起長矛、戰刀迎戰,卻無法阻擋甲騎的腳步,就像一朵浪花,一閃就消失了。

  甲騎剛剛過去,太史慈等人隨后殺到。飛馬部落的騎士被甲騎殺得魂飛魄散,七零八落,哪里還有迎戰的勇氣和實力,再一次遭到蹂躪,傷亡慘重。

  谷中頓時大亂,正在入陣的鮮卑騎士被攔住,后面的騎士還不清楚狀況,不斷向前,很快就在谷口聚成一團,你推我攘,叫罵聲混在一起,甚至掩蓋了戰場上的號角聲、戰鼓聲和馬蹄聲。等后面的人聽到戰馬奔馳的聲音,知道前面正在大戰,而且己方形勢不妙的時候,他們都懵了。有的人想擠到前面看看,更多的人則想掉頭撤退,互相擠在一起,亂成一團。

  聽到谷口方面請求命令的號角聲,闕機心急如焚,卻無暇顧及。

  太史慈剛剛過去,陽猛率領的漁陽突騎又從山坡上沖了下來,時機把握得非常好,正是他沖到山坡下,不得不轉向的時候。他面臨著一個困境,要么往山坡上沖,要么轉身尾隨甲騎。往山坡上沖,不可避免地要減速,面對從山坡上沖下來的漁陽突騎,他必敗無疑。轉身尾隨甲騎,他就不得不將自己的側面暴露給對手,同樣是一個噩夢。

  闕機恨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只能兩害相權取其輕,選擇轉向,加速逃離。

  陽猛率部沖下山坡,借著坡度加速,轟然殺入闕機的陣中,再一次重創闕機的親衛營。陽猛挺矛刺倒一名鮮卑騎士,策馬向前沖擊,奔向剛剛轉過彎的鮮卑甲騎,心中充滿了狂喜。跟著太史慈作戰實在是太輕松了,敵人的每一寸都在太史慈的計劃之中,簡直就像是約好的一般。即使他率領的這些漁陽突騎遠遠算不上精銳,在太史慈的調度下,依然能輕松的擊敗對手,獲取勝利。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和闕機最精銳的親衛騎作戰,而且以這么舒服的姿勢切入,干凈利落的擊敗他們。

  鮮卑甲騎撲擊漢軍甲騎落空,不得不在坡前轉向,繞了一個大圈轉回來,馬力已經有些不足,騎士們放慢了速度,讓戰馬有個喘息的機會。當他們發現漁陽突騎從闕機的陣中突出,狂奔而來的時候,他們都傻了。倉促之間已經來不及轉向迎戰,也無法加速,只能勉強維持著陣形,放平了長矛迎戰。

  沒有速度,甲騎的威力大減,陽猛率領漁陽突騎從甲騎身邊掠過,將外圍的一些騎士殺死,又呼嘯而過,殺入飛馬部落的陣中。面對那些剛剛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加速的鮮卑騎士,他們不論是軍械還是士氣都有明顯的優勢,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洞穿了對方的陣勢,然后撥馬向西,正好接上太史慈的隊形。

  幾乎就在同時,公孫續也沖下了山坡,向闕機發起了第三波攻擊。

  十余名白馬義從彎弓躍馬,護著公孫續和白馬戰旗,大呼入陣,箭矢如蝗,射向闕機和他的飛馬大旗。闕機被射得抬不起頭,也無法調整陣形迎戰,只得加速逃離,想拉開空間,重整陣型。可是公孫續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緊追不舍,追得闕機連停下來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公孫續剛剛過去,甲騎便追了過來。那些被沖散后又重新聚攏,準備追殺公孫續的鮮卑騎士一看甲騎殺到,頓時作鳥獸散。輕騎兵無能正面迎戰甲騎,這是每一個鮮卑騎兵都清楚的道理,面對這些比鮮卑騎士還要兇狠的漢軍甲騎,他們根本沒有勝算,只能逃得遠遠的。

  至此,七八千漢軍精騎在鮮卑人的陣中形成了一個環,將兩萬鮮卑人分成兩個部落,來回沖殺。闕機被公孫續緊緊咬住,已經無暇分心指揮。鮮卑人雖然兵力更多,卻無法發起像樣的攻擊,號角聲此起彼伏,卻得不到一個像樣的命令,只能各自為戰。

  烏延來到公孫續的陣地,居高臨下,總算看清了整個大陣,驚得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

  寬達數里的戰場上,明明是鮮卑人更多,烏泱泱的一片,但最顯眼的卻是往來沖突的漢軍,尤其是甲騎。這些人馬俱甲的甲騎就像一柄寒光閃閃的戰刀,無情的收割著鮮卑人的生命,所到之處,當者披靡,鮮卑人連迎戰的勇氣都沒有。太史慈、陽猛、公孫續三部銜尾而追,對失去了陣形的鮮卑人痛下殺手,擴大戰果,留下一路的鮮血和尸體。

  烏延也是久經戰陣的勇士,看到這一幕,他非常清楚,闕機已經沒有翻盤的機會了,沒有機會列陣,無法形成有效的沖鋒陣型,就算是兵力再多也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潰敗是遲早的事。

  “閻兄,我們……該怎么辦?”烏延試探著問道。

  “別急,再等等。”閻志心花怒放,根本沒什么心情關注烏延。勝負已定,烏延和他帶來的一千騎士上陣與否已經不重要了,他寧愿烏延再等等,至少要等到閻柔上陣再說。

  閻柔在坡上立陣,俯視著整個戰場,自然不是在看風光,而是在等待一擊致命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怎么能讓給烏延。

  不出所料,當閻柔確認鮮卑人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不可能出現意外,而闕機又被公孫續追得如同喪家之犬,再一次經過面前的時候,閻柔舉起了長矛,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戰鼓聲響起,早就按捺不住的漢胡騎士舉起武器,齊聲呼喝,跟著閻柔沖下了山坡。

  看著山坡上飛奔而來的騎士,闕機一聲慘笑,這柄懸在頭頂的刀終究落下了。他竭力嘶吼,下令親衛營向東突圍,那里通向柳城,是遼西烏桓的地盤。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只希望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號角聲再響,早已沒有斗志的鮮卑騎士紛紛策馬向東,沿著河谷而行。

  閻柔卻不給闕機逃命的機會,他猛踢戰馬,全速狂奔,很快就追上了闕機,長矛舞動,連挑數名闕機的親衛,大笑一聲,一矛刺中闕機的后腰,雙臂用力,將闕機從馬背上挑起,又遠遠的扔了出去。

  闕機摔落馬下,隨即被紛亂的馬蹄踩中,幾聲慘叫后就沒有了聲息。

  兩名騎士趕上,殺死掌旗兵,砍倒了闕機的飛馬戰旗。

  戰鼓聲再響,將勝利的消息傳向四方。漢軍將士歡聲雷動,士氣大振,齊聲大呼“降者不死”。

  鮮卑人徹底崩潰,再也沒人愿意戰斗,有的策馬逃跑,有的干脆投降。

  聽到勝利的戰鼓聲,遍尋不著闕機的戰旗,公孫續知道閻志已經得手,懊惱不已,狠狠的唾了一口唾沫,眼神不善。“這閻伯溫,還真是會撿便宜,老子追了這么久,斬將的功勞卻給了他。”

  “少君侯,你別急啊,太史都督不是說了么,只要打贏了,都有功勞。”

  提起太史慈,公孫續心情好了很多。跟著太史慈作戰不用擔心功勞的問題,他心里都有數。閻柔就算有斬將之功,也無法和他相提并論。公孫氏已經和孫策綁在了一起。

  只有烏延那蠢貨,這么好的機會都不知道抓住,帶著人在坡上看戲。公孫續回頭看了山坡上的烏延一眼,冷笑連連,眼神輕蔑。
第一千八百一十八章 虛驚1場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牽招率領烏桓騎兵,沿著渝水河谷向前,一邊走一邊警惕地注視著前方。

  渝水流經白狼山,是白狼山與柳城之間最重要的通道,鮮卑人隨時可能出現。一旦遭遇,很可能就是一場惡戰。樓班年少,牽招是主將,不敢有絲毫大意,嚴格控制著行軍速度,隨時準備應戰,并派出大量斥候向前偵察,打探消息。

  即使如此,牽招還是有些緊張。這次要面對的不僅是兵力數倍于己的鮮卑人,還有太史慈。雖說太史慈答應了烏桓人的請求,暫時是盟友,但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知道太史慈會不會突然變卦?

  如果太史慈翻臉了,我該怎么辦?牽招心里盤算著,想著涿郡的形勢,心里隱隱不安。天下形勢已然漸漸明朗,孫策獨霸山東,能不能奪取天下且不論,袁譚要想逆轉卻是千難萬難。冀州最后會落入誰手,對他來說是一個不能不關心的問題。

  “將軍,前面有斥候回來了。”一個親衛忽然叫了一聲,抬起馬鞭,指向遠處。

  牽招一驚,回過神來,向前看去。只見一名騎兵飛馳而來,手中搖動的紅旗表示發現敵情。牽招心里咯噔一下,凝神傾聽,沒有聽到前面有馬蹄聲,這才松了一口氣。他舉起手,下令停止前進,調整陣型,準備應戰。號角聲響起,騎士們紛紛列陣,呼喝聲、馬蹄聲響成一片。

  騎士來到跟前,勒令戰馬,大聲匯報消息,證明了牽招了猜想。前面有斥候發現了鮮卑人,但數量不多,可能是鮮卑人的斥候。

  牽招暗自皺眉。鮮卑人出現在這里絕不是一個好消息。太史慈在哪兒,是被鮮卑人擊敗了,還是沒趕到?鮮卑人據說有四五萬騎,僅憑烏桓人無法取勝,只有和太史慈聯手才有可能。如果太史慈不能及時趕到,這一戰兇多吉少。

  牽招不敢大意,立刻讓人去通知郭圖。郭圖和樓班一起在中軍,收到牽招轉達的消息后,也清楚其中的利害,立刻讓樓班下令停止前進,準備應變。他親自趕到前軍和牽招商議。兩人很快達成一致,如果太史慈不能趕到,他們就撤回柳城,暫避鮮卑人鋒芒。必要時甚至可以放棄柳城,退到塞內。

  就在牽招和郭圖擔心的時候,后續的消息送到,鮮卑人越來越多,但他們不是斥候,而是潰兵。太史慈在白狼山迎戰闕機,鮮卑人大敗,闕機生死不明,鮮卑人只能沿著渝水河谷向東潰逃,這才出現在這里。

  牽招和郭圖面面相覷,心里很不是滋味。

  太史慈已經擊敗了闕機?這怎么可能。太史慈不過萬人,闕機卻有四五萬人,就算太史慈善戰也不至于這么輕松吧,居然打得鮮卑人無法原路返回,只得冒險沿著河谷向柳城方向逃?

  郭圖畢竟經驗豐富,這樣的事見多了,見怪不怪。“子經,太史慈驍勇,麾下又皆是精銳,擊敗闕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具體經過以后再打聽,眼下你要穩住,別被鮮卑人的潰兵沖陣了陣勢。”

  牽招深以為然。這些鮮卑人被太史慈打敗了,卻不代表他們就沒有危險。困獸猶斗,為了活命,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況且騎兵對決,勝負雖分,傷亡卻未必很大,闕機有四五萬人,潰兵至少以萬數,還是有一定危險的。沒趕上太史慈與闕機的戰斗也就罷了,再被潰兵打敗可就丟臉了。

  牽招下令騎兵列陣,阻擊、收降鮮卑潰兵。見烏桓人攔路,鮮卑潰兵想奪路而逃,卻被牽招指揮烏桓騎兵迎頭痛擊。得知鮮卑人已經被太史慈擊潰,眼前這些只是喪家之犬,烏桓人士氣高漲,在牽招的指揮下猛擊鮮卑人,鮮卑人固然被打得狼狽不堪,就連樓班都驚呆了,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部下這么善戰。

  激戰一日,鮮卑人見突圍無望,有的投降了,有的選擇從小路逃跑。牽招清點了一下,殺死鮮卑人兩千余人,俘虜一千多,繳獲戰馬兩千余匹,收獲頗豐,卻沒有看到牛羊、糧草等輜重。他審問了俘虜,這才知道這些鮮卑潰兵都是飛馬部落的精銳,在闕機的率領下與太史慈對陣的,牛羊、輜重都在后面,沒能進入戰場,應該是被太史慈劫了。

  經由俘虜之口,牽招對白狼山之戰有了初步的了解,相信太史慈的勝利絕非僥幸所致,而是精心謀劃的結果。從戰場選擇到出擊順利,他將每一個優勢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一點機會也沒留給闕機。僅此一項,就足以證明太史慈不僅有強悍的個人能力和精良裝備,更是一個優秀的騎將。

  戰斗剛剛結束,閻志就出現在牽招面前,他是來傳達太史慈命令的,太史慈要求樓班和蘇仆延趕到白狼山述職,同時邀牽招去白狼山,洽談進一步合作的相關事宜。

  牽招很尷尬。當初決定和太史慈結盟是迫于無奈,本想著鮮卑人實力雄厚,太史慈就算有優勢也有限,到時候還可以再談談條件,至少可以讓太史慈無法直接控制三郡烏桓,沒想到太史慈一戰擊潰闕機,大獲全勝,順勢要求樓班和蘇仆延去述職,儼然以幽州之主自居。

  牽招不愿去,郭圖卻勸他去。不管他們答應與否,太史慈已經在幽州站穩了腳跟,四戰四捷,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將東部鮮卑打殘了,這樣的武力絕非樓班和蘇仆延所能抵擋的,他們不答應,樓班、蘇仆延也會去,反倒讓太史慈有機可乘。倒不如去白狼山與會,看看形勢,至少能親眼見一見太史慈。

  牽招覺得有理,和樓班商量了一下。不出郭圖所料,聽說太史慈大破闕機,樓班根本沒有和太史慈對陣的勇氣,反倒對太史慈欽佩不已,渴望著親眼見見這位傳奇英雄。牽招只好順水推舟,與樓班、蘇仆延一起趕往白狼山。

  ——

  閻志卻沒和他們一起走。他趕到柳城,面見袁靖。

  烏延的夫人叫袁柯,是袁靖的從妹,兩人原本關系就不錯,一起和親到草原后,同病相憐,親密更甚從前。袁柯托閻志帶來一封信,向袁靖詳述了最近發生的事,提醒袁靖,袁譚力弱,已經無法控制烏桓人。烏桓人欺善怕惡,絕不敢與孫策對抗,俯首稱臣是遲早的事。好在袁衡是孫策的夫人,袁權又深得孫策寵愛,對她們來說,孫策也不是敵人,反倒比袁譚更可靠。趁著這個機會,促成三郡烏桓依附孫策,她們以后就不會再有什么危險了。

  看完袁柯的信,袁靖嘆惜不已。她雖然沒有遇到袁柯那樣的遭遇,但她能想象得到袁柯那一刻的絕望,能理解她此刻的憤慨。可是事關重大,她沒有輕易表態。

  “閻君,你見過吳侯嗎?”

  閻志搖搖頭。“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由太史都督可以想見吳侯風采,必是當世人杰無疑。”

  袁靖打量著閻志。她了解閻氏兄弟的情況,知道他們對孫策沒什么抵抗力。在籠絡寒門武夫這一點上,袁譚和孫策相比差得太遠,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閻氏兄弟這次立下大功,自然是死心塌地的為孫策效力了。他們未必能像太史慈一樣坐鎮一方,但躋身仕途、建功立業卻沒什么問題。

  “閻君,尊兄是護烏桓校尉,如今又立了大功,烏桓諸部以后還要仰仗他多多照拂。”

  閻志笑了,躬身道:“夫人,你有沒有想過,樓班將來有可能像金日磾一樣列于朝廷之上,成為中原名族?”

  袁靖眼神微閃。“還請閻君指教。”

  閻志再拜,將太史慈的化胡說詳細地解釋了一遍。太史慈奉命坐鎮幽州,絕不僅僅是為了征服,更要化胡為華,將烏桓人變成與漢人一樣知禮守法的百姓,從根本上解決邊患,烏桓人也好,漢人也罷,都能安居樂業,不分彼此。

  袁靖靜靜地聽著,臉色很平靜,眼神中卻多了幾分驚訝。她是袁氏之女,從小到大都受人尊敬,如今卻和胡人生活在一起,穿著粗劣的胡服,還被迫按照烏桓人的習俗先嫁蹋頓,再嫁樓班,要說心里不后悔,那是騙人的,只不過她知道高門女子的婚姻從來不能自主,打落了牙也只能往肚里咽。如今有機會重為華夏衣冠,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她心里很清楚,遼西烏桓是三郡烏桓中實力最強的,只要遼西烏桓低了頭,三郡烏桓就和袁譚沒什么關系了,袁紹當初的設想也就宣告全盤失敗。孫策也許寵愛袁權、袁衡姊妹,但他鼎立新朝后,袁氏最多只是外戚,而外戚從來都不會長久。從長遠來看,自然不如袁譚問鼎天下對袁氏有利。

  但袁譚能夠成功嗎?

  袁靖遲疑不決。她聽過孫策的很多事,但她沒見過孫策,也不覺得他一定就能取得最后的勝利。歷史上先勝后敗的例子不在少數。太史慈連戰連勝,只是戰場上的勝利。能不能將這個勝利維持住,化胡能不能成功,還取決于戰場以外的很多因素。

  見袁靖遲遲不表態,閻志心中明白。“夫人,我言辭笨拙,可能有些解釋不清,太史都督就在白狼山,我幽州名士田子泰也在,你若有什么疑問,不妨寫封信向他請教,或者請他親自來一趟。”

  袁靖吃了一驚。“田君子泰也在白狼山?”

  閻志笑著點點頭。他就知道袁靖不會相信他,卻一定會相信田疇。

  袁靖沒有再猶豫,斂容施禮。“我當親赴白狼山,當面向田君請教。”
第一千八百一十九章 書生意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田疇捧著一摞文書,低頭走進了太史慈的大帳。

  太史慈正在寫信,抬起頭,見是田疇,笑道:“是子泰兄啊,請坐,我馬上就好。”

  田疇應了一聲,在一旁坐下。太史慈又寫了兩行字,這才放下筆,拿起寫好的信又從頭開始讀了一遍,厚厚的一摞,足足有二十頁紙。他起身送到田疇面前。田疇接過一看,原來是白狼山的戰事經過。他早就聽說過孫策麾下諸將每次戰后都會寫一篇戰記,今天卻是第一次親眼見識,不免有些好奇。

  “這樣的文書還要你親自寫?”

  “當然,寫的過程也是重新檢討的過程,有助于審視得失,不宜倩人代筆。況且我自己的安排我自己最清楚,由別人來寫難免有所隔膜,安排不當之處說不定還會有所掩飾。”他笑著說道:“子泰兄也是親歷者,幫我看看有沒有訛誤之處,不吝斧正。”

  田疇看了太史慈一眼,倒也沒拒絕,謙虛了兩句便一行行的讀了起來。太史慈的文風很質樸,談不上什么文采,但敘述很有條理,從戰前分析到任務安排,再到臨陣交戰,戰后復盤,一一道來,既看不出炫耀張揚之意,也沒有刻意謙虛,就像在敘述一件與他無關的戰事。田疇一邊看一邊感慨,太史慈立下如此驚人的戰功,心態居然還能保持得這么好,這份養性功夫就算是很多讀書人都做不到。

  “都督是不是太謙虛了?”田疇放下文章,搖搖頭。“我何德何能,得都督如此看重,分功于我。”他是參加了幾乎所有的會議,還隨太史慈上陣沖殺,但他不覺得自己有太史慈在這篇戰記中說的那么重要。況且他對當官也沒什么興趣,功勞對他來說沒什么意義。

  太史慈搖搖頭。“子泰兄,你的功勞遠遠超出你的想象。你斬首也許不多,但沒有你,招降鮮卑人絕不會這么容易,我們的傷亡也會更多。以利而言,我們要多支出多少撫恤?以每人一萬錢計,如果換成糧食,可以養活多少人?況且殺傷太重,將來撫化的難度就大,不知要費多少力氣。”

  見太史慈說得誠懇,田疇既開心又覺得有些怪異。他是反對殺人的,但那只是出于仁義,太史慈的理由卻是少花了錢,這與他的本意不符。

  “都督是不是為安撫幽州的費用勞心?”田疇說道。按照以往慣例,朝廷每個月要從青州、冀州割近兩億錢補貼幽州,其中有一大半是賞賜給胡人,以作安撫之用。如今太史慈接管半個幽州,在三郡烏桓之外又增加了不少鮮卑人,費用自然要由太史慈來籌措。

  太史慈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的確在想辦法籌措錢,但這并不是著意減少傷亡的理由,兩件事有關系,卻并非一體。不管在哪兒作戰,傷亡的撫恤總是一項巨大的支出,能減少就盡量減少,畢竟對我們來說,最貴重的永遠是人。”

  田疇贊同的點了點頭,他不完全同意太史慈的意見,但他覺得太史慈最后這一句說得沒錯。身為邊將,能將士卒的性命看得這么重要,非常難得。

  太史慈輕輕的叩了叩案幾,又說道:“既然說到錢,正好有幾句話要說。烏延已經在這里,樓班、蘇仆延想必也在路上,到時候談判,我想請子泰兄主持。錢糧的事可以商量,但有一條必須堅持。”

  田疇躬身道:“請都督示下。”

  “我們拿出的每一枚五銖錢、每一粒糧、每一匹布都是百姓的血汗,不能用來養肥那些烏桓貴人,所以這些錢不會直接給他們,而是要發放到普通百姓手中。這些錢糧布匹也不是白拿的,他們必須要承擔相當的賦役。”

  田疇一點就透,立刻問道:“都督是說,把烏桓人變成編戶,像漢人一樣征發賦稅徭役?”

  “沒錯。”太史慈的聲音不高,卻非常堅決。“既然要成為我大漢的子民,這是第一步。”

  田疇笑了,笑得有些苦澀。“都督,恕我直言,這恐怕行不通。漢胡殊異,用管理漢人的辦法來管理胡人,這絕非易事,甚至有可能弄巧成拙,引來后患無窮。”

  “我知道這絕非易事,但不能因為不易就不做。”太史慈微微一笑。“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化胡為華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可以慢一點,穩一點,但不能不做。往前再推千年,秦開拓疆之前,大半個幽州都是蠻夷,如今也不歸王化了?事在人為。”

  田疇一時語塞,瞪著太史慈半晌沒說話,然后氣極而笑。“都督,你也知道那是千年之前的事?人生百年,你卻想做千年的事,是不是有些異想天開?”

  “做為普通人,這么想的確有些異想天方。可是作為鎮守一方的將領,我必須想得遠一些。不瞞你說,這不僅僅是我的決定,也是吳侯的決定。你見到他時,不妨與他探討一番。總之,之前的和撫方案已經證明不可取,不可能再實施了,朝廷每年拿出幾億錢換取茍安這種事到今天為止,以后絕不會再做。”

  田疇急了。“都督,我理解你的心情,但這么做實在……”他想了想,一聲長嘆。“恕我愚鈍,不能理解,也無法贊同。”他將手里的戰記還給太史慈,又將那一撂公文送到太史慈面前,拱拱手。“道不同,不相為謀,東部鮮卑四部已定,三郡烏桓也臣服在即,疇多留無益,敢向都督請辭,歸家讀書。”

  太史慈皺了皺眉,瞅瞅田疇。“子泰兄讀什么書?”

  田疇語塞,心道我讀什么書與你有什么關系?這本來就是一句托詞,你不會聽不出來吧?

  太史慈接著說道:“如果子泰兄的志向就是讀書自娛,我無話可說,君子不強人所難,我只能禮送子泰兄歸去。若子泰兄不棄,我愿隔三岔五,攜酒與子泰兄同游,不及其余。若子泰兄放下不蒼生,還想為幽州百姓做點事,那我覺得子泰兄這么做未免沖動。你真覺得你讀的那些書里有治國之術?”

  田疇忍不住笑了。“聽都督的意思,圣人所言亦不及吳侯高明?”

  太史慈也笑了,反問道:“敢問子泰兄,你去長安時可曾見過故太尉楊彪楊文先?”

  提及楊彪,田疇冷靜了些。楊彪是四世三公的弘農楊氏之后,歷任三公,同了名的能臣。如果說幽州這些年名望最高的大臣是盧植,那楊彪就是比盧植還有盛名的大臣。可是他聽太史慈提及過,楊彪現在在吳縣太湖著書,準備研究官制演變,據說是孫策的倡議。

  楊彪是何等樣人?孫策所言如果一點道理也沒有,楊彪怎么可能聽他的,拋棄危在旦夕的朝廷不顧,躲在太湖著書?孫策這個化胡之說很可能就與楊彪商量過,而且得到了楊彪的贊同。自己不理解也許并不是這個方案異想天開,而是書讀得不夠多,眼界不夠開闊,理政經驗不夠豐富。哪怕最后實在無法理解孫策的做法,至少應該見識一下再說,現在就拒絕太史慈的邀請未免太草率了。

  見田疇猶豫了,太史慈又道:“子泰兄覺得我是荒悖之人嗎?”

  田疇搖搖頭。“都督用兵如神,謀則必中。你若荒悖,我豈不是頑愚木石。只是……”田疇一聲輕嘆,不知道如何再說。他和太史慈相處這么久,對太史慈佩服之至,可是聽到太史慈要將烏桓人變成編戶的做法,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太史慈離席而起,來到田疇面前,將那一摞公文放在田疇的手中,拍了拍他的手臂。“子泰兄,我答應過你,絕不勉強你為官,但是我真心希望你不要錯過這次機會。幽州不缺猛士,但是像你這樣的智者實在太少了。既有安撫之策實行了百年也未見效,為什么不試試新方法?我希望你能夠暫時放下成見,勇敢地嘗試一下。”

  田疇為太史慈的誠意所感動,點了點頭。“就依都督。”他舉起手中的公文,嘴角微挑。“這是我統計好的戰利品,你先想想怎么分配吧。鮮卑人太窮了,除了戰馬之外,幾乎沒什么值錢的東西,牛羊雖然不少,也不夠將士們過冬。當務之急,都督要先調集一些糧食,否則不出一個月,我們就要斷糧了,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

  太史慈接過公文,迅速看了一遍,沉吟片刻。“既然如此,那與烏桓人談判的事就不用你負責了,你立刻趕去沓氏,面見吳侯。這么大的缺口絕不是幽州自身能解決的,只有吳侯才能解決。”

  “是啊,這數字這么大,我擔心吳侯會不會覺得為難。”

  太史慈笑了笑,回到案后,拿起筆,在田疇擬好的公文后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遞給田疇。“子泰兄,早一天見到吳侯,早一天解決錢糧問題。你現在就出發,海邊有船,他們會載你去見吳侯的。”

  見太史慈說得自信,田疇也有了信心,將手里的公事交待了一下,隨即起程,趕往海邊。
第一千八百二十章 真丈夫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田疇離開白狼山,翻山越嶺,花了四天時間才來到海邊。按照太史慈的提示,在封大水入海的地方遇到了幾個漁民打扮的斥候。得知田疇奉太史慈之命而來,要去沓氏見孫策,他們用小船將田疇送到附近的一個島上。

  島上開滿野菊,空氣中都彌漫著花香。田疇一時喜悅,忘了旅途勞頓,大有終老于此,再也不問俗事的沖動。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轉過山頭,空氣中的花香淡了些,濃烈的腥味卻撲鼻而來,讓人無法呼吸。田疇不得不掏出手帕,掩住口鼻,還是無濟于事。

  引路的斥候見了,遞過來兩粒黑豆,讓田疇塞在鼻孔里。黑豆上不知抹了些什么,有些淡淡的香氣,將沖鼻的腥味沖淡了不少,總算能正常呼吸了。

  跟著斥候走了沒多遠,田疇眼前忽然出現一大片向陽坡地,坡地上立著很多柱子,柱子間牽著繩索,繩索上掛滿了魚干,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頭。田疇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就是太史慈充作行軍干糧的魚干。

  “太史都督需要的魚干都是這里制作的?”

  斥候笑道:“這只是一部分,這個島太小,曬不了太多,只是靠著封大水口,圖個方便罷了。像這樣的島還有十幾個,曬得更多。”

  田疇忽然明白了,忍不住啞然失笑。他所擔心的過冬糧食對太史慈來說根本不是問題,太史慈催他去沓氏見孫策是擔心他一走了之,錯失了機會。看來太史慈對孫策很有信心,相信孫策能夠說服他。

  田疇想起第一次和孫策見面的經過,暗自搖頭。孫策也許志向遠大,但他畢竟太年輕了,這一路又走得過于順利,未免急于求成,居然想將烏桓人與漢人一樣當作編戶。化胡為夏是大志向,但胡人有胡人的風俗,不能一概而論,否則就算是好心也會辦壞事。

  可是如何才能勸服他?圣人之言怕是沒什么效果,孫策不好讀書,對儒生也沒什么好印象,引經據典起不到任何作用,只會讓他以為自己是個腐儒。作為讀書人,他同樣討厭只能坐而論道的腐儒,圣人之言是經世大道,當身體踐行,豈是閑聊的空言大話或者謀官求祿的敲門磚?

  田疇很是苦惱,覺得肩頭沉甸甸的。

  斥候將田疇引到一個院子里,見到了負責引島的都伯。都伯驗看了相關的公文后,派了一艘船送田疇去沓氏。船不算很大,卻有三個帆,由七名水手操作,乘風而行,快如奔馬。田疇也算是經常坐船入海的人,卻是第一次看到船速如此之快。尤其是當船駛離海岸,四周全是一望無際、浪花重疊的海水,遠處的地平線幾乎消失不見時,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慌。

  有生以來,他從來離陸地如此之遠。

  北風正勁,船走得很快。第二天早上,當田疇睜開迷糊的眼睛時,船已經進了海灣。眼前又是另一副景象,到處是船,而且是樓船,一眼看去至少有十余艘。田疇很容易就找到了孫策的座艦,即使身處樓船之中,那艘巨大的樓船也是一個顯赫的存在,就像一座海上浮城,在高達十余丈的桅桿頂端飄揚著一面繡有浴火鳳凰的巨大戰旗,隔著幾百步都能看到。

  看到這面戰旗,田疇忽然笑了。孫策務實,不相信什么五德始終,也不相信什么微言大義,還是就是論事比較好。

  小船通過幾道關卡,在孫策的座艦下停住,有人大聲詢問田疇的姓名,田疇報上名字,上面放下木梯,田疇上了船,剛剛站定,便看到飛廬上有人向他揮手致意。

  “田子泰,別來無恙?”

  田疇定睛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躬身行禮。“承蒙君侯掛念,疇安好。”

  孫策連連招手,熱情地招呼道:“上來,上來說話。”

  田疇拾級而上。孫策站在樓梯口等他,見他腳步飄浮,扶欄而行,笑道:“怎么,這一夜沒休息好?”

  田疇有些不好意思的應了一聲,隨即又驚訝不已。他是昨天早晨上船的,因為船走得特別快,這才一天時間就趕到了。如果稍微慢一些,他很可能在船上過兩夜。

  “君侯怎么知道我在船上只待了一夜?”

  “風好啊。”孫策伸手指指天。“這風刮了一天了,以這樣的風力,坐這樣的快船,從菊花島到這里也就是一天時間。如果不是擔心你受不了,說不定還能更快一些,半夜就到了。”

  田疇想起那幾個水手看他時同情的眼神,有些尷尬。

  孫策一邊說笑一邊將田疇引入艙中,分賓主落座。朱然準備了水,請田疇洗漱,又奉上茶和點心,田疇用熱毛巾擦了臉,又喝了兩口熱茶,精神一振,這才覺得又活了過來。他欣然入座,感受到了說不出的安穩,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孫策含笑看著田疇。雖然只是第二次見面,他卻對田疇并不陌生。太史慈每隔幾天就有消息來,多次提到田疇,知道田疇遲早會出現在他面前,只是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眼前的田疇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精神疲憊,還有些說不出的惶恐,看起來格外脆弱。

  田疇稍微吃了一些點心,墊了墊饑,隨即奉上太史慈托他帶來的公文。孫策接過,放在案上,手按在木盒上,手指輕拍,卻沒有打開看。

  “子泰到此,想必子義已經大獲全勝,具體經過稍后再說,子泰不妨先說要緊事。”

  田疇盯著孫策看了兩眼。孫策面帶微笑,眼神清澈,自有一股看透人心的睿智,甚至還有一些戲謔,卻不讓人覺得過于銳利。從在島上看到魚干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太史慈的用意,卻沒想到孫策與太史慈如此默契,連公文都沒看一眼,就知道他趕來有其他的事要談。

  君臣相知若此,何敵不克?

  田疇收斂心神,躬身再拜。“疇不遠千里,翻山越海,是有一事要向君侯請教。”

  “子泰言重了。請教不敢當,你我各抒己見,互相切磋吧。”孫策笑瞇瞇地說道:“子泰文武兼備,又熟諳幽州風土人物,心懷大仁,這么急著趕來,想必是為了子義的化胡策吧?”

  田疇微怔,有些詫異地看了孫策一眼。孫策名策,禮儀忌諱當面直呼其名,一般都會用別的字代表,尤其是孫策已經貴為吳侯,又有問鼎天下的意思,臣子避諱已經成為一個毋庸言明的默契,太史慈即使是在背后提及也不會直言“化胡策”,而是用“化胡之計”、“化胡之論”代替。孫策卻直言“化胡策”,這讓他不太好接。孫策可以說,他不能說,否則便有冒犯之意。

  “君侯所言正是,我與子義就化胡之計有些分歧。”

  “說來聽聽。”

  田疇定定神,將自己和太史慈爭論的經過一一說來。他說得很直白,沒有引用一句經典,就事論事,將他反對太名慈的理由解釋得清清楚楚,還做了一些拓展。這一路上,他雖然身上海上,心神不安,卻還是做了一些準備,此刻侃侃而談,邏輯清晰,條理分明。

  “君侯是江東人,江東古稱吳越,是楚國故地,再往前,又是百越聚居之地。君侯可能會覺得既然百越之人能為華夏之民,則塞北之胡亦可。然則大錯特錯。何也?江東雖與中原殊俗,卻皆以農耕為主,安土重遷,一旦力不能敵,則不得不俯首稱臣,舍此無以安身立命。塞北之胡則不然,他們逐水草而居,沒有固定的家鄉,利則蜂聚而進,橫行燕山之南,深入河朔。不利則四散而走,退居漠北。縱使千里盡失,于他無所失,于我無所得,不過徒傷士卒性命,空耗錢糧而已。戰不數年,胡人縱有小傷,而我已經國力空虛,不能再戰矣。漢武之時,衛霍橫行漠北,大小數十戰,漠北一時為空,匈奴人也因此虛弱,可是北疆卻未能因此而安。君侯欲建千秋功業,然則以此觀之,有何功業可言?”

  田疇停下來,喝了一口水,讓孫策有個思考的時間。

  孫策眉梢輕揚,打量著田疇,興趣更濃。田疇是讀書人,但他剛才這番話可沒有一點讀書人的酸腐氣,完全是就事論事,頗有見識。尤其是他對南北不同地理環境的對比,更能凸顯化塞北之胡的難處,頗有說服力。以他的經歷而言,這是難能可貴的卓見,不亞于很多久歷政事的官員。

  這是一個非常務實的讀書人,不僅能坐而論道,還能起而行之。更難得的是他對富貴沒什么興趣,凡事趨義而行,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說的就是他這種人。對這樣的人,可以以理服之,不能以力服之。只有真正說服他,才能讓他為己所用。

  太史慈安排他來,自然是對他寄予厚望。

  “子泰,你說的很有道理,塞北之胡與江南之越的確不同,不可一概而論,不能東施效顰,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塞北之胡雖然難化,卻不得不化。”
首頁380381382383384385386387388389390391 下一頁 末頁
掃碼
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①如果您發现本小說策行三國最新章節,而找書苑没有更新,請聯系我們更新,您的熱心是對網站最大的支持。
②書友如發现策行三國内容有與法律抵觸之處,請向本站舉報,我們將馬上處理。
③本小說策行三國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與找書苑的立場無關。
④如果您對策行三國作品内容、版權等方麵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發郵件給管理員,我們將第一時間作出相應處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