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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天真的老夫人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馬車在府門前緩緩停住。袁耀起身,撩開車簾,一眼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袁權,不由得輕笑一聲。

“姑母,姊姊來接你了。”

袁夫人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緩緩起身。“唉喲,總算到了。”伸手扶著腰,皺了皺眉,叫住正準備開門的袁耀,示意他別急。袁耀目光一閃,隨即明白了,轉身拉開車窗,向站在門口的袁權招了招手。

袁權走了過來,春光滿面,道了一聲“姑母一路辛苦了”,伸手去拉車門,卻沒拉開。她詫異地看了袁耀一眼。袁耀很無辜,背著袁夫人使了個眼色。袁權隨即明白了,瞪了袁耀一眼,一轉臉,笑容更加燦爛。“姑母,你來得正好,早上剛買了幾尾江魚,在別院水缸里養呢,我引你去嘗個鮮。”

袁夫人有些失望。“吳侯不在府中?”

“他啊,去玄武湖練兵了。”袁權說著,叫過一個侍衛,吩咐了幾句。侍衛轉身去了。袁夫人無奈,只得讓袁耀開門。袁權上了車,在袁夫人身邊坐下,攬著袁夫人的肩膀,嘖嘖夸了兩句。“這太湖的水就是好,才幾天不見,姑母這氣質越發的好了。”

“巧言佞色。”袁夫人瞋了袁權一眼,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嫁夫隨夫啊,敢拿姑母開玩笑了。”

袁權掩嘴而笑。“姑母,你可別這么說,前些天他還說了呢,看到你就犯怵。要是知道你來了,不知得緊張成什么樣了了。”

“他怵我?”袁夫人撇撇嘴,不以為然。“我很兇么?”

“姑母是不怒自威啊。”袁權輕拍袁夫人的肩膀。“你看,他一個戰無不勝的小霸王都怕你,還有誰不怕你?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現在畢竟是一方諸侯,姑母以后多少給他留點面子。”

袁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靠在車壁上,一言不發。她太清楚袁權的性格了,如果不是事情很嚴重,袁權不會一見面就提醒她。可是她想來想去,似乎并沒有對孫策特別嚴厲的時候,袁權這話又是從何說起?難道是孫策有了黃月英和那什么長公主,冷淡袁權了?這個可惡的小子。好色已經很可惡了,居然還敢喜新厭舊?當初是他一心想娶袁權,現在又始亂終棄,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原本對孫策接二連三的納妾就不滿,見袁權受了委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姑母,這次來秣陵有什么事,這么急?”

袁夫人想起正事,忍著不快,將趙岐到了太湖,與楊彪、黃琬商量了一個對策,希望能避免大戰的事說了一遍,又讓袁耀取出那些文稿。袁權很驚訝,將趙岐的奏疏看了一遍,又重新疊好,收了起來,面色平靜地問道。

“姑母覺得可行?”

見袁權不像想象的那么熱情,袁夫人有些失望。“你覺得不好?”

“我不太懂那些權謀,不敢置喙。我只是覺得他可能不太適合去長安執政。”袁權斟字酌句地說道:“雖說新政是他首倡的,但他親自負責的并不多。就算天子同意,讓他去長安執政,難道還能讓他把那些人都帶去?如果是這樣,那天子豈不只剩下一張御座?”

袁夫人不以為然。“他既然是執政,開府治事,當然要將掾屬帶去。到了長安,他不僅能用現有的掾吏,還能征辟長安的人才為吏,這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阿權,你想想那幾位大將軍,哪個不是權傾朝野,府中人才濟濟?”

“可是那幾個大將軍沒有一個善終的。”

袁夫人一時語噎,轉頭瞅了袁權一眼,又道:“你也太小心了。你家這位可不是竇武、何進,天子不被他殺了就不錯了,還能殺得了他?到了長安,他想做周公做周公,想做霍光做霍光,想做王莽做王莽,誰攔得住他?實在不行,像你阿翁一樣放火燒了皇宮,他也是干得出來的。”

袁權掩著嘴笑了起來,又道:“既然如此,那天子能同意嗎?”

“天子不同意,那就是天子的問題了。”袁夫人云淡風輕的擺擺手。“試試又何妨,反正他也沒什么損失的。阿權,這文章還是可以做一做的,收買點人心也是好的。”

“這倒也是。”袁權沒有再爭。她不看好這個計劃,卻也不能當面潑姑母一盆冷水,還是和孫策商量一下再說。她轉向袁耀,將孫策的安排說了一遍。袁耀聽了,歡喜莫名。袁夫人聽說孫策將袁耀與孫家子弟一般看待,承諾將來封王,心里舒坦了不少,覺得孫策雖然花心好色,卻還是知恩圖報的。

“阿權啊,就是委屈你了。”袁夫人撫著袁權的手,感慨不已。

袁權一頭霧水。“姑母,這話從何說起?”

“姑母面前,你就別強顏歡笑了。跟我說說,他是不是有了新妾,就冷落你了?”

袁權打量了袁夫人片記刻,“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臉上泛起羞紅。“姑母,你覺得我像是受了委屈的樣子嗎?”

袁夫人盯著袁權看了又看,也有些糊涂了。袁權容光煥發,眉目如畫,臉頰細膩紅潤,一雙眼睛更是湛然有神,藏不住的幸福,就像一個剛成了親的新婦,哪里有一點受了委屈的樣子。就算她識大體,不想讓她擔心,也無法掩飾得這么好吧。

“阿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袁夫人催促道:“你剛才說他怵我,難道是另有所指?”

袁權這才知道袁夫人誤會了,不禁暗自發笑,又有些慶幸。她這個姑母這一輩子沒受過委屈,眼界一向很高,如今年紀也大了,輩份擺在那兒,更不用給誰面子。黃月英、馮宛受了委屈也不敢當面發作,可孫策不同,那是一個無所畏懼的人,對黃月英、馮宛受委屈已經有些不快,只是給她留面子,這才沒有說重話。如果姑母再說什么,惹了他,那可有些不好收拾。

在他們見面之前,一定要把這個意思透露給姑母,不能讓她一頭撞在孫策那堵南墻上。

袁權主意已定,就將這段時間的事情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遍,既讓袁夫人清楚她現在過得很好,沒有受委屈,消除袁夫人的誤會,又不動聲色的表達了孫策對黃月英、馮宛的疼愛,黃月英是孫策心目中的金不換,馮宛生了孫策的長女,兩人都是孫策所愛,容不得別人的怠慢。

袁夫人畢竟是聰明人,一聽黃月英和馮宛的名字,她就猜到了原委,不禁啼笑皆非,心中更是不快。袁權再聰明,畢竟是嫁過人的,底氣不足。孫策疼愛這兩個妾又怎么樣,他還敢對我不敬?別說是他,他的父母看到我都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一絲失禮。

你以為袁家、楊家這兩個四世三公是擺設?袁夫人打定主意,要正面與孫策交鋒一回,為袁權撐撐腰,別落了袁家的身份,與那些小戶人家的女子一般遷就孫策,委曲求全。

袁權看在眼里,暗自叫苦。她不好對袁夫人說得太明白,只好自己想辦法。到了別院,下了車,引著袁夫人進了門。這幢院子是新建的,比較安靜,景色也好。袁權引著袁夫人里外走了一回,見袁夫人累了,這才讓她先休息,自己抽身出來,急急地寫了一封信,派人送往玄武湖。

——

玄武湖。

孫策站在水邊的亭榭上,看著正在黃月英指揮著匠師忙碌,嘴角笑意盈盈。

在他的提醒下,黃月英沉下心來,對現有的行船技術進行分析,從中尋找規律。就目前而言,船的驅動技術無非那么幾種:用纖繩拉,用竹篙撐,用槳劃,用櫓搖,用風帆。拉纖效率太低,竹篙只能用于淺水處,風帆不是人力,都不在考慮之內,主要分析的就是槳和櫓。

槳是最古老的行船技術,可能從有船開始就有槳了,櫓卻在很長時間內都是中國獨有的發明。櫓本是由舵槳發展而來,間斷性的運動變成了連續性的運動,效率明顯提高,有一櫓三槳之說,后來還催生了螺旋槳。但櫓只能用于船后,無法像槳一樣在船側使用,對大型船只的驅動作用有限,所以黃月英之前也沒有往這方面想。

在孫策的指引下,她將注意力暫時由具體的樓船脫離出來,單純的考慮櫓與槳的效率差距產生的原因,這就涉及到更抽象的力學。她自己也許沒有注意到,可是孫策清楚,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上了一個臺階,找到更有效的驅動技術是遲早的事。

陸議快步走了過來,將一份書信遞給孫策。孫策接過一看,不免有些奇怪。袁權有什么事不能直接說,搞得這么神秘,還非得寫封信?他拆開一看,不免眉頭微皺。

這幾個老臣還是真是天真啊,荀攸只是提醒一下,他們卻真的覺得可行,還正兒八經的上疏天子。不過這樣也好,由他們出面影響更大,看看天子怎么應付。

袁夫人,這位袁家姑奶奶、楊家老夫人更天真,居然還想著為袁權出頭,也不想想袁權需不需要他出頭,真是越幫越忙啊。不敲打敲打是不行的,可是敲打得太狠了又不行,這很考驗水平啊。

孫策想了想,轉身拿起一旁案上的筆,在書信上寫了幾個字,重新封好,讓來人帶回去。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敬而遠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湯山風景甚佳,虞翻督造的屋舍本就是為孫策及文武準備的,極是用心考究。袁權的別院更是其中精華,背山面水,有溫泉從屋中經過,毋須出門就能隨時享受,屋子下面都鋪了管道,溫度也比外面高上一些,即使是寒冬臘月,屋子里也是溫暖如春。二月初至,院子里的花便提前開了不少。

袁夫人一生富貴,溫室暖房、反季節花卉對她來說都不是什么新鮮事,袁家當年豪奢一時,洛陽城里有大宅,洛陽城外的別院也數不數勝,袁權的別院對她來說除了雅致清靜之外,倒也沒太多特色,還不如袁權陪著說話,下廚親手整治幾個小菜來得舒心。

一住便是三四日,孫策一直沒有露面。

袁夫人有些坐不住了。她有任務在身,楊彪等人還等著她的消息,尤其是趙岐,他是奉詔而來,朝廷等著他的回復。孫策不露面,這任務就無限期停滯。

袁夫人不愿意讓袁權看出她的不安,便旁敲側擊地問孫策的行蹤。袁權心中明鏡也似,卻裝作不知道,敷衍說可能是練兵比較忙,忙完了自然會來。袁夫人也不好追問,只能耐心地等待,過了兩天又問,袁權還是說不清楚。

不知不覺間,半個月過去了,孫策連影子都沒看著。不知不覺,又半個月過去了,漫山遍野的樹都綠了,小院里桃花也開了,孫策還是沒有來。又過了大半個月,院里院外的桃花落盡,結出了果實,孫策還是沒露面。

楊彪等得心急,派人來問任務進展,袁夫人也急了,追問袁權,袁權這才說,孫策不敢來,他怕被姑母責備,只能敬而遠之。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她還特地拿出那封信,上面有孫策親筆回復,很漂亮的四個字:敬而遠之。

看了信上的日期,袁夫人哭笑不得。她來秣陵的當天,孫策就決定躲著她,她卻蒙在鼓里,傻乎乎地等著孫策來見。這要是不追問袁權,住得再久也沒用啊。

袁夫人很郁悶,卻無法生氣。孫策敬畏她,不敢來見,這可不是失禮,正是有羞恥心的表現,總不能再批評,打擊他進步。

袁夫人心里高興,又不肯自降身份,主動去見孫策,便讓袁耀帶著相關文書去玄武湖見孫策。過了兩天,袁耀回來了。孫策看到了趙岐給天子的上疏,但他不能決定,打算派袁耀去豫章問問楊修的意見。如果楊修也不能決斷,那就把楊修召回來,留在身邊做參謀,時時請益。

聽了這話,袁夫人急了。楊修現在是豫章太守,召回來做參謀那是降職啊。關系到兒子的前程,袁夫人決定降尊紆貴,親自去找孫策。袁權勸不住,只好安排人準備船只,直奔玄武湖。

孫策正在操練水師。旌旗招展,戰鼓雷鳴,數十艘樓船在湖中變換陣型,往來爭先,激起水花陣陣。蒙沖走舸在大船之間穿梭,快若奔馬。

袁夫人在太湖見過樓船,但樓船在太湖中行駛時都比較慢,井然有序,就像穩重有禮,從容不迫的謙謙君子。眼前的樓船卻是另外一副模樣,碩大的船體在無數巨槳的推動下,劈波斬浪,相互追逐,船上的將士齊聲吶喊,士氣如虹,激烈著人的耳膜,讓人心襟搖蕩。

孫策正在將臺上指揮,得知袁夫人來了,他在將臺上探出半個身子,沖著袁權連連揮手,喊了幾聲。戰鼓聲激烈,袁夫人根本聽不清他說了些什么,袁權附在她耳邊,轉達了孫策的意思,說這里是軍營,不宜待客,怕怠慢了姑母,請她先回去。

袁夫人等了兩個多月,已經等得心煩意亂,哪里肯回去。袁權無奈,讓袁夫人在一旁候著,她自己拾級登臺,來到孫策身邊。孫策在扶著欄桿,察看湖中的戰船,見袁權登臺,不禁笑出聲來。

“老人家怎么樣?”

袁權嗔道:“姑母才四十出頭,怎么能叫老人家。”

“她是人沒老,心老了,不知道與時俱進,還以為是三十年前呢。”孫策笑容漸淡。“過兩天,你送她回去,把阿衡接來。天天和她在一起,我怕阿衡跟她一樣老氣橫秋,未老先衰。”

袁權有些尷尬。孫策一向敬老,很少對長者口出惡言,尤其是對她的長輩,這樣的重話極為罕見。

“夫君,我……”

“跟你沒關系。”孫策擺擺手,諸葛亮等人會意,魚貫退下,將臺上只剩下他們二人。孫策牽起袁權的手,將她拉到身邊,摟在懷中,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伸手一指遠處。“看到中間那艘樓船了嗎?”

袁權瞇起眼睛,凝神細看,這才注意到湖中十幾艘樓船并不是隨意混戰,反倒像是十幾艘船在圍追堵截其中一艘,只是那艘樓船速度極快,左沖右突,幾次突出重圍。她很是吃驚。樓船體量大,速度慢,什么時候能跑這么快了?

“這是阿楚這兩個月的心血。”

袁權又驚又喜。“阿楚終于找到解決辦法了?”

“雖然還沒有最終完成,但是有方向了。”孫策笑容欣慰。他頓了頓,又道:“你回去告訴姑母,我不反對姑父和趙公的建議,不過要修改一下,我本人不去長安,沒興趣和那些人扯皮,浪費青春。”

“你不去,還有誰能去?”

“誰想去誰去。”孫策思索片刻,又笑道:“你去問問姑母,讓德祖代我去怎么樣。”

袁權嗔道:“晾了她兩個月,你還沒消氣?德祖是她的獨子,又沒你這樣的身手和實力,送到長安去讓人擠兌,楊家這臉面還要不要了?”

孫策歪著頭,打量著袁權。“你覺得我是針對你姑母?”

袁權很詫異。聽孫策這口氣,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想接受趙岐等人的建議,并且要派楊修去長安代替他執政?

“我想了很久,趙公的這個建議雖說有點想當然,卻不妨利用一下,至少要讓天下人看看朝廷究竟是怎么想的。”孫策攬著袁權的纖腰,手有些不規矩起來,貼在她鬢邊嗅了嗅。“還好,還好,沒什么老人味,要不然可就虧大了。”袁權哭笑不得,又被孫策的親昵弄得面紅耳赤,左右支絀,無暇應對。孫策接著說道:“雖說我看不上那點權謀,但偶爾玩玩也不錯,萬一成功了呢。如果真能兵不血刃就能鼎立新朝,也是一件功德。我想來想去,適合去長安的人好像只有德祖。”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不戰而勝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經由周瑜提醒之后,孫策就和郭嘉、虞翻商量過對策,又安排軍謀處做了推演。但他不能主動提出這樣的建議,只能耐心地等。趙岐上疏,楊彪、黃琬聯名支持,這個結果正中他下懷。收到袁權消息后的這兩個月,他又反復斟酌,已經有了周密的安排。

如果天子能接受這個方案,他就安排楊修去長安。

要做他的代言人,需要有幾個條件:

一要有名望。不管什么時候,名聲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朝堂而言,對當前而言,主要是指家世和才氣。楊修兩者都不缺,妥妥的名門公子,擁有袁楊兩個四世三公的頂級世家血脈,天下找不到第二個。家學淵源,出口成章,博聞強記,文采斐然,學問也是撐得住的;

二要有能力。楊修從輜重營主簿做起,又在豫章太守任上做了幾年,配合賀齊作戰,興桑農,辦學堂,開創白鹿書院,能力有目共睹,足以應付關中的事務,整治朝廷那些還想著翻盤的人。

三要有忠心。楊修剛入仕就到他身邊,對他的志向和能力一清二楚。一外放就是豫章太守,將來三公可期。作為人臣,朝廷能給的,他都能給,朝廷不能給的,他還能給,以楊修的聰明不會不知道如何取舍。為朝廷效忠了半輩子的父親楊彪都把自己賣了,他又何必為朝廷賣命。

有了這三條,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送楊修去長安。楊修成功了固然是好,萬一失敗,也怨不著別人,由袁夫人自己后悔去。說實在的,袁楊兩家的影響實在太大,袁夫人又不知進退,削弱一下也未嘗不可。

他擔心的事情只有一條:天子會不會答應。天子答應,其他人也未必肯答應,這可是引狼入室,主動將大權拱手讓人。這時候就能體現出趙岐等人的意義了,三個名重天下的老臣聯名提出建議,影響絕非普通人可比。

這些話,孫策不會全部和袁權說,但袁權聽得懂,即使她被孫策的魔爪逗得心浮氣燥,氣喘吁吁。

“你……你住手。”袁權緊緊的抓住孫策的手,面紅耳赤。雖然將臺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可這畢竟是大白天,將臺之下就有近百將士,即使看不見,聽到聲音也不好。即使聽不到聲音,待會兒她下去,衣衫不整也會被人看出破綻來,以后還怎么見人。

“我想你了。”孫策摟著袁權,挺了挺腰,讓袁權感受到他的熱情和堅決。“可是老人家在,我又不敢去。”

“信你才叫見了鬼。”袁權皺皺鼻子,頓了頓,又道:“阿楚她們幾個都在這兒,你還會想我?”

“沒有人能代替你。”

“信你……”袁權剛剛張開嘴,就被孫策用嘴蠻橫無禮地堵住了。陪了袁夫人兩個月,沒能見孫策一面,袁權也想念孫策很久了,此刻被孫策擁在懷中熱吻,不免心跳如鼓,意亂如麻,酥軟如泥。如果不是白天,又在將臺之上,她自然不會拒絕,說不定比孫策還要熱情。她使出渾身力氣,才勉強推開孫策,央求道:“夫君,給我留點臉面。”

“趕緊送老人家走。”孫策咬牙切齒。“要不然我翻臉了。”

“你不見她一面?”袁權怯怯地看著孫策。“她這么遠地趕來了,就這么走了……”

孫策眉毛輕揚,在袁權懇切的目光中猶豫了很久,這才很勉強地說道:“好吧,你讓她再等等,今天晚上接待她一下。你待會兒去找阿梅她們,安排一下晚餐。”

袁權如釋重負,連連點頭,轉身就想走。孫策一把拉住,眼神一瞟,笑而不語。袁權心領神會,面紅心跳,也不敢看孫策,轉身下臺。即使她一向沉穩,此刻也有些心慌意亂,總覺得臺下的將士都在看她,連頭都不敢抬,匆匆而去,落荒而逃。來到袁夫人面前,她放慢了腳步,調整呼吸,盡可能讓自己平靜下來,告訴袁夫人孫策打算晚上見她,到時候再詳談。

袁夫人松了一口氣,又看著袁權紅暈未褪的臉,疑惑地說道:“阿權,你是熱,還是和他爭吵了?”

袁權心虛地強笑道:“我……我是高興。”

“有什么好高興的?就因為他敢來見我?”

袁權抬起頭,看了袁夫人片刻,覺得還是提前給她一點心理準備好。這位姑母這一生太順利了,沒吃過苦頭,被孫策晾了兩個月還沒吸取教訓,到時候再一言不合,與孫策發生沖突,那就不好收拾了。

“我高興,是因為他視德祖為心腹。”

一提到兒子楊修,袁夫人的心情頓時大好,眉開眼笑。“怎么說?”

袁權便把孫策的計劃大概的說了一遍,最后說道:“他說,麾下文武雖多,但能為他代言的人唯有德祖。張纮、虞翻等人雖然有才,在朝中的名望卻不如德祖遠甚,未必能讓人服膺。德祖是弘農楊家的嫡子,身負袁楊二姓血脈,又有才學,有趙公、黃公及姑父的鼎力相助,再加上他的武力支持,誰堪匹敵?”

袁夫人臉上的僵住了。她雖然驕傲,卻不愚蠢,對朝堂上的兇險一清二楚。名望什么的有時候有用,有時候什么用也沒有。楊修再有名望,還能比他的高祖楊震有名?天子一道詔書,楊震照樣蒙冤而死。袁氏四世三公又能如何,不是照樣被董卓殺了滿門?

楊修去朝廷,為孫策代言,和入龍潭虎穴有什么區別?真正到了圖窮匕現的時候,名望是靠不住的,能靠得住的只有孫策的武力。孫策做出這個決定是不是真心看重楊修不好說,但他在警告她,甚至威脅她的意思卻很明顯。

“阿權,你覺得德祖能行嗎?是不是太危險了?德祖再有才,再有名望,畢竟不是武人。”

袁權靜靜地看著袁夫人,半晌才道:“姑母說得對,亂世之中,名望、家世都不堪一擊,真正靠得住的只有武力,強大的武力,強大到讓人望而生畏的武力。”

袁夫人看著袁權,看到了袁權眼中的悲哀,想起了袁權這些年的遭遇,想到了袁家這些年的遭遇,所有的驕傲像艙窗上的琉璃一樣,“啪”的一聲,裂開了一道縫。她無力地靠在艙壁上,一聲輕嘆。“阿權,委屈你了。我真是……夜郎自大,到現在還在夢里,不知人間疾苦。”

“我不委屈。”袁權抬起手,拭了拭眼角。“我很幸運,他的武力可以保護我,不會傷害我。所以……”她頓了頓,看著袁夫人,一字一句地說道:“請姑母不要傷害他。”

“我還能傷害他?”袁夫人自嘲地笑笑,將袁權摟在懷中。“你真是太給姑母面子了。”

“傷害他身邊的人,也是傷害他。”袁權緩了口氣,柔聲勸道:“黃月英、馮宛等人雖然出身一般,卻都是他珍愛的女子,而且對他很重要。他容不得別人輕視她們。”

“那你呢?”

袁權的臉紅了,說話有些結巴。“我……我也一樣,只不過姑母不會傷害我罷了。”

袁夫人斜睨著袁權,突然笑了,笑得很詭異。過了一會兒,她輕輕搖著袁權的手臂,笑道:“說得也是,如果他不是真心對你好,你又怎么可能對他掏心掏肺,幫他糊弄姑母這么久。外敵易卻,家賊難防,阿權啊,你可真是……把姑母當傻子哄啊。”

“姑母……”袁權抱著袁夫人的手臂,撒起嬌來。

——

袁權引著袁夫人上了岸,來到孫策所住的府第。甘梅、劉和等人正在屋里忙碌,有說有笑,見袁權進來,很是驚訝,隨即又有些拘謹起來,尤其是馮宛。袁夫人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柔聲安慰了幾句,還逗了逗馮宛的女兒,像一個慈祥的老婦人。

馮宛等人一頭霧水,不知道袁夫人怎么突然改了性子。袁權也不好解釋,請甘梅安排房間讓袁夫人休息,便卷起袖子,來到廚房,查看準備的晚餐。

廚房里井井有條,干凈整潔,絲毫不比湯山的差。袁權看了一遍,竟找不到什么可以改進的地方,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

“這段時間是誰在安排夫君的飲食?”

“是梅姊姊。”劉和怯怯地說道。“阿楚要改造樓船,阿姁姊姊也去幫忙,阿宛要帶孩子,阿宓年紀小,我手腳笨,都是梅姊姊在安排。”

甘梅謙虛道:“權姊姊,你別聽和妹妹的,是我們一起做的,互相幫襯著,有不懂的就想想姊姊是怎么做的,照著老虎的樣子畫貓咪,不得其神,勉強有三分形似。有什么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姊姊指點。”

袁權看看甘梅,很是驚訝。在孫策身邊的諸女中,甘梅一向不怎么出彩,既沒有黃月英的聰明,也沒有馮宛、甄宓的容貌,家世也一般,別說和長公主劉和不能比,就算和尹姁比都沒什么優勢可言,為人也安靜,不怎么跳脫,很多時候甚至注意不到她,沒想到她居然還有這樣的能力,將孫策的生活安排得妥貼也就罷了,還能讓眾女心服口服,倒是看走了眼。

“阿梅啊,你做得比我好。有你在夫君身邊,我可以放心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透光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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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回來得有點晚,但心情很好,和黃月英、尹姁一邊走一邊說笑,人還在門外,聲音便進了門。

正在堂上和袁權說閑話的袁夫人一聽,精致的柳眉輕挑。“好音色。”

袁權抿嘴而笑。袁夫人今天變化很大,居然主動夸孫策了,真是不容易。袁夫人見袁權沒有接話,又說道:“阿權,你沒聽出來?”

“聽出來了,姑母夸他聲音好聽。”袁權挽著袁夫人的手臂笑道:“待會兒我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

袁夫人白了她一眼,忍俊不禁。“我是說正事呢。仔細聽,他的聲音是不是有金玉之質?”

袁權這才明白袁夫人的意思,也凝神聽了聽。袁夫人又道:“金之堅很足,玉之潤稍遜一籌,想來還是軍務太忙,靜坐養氣的時間不足。不過還好,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袁權見袁夫人說得認真,也很好奇。她早就聽郭嘉說過孫策的聲音有金聲玉振之象,但后來聽慣了,覺得孫策除了體力比一般人好之外也沒什么特異之相,便漸漸忘了。此刻又聽袁夫人說起,不免想起舊事。

“姑母,這金玉之質有什么好處?”

“有什么好處?”袁夫人瞅瞅袁權,笑而不語。袁權搖著她手臂,正要催她,孫策從外面走了進來,見袁夫人坐在堂上,他快步走了過來,拱手施禮。

“夫人安好,在秣陵住得還習慣嗎?”

見孫策不咸不淡,雖無失禮之處,也談不上熱情,袁夫人心中不悅。若不是袁權提醒在先,兒子楊修的前程和性命都在孫策的手中,說不定當場就要發作。她不動聲色,臉上掛著淡淡地笑,欠身致意。

“老婦不請自來,打擾君侯了。”

“好說,好說。”孫策哈哈一笑。甘梅從一旁走了出來,手里捧里一只錦匣,遞給孫策。孫策接在手中,摸了摸,遞到袁夫人面前。“夫人大駕光臨,本該早點前去拜見,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禮物。正好丹陽送來一批銅鏡,做工還不錯,便挑了一枚,希望夫人不要嫌棄。”

袁權接過錦匣,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孫策和他身邊的甘梅。丹陽出銅鏡是事實,可吳郡的銅鏡更有名。袁夫人從吳縣來,孫策用丹陽銅鏡作為禮物,這聽起來總讓人覺得怪怪的。不過她什么也沒說,打開錦匣,取出里面的鏡子,送到袁夫人面前。

“姑母,這枚鏡子真是不錯呢,看這花紋多精致。”

袁夫人接過鏡子,禮節性地看了兩眼,笑了笑,便放了回去。她見過的珍稀之物多了,比這好的銅鏡沒有百枚也有幾十枚,哪會將一枚銅鏡放在心上。丹陽郡送給孫策的難道還比送給袁家的好,比送給宮里的貢品好?

“夫人不喜歡?”孫策笑盈盈地問道。

“喜歡。”袁夫人很客套地回應,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多謝君侯。”

孫策轉身,對甘梅說道:“你看,我就說夫人會喜歡的。你回頭告訴杜大匠,就說袁夫人很喜歡。”

甘梅笑著點點頭。“承蒙夫人謬贊,鄙郡受寵若驚。小女子冒昧,想請夫人賜名,不知方便與否?”

袁夫人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一枚鏡子而已,還有這么多要求?我堂堂袁氏之女,楊氏之婦,為你一個丹陽工匠題名,未免貪心不足了。算了,看在孫策的面子上,題就題吧。

“煩請告知這銅鏡有絕妙之處,老婦也好擬個合適的名字。”

甘梅回頭看看孫策。孫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甘梅躬身笑道:“夫人,這是鄙郡杜氏鏡坊剛剛復原成功的透光鏡。杜氏制鏡兩百年,傳承至今,一直想……”

袁夫人面色一變。“等等,你剛才說,這是……透光鏡?”

“正是。”

袁夫人抬頭看了袁權一眼,袁權也很驚訝,從錦匣中取出銅鏡,翻來覆去地看了又看。袁夫人接了過來,仔細查看,還是看不出有什么異常之處。她看了一眼天色,有些遺憾。

“可惜天色已晚,不能一睹透光鏡的奇觀。”

袁權忍不住問道:“姑母,透光鏡不是已經失傳了嗎?”

“是啊,我也聽說失傳了,世上留存的透光鏡最少也是兩百年前的物件,沒想到……”袁夫人眼神狐疑地打量著甘梅。“杜氏鏡坊,可是以制大鏡著名的那家鏡坊?”

“還是夫人見多識廣。”

袁夫人的臉有些發燙。她的確一向自詡見多識廣,但今天卻沒臉說。傳說中的透光鏡就在她的面前,她卻沒看出來,還當作是普通的銅鏡,甚至有些嫌棄。

孫策這是故意的吧?

“這是他們復原的?”

“正是。”甘梅不卑不亢,把丹陽杜氏鏡坊用三年時間研制,終于復原了失傳的透光鏡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杜氏鏡坊坊主的女兒是她的閨中密友,仿制成功之后就送了幾面最好的來。得知孫策尋找送給袁夫人的禮物,她便從中挑了一枚,也想借此機會請袁夫人賜個名,將來用于推廣。

甘梅說著,又取出兩只錦匣,送給袁權。這兩枚也是透光鏡,只是比送給袁夫人的那枚稍小一些。

袁夫人看著這些透光鏡,心中五味雜陳。透光鏡是傳說中的珍貴之物,用于做禮物當然綽綽有余,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杜氏鏡坊復原了透光鏡的生產技術,以后就可以批量生產,這件禮物又算不上有多珍貴,甘梅一出手就是三枚。

珍貴與不珍貴,要看對誰而言。袁氏之女、楊氏之婦又如何?沒見過的好東西多了。四世三公的榮耀只屬于過去,不屬于將來。世事無常,如今新事物層出不窮,新世家如雨后春筍,如果不能緊緊抓住孫策這個靠山,甚至得罪了他,袁氏、楊氏成為普通門戶也是眨眼之間的事。

袁權偷偷瞅了孫策一眼,充滿感激。孫策微微一笑,悄悄地做了個手勢。看到袁夫人這臉色,他知道火候到了。響鼓不用重錘敲,如果到這一步還不懂,那就不值得考慮了,直接棄療吧。

——

一頓豐盛而熱鬧的家宴過后,袁夫人和孫策等人說了一會兒閑話,便進房休息了。袁權本來要去陪她,也被她拒絕了。她有貼身婢女侍候,不需要袁權陪著,讓袁權出去和孫策多說說話。

見袁夫人的情緒有些失落,袁權心中不忍,又陪著她說了一陣,看著她躺下,這才回到堂上。孫策也吃完了,正抱著女兒,看甄宓和黃月英玩六博,馮宛也擠在一旁做裁判。黃月英、尹姁忙了一天,實在太累,早早地休息了。甘梅還在前院忙碌,安排侍女廚娘們準備明天的早餐。袁權一時竟找不到事做,心頭掠過一陣莫名的不安。

“睡了?”孫策揚揚下巴,示意側院袁夫人的方向。

“睡了。”袁權走到孫策身邊,低頭看孩子。孩子已經要睡了,不停地打哈欠,張著大大的嘴巴,露出粉紅色的牙床。

孫策叫過侍女,將女兒抱進去睡覺,他拉著袁權的手,下了堂。袁權也不說話,緩緩而行。兩人沿著走廊向前走,堂上的歡呼聲漸漸弱了,周圍靜了下來,有幾聲蟲鳴。

孫策在欄桿上坐下,將袁權抱在懷中,輕聲說道:“老人家心情如何?”

“有些失落,過兩天就好了。”袁權低著頭,絞著手指。“夫君,多虧了你的精心安排,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勸她。”她自失的一笑。“我這位姑母是極聰明的人,又生來命好,一向是不服人的。今天遇到你,總算是遇到了對手。”

孫策嘿嘿一笑。“你想多了,這可不是我特意安排的,純屬偶然,透光鏡是今天剛到的,阿梅見你們來了,就提了個建議,我覺得不錯,就這么做了。”

之前看到甘梅贈鏡,袁權心里就有些不安,此刻又聽孫現提到甘梅,她的心情更加低落。孫策沒必要騙她,這件事很可能只是碰巧。丹陽這兩年發展得是比較快,如果孫策將國都建在秣陵,丹陽的發展會更快,將來新鮮事物層出不窮,以前那些以經學傳家的世家很快就會沒落。袁氏、楊氏也不能幸免。

這是一個日新月異的時代。經過幾年的積累,孫策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很快就會迎來一個爆發式的增長,抓住機會的家族就能一飛沖天,名聞一方。抓不住機會的家族會一落千丈,從此藉藉無名。

“即使如此,那也是夫君運籌帷幄的成果。如果夫君大勢已成,羽翼漸豐,身邊又多了貼心之人,可喜可賀。”袁權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才覺得不妥,歉然一笑。

孫策摟著袁權的腰,輕輕的晃著腳。“一會兒功夫,你都嘆了三次氣了。心事這么重,你不覺得累?”

“我……”

“我知道,不管我給你什么樣的承諾,你都不會真正的心安。哪怕是阿衡做了皇后,伯陽做了王也沒用。皇后會被廢,王也會免為庶人,甚至處死。皇家無情,這樣的故事舉不勝舉,如果我說我能打破這個怪圈,別說你不信,我自己都不信。人力有時而窮,有時候不得不違心而行,委曲求全。”

袁權默默地點點頭,又嘆了一口氣。孫策這句話說到了她的心里,其實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總以為保住了袁衡的正妻之位就萬事無憂,其實她心里很清楚,別說袁衡成了正妻,就算她如愿以償的成了皇后,一旦孫策翻臉,廢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夫君,我……該怎么做?”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診脈視疾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輕輕晃動身體,苦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嗯,道理都懂,但是看得破不代表就能忍得過。你是袁氏長女,我是孫氏長子,都有弟弟妹妹,既希望他們能多經世事,增長見聞,又怕他們受委屈甚至受傷,心情其實一樣的。上次在遼東,我帶小妹上陣,比我自己上陣還要緊張。”

袁權轉身摟著捧著孫策的臉,四目相對,嘴角帶笑。“原來你也是這樣啊,我一直以為你指揮若定,分部如流呢。”隨即又低下了頭。“你比我難多了,我真不該拿這些事來煩你。”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這是我的責任,不能推給別人。”孫策用額頭頂著袁權的額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我的疆域越來越大,我的部下也越來越多,人人都有心思,個個都有欲求,千頭萬緒,我一個人無法應付,只能多找幾個幫手。家里的事也一樣,甘梅能幫一些忙,但她畢竟出身普通,接人待物不如你自如,阿衡出身雖好,但歷練不足,我實際上也是有些擔心的。好在有你,我可以放心的將這些事交給你。你看,我其實是離不開你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你做正妻,可你偏偏不肯。”

見孫策說得懇切,還有些委屈,袁權心里卻歡喜又愧疚。

“阿楚是個巧匠,阿姁通曉藥學,阿蘭、阿宓出身商家,精于算計,阿梅做事穩重,她們各有所長,但是都沒有掌控全局的能力。阿衡將來也許會有,這幾年怕是難以服眾,還要你多帶帶她。你與其希望得以我的承諾,不如將她培養成一個我離不開的人。你說呢?”

袁權如夢初醒。她知道該怎么做了。孫策所言也許太直白,不符合世家的說話方式,但這正說明孫策對她的信任和殷切希望。他竭盡全力的想幫她解開心結,希望她能放下負擔。

“言必稱利,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好利之徒。”袁權與孫策額頭相抵,鼻尖相摩。“就不怕天下君子失望嗎?孟子在天有靈,都會被你氣得暴跳如雷的。”

“嘿嘿,我豈止是好利之徒,我還是好色之徒呢。”見袁權有心情開玩笑,孫策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情也輕松了很多。他摟著袁權的腰,隔著薄薄的春衫,也能感受到袁權纖腰的緊致和細滑。“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王雖好色,與百姓同之。內無怨女,外無曠夫。雖有疾,于王何有?”袁權不假思索,應口而答。“王請隨妾入室,容妾為王視疾。”

“疾將發矣,不容入室。”孫策將袁權抱起,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將臉埋在袁權胸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且容寡人先嗅其香,稍緩相思之苦……”

袁權忍俊不禁,一時頑心大起,看看四周無人,連當值的衛士都遠遠地避開,輕咬貝齒,微乜杏眸,緩吐檀香,湊在孫策耳邊低語道:“那就容妾先為大王診診脈。”一邊說著,一手沿著孫策的胸膛滑了下去,直奔要害。

孫策倒吸一口氣。“姊姊,脈相如何?”

袁權忍著笑,一邊輕揉慢捏一邊笑道:“脈宏而勃,陽亢如雷,當以陰氣調和,方能緩解。”

“請姊姊施治。”孫策輕聲低吟,一副毒發將死的模樣。袁權面熱心跳,做賊似的看看四周,解開孫策的衣襟,又直起身,提起裙擺,緩緩坐了下去,肌膚相親,頓時心酥身軟,不由得抱住孫策,口中輕吟。

“桃之發兮,灼灼其華。春之至兮,碧水浮槎。參差荇菜,擇其新芽。素手作湯,待君歸家……”

——

甄宓放下手中的棋子,看看四周。“咦,夫君剛剛還在的,什么時候走了?”

劉和、馮宛也抬起頭,相顧茫然。她們剛才只顧玩六博,根本沒注意孫策什么時候離開。“夫君和阿楚、阿姁試了一天的船,想必是累了吧。”馮宛說道:“繼續,繼續,阿宓,你還玩不玩了?不玩就來做裁判,讓我和阿和玩兩局。”

“哦,你們先擺著,我去解個手。今天的江鮮好吃,就是有點咸了,我喝了太多水,內急。”一抬頭,正好看到甘梅帶著兩個侍女從前院走來,連忙叫道:“梅姊姊,梅姊姊,你快來,替我一會。”不等甘梅答應,轉身飛也似的去了。

甘梅上了堂,讓侍女放下手中的點心,看看四周。“還有人呢?”

“不知道。”馮宛一心只在游戲上,沒心情關心別的。劉和也不清楚情況,不好多嘴。甘梅見狀,只好幫她們做裁判。

甄宓解完手回來,見堂上三人玩得正入神,孫策、袁權卻依然不見蹤影,眉頭一動,又悄悄撤身回來。她進了后院,來到孫策的主臥室,里面悄無聲息,又來到袁權的臥室,里面也是一片漆黑,心中不免奇怪,想了想,又來到黃月英、尹姁的臥室,站在窗外聽了聽,只聽到黃月英、尹姁的鼾聲。

“奇怪,他們去哪兒了?”甄宓咬著手指,百思不得其解。她轉了兩圈,回到堂上,抱著腿,坐在一旁的走廊上發呆。過了一會兒,只見孫策和袁權手牽著手走了過來,一路走一路輕聲說笑。

“沒想到姊姊還作得一手好詩。”

“啐!”袁權神情扭捏。“不準說。”

“不說,不說。”孫策點頭答應。“不過我說的都是實話,不僅濕,而且滑。”

“你……”袁權大羞,伸手去捂孫策的嘴。一眼看到甄宓坐在欄桿上,吃了一驚,連忙掙脫孫策的手。“阿宓,你怎么在這兒?”

“沒什么,想一個人靜靜。”甄宓狐疑地打量著孫策、袁權二人。“你們在說什么,作詩?”

“姊姊作詩啊。”孫策笑道:“你沒聽過吧?”

“沒聽過,姊姊能不能念給我聽一下。”甄宓起身,抱著袁權的手臂,眨巴著眼睛,撒著嬌。袁權面紅耳赤,狠狠的挖了孫策一眼,牽起甄宓的手向前走去。“走,姊姊今天與你睡,慢慢念給你聽。”

“好啊,好啊。”甄宓雀躍不已,回頭向孫策揮了揮手,得意的笑聲清脆如金鈴。

孫策急了。“姊姊,阿宓還小,兒童不宜啊。”

袁權回頭看了孫策一眼,揚揚眉。“正因為阿宓還小,我才要教她一點自保之道,別讓人騙了。阿宓,你說對不對啊?什么李代桃僵,我跟你說,以后少做這些與虎謀皮的事,說是心疼你,其實還不是變著法的騙你侍候他。姊姊跟你說,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他一時獵奇,你卻要吃苦頭。”

甄宓縮了脖子,咯咯地的笑了起來。孫策聽得真切,頓時老臉通紅,無地自容。

嘿,這小甄宓,怎么什么都說。你究竟是怎么說的,明明是你來挑逗我的,怎么成了我的責任?

袁權走到轉角處,見孫策落在遠處,莞爾一笑,揚聲道:“你來不來?”

孫策大喜,趕上幾步。“我也可以旁聽?”

袁權忍著笑,杏眼斜睨。“如果你愿意,還可以做個示范。”

“對對對。”孫策連連點頭贊同。“耳聽千遍,不如眼看一回,如果能實際操作一下,效果就更好了。”

“想得美。”袁權伸手掐了孫策一眼。“有我在,你休想欺負阿宓。”

孫策很委屈。“姊姊,你冤枉我了。是她欺負我,不信你問她?”

甄宓揚起頭,鼻子一皺。“姊姊會信你么?你是夫,我是妾。你是天,我是地。你天下無敵,我體弱無力。你二十三,我十五,誰欺負誰還不是一目了然?”

孫策啞口無言。他指指甄宓,半天才說道:“行,你等著。”

——

袁夫人趕回太湖,將孫策的意見轉告楊彪。

得知孫策有意讓楊修去長安代他執政,楊彪有些猶豫。他深知此舉的危險,卻又無法拒絕。孫策說得有理,沒有人比楊修更適合。

等了兩個月,趙岐已經坐立不安,得知孫策同意了,他立刻催促著楊彪與他一起聯名上書。有楊彪、黃琬兩個曾任三公的名臣做陪,這份奏疏的份量就更重了。

楊彪思前想后,最后還是同意了。雖然楊修可能有危險,但真要是成功了,避免一場大戰,讓天下百姓免受戰亂之苦,也是功德一件。于公而言,他有可能保住天子性命,讓劉漢保留一塊封地,祖宗能夠血食。于私而言,這對楊修也是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

孫策剝離了太守的兵權,太守只能治民,不能統兵。新朝初建,沒有軍功是很難封侯的。促成天子禪讓,這個功勞封侯綽綽有余,弘農楊家也就能在新朝站穩腳跟了。

君臣父子,楊彪也不能免俗。在不違背公義的情況下,家族利益依然是必須考慮的因素。

修改后的奏疏再次送往秣陵,孫策接到奏疏后,一字未改,只是讓人抄寫了一份,然后將原件封了起來,以六百里加急送往長安。

與此同時,孫策通過軍謀處的渠道,給蔣干送了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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