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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水鏡先生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大將軍長史楊修率先發難,在朝會上痛心疾首,指責朝廷反應太慢,姑息養奸。當初曹操入侵荊州,侵占巫縣,朝廷沒有及時制止,只是不痛不癢的發布了幾道詔書。如今袁譚效仿,變本加厲,居然入侵司隸,蓄意挑起戰爭。

如果朝廷再不及時嚴斥袁譚,大將軍一怒開戰,山東危矣,朝廷危矣,大漢危矣。

話音剛落,便有人反駁。曹操入侵荊州,大將軍為什么不在三峽反擊,反而派兵圍攻上庸。三峽仰攻不易,難道上庸就容易了?結果證明,黃忠出兵快一年了,不僅沒能拿下上庸,連房陵都沒解決,是大將軍決策失誤還是黃忠無能?再說到洛陽,袁譚侵司隸,魯肅節節敗退,這樣的人也能做洛陽督?

朝廷上響起一片譏笑之聲。大家心里都有些數,朝堂上吵架都是虛的,戰場上的勝負才是重點。曹操占了巫縣,孫策無力奪回,在漢中的攻勢又遲遲無法取得進展,周瑜年初出兵武陵,半年過去了,還滯留在武陵境內,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真正進入益州。如果說叢林作戰的確不易,那現在魯肅放棄了洛陽就足以說明問題:孫策戰線太長,兵力分散,在任何一個方向都進攻不足,防守也堪憂。

換句話說,這一年多的戰事證明了他們之前的猜想:孫策并非不可戰勝。既然如此,大將軍長史楊修喊得越兇,說明孫策越心虛,越著急,朝廷也就越發毋需理會。

楊修嗤之以鼻,痛斥那位官員是非不分,為虎作倀。他辭鋒犀利,在朝堂上無人能及,卻解決不了任何實際問題。大家心里都有數,戰場上解決不了的問題,想在朝廷上靠唇舌翻盤的可能性微乎其乎,說得再好聽也無濟于事。

爭論的焦點最后涉及到一個問題:朝廷是否應該遷回洛陽?

這一次,楊修和涼州派成了盟友。楊修反對朝廷遷回洛陽,理由是洛陽已成廢墟,又被袁譚占據。袁譚是誰?他是逆臣袁紹的兒子。朝廷大度,罪止袁紹一人,沒有追究袁譚的責任,但袁譚畢竟是袁紹的兒子,他身邊還圍著一群黨人,朝廷遷回被他控制的洛陽豈不是羊入虎口,主動去做傀儡?袁紹在世的時候矯詔,天子如果回了洛陽,袁譚肯定會挾持直天子,代行詔書?

涼州派也反對天子遷回洛陽,原因更加偉光大。長安本是大漢故都,讖書上說大漢天命已終,當年遭受赤眉之禍,光武帝才迫不得已遷都洛陽,為此還改洛陽為雒陽。事實證明,改名了解決不了洛陽的問題,所以大漢才會遭受此劫。現在既然已經遷回關中,又屯田有成,朝廷中興有望,為什么還要遷回洛陽?

也許是楊修等人說得有道理,也許是為了照顧楊修的面子,天子當廷否決了遷都回洛陽的提議。

隨即有人提出,盡管洛陽已經廢了,畢竟是舊京,還是要加強監管的。孫策節制八州,卻沒有節制司隸,魯肅以吳王麾下都督的身份據洛陽本身就不合情理。袁譚是冀州牧,也不適合節制河內、河南,不如讓袁譚領司隸校尉,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楊修強烈反對,但反對無效。朝廷本來就有扶持袁譚與孫策對抗之意,只是魯肅退得太輕松,袁譚雖然占據了洛陽,卻沒什么實際的戰功,暗地里答應的封王也沒辦法出口,只能先加個司隸校尉以示鼓勵,等袁譚取得更大的戰功再封王不遲。

辯論越演越烈,卻影響不了朝政,朝廷很快發出詔書,拜袁譚為左車騎將軍,領司隸校尉。

——

詔書發出,最先著急的是賈詡。

河東、弘農都屬司隸,袁譚為司隸校尉,就有權過問河東、弘農的軍政,調整官員,安插親信。朝廷這么做,顯然是在敲打賈詡等人,讓他們不要消極怠工,否則下次可能就直接讓袁譚節制二郡了。

河東是鹽鐵產地,是賈詡手中經濟實力最強的郡,賈詡當然不肯放手。他隨即傳書袁譚,一來表示慶賀,二來詢問袁譚下一步行動,表示愿意策應袁譚作戰。

接到朝廷的詔書,袁譚前退兩難。他看得懂朝廷的意思,要想封王,拿下洛陽一個空城是不夠的,他還需要切切實實的戰功,證明自己有充當朝廷鷹犬的實力。他的選擇不多,繼續進攻,將魯肅徹底趕出河南最符合朝廷的預期,可是對他來說風險太大。一是伊闕關易守難攻,二是戰線太長,后勤補給困難,三是賈詡、董越在側,他不可能放心。

沮授為袁譚出了一個主意:暫時穩住洛陽戰線,在平原方向發動進攻。相比于河南,在平原作戰有幾個好處:一是本土作戰,后勤壓力小;二是青州遠離襄陽,孫策增援不便;三是曹昂總比賈詡靠譜些,不太可能突然捅他一刀。

袁譚覺得有理,隨即上書朝廷,舉薦故河內太守張楊為鎮東將軍,行河南尹,移鎮洛陽。自己則退回冀州,準備糧草,進攻青州。

張楊是云中人,和呂布關系很好。河南尹當然比河內太守尊貴,袁譚舉薦張楊任河南尹,不僅升了張楊的官,又賣了一個面子給呂布,還順理成章的將張楊趕出河內郡,可謂是一舉三得。

朝廷幾乎沒有任何遲疑,迅速答應了袁譚的要求。

袁譚隨即撤出洛陽,順河而下,趕回冀州。秋收將至,他要確保冀州安全無虞,準備錢糧,攻擊青州。河南的得失對他意義不大,他沒興趣為朝廷賣命,平原卻是嘴邊實實在在的好處,他是真心想取勝。

——

七月,襄陽,鏡湖。

孫策坐在湖中的涼亭上,手持釣桿,和水鏡先生司馬徽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在幾方角力之中,建安四年的夏天不知不覺地過去了。隨著天氣轉涼,秋收將至,一個肅殺嚴酷的冬天越來越近。

黃忠、周瑜先后傳來消息,經過幾個月的適應,他們已經做好進攻的準備,只等天氣稍微涼快一些。漢中的情況還好,黃忠逼降房陵之后,一直留在房陵休整,連消息都沒有外露,以至于上庸的許攸到現在都不知道房陵已經失守,還在試圖派人打探房陵的消息。武陵的情況卻有些復雜,賀齊在壺頭山扎營,誘使數萬夷人從四面八方聚到清浪灘,打算據險阻擊賀齊,再現當年挫敗馬援的故事,孰不知正落入周瑜的計劃之中。周瑜調集了人馬,就等著秋收之后屯田兵到位,一舉擊敗這些夷人精銳。

這兩場戰事之后,黃忠、周瑜都會迅速向前挺進,能打到什么程度,孫策也沒數,軍謀處也推演不出來。模型太粗糙,樂觀的結果和悲觀的結果差距大到讓人不敢相信。

在批復他們的作戰方案前,孫策到鏡湖來釣魚,靜靜心。

司馬徽比龐德公年輕十來歲,正當壯年,但他卻完全沒有入仕的興趣,甚至不愿意進襄陽書院,安心做一個閑人。他在鏡湖借住,除了主人龐德公等有限的幾個人之外,一般人來了都不肯接待,經常托病謝客,一個人自在的讀書。

孫策通過龐德公知道司馬徽的興趣不是作官,在禮貌性的邀請了一回之后,再也不提請司馬徽出山的事。他來鏡湖也不刻意拜訪司馬徽,遇到了就聊兩天,遇不到就算,有時候兩人隔湖相望,孫策也只是舉手示意,打個招呼,不主動去司馬徽的小院打擾。

他因此成了司馬徽的小友,非常談得來。

兩人天南海北的閑扯,也沒什么目的和范圍。既能說眼前的風景,也能說長安的政局,有時候還評鑒一般劉和、孫匡的新作,尤其是劉和。劉和沒什么正經任務,她喜歡畫畫,向蔡邕、蔡琰學習后繪藝大增,去年畫了一卷襄陽百姓的生活圖卷,不僅得到了天子的夸獎,還得到了不少書坊的青睞,有書坊出錢買下了她的畫,還請她為新書畫插圖。劉和的繪藝不如蔡琰,但她長公主的身份太誘人了,而且空閑時間多,作品數量遠非蔡琰可比,也算掙了不少的名氣。

司馬徽看了幾幅劉和畫的插圖后,對這位出身高貴,卻沒有一點富貴氣的長公主非常感興趣,和孫策聊得很開心。他給劉和下了一個評語:返樸歸真,有道家之妙,尤其是莊子。

孫策知道司馬徽出入儒道之間,對道家思想很是推崇。只不過他對道家印象一般,總覺得道家只適合于個人心性,對政治、經濟的積極影響有限,尤其是莊子。曳尾涂中真那么爽么,不向人借米才是王道。劉和的畫是不是合乎道家之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能靠這門手藝養活自己。

“她能做自己喜歡的事,還能養活自己,我很開心。是不是合乎道家之妙,我并不關心,順其自然吧。”孫策提起釣桿,魚鉤上卻空空如也,不僅沒有釣到魚,連魚餌都不見了。孫策咂了咂嘴。“這鏡湖的魚越來越狡猾了。”

司馬徽笑道:“順其自然,就是道家之妙。大王是口中無道,心中有道。”

孫策哈哈一笑。“先生這評句可有歧義,傳到別人的耳朵里,我豈不成了無道昏君?”

“大王在乎嗎?”司馬徽反問道。

孫策想了想。“說一點也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說有多在乎,恐怕也有限。生死存亡面前,有道無道其實沒那么重要。我覺得吧,千方百計的活下去就是道,個人也好,家國也好,概莫如是。不承認這一點,都是胡說八道。”

司馬徽哈哈一笑,正準備說話,一個年輕人沿著曲廊走來。他看了一眼,不由得贊了一聲:“此少年有龍鳳之姿,將來必是人杰。”

孫策轉頭看了一眼,又有些詫異地看了司馬徽一眼。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萌芽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來的是諸葛亮,但司馬徽沒見過諸葛亮。以司馬徽的脾氣,也沒必要明明認識諸葛亮卻裝作不認識,故作驚人之語,自抬身價。

“何以見得?”

“九征合度,五行平衡,此乃內外雙修之相。得乎時運,出將入將不足夸,內圣外王亦可期也。”

孫策哈哈一笑。“先生,你跟他有仇啊?我的心眼可沒你想象的那么大。”

“大王是口中無道,心中有道。”

孫策含笑不語。道家、佛家都一個德性,不喜歡好好說話,喜歡神秘兮兮地讓人自己悟。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司馬徽有點門道,諸葛亮的確是個奇才,出將入相是被歷史證明的,還是在時運不濟的情況下。如果運氣好一點,內圣不敢說,外王是信手拈來,只要他想。

諸葛亮走到面前,躬身施禮。“大王。”又向司馬徽致意。“瑯琊諸葛亮,見過水鏡先生。”

司馬徽頜首致意,站起身,負著手,慢慢的走了。諸葛亮拱著手,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水鏡先生走遠了,這才不動聲色的吁了一口氣,轉過身,看著孫策。

“你認識他?”孫策將釣鉤穿上餌,重新甩入水中。

“聽很多人說過。”諸葛亮站在一旁,不緊不慢地說道:“水鏡先生這幾年在汝潁很有影響力,不亞于許劭當年。我這次經過潁川,幾次聽人提起他。”

孫策有些意外。司馬徽到襄陽已經有三四年了,怎么在汝潁的影響力更大?“都怎么說他?”

“淡泊名利,全性養真。以赤子之心,行君子之事。”

孫策品咂了一番,也說不上好壞。他對人物品鑒這一套一向不怎么感冒,也不怎么在行。諸葛亮說的這幾句話的字面意思他都懂,但背后有沒有什么其他意思,他還真看不出來。讀書人喜歡春秋筆法,用字很多講究,一字褒貶,不是對經學研究很深的人不太容易理解。

“你怎么看?”

諸葛亮沉吟了片刻。“如果真能如莊周獨善其身,未嘗不可。只怕有些人以為這是仕途捷徑,沽名釣譽,反而助長了虛偽習氣。黃子艾絕非孤例。”

孫策很意外。諸葛亮最近是不是寫政論太累了,腦子里這根弦繃得很緊啊。他說得倒是沒錯,讀書人走終南捷徑是常有的事,以前有,現在有,將來也有。先高蹈其行,成就名聲,然后再借名入仕,這樣的人在漢末很常見,黃子艾就是其中一例。只不過他城府不夠,一聽說可以和袁家結婚姻,立刻回家休妻,結果又遇到了夏侯氏這樣的猛妻,身敗名裂。

“你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了?說來聽聽。”孫策指指剛才司馬徽坐的胡座,示意諸葛亮坐下說話。

諸葛亮坐了下來,雙手擺在膝蓋上。他說了一些見聞,主要與汝潁士人有關。最近幾個月在汝南主持報刊發行,引導輿論,他與汝潁士子的接觸很多。汝潁讀書人很多,但汝潁讀書人的心態卻有些保守,包括那些在郡縣任職的人。他們還停留在以經學入仕的思維中,對木學堂、本草堂多有排斥,不愿意從事實務。也因為如此,他們的仕途大多不太順利,多有怨言,對司馬徽這種能順利接觸到孫策的隱士自然有很多美好的想象。在汝潁士子的口中,司馬徽已經是孫策倚重的心腹、帝王師。要想作官,按部就班的升遷是不行的,就要像司馬徽一樣,先養名,引起權貴的注意,然后才有可能平步青云。

孫策哭笑不得。豫州是他下功夫最多的地域,前后幾次清洗,總算把世家制服了,沒想到形勢還是如此不容樂觀。改革制度容易,改革人心難,任重而道遠。

“你對此有什么建議?”

“盡快落實考功制,在試行中檢驗得失,再逐步加以改進。”諸葛亮沉默了片刻,又鄭重地說道:“尤其是軍謀處。臣聽到的非議有不少都與軍謀處有關。”

“你自己受到的非議也不少吧?”

諸葛亮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孫策沉吟了片刻。“最在近汝南,有沒有看關于王莽的文章?”

“看了一些,不全。”

“有時間看一看吧。”

“喏。”

孫策站了起來,背著手,向岸上走去。諸葛亮起身跟上,一言不發。上了岸,郭武牽過來兩匹馬,孫策接過一匹,翻身上馬。諸葛亮也接過一匹,手按著馬鞍,縱身一躍,穩穩的坐在馬背上。兩人并肩而行,向襄陽城走去。

“孔明,你今年十九了吧。”

“前幾天在潁川剛過的生日。”

“有沒有想過將來?從文還是從武?”

“暫時還沒想好。”諸葛亮說道。他看起來很平靜,應該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對孫策的提問并不意外。“臣想再多歷練幾年,看看自己究竟適合做什么。”

孫策沒有再說什么。諸葛亮在汝南主持報刊發行,引導輿論,工作成績是沒話說的,短短幾個月做得有聲有色,不僅與普通百姓相處甚好,與汝潁世家相處也不錯,尤其是剛剛被他批評的汝潁讀書人。這是一個擅長與不同人相處的人,但也讓人捉摸不透,連孫策本人都搞不清諸葛亮究竟想要什么。

他有點理解劉備當初的心情了。不過他不需要像劉備那么糾結。劉備沒得選,他有得選。不僅有得選,而且選擇很多,有足夠的耐心等諸葛亮開口,就像當初在平輿等諸葛亮主動來見一樣。

我承認牌技不如你,可是我不僅抓了一副好牌,還知道你的底牌。

見孫策不說話,諸葛亮反倒有些按捺不住。“大王,家兄有書信來,說他要成親了。”

“好事啊,誰家的閨女?”

“中山甄家。”

“中山甄家?”孫策笑了一聲,心里有些不舒服。怪不得諸葛亮要特地來一趟,原來諸葛瑾要娶甄家的女兒。甄宓姊妹五人,她是最小的,四個姊姊有兩個早在她嫁到江東來之前出嫁了,三姊甄道、四姊甄榮也到了出嫁的年齡,卻一直沒有出嫁,原來是在挑女婿。但這件事恐怕不是郎有情、妾有意這么簡單,更像是一種利益結合。

有些事還真是有慣性,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怎么認識的?”

“家兄游歷幽州時曾作客甄家,還得到了甄家的資助。最近甄家有生意從遼東走,多有接觸,張鴻提及此事,想與家兄結婚姻。涉及至甄夫人,家兄不敢自作主張,來書信問我和家姊的意見。”

孫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這件事有可能是諸葛兄弟想攀附甄家,也有可能是甄家想攀附諸葛兄弟,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太舒服。婚姻中涉及利益關系在所難免,但凡事都有度。

新貴之間互相聯姻,形成利益集團,短期看是好事,長期看卻是隱患,涉及到后妃家族尤其要小心從事。諸葛亮這么慎重其事正是為此。如果甄家不是后妃家族,諸葛亮根本不需要向他通報。

“你二姊今年也不小了吧?”

“二十一了。”諸葛亮苦笑道:“她的婚事已經成了麻煩。”

“為什么?”

諸葛亮咂咂嘴。“我這二姊性子要強,叔父病逝后,長兄外出游歷,長姊出嫁,她主持門戶,照顧我和弟弟,一晃就是幾年,如今年歲漸長,又不肯將就,長姊說她也沒用,我勸她也不理,實在沒辦法。”

孫策聽出了言外之意。諸葛亮的長姊嫁了龐山民,二姊不肯讓大姊占了上風,一心要嫁個比龐山民還強的。原本的歷史上,她是嫁給了蒯祺,蒯家的實力要比龐家強太多了,所以她不反對。可是龐山民青云直上,起家為太守,而且是潁川太守,再想找個比龐山民還強的可就不容易了,一不小心就成了剩女。

她未必沒有目標,但這樣的目標卻未必是她夠得上的。二十一歲,在這個時代就是老姑娘啦。男子結婚遲一點很正常,女子到了這個年齡還不成親,那就有點麻煩了。袁權還是再婚,過了二十歲都有自卑感。

“你也不小了,可有意中人?”

“還沒有。”諸葛亮的臉有點紅。

“我聽說孟建的妹妹喜歡你。你去汝南,她沒來找你?”

諸葛亮窘得無地自容,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見此情景,孫策有些不忍。就算有心機,諸葛亮畢竟是個少年,離老奸巨猾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做人不能太苛責,尤其是這種有分寸的近臣。諸葛亮真想弄權,完全可以不事先稟告——汝潁世家互相結親就從來不請示。他主動來請示,說明他還是知道輕重的。

利益集團是擋不住的,欺負老實人也沒什么意義,為此耽誤一個女子的一生幸福也不合理。

“我記得她比你還大一歲吧?如果喜歡,就娶了吧。如果不喜歡,也別耽誤人家。對婚姻呢,我不干預,你們自己滿意就行。”

“喏。”諸葛亮如釋重負,躬身施禮。孫策的這句話不僅針對他個人,還包括他的長兄和二姊。他在孫策身邊好幾年,知道孫策的脾氣,剛才看孫策不說話,知道他對這件事不太舒服,此刻能松口,算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都是人精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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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風氣如此,難以避免,孫策心里還是有點喪。﹣菠n蘿n小﹣說

他覺得自己就像那位手持長矛,沖向風車的傻騎士。書生意氣,指點江山容易,中流擊水,浪遏飛舟難。要和一群天才斗智斗勇,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勉為其難。

回到襄陽城,諸葛亮隨孫策進了衙城,在前庭等候。孫策回到后院,見袁權正和袁衡坐在窗下閑聊,卻看不到甄宓,便問了一句。袁權說甄宓在麋蘭的院子里,需要的話,讓人去叫一聲。孫策應了一聲,決定自己去。他也有好幾天沒看麋蘭和那對雙胞胎女兒了。下了堂,走了兩步,孫策又折了回來。

“你最近和汝南還有聯系嗎?”

見孫策臉色不郁,袁權連忙起身,一邊招呼人去找甄宓,一邊將孫策拉到案邊坐下,詢問詳情。孫策將諸葛亮提及的事情大致說了一下,主要是最近有沒有和他麾下文武聯姻的事。袁權有些訝然。

“有自然是有的,你身邊的人年輕有為,前途無量,愿意聯姻的多不是很正常嗎?”

“我是說,有沒有那種就是為了攀附,不問男女雙方是否合適的?”

袁權抿嘴而笑。“你是說有沒有那種十六歲的少女嫁給六十歲的老翁,或者明明可以為妻,偏偏委身為妾,只問利益,不問感情的?”

孫策點點頭。

“大王,說句可能有些冒犯的話,這樣的事在小世家很常見,對中等以上的世家反而少見,有也是極少數。無他,大姓高門的選擇很多,不需要勉強子女,除非看走了眼,雙方至少是般配的。”

孫策仔細想想,也覺得有理。就以袁家為例,袁家的男子就不用說了,娶的都是大家閨秀,女子也不愁嫁,完全可以慢慢挑,想嫁什么的人就嫁什么樣的人,只不過這個選擇權未必全在她們自己手中,而是由長輩作主罷了。

“再說了,你麾下也沒什么老翁啊,倒是少年成群。即使不以家世論,也是極佳的婚配對象。難道你希望你麾下的文武娶不到妻、嫁不了人?”

“姊姊。”袁衡打斷了袁權,遞了一個眼色,示意袁權注意孫策的臉色。“大王擔心的是汝潁人抱團。汝南世家雖說放棄了土地,經營工商以致富,但人心念舊,記怨的多,感恩的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抱有怨念的人聚在一起互相刺激,很容易做出不知分寸的事來,結成婚姻,有了共同利益,是有可能動搖豫州形勢的。大王未雨綢繆也是應該的。你和鐘夫人留心一下,如果有做得過分的,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敲打,真到了那一步,誰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袁權含笑點頭。

孫策自顧想著心思,一時倒也沒留意姊妹倆的小動作。過了一會兒,甄宓匆匆走了進來,孫策這才回過神來。本想私下里問問的,現在卻不能故意避開袁氏姊妹,顯得不夠坦蕩。

“中山最近可曾有消息來?”

甄宓不解。“什么樣的消息?”

“婚姻。”

甄宓仔細想了想。“最近沒有,年初倒是有書信來,問起諸葛兄弟。聽那意思,好像是我三姊相中了諸葛瑾,我阿母卻嫌諸葛瑾臉長,又比三姊大好幾歲,想問問諸葛家有沒有相貌更佳,年輕一些的子弟。”

孫策聽明白了。這么說,還是甄宓想攀附諸葛兄弟,不是諸葛兄弟想攀附甄家。

“你怎么說的?”

甄宓掩著嘴笑了起來。“我當然是幫著三姊啦,說諸葛兄弟臉都長,諸葛瑾算是最好看的一個了。我三姊早就相中諸葛瑾了,說他脾氣好,將來不會欺負她。諸葛瑾去我家作客,所得程儀有大半是我三姊的私房錢,還關照我阿舅照顧他,別讓他受了委屈。”

“你阿姊還怕人欺負?”袁衡有些意外。

甄宓自知失,有些不好意思。“冀北人性子野,夫妻爭吵打架是常有的事。女人嘛,就算有些力氣,真打起來也是要吃虧的。”

袁氏姊妹啞然失笑,像是聽到了奇聞。中原世家夫妻不和也很正常,但最多語交鋒,真動手打架的卻不多見。孫策也覺得不可思議。甄家雖說算不上一流世家,卻不是普通人家,可是聽甄宓的語氣,似乎這樣的事也很常見。這冀北的民風還真不是一般的野,難怪冀南人瞧不上。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冀州民風開放,甄宓也不可能跳出入陣曲那樣熱情奔放的舞蹈。

孫策的心情也輕松了些,把諸葛亮來請示的事說了一遍。甄宓這時也意識到其中的問題了,收起笑容,很嚴肅的把事情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諸葛瑾游歷幽州的時候,她已經出嫁,沒有親身經歷,但她們姊妹感情很好,經常有書信來往。姊妹之間的私信更是無話不說,每次的書信都是厚厚的一迭。三姊傾慕諸葛瑾的事,她就是從書信里獲悉的。不過那時候諸葛瑾行蹤不定,能不能從草原上活著回來都不知道,自然也談不上婚姻。去年年底,張鴻去遼東做生意,拜見太史慈時見到了諸葛瑾,消息傳回中山,這才正式考慮婚娶。

不過,聽完諸葛亮與孫策的對話后,甄宓柳眉微蹙。“大王,我怎么覺得諸葛亮的來意主要不是他長兄,而是他二姊呢?不會是他二姊看中了大王身邊的什么人,卻不好說,這才借著我三姊的事來探路吧?”

孫策仔細回想了一番,將信將疑。他完全沒有這樣的感覺,但他知道諸葛亮是有城府的人,而且手段高明,玩弄話術,耍點小心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過他也沒把握,誰知道甄宓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這些都是人精,沒有一個是傻白甜。

孫策忽然想起司馬徽對諸葛亮的判詞,暗自咂舌。姜還是老的辣,水鏡先生這雙眼睛是真的毒啊。難道他也是穿越者?

被一群天才包圍,我好累!

——

郭嘉和孫策一起聽取了諸葛亮的述職。

袁譚退出河南,睢水防線也可以松口氣,準備秋收。秋收之前發生大戰的可能性不大,秋收之后卻不好說。孫策打算趁著這個機會調整一下防線。

根據之前的計劃,在北線暫時采取守勢,以牽制為主,將人力、物力集中到南線,供應周瑜開拓武陵。只不過純粹的守無法實現預定任務,由太史慈在遼東挑起戰事,迫使袁譚不能兼顧,不能全力南下,也是計劃中的要點。

孫策原本打算將諸葛亮調到遼東,協助董襲,現在卻改變了主意。

青徐系在遼東的實力已經很強,如果再把諸葛亮調過去,遼東就真的成了青徐系的天下。董襲是江東系,但他勇猛有余,斗心眼不是這些青徐人的對手。要想維持平衡,必須調一個非青徐系的去輔佐董襲,而且最好是江東系。可是江東系能做好參謀工作的人也不多,目前而就是陸議。陸議去了浚儀,暫時不宜輕動。

江東人才儲備也不夠,至少和汝潁、青徐相比沒有優勢可。

從另一方面講,孫策也不打算讓諸葛亮統兵,他更希望諸葛亮能從政,將來做個丞相。他麾下能統兵作戰的人很多,擅長政務的卻有限,諸葛亮無疑是良相之才。從私心里說,他也不愿意讓諸葛亮這樣一個有權臣潛質的人染指兵權。

郭嘉深諳孫策心思,提出一個建議:讓諸葛亮去東南協助張勛,負責周瑜大軍的后勤調度。周瑜出征武陵,每年需要五十億的巨額開支,需要調動的人員也以萬計,難免有人從中做手腳,張勛的能力和年齡都應付不了這么重的事務,需要一個精明強干的幫手。諸葛亮心思縝密,年富力強,又擅長宣傳鼓動,對征發徭役得心應手,協助張勛幾年,將來就能獨當一面。

孫策覺得有理,隨即征求諸葛亮的意見。

諸葛亮欣然從命。

諸葛亮要去江南,一去就是好幾年,自然要安頓好家務。他現在急需解決的除了弟弟諸葛均的生活,就是二姊和他自己的婚事。見孫策關心,諸葛亮也沒有再掩飾,他自己的婚事好辦,他和孟建的妹妹孟月有感情,孟月已經二十了,一直在等他。這次去汝南,也是孟月一直在里里外外的照應。雖然談不上十全十美,也算是情投意合。

孫策眉心微蹙。甄宓說得沒錯,諸葛亮此行的真正目的不是諸葛瑾與甄家的婚姻,而是他的二姊。諸葛亮的二姊很可能是看中了一個人,但這個人是他身邊的近臣,身份敏感,就連諸葛亮自己都覺得不合適。

“你二姊相中了誰?是不是我身邊的?”

“大王,我覺得此事不妥。請大王給我一點時間,我再勸勸二姊。”

“是陳叔至吧?”郭嘉忽然說道。

諸葛亮苦笑著點點頭。

“陳叔至是大王的親衛騎督,的確不太合適。”郭嘉說道:“孔明,好好勸勸你二姊,有些事不能勉強,該放手時要放手。”

“祭酒所甚是。”諸葛亮躬身道:“亮也是如此想。”

孫策咳嗽了一聲:“奉孝,孔明,你們都別自作主張。這件事能決定的人既不是你們,也不是別人,只能是當事人。能不能成,要看陳叔至是不是對你二姊滿意。他們見過面嗎?”

“去年陳督回鄉省親,見過一面。”(策行三國..133133406)--(策行三國)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奪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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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想攔就攔得住的。他身邊的人也要結婚,總不能因為有結黨的嫌疑就讓他們都娶普通百姓家的女子。既然擋不住,不如因利勢導,把主動權控制在自己手中。

孫策問清了情況,得知諸葛亮的二姊其實已經主動出擊,搞定了陳到的父母,陳到本人也沒有明確反對,這件親事最大的障礙不是別人,就是他自己。只是諸葛亮、陳到都有顧忌,這才耽擱了一年。

孫策隨即讓人把陳到叫了來。一見諸葛亮在座,陳到就知道是什么事,神情尷尬。

“給你兩個月假,回家結婚。”孫策想了想,又道:“你這幾年的假也沒休全,索性全補上,在家多住幾個月,陪陪家人。如果有事,我會派人通知你。”

陳到喜出望外,諸葛亮也如釋重負,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完美,超出預期。安頓好了姊姊和弟弟,他可以放心的去江南了。

送走諸葛亮,回到后堂,孫策說不出的疲憊,四肢張開,攤在憑幾上,仰首望天,大腦放空。袁權從內室走了出來,見此模樣,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孫策歪頭看了她一眼,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被阿宓說中了?”

孫策點點頭。最讓他沮喪的就是這一點。“你們個個都知道,只有我云里霧里。”

“這方面,我們是行家啊。”袁權倒了一杯水,遞給孫策。孫策不接,她便將孫權摟過來,像哄孩子似的勸道:“喝口水,消消火氣,別上火了。”

孫策賴在袁權懷里不肯起來,就著袁權的手喝了兩口水,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袁權靜靜地聽了,最后說道:“既然如此,我回一趟汝南,與陳夫人一起張羅此事,風風光光的操辦一下。”

孫策想了想,覺得不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作為他身邊的近臣,陳到的官職雖然不高,只是掌三千騎的親衛騎督,但他的重要性絲毫不下任何一個方面大將,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陳到家在汝南還真沒什么地位,如果不吆喝一聲,婚禮場面弄不好會很冷清。陳夫人是陳蕃的女兒,在汝南的影響力要比陳到大得多,由她和袁權一起出面招呼,一般人都要給個面子,禮物也不能太輕了。

這么做既給陳到撐了腰,也給諸葛亮的二姊漲了臉,可謂是一舉兩得。

孫策想了想,又把司馬徽對諸葛亮的評價告訴袁權,最后說道:“你說司馬徽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是說諸葛亮將來會弄權嗎?”

袁權抱著孫策,輕輕搖晃著身體,很認真的想了好一會,搖了搖頭。“我覺得水鏡先生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出將入相且不提他,就算諸葛亮有這個能力也沒機會實現,文武分治,他只能二選一,不可能兼而有之。至于內圣外王,同樣是指道德和能力,未必是實指。真到了內圣的境界,就不可能做逆臣,除非是王莽那樣的偽圣人。”

孫策忍不住笑出聲來。

袁權低下頭,打量著孫策。“我說錯了?”

“真圣人比偽圣人更可怕。”孫策坐了起來,盤腿而坐。最近路粹一直在寫關于王莽的文章,他幾乎每篇都看,而且看得很認真。在后世,就有人為王莽翻案,只不過他留意不多,看了路粹的文章后,他反倒對王莽多了一些認識。按照儒家的標準,王莽就算不是圣人,至少是一個純粹的儒生,他是真的相信并且想實現傳說中的三代盛世的。他的改制幾乎都有經學理論支持,都能在儒家經典里找到依據。

可能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失敗才讓儒生絕望。

“哪位高人說的?這可有點驚世駭俗啊。”

孫策愣了一下,見袁權神色凝重,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太超前了,解釋起來也麻煩。“呃,一個姓易的先生,也算不上高人,最多七尺多一點。”

袁權“噗哧”一聲笑了,斜睨著孫策。“這位卓爾不群,出語驚人的易先生……不是你?”

“當然不是我。”孫策哈哈一笑。

——

旋門關。

張楊一夜醒來,發現自己被魯肅包圍了。

袁譚撤離洛陽,上疏朝廷,推薦張楊為河南尹,鎮守洛陽。洛陽離伊闕關太近,張楊擔心有危險,決定撤退到旋門關,等于放棄了洛陽。

張楊在河內經營了幾年,河內世家根本不理他,背后太行山里的黑山軍倒是經常來騷擾。好在黑山軍戰斗力不強,河內又富庶,他雖然沒攢下什么實力,卻也溫飽有余。結果袁譚一來,他連這個吃飯的地方都沒了。他不想離開河內,但他不是袁譚的對手,只能捏著鼻子認命,灰溜溜的遷到河南。

河南已經荒蕪,只有一些屯田,也控制在魯肅和呂岱的手中,張楊根本無法染指,袁譚答應會從河內撥糧給他,將來還會重返河南,張楊這才勉強接受。

但魯肅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袁譚剛走沒幾天,魯肅就包圍了旋門關。

旋門關即古虎牢關(注1),是洛陽的東大門,建在大伾山上,北臨黃河,南臨嵩山,西臨洛水,由此渡河可進入河內,向并州、冀州,由此向東可直入兗州、豫州,可謂是兵家必爭之地。張楊清楚,列陣而戰,他未必是魯肅的對手,再說也沒必要為袁譚拼命,消耗自己的實力,但輕易退出河南也不行,守住旋門關就成了最明智的選擇。

魯肅派人給張楊送了一封信。我知道來河南并非你的本意,所以也不想為難你,三天之內,你放棄旋門關,我可以保證你安全渡河,絕不發起攻擊。如果你不肯放棄,那我一旦開始攻城,刀劍無眼,就沒法保證你的安全了。

接到信,張楊氣極而笑。他承認,他的實力不如魯肅,但旋門關易守難攻,你魯肅還能飛上來不成?就算打造攻城器械,你也需要十天半個月,有這時間,不僅駐扎在河內的荀衍能趕到,就連袁譚都能趕到,到時候你除了撤退,還能怎樣?

張楊不予理會,派人渡河向荀衍求援,同時分部諸將守城,并披甲佩刀,巡城督戰,以防魯肅攻城。他非常小心,連夜里都不敢休息,點起大量火把,將城墻上下照得通明,強弓硬弩,嚴陣以待,別說攀城,就連靠近都難。

雙方對峙了三天,張楊也緊張了三天,每天夜里連戰甲都不敢解。三天下來,張楊瘦了一圈,將士們也精疲力盡。

第三天下午,見張楊沒有棄城的意思,魯肅下令撤軍,一直在城外游蕩的江東軍士卒撤得干干凈凈,連個人影都沒留。張楊派人出城打探,半夜時分,斥候陸續返回,確認魯肅已經撤到四十里外的鞏義縣。這幾天,魯肅的主力一直駐扎在鞏義,有大量的糧食、軍械陸續運到。

張楊才松了一口氣。他留下一些將士守城,其他人都抓緊時間休息。他相信魯肅不會這么放棄,撤軍只是虛晃一槍,很可能會強攻,甚至有可能會奔襲。他讓將士們飽餐一頓,早點休息。接下來會有幾天的苦戰,必須讓將士們恢復體力,做好準備。

不出所料,當天夜里,魯肅率部急行四十里,在黎明時分趕到城下。他來得非常快,留給張楊反應的時間非常短,張楊收到消息,緊急下令將士登城,準備戰斗。將士們三天沒能好好休息,這一夜睡得特死別,突然被叫醒,頓時暈頭轉向,亂成一團。

還沒等他們到位,城中突然火起,糧倉、馬廄都被點燃了。烈焰升騰,濃煙滾滾,到處都是火,到處都是驚慌失措的將士和受驚的戰馬。

張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中計了,魯肅的細作早就進了城,趁著他們最疲憊的時候制造混亂,昨天突然撤走就是一個假相,就是讓他放松警惕。他不知道這些細作是什么時候進城的,也不知道這些細作是怎么進城的,但他清楚勝負已定。沒有了糧食,他等不到荀衍來援。

就在張楊考慮是不是要向魯肅投降,又該提出什么樣的條件時,離得最近的一具守城弩悄悄的調整了方向,對準了張楊,短矛般的弩箭疾射而出,直撲張楊。張楊幾乎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弩箭洞穿了身體,他被弩箭帶得翻過城墻,脖子正好扎在城墻下的鐵藜棘上,當場氣絕。

緊接著,數十名甲士從不同的方向撲了過來,手起斧落,砍倒了張楊的大纛。與此同時,東西兩個城門同時發生了騷亂,一群甲士突然沖出,砍倒了城門口的將士,打開了城門,放下了吊橋。城外的江東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越過護城河,沖進城中,奪向各個戰略要點。城中本來就亂,張楊又突然陣亡,他的部下群龍無首,被這些如狼似虎的江東軍殺得節節敗退,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

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城頭的時候,魯肅登上了城樓,看著張楊血肉模糊的尸體,一聲輕嘆。

“本欲縛虎,奈何得兔!佐治,可惜了你的好計。”

辛毗微微一笑。“無妨,有得有失,若是荀休若在,未必能這么順利。”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3路并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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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衍接到張楊的求援,沒有耽擱時間,隨即準備糧食,征發民伕,只用了兩天時間就趕到了五社津。

就在準備渡河的時候,他收到消息,旋門關失守,張楊全軍覆沒,除了在城外打探消息的斥候之外,所有人不是戰死就是被俘。

至于魯肅是怎么攻克旋門關的,誰也不知道。進出旋門關的通道被魯肅從兩端堵死了,城里的人一個都沒逃出來,具體的戰斗經過也就成了迷。

荀衍大驚失色,隨即放棄了渡河的計劃。魯肅既然已經拿下了旋門關,有足夠的兵力增援五社津,強渡黃河已經不可能。就算他僥幸成功,他的兵力也不足以重新攻克旋門關。他立刻部署防線,固守五社津、孟津等幾個重要津口,又派人通報袁譚。

但他對袁譚回師不抱任何希望。袁譚剛剛返回鄴城休整,秋收后就準備對青州用兵,根本沒興趣來奪洛陽。張楊的敗亡已經足以說明問題,在廓清冀州邊境,確保冀州安全之前,進軍河南是不現實的事。

荀衍不打算進軍河南,魯肅卻有意進軍河內。他不僅自己陳兵五社津,還約徐盛將水師由鴻溝入河,氣勢洶洶,擺出一副要大舉進攻的架勢。聽到消息,荀衍不敢怠慢。他知道水師沒有優勢,無法與徐盛在河中爭勝,就將重心放在防守上,沿河布陣。

一時間,河內形勢緊張,人心惶惶。就連遠在鄴城的袁譚都有些不安,隨時準備增援。

兩軍對峙,徐盛率部游弋于孟津、小平津、五社津之間,荀衍帶著人馬沿途跟蹤,隨時準備阻擊。雖然徐盛幾次試探都沒得手,荀衍卻有苦說不出。徐盛是攻,他是守,需要的兵力、民伕更多,消耗更大。更要命的是他的大軍沿河布防,對黑山賊的防備不可避免地會出現疏漏,張燕等人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荀衍只得與司馬防等人商量,集結各家部曲,加強太行山南麓的各縣城防守,免得被黑山賊趁虛而入,奪了縣城。涉及到自家利益,河內世家紛紛響應,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加強防守。

不出所料,張燕等人收到消息,得知荀衍率領的主力被牽制在黃河沿線,河內空虛,立刻率部出擊。他們沒什么固定目標,四處游擊,攻不下城池就攻莊園,攻不下莊園就搶普通百姓,或者干脆搶收即將成熟的莊稼,搶不走的就一把火燒掉。

死守縣城、莊園的河內世家看著蝗蟲一般的黑山賊,欲哭無淚。守城他們還有把握,出城野戰卻沒什么勝算,眼看著一年的收獲被糟蹋了,他們也只能在城頭捶胸頓足,破口大罵,卻不敢出城。也有氣不過的率部出戰,結果被黑山軍一哄而上,打得鼻青眼腫,一敗涂地。

一連數日,荀衍的耳朵就沒清靜過,各地遇襲的消息如潮水般涌來,他卻無可奈何。明知道這是魯肅、辛毗在報復,他卻不敢撤兵。一旦被魯肅突入河內,損失會更大,甚至連他本人都有可能遭受重創。早在官渡之戰時,他就見識過魯肅的厲害。連甲騎都無法突破魯肅的陣地,他更沒有取勝的把握。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向袁譚求援,請袁譚派兵增援。袁譚收到消息,隨即派騎兵進入河內,沿途驅逐黑山軍。

河內亂成一鍋粥,世家、百姓都深受其害,叫苦不迭。

——

上庸。

許攸匆匆登上城頭,看著沿著堵水河谷走來的吳軍,大吃一驚。

他看到了黃忠的戰旗。

黃忠是這支人馬的主將。他之前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陵,在上庸附近出沒的都是徐晃。如今黃忠來到了上庸,自然是房陵失守了。

堅守了一年的房陵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失守?許攸想不明白。這一年時間,他多次派人到房陵偵察情況,卻沒有人能突破吳軍的警戒圈,沒有人能親眼看到房陵城之后還活著回來。他得到的消息都是間接消息,是從其他渠道聽來的,比如向房陵運糧的吳軍,或者是捕獲的對方斥候。

許攸非常不安,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第一時間派人通報張魯、吳懿,讓他們做好應變的準備。

黃忠率部包圍了上庸,按部就班的開始搶收城外的莊稼。許攸明知黃忠的用意,卻不敢輕易派兵出擊。他非常清楚,守城還有一線生機,出城野戰就是死路一條。這一年多年,雙方大大小小十余戰,他們就沒有占過一次便宜,而且越打越艱難。開始還有機會不分勝負,兵力有優勢時還可以抵擋一陣,后來就算有優勢兵力也不行,吳軍的裝備、戰力都遠遠超過了這些蠻夷兵,配合更是精妙,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該干什么,利用地形,即使面對十倍于己的敵人,他們也能不慌不忙,或是就地固守待援,或是全身而退。

許攸能做的就是守城待援,只有吳懿或者張魯率領主力趕到,他們才有與黃忠一戰的機會。

黃忠從容的收割了城外的莊稼,開始打造攻城器械,做強攻上庸的準備。

——

清浪灘。

賀齊坐在樓船之上,看著遠處山坡上的旌旗,嘴角挑起一抹輕蔑的冷笑。

一群蠻子,不自量力,過兩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我賀齊的實力。

在這一年時間里,賀齊一直駐扎在此,沒有前進一步。他多次發起攻擊,都被據險而守的蠻子擋了回來。倒不是他無法攻克這道險關,而是他無法確保傷亡的比例不超出標準。周瑜先后派來了大量的木學堂匠師和本草堂醫師。匠師改造戰船,設計、打造軍械,醫師們收集草藥,為將士們處理傷口,有時候還為附近的山民治病。

看起來,賀齊是這只大軍當之無愧的主力,可是他自己清楚,這些匠師、醫師才是主力,他不過是配合他們,驗證他們的工作成果。這讓他多少有些郁悶,后悔當初不該爭這個任務。但一年下來,效果也是明顯的,經過改造的戰船速度更快,防護能力也更好,即使面對鋪天蓋地的箭雨也能通往直前。醫師們也收集了足夠的草藥,對山林中的濕熱導致的疾病有了一定的認識,治療效果顯著提升。

所有這一切都表明荀攸的計劃很精妙,各種因素保持相對平衡,絕非臆測。

總攻的機會已經成熟,就在這兩三天。

一艘小船從下游劃了過來,船頭站著一個士卒,手里舉著一面象征著信使身份的三角小旗,沿途的大小戰船紛紛避讓,小船駛到樓船下,樓船上的士卒用長長的鐵鉤勾住小船,拖到樓船邊,系上纜繩,將小船固定在樓船旁,信使跳上樓船,快步上了飛廬,來到賀齊面前,雙手遞上一份用銅筒封好的公文。

“將軍,周都督的命令。”

賀齊接過公文,查驗了上面的漆泥。原本是用封泥,但封泥容易剝落,浸了水容易糊,后來經過試驗,在里面加了漆,就不怕水了,也更堅固。賀齊敲落漆泥,取出里面的命令,先看了一眼最后的簽名,是周瑜那別具特色的筆跡,不禁笑了笑。

周瑜的書法越來越精妙了。如果以書法定官爵,他這個九都督之首名至實歸,甚至可以和吳王比肩。

看完公文,賀齊眉頭皺了起來,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兩下。過了一會兒,他才漸漸恢復了平靜,轉身提起案上的筆,蘸了墨,簽上自己的名字,嘀咕了兩聲。信使沒聽懂他的會稽方言,但他身邊的親衛卻聽得清清楚楚。

“噫,又讓那山賊拔了頭籌。”

——

襄陽。

孫策站在屋子中間,四面擺著幾個沙盤,墻上掛著巨幅地圖,一群參軍圍在一旁,交頭接耳,低聲討論,帶著說不出的興奮。

“我覺得這次周都督的戰果會大一些。正面吸引,迂回包抄,一舉重創五溪蠻主力不成問題。”

“很難說,五溪蠻不過是一群蠻子,有什么主力不主力的,他們不配做周都督的敵人,曹操才是。周都督會擊敗他們,卻不會殺傷太大,示威的意義更大。就戰略意義而言,清浪灘也不能和上庸相提并論。”

孫策轉身,向屋外走去。他出了門,身后的議論聲頓時大了幾分,更加激烈。周瑜、黃忠、魯肅不約而同的送來了作戰計劃,準備在近期內發動攻擊,讓年輕的參軍們非常興奮,在分析戰局之余,紛紛為心儀的都督造勢鼓氣。

郭嘉跟了出來,扯開衣襟,搖搖羽扇,用力扇了幾下。“接連收到作戰計劃,連我都有些熱血沸騰了。”

“是啊,沒想到這么巧,三路同時出擊。”孫策靠在欄桿上,吁了一口氣,掩飾不住心中的快樂。對戰果如何,殺傷多少,他其實并不是太在意,從收到的作戰計劃來看,三位都督和軍師都達到了預期,尤其是徐庶,這幾年在武關的光陰沒浪費,黃忠對他贊不絕口,將他列為攻取房陵的首功,徐晃、鄧展也對他很佩服。

更重要的是,經過一年多的練兵,周瑜、黃忠兩部對山地戰的掌握又上了一個臺階,同等兵力下輕松碾壓對手,收獲的季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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