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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三十九章 再敗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荀衍的遺體在白羊陂被發現,已經泡得發脹,撐起精致的南陽魚鱗精鎧,顯得格外雄壯。

  也許因為這套魚鱗鎧太重,他一直沉在水下,兩天后才浮上來,逃過了一劫,徐盛沒能找到他的尸體,無法確認他的生死,讓陸議的戰功少了幾分成色。陸議接到回報時也有些遺憾,但他很快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后,淡然自若的寫了一封軍報,派人送往旋門關,然后安排人找開城門,清理城外的淤泥。

  徐盛的水師參與善后工作,尤其是河道。他在河道中央發現了兩段陶管,陶管一頭埋在泥中,一頭露在外面,沿著水流的方向鋪設。陶管的直徑并不統一,進口大,出口小,像個漏斗。徐盛最近半年在黃河中作戰,來回多次,一看就明白了這個陶管的作用。他只是好奇陸議怎么會想到這個辦法。

  陸議輕描淡寫的說道,衡水都尉袁敏的一篇文章中提到過束水沖沙的道理,還進行了模擬驗證,我只是應用了這個成果而已。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何況特意埋的陶管。當然,這里面也有偶然的成份,如果不是荀衍急著完工,大堰的寬度勉強夠用,不夠厚實,也不至于崩塌得這么徹底。

  徐盛暗自感慨。為了準備進入黃河作戰,他也看過那篇論文,但他就是沒想到能這么用,幾節陶管就毀了荀衍的心血,毀了袁譚進軍豫州的計劃。吳王重視技術,不僅花重金建木學堂,還高俸養著徐岳那樣的學者,真正理解其中的人并不多,陸議無疑是其中一個。他在吳王身邊幾年沒有虛度,包括朱然在內,這些少年的起點都比普通人高出很多,少年侍從已經成為名將的搖籃。

  自己是沒什么機會了,但兒子還有機會。徐盛決定,再過兩年,等兒子徐楷滿十歲,就將他送往吳王身邊做侍從。

  徐盛收起輕視之心,虛心向陸議請教。陸議這次邀徐盛助陣,也算是欠徐盛一個人情,否則戰果不可能這么大。只不過徐盛也是孫策身邊的侍從騎士出身,論年齡輩份,比他還長半輩,他也不敢托大,委婉的建議徐盛多讀戰紀,多讀各學堂出的文章,尤其是技術類的。技術的特點就是精準,這和作戰有異曲同功之妙,只要找準那個點,就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效果,實現四兩撥千斤的奇跡。

  徐盛一一記在心里。他看了很多戰紀,而且不是一次,幾乎每一份戰紀都爛熟于心,但各郡學的文章他幾乎不看,尤其是木學堂的文章,他覺得那些和他沒什么關系,輜重營的匠師看看就行了。現在他知道這些文章可能比戰紀更有用,以后要多花點心思。要不然還沒等功成名就,就要被這群天才少年碾壓了。

  ——

  袁譚趴在荀衍已經變了形的遺體上,失聲痛哭,涕淚交流,如喪考妣。

  郭圖呆呆的站在一旁,臉色灰白,白發蒼蒼。從收到大堰決堤,荀衍失蹤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怎么說話,兩三天時間老了近十歲,臉上皺紋密布,鬢邊原本花白的頭發幾乎全白了。

  妝潁系最有希望成為名將的英才夭折了。本該是他大放異彩的一戰卻成了他的最后一戰,而且是以為種恥辱的方式。他忽然有些明白荀諶的選擇。荀諶見識了孫策的實力,知道他們不可能有取勝的機會,所以堅決不肯接受袁紹的任命,寧可在許縣屯田處做一個文吏。

  天下形勢已定,還是郭嘉選對了人啊。家鄉就在咫尺,但自己卻沒機會踏足了。

  沮授眉頭緊蹙,心情沉重。幾日之內接連受挫,張郃病倒,荀衍陣亡,士氣低落,連袁譚、郭圖都亂了方寸,繼續攻擊豫州已經不現實。

  接下來怎么辦?一向足智多謀的沮授也沒了主意。自從出兵以來,每一步都出乎意料,計劃一改再改,如今已經面目全非,連他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了。

  為什么兩個剛剛出戰的少年卻有如此驚艷的表現,是偶然還是必然?孫策到底有什么樣的能力,這樣的英才還有多少?當年建講武堂讓他擁有了大量的曲侯、屯長級中下層將領,如今又出現了驚才絕艷的方面之將,再加上精良的軍械,還有誰能擋住他的步伐?

  能決定他走多遠的只剩下一個因素:糧食。一旦他擁有了足夠的糧食,他將橫行天下,無人可以匹敵。

  沮授忽然打了個寒戰,臉色為之一變。孫策也許暫時沒有足夠的糧食遠征冀州,但兗州卻在他的兵鋒之內,豫州兵越過睢水,就可以將戰線推進到兗州,水師可以截斷大河,遼東的太史慈隨時可以跨過大海,進入青州,包抄后路。前后夾擊,就算不進攻,他們也會被困死在這里。

  沮授上前一步,扶起撫尸痛哭的袁譚。“使君,請節哀,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

  袁譚吞聲道:“公與,大勢已去,還有什么可以努力的嗎?休若雖逝,猶有我哭,明日誰來哭我?”

  “所以你不能死啊。”沮授苦笑道:“雖不能攻,猶可以守,再不濟……也能降啊。”

  袁譚愣住了,睜著一雙淚眼,狐疑地打量著沮授。“……降?”

  郭圖也突然回過神來,腳下一動,準備跨步上前,卻又生生忍住了。投降也許是個辦法——有郭嘉從中斡旋,他至少能保住性命,說不定還可以得到重用,荀諶不是升任屯田中郎將了么——但投降卻不是一個簡單的事,這里面涉及到太多的問題,尤其是冀州世家與兗州世家最看重的土地。談得好,投降不失為求全之計,談得不好,那可能就是眾叛親離,里外不是人。

  尤其是袁熙還在冀州。如果冀州世家不肯投降,決定擁立袁熙,那袁譚的前景就堪憂了,二十萬軍心動搖的冀州軍隨時可能嘩變。再加上一旁的朝廷和劉備,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天子拜劉備為左將軍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說明天子對袁譚已經失去了信心,改而聯合劉備。劉備只有半個幽州,不足以對抗孫策,他很可能會趁亂圖謀冀州。

  內憂外患,一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公與,你這是什么意思?”郭圖壓抑著內心的不安,沉下臉,厲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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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章 以守待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沮授沒心情與郭圖爭論。他清楚荀衍陣亡已經摧毀了郭圖的意志,此刻的郭圖已經沒有任何指望,汝潁系的人才走的走,亡的亡,就憑他一個年過半百的書生無法和冀州系爭衡,全身而退,安享晚年,怕是他唯一能期望的事。色厲內荏不過是最后的尊嚴而已,毋須反駁,也不值得反駁。

  沮授只是看著袁譚,掩飾不住焦慮。

  袁譚收淚,緩緩站起,吩咐司馬懿安排人來收斂荀衍的遺體,走到一旁。“公與,你跟我來。”

  沮授緊緊跟上,躬身領命。

  郭圖本想跟上去,想想又停住了。他看著垂手站在一旁的司馬懿,沒好氣的說道:“仲達,你不是說沒問題的嗎?”

  司馬懿愣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比郭圖還要震驚。他是親眼看到荀衍巡查大堰的,可以說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沒敢放過任何一絲可疑之處,但大堰就這么崩塌了,就在成功在望的時候。如果不是徐盛的水師來得那么及時,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人為的,怎么看都像是意外。

  “小子仔細想來,要說破綻,只怕只有一個破綻。”

  “什么破綻?”

  “時間緊迫,荀將軍只能利用之前的舊堰,或許陸議在那些舊堰中做了手腳。”

  郭圖沒吭聲。他也是這么想,但他相信荀衍不會注意不到這一點。筑堰之前,他肯定會認真檢查那些舊堰,只是陸議的手腳做得太隱秘,荀衍沒有發現而已。

  歸根到底,還是時間太緊,容不得荀衍從容部署。時間啊時間,這才是最要命的。當初袁紹因為舉棋不定,筑堰不成,中途變更計劃,最后被孫策擊敗。這次袁譚出兵又因為時間緊迫,不得不冒險,反倒是孫策以守代攻,從容應對,抓住了他們的破綻,一擊而中。

  “不能急啊,急則生亂。”郭圖一聲長嘆。

  司馬懿深有同感,附和地嘆了一口氣。

  “仲達,你覺得……”郭圖看看不遠處正在私語的袁譚和沮授,幽幽地說道:“議和可行否?”

  司馬懿苦笑著搖搖頭。過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可能有誤會,他又補了一句。“小子智淺,不敢臆測。”

  郭圖哼了一聲,什么也沒說,低頭看著荀衍的遺體,鼻子一酸,眼淚又涌了出來。有衛士進來,抬起荀衍的遺體,到側院去清洗處理。

  沮授向袁譚分析了當前的形勢。高唐、浚儀未下,兗州的東西兩端掌握在江東軍的手中,再加上雨水增多,黃河復流,江東水師隨時可能進入黃河,切斷兗州與冀州的聯系,此時再強攻豫州絕非明智之舉。既然如此,不如放棄進攻,就地防守,同時尋求與孫策談判。

  既然是談判,讓步自然避免不了,但實力猶在,總比大敗之后再談要好得多。如果孫策能答應他們的條件,那當然更好,萬一孫策不答應,也能爭取一點時間。使者往來,總是需要時間的,有了時間,他們就能喘口氣,重新部署,準備再戰。

  談判同時也是收拾人心的機會,兗州世家為什么不肯依附孫策?就是他們不肯放棄手中的土地,而孫策的新政基礎就是從世家手中奪走土地。袁譚代表兗州、冀州世家與孫策談判,如果孫策能夠答應這個條件,談判成功,兗冀世家會感念袁譚的恩德,將來還會支持他,為了確保孫策能夠履行諾言,必然支持袁譚主管其中一州,甚至是兼管兩州。如果孫策不答應,那兗冀世家也清楚他們和孫策沒有妥協的可能,只能繼續支持袁譚戰斗。

  天子自然不會看著袁譚被孫策擊潰,甚至投降孫策。如今袁譚已經盡力了,他還想作壁上觀,未免太想當然。與孫策談判,逼著天子做出決定,至少可以爭奪一些主動權。

  袁譚沉吟良久。“若孫策不肯談判,決意武力強取呢?”

  沮授說道:“豫州兵初登戰陣,守或有余,攻未必堪用,孫策主動進攻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他親自北上,否則我們大可以固守待變。”

  “會有變嗎?”

  沮授笑容勉強。“或是孫策有變,或是兗冀世家有變,或是朝廷有變,總會有一個改變主意。”

  袁譚反復斟酌了很久,接受了沮授的建議。如今無力進攻,又不能就此撤退,談一談總是好的,不管能不能成,調整一下節奏,爭取一點喘息的時間,未嘗不可。他轉身和郭圖、司馬懿商量,郭圖呆若木雞,一言不發,司馬懿也不敢多嘴。袁譚又召集陳琳、耿苞等人商議,眾人心思各異,也有不同意見,但面對張郃和荀衍的兩場大敗,沒有人敢主動請纓,就算有意見也只能藏在心里。

  最后,袁譚做出決定,由陳琳執筆作書,與孫策談判,并將形勢通報天子。與此同時,他派使者聯絡兗州世家,向他們通報自己的決定。得知袁譚要以保全他們手中的土地為條件與孫策談判,兗州世家松了一口氣。他們原本以為袁譚能夠攻入豫州,現在張郃、荀衍接連大敗,袁譚無力進攻豫州,不管是撤回冀州還是留守兗州,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袁譚能出面與孫策談判無疑是最好的結果,集結兗州、冀州一起談判,總比他們單獨與孫策談判有利。

  曹昂走了,如果袁譚再不管他們,他們只會淪為孫策的俎上肉,予取予求,全無反抗之力。

  ——

  邙山,原陵。

  發現徐盛的水師離開沙洲之后,天子立刻發動了試探性的攻擊,劉備主動請纓為前鋒,駕船進攻。

  攻擊非常順利,沙洲上根本沒有幾個人,看到有船靠近,留守的士卒連一枝箭都沒放就跑了,走之前放了一把火。劉備登上沙洲,看著燒得正旺的城,哭笑不得。沙洲上根本沒有城,所謂的城只不過是用蘆葦扎的籬笆,遠遠地看起來像城而已。當然,就算沒有城,徐盛不離開,他們想搶攻沙洲也不輕松。在水師的戰船面前,他們這些民船根本沒什么戰斗力,不知道多少人要落水。

  天子得到消息,也很無語。幾萬步騎,被一道籬笆擋了十幾天,雖說他無意強攻,也覺得很丟臉。

  奪取沙洲之后,劉備又渡過黃河,趕到小平津關。小平津關空蕩蕩的,不僅沒有人防守,連老鼠都沒有一只。倉庫里自然也是干干凈凈的,倒是像特打掃干凈了等天子進駐一般。

  天子沒有進駐洛陽,他就駐扎在小平津關,隨時準備撤回河內。

  今天,天子在劉備的陪同下,祭掃光武帝的原陵。在光武帝的墓前,他閱讀了親筆書寫的祭文,懇請光武帝的在天之靈保佑他中興大漢。念到動情處,想起這些年的不易,他泣不成聲。

  劉曄、劉備等人在一旁陪著垂淚。

  祭拜完畢,天子登上北邙山,遠望舊都和祖先的陵寢。洛陽城內外郁郁蔥蔥,卻沒有皇家威嚴,只有衰敗之氣。久無人居,洛陽城已經荒廢,到處是野草雜樹,連城墻上都長滿了野草。天子看了,又忍不住心酸落淚,涕下沾巾。

  轉眼間,離開洛陽十年了,走的時候他剛剛十歲,被董卓的大軍逼得西行,惶惶不知終日。如今他年方弱冠,率領數萬步騎,看似威風凜凜,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有多少實力,實在高興不起來。

  “當年董卓亂政,盜掘皇陵,火燒洛陽,袁紹以盟主自居,擁兵十余萬,卻不敢西進一步,只有曹操、孫堅主動進攻,曹操敗于滎陽,孫堅最后攻入洛陽,收拾宮室,掩埋帝陵,堪稱是大漢忠臣。如今他的兒子孫策卻成了大漢最大的威脅,實在令人唏噓。父與子,血脈相同,如何能一忠一奸,相去萬里?”

  劉曄不緊不慢地說道:“孫堅雖忠勇,卻不守禮法,不知教育子弟。他當年殺王睿、張咨,正是今日孫策殺戮世家之先聲。且孫策為逆,孫堅視而不見,只知遠走交州,又有何忠義可言?”

  劉備附和道:“令君所言甚是,不讀書,不受圣人之教,終究難成大器。”他又嘆了一口氣。“備如今也是后悔莫迭,當初隨盧師讀書,不知用功,以至于今日一無是處。若非陛下不棄,怕是要孟浪一生,九泉之下,不僅愧對劉氏列祖列宗,也愧對盧師。”

  劉曄翻了個白眼,沒接劉備的話頭。天子卻點了點頭。“亡羊補牢,猶未晚也。若孫策亦能如卿,痛改前非,那可真是大漢之幸,天下之幸。”

  一旁的馬超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劉備臉有些發燙,本想附和天子幾句的,也不好意思開口了。天子斜睨了馬超一眼。“馬卿覺得朕所言可笑?”

  馬超連忙收起笑容,拱手施禮。“臣失儀,請陛下恕罪。只是……吳王執迷不悟,怕是改不了了,要想他回心轉意,只能以武力征討。左將軍本是做先鋒的最佳人選,可惜關羽不在,張飛又無戰意,左將軍有心無力,只能感慨幾句。說起來,畢竟是隨盧公讀過書的人,臣就說不出這么有見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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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一章 有言在先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天子心情本來就不好,見馬超如此不識大體,公然挑釁劉備,不禁勃然大怒。

  “卿何出此言,難道沒有關羽、張飛就不出戰了?且不說玄德武藝出眾,又有趙云、牽招相助,就朝廷而言,不是還有溫侯與卿么?”

  馬超收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行了一禮。“蒙陛下謬贊,臣愧不敢當。臣雖不敏,稍有自知之明。臣當初奉詔助陣,曾與吳王相處數年,深知吳王英武。論武藝,臣不足與吳王比肩,勉強與陳到、閻行參差。論用兵之道,臣更是不及吳王萬一。是以臣辭吳王之時,便與吳王有約,此生不敢與吳王為敵,以免自取其辱,誤人誤己。違背了誓言,送了性命事小,耽誤了陛下的中興大業,卻是臣萬萬承受不起的。”

  天子駭然變色,瞪著馬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聽懂了馬超的意思。馬超看起來是謙虛,其實是表明態度,和其他人作戰可以,與孫策面對面不行,真要逼我上陣,發生意外,耽誤了中興大業,可別怨我。

  很顯然,馬超絕不是臨時起意,他是早有準備。袁譚派荀衍攻取浚儀而不是離昌邑更近的任城,就是想打通由河內進入豫州的通道,逼朝廷出兵。馬超身為羽林中郎將,有機會參與會議,自然一清二楚。他不想與孫策作戰,所以趁著這個機會當眾表明態度,把話說在明處。

  天子很憤怒,但他卻拿馬超沒辦法。一是他還需要馬超統領羽林郎,二是馬超身后站著馬騰、韓遂,殺了馬超沒有任何好處,只會逼反馬騰、韓遂,涼州大亂。況且當初馬超追隨孫策也是奉朝廷的旨意,無可指責,逼著馬超破誓——假如確實有這么一個誓言的話——亦非為君之道。君子成全之美,不能損人私德。如果連這點肚量都沒有,還談什么禮賢下士,求賢若渴。

  馬超不能用,至少與孫策作戰時不行,要換一個羽林中郎將。天子瞅了一眼劉備,心中忽然有了主意,正自思量,有騎士從遠處奔馳而來,在坡下停住,將一份文書送給迎上去的郎官。郎官快步回到山上,將文書交給劉曄。劉曄接過一看,眉頭先皺了皺,回頭看了一眼天子。天子見劉曄眼神不對,心中一緊,也沒心思關注馬超了,強作鎮靜地給劉曄遞了一個眼神。

  劉曄拿著文書,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顯得平靜些。文書是袁譚派人送來的,里面應該有浚儀的戰況。荀衍筑堰圍城,前兩天下了大雨,幫了荀衍大忙,很可能他已經拿下了浚儀。可是對天子來說,這卻不見得是好事。天子駐兵河內,正準備經營河內、河東和并州,不愿意輕易進攻河南,如果袁譚拿下浚儀,勢必要催天子渡河作戰。如何應對,頗讓人頭疼,這兩天一直在商量這件事,只是還沒有可用的結果。

  劉曄轉過身,背對著天子和劉備、馬超,查驗了封泥后,打開了公文,只看了一行字,便僵住了,渾身一緊,屏住了呼吸。天子雖然沒有正面看劉曄,眼角的余光卻一直落在劉曄的身上,見此情景,也不安起來。他強忍著沒有去問,卻也沒心思說別的,一時氣氛有些沉悶。

  劉備、馬超也感覺到了異常,不敢出聲,生怕惹惱了天子。

  不知過了多久,劉曄慢慢轉過身來,臉色蒼白,神情沮喪。他走到天子面前,湊在天子耳邊低語了幾句。天子身體一振,轉頭盯著劉曄,眼睛瞪得溜圓。

  “袁譚好大的膽子,到了這一步,還敢逼迫朕?”

  “陛下息怒。”劉曄連忙按住天子揚起的手臂,急聲道:“當此存亡之計,切不可意氣用事。”

  “他一敗再敗,已經無力再戰,還敢如此放肆,豈能容他?”

  “陛下,袁譚雖敗,猶有兗冀二州,大軍十余萬,他挾二州世家與孫策談判,正是以退為進,以守代攻,看準了孫策急于取益州,暫時無力進攻兗州。若孫策愿意接受他的條件,暫時停戰,益州就危險了。萬一他投降了孫策,轉身進攻河內,更非朝廷之福。當務之急是穩住他,打消他與孫策談判的計劃。”

  劉曄一時著急,聲音不免大了些,劉備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卻聽到了袁譚可能要和孫策議和——議和自然是客氣話,實際上就是投降——不禁大吃一驚。他從幽州趕來助陣,不管是助袁譚還是助天子,都要經過冀州。如果袁譚和孫策談判,他可就回不去了,幽州也保不住,他將又一次成為喪家之犬。

  “陛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劉備忍不住問道。

  天子轉了轉眼珠,展顏而笑。“卿可知陸議其人?”

  “知道,他是吳郡人,故廬江太守陸康的從孫,很早就跟著孫策了。”劉備隨即想到陸議是浚儀的守將,心里升起強烈的不安。看天子和劉曄的神色,絕不可能是荀衍拿下浚儀,只可能是陸議擊退了荀衍,而且是重創。雖然他不清楚陸議的能力如何,可是參照守高唐的朱然,形勢怕是不容樂觀。“陛下,陸議……怎么了?”

  “陸議……擊敗了荀衍,袁譚大敗之后,無力進攻,欲與孫策議和。”

  劉備面色大變。馬超卻只是眉頭微蹙,并不意外。天子看得真切,正要發怒,忽然有些后悔。馬超在孫策身邊多年,了解的情況很多,早該問問他有關陸議的情況。

  “卿隨孫策多年,熟悉陸議否?”天子強忍心中不快,語氣平緩,又恢復了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馬超點了點頭,斟字酌句的說道:“正如左將軍所言,陸議很早就追隨吳王,深得吳王喜愛,尤其與吳王之妹三將軍投契。他話不多,為人沉穩,臣……也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不過,吳王對他甚是器重,寄予厚望。”

  天子與劉曄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收到過類似的情報,卻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陸議剛剛二十歲,只是孫策身邊侍從之一,并不起眼,名聲還不如號稱三將軍的孫尚香呢。聽馬超這么一說,才知道孫策對陸議的重視與眾不同。以在孫策身邊的時間論,除了孫尚香之外,陸議無疑是到目前為止最久的一個。

  如果早點重視馬超的意見,多問問他,早做準備,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意外。

  “孫策身邊,還有幾個像陸議一般的少年?”天子和聲問道,甚至有幾分請教的意思。

  “這個不好說。”馬超有些受寵若驚,撓撓頭。“吳王有教無類,不僅肯教,而且善教,出人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比如守高唐的朱然,初到吳王身邊時不過是一鄉里少年,稚氣未脫,羞澀怯懦,誰能知道他現在可以面對袁譚的大軍巋然不動。”

  “吳王是怎么教他們的?”

  馬超看了一眼劉曄,忽然笑了笑,轉身對劉備說道:“左將軍還記得吳王當初是怎么軍議的嗎?”

  劉備心中不快。馬超一再二,再而三的挑釁,揭他的傷疤,讓他很不爽。可是在天子面前,他又不能發怒,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孫策議事,與眾不同,文武共聚,由軍謀處擬定方案,各方質詢,互相辯駁極是激烈。若方案有所不妥,必被眾人譏笑,毫無謙讓之風。”他咂了咂嘴,又道:“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沒人敢偷懶敷衍,務必思慮周詳才敢發言。眾人所議,也多有真知灼見。”

  劉備說了幾個例子。他在孫策身邊時間并不長,參加軍議的次數也不多,但那有限的幾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后來行軍作戰,常常有意無意采用這種方法,受益良多。只不過他學得不夠,沒有像孫策一樣帶一些少年侍從,讓他們跟著實習,所以現在依然無人可用。

  馬超也補充了幾個例子。不過他的重點卻是文武一起議事,針對天子定策時不怎么向將領征詢意見的習慣。天子雖然重用涼州人,卻還是傾向于那些讀書人,他這樣的將領在議事時只有聽的份,甚至連聽的機會都不多,都是由劉曄、楊阜等人商量好了,再通知他們執行。

  劉曄寒著臉,一言不發。馬超借機對他發難,他自然不爽,但馬超知道很多他不清楚的情況,天子現在有求于馬超,他也不能攔著。荀衍一戰而亡,浚儀還在陸議的手里,形勢如何發展,實在令人神傷。

  天子倒是聽得津津有味,最后問了馬超一句。“卿于當前形勢,可有解決之策?”

  馬超不知是有自知之明,還是不想與孫策為敵,沒有直接回答天了的問題。他想了想,突然靈光一現,說道:“陛下,臣愚笨,無計可獻,不過臣可以推薦一個人,或許能為陛下解憂。臣在吳王身邊時,常見吳王提及此人,稱其為平生之敵,言語間頗是敬畏。若能得此人之助,或許能為陛下解憂。”大概是自覺此計甚妙,馬超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哦,是誰?”天子既意外,又有些失落。他一直以孫策為敵,沒想到孫策卻沒把他當對手。

  “賈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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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二章 時機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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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哭笑不得。

  賈詡?這怎么可能。朝廷不是沒有下詔征召過賈詡,問題是賈詡不肯接受。況且朝廷也不可能信任賈詡,更不可能指望賈詡為朝廷出謀劃策。馬超這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提出這樣的建議?

  天子忍著不快,含笑說道:“卿有所不知,朕曾下詔征聘賈詡,奈何賈詡托言有疾,婉拒了詔書。”

  馬超卻胸有成竹。“賈詡有什么病?他身體好著呢,有病也是心病。之所以不應征,恐怕還是無法取信。他上書朝廷,請殺皇甫嵩,被朝廷拒絕,皇甫堅壽反而成了陛下的大將,他豈能不疑?”

  “那他現在就能為朝廷效力了?”

  “臣不敢保證,臣只是覺得有這個可能。”馬超笑道:“陛下,臣聽說,李儒已經去了南陽,賈詡如果也想為吳王效力,他為何不去南陽?他現在既不是并州刺史,也不是河東太守,卻留在河東不走,臣以為,他必是有所觀望,待機而動。”

  天子覺得有些道理,賈詡現在是布衣白身,既不去南陽,也不回涼州,實在不合情理。“卿言吳王以賈詡為平生之敵,可是親耳聽孫策所言?”

  “陛下可知,自初平二年吳王出戰襄陽以來,專程見過的人有幾個?”

  天子眨眨眼睛,心中恍然。劉曄收集的情報中提及過,孫策見過的人很多,但專程主動去見的人只有兩個:一個就是洛陽督魯肅,一個就是賈詡。初平三年,孫策與袁譚爭爭奪浚儀,大戰剛接觸,就趕到黽池與賈詡見面。至于他們談了什么,那就不清楚了。

  不過孫策對賈詡的重視可見一斑。天子有些心動,覺得有必要重新考慮賈詡的心思。董越雖然率部從征,但他從心底里就不信任董越,也不敢重用他,還要拉攏劉備來制衡董越,生怕他亂來。如果能將賈詡召來,甚至得到他的效忠,與董卓舊部之間的矛盾也許可以暫時緩解,對董越部的使用也能放心一些。

  天子返回小平津關,一路上和劉曄反復商量。劉曄不贊成征召賈詡,他摸不清賈詡的心思,擔心天子無法控制賈詡,反被賈詡抓住了空子。董越是莽夫,賈詡是文士,兩人分開,都不足為懼,一旦聯合在一起,情況就完全不同了。費了那么大力氣,好容易將他們分開,又豈能重蹈覆轍。

  天子舉棋不定。他反復考慮,決定與荀彧商量一下。荀衍陣亡,這個消息也要通報荀彧才行。只是弘農還控制在蔣欽手中,他們只能取道河東,一來一回,至少要十天時間,甚至更久。

  山東形勢突變,天子不得不暫時擱置了整頓上黨、太原的計劃。為了解決輜重補給,他一面通過司馬孚召見司馬防,請司馬防出面聯絡河內世家,征集錢糧,一面與董越商量,要求他從河東征糧。董越很不樂意,卻又無可奈何。一來天子確實缺糧,二來河東世家未必聽他的,天子跟他商量只是給他面子,他不同意也沒用。

  此時此刻,董越有些后悔。要和河東世家打交道,還得賈詡出面才行,他只會用刀砍人,斗心眼不是那些人的對手。如今天子身邊不僅有皇甫堅壽,又著意招攬劉備,明顯對他不利。左思右想,他給賈詡寫了一封信,說明了當前的形勢,并奉上河東太守的印綬,派親信牛蓋趕往安邑,請賈詡重新出山,代理河東事務。

  ——

  賈詡坐在窗下,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

  初夏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落在窗前的石階上,一地斑駁。樹冠中有兩只黃鸝,一唱一和地叫著,清脆婉轉,情意綿綿。

  毌丘興靠著柱子打盹,一卷文章落在手邊。紙邊已經卷了,上面用朱筆做滿了標志。胡車兒鬼鬼祟祟地走了過來,舉起手中的小弩,瞄準樹上的黃鸝。

  “嗖!”弩箭射出,一只黃鸝鳥中箭落地,胡車兒上前一步,伸手接住。另一只鳥受了驚嚇,撲愣愣的飛起,在空中盤旋著,悲鳴著。胡車兒轉過腦袋,偷偷看了賈詡一眼,卻發現賈詡已經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著他,連忙咧嘴,露出討好的笑容,順手將射殺的鳥兒藏在身后,欠身致意。

  “先生醒了?我去讓人端茶來。”

  “射中了幾只?”賈詡淡淡的說道。

  “呃……一只,另一只飛了。”

  “為什么不耐心點,找一個更好的位置,一箭雙鳥?”

  胡車兒撓撓頭,見賈詡沒有責備他的意思,嘿嘿的笑了兩聲,轉身下去了。賈詡嘆了一口氣,嘀咕了一句。他們說話的時候,毌丘興醒了,卻沒說話,等胡車兒走了,才起身問賈詡需要點什么。賈詡讓他取點水來洗臉。毌丘興應了一聲,將文章卷起,掖在腰間,轉身去了。不一會兒,端了一盆清水進來,放在賈詡面前。

  賈詡洗了臉,凈了手,重新坐好。毌丘興看他做完了,這才問了一句:“先生,真能一箭雙鳥嗎?”

  賈詡看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應該可以,但是很難。”

  “是啊,的確很難,不僅要有高超的射藝,還要有足夠的耐心。”賈詡轉頭看向窗外的大樹。那只剛剛失去了伙伴的黃鸝鳥已經飛走了,樹上很安靜。“如果沒有耐心,射藝再好也很難一箭雙鳥。”

  毌丘興若有所思,抿了抿嘴,端起水盆出去了。賈詡先是放棄了河東,接著又放棄了并州,如今就是一個閑居的客卿,除了姑臧侯的爵位和五百戶的食邑,一無所有。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離賈詡而去,他相信賈詡既然留在河東,就不會一直蜇伏,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加上他也沒有多少出人頭地的機會,就留在賈詡身邊做侍從,跟著賈詡讀書。一晃半年過去了,他難免著急,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賈詡可能看出了他的心境波動,這才特意點醒他。

  毌丘興出了門,倒了水,將水盆交給奴婢,正準備回后院向賈詡請教一些問題,一個青衣仆從快步走了進來,一見毌丘興,連忙迎了上來,告訴毌丘興門外有人求見,是董越身邊的親信。毌丘興一聽,心頭一動,想了想,跟著青衣仆從來到門外。

  一個穿著儒衫的文士、十名披甲的騎士站在門前,文士正用袖角擦汗,神情焦急。看到毌丘興,他喜出望外,連忙上前行禮。毌丘興對他有點印象,好像是牛輔的族人,不久前剛到董越軍中的,因為讀過書,能會計,算是不多見的文化人,很受董越信任。

  “文和先生午睡醒了嗎?我有要事求見。”

  “你從哪兒來?”

  “小平津。”

  毌丘興吃了一驚。“陛下進兵洛陽了?”

  牛蓋搖搖頭,把大致情況說了一遍。他知道毌丘興算是賈詡的親信,不把情況說清楚了,他可能見不著賈詡。毌丘興聽說董越要將河東還給賈詡,心里樂開了花。若不是跟著賈詡也有一段時間了,剛剛又得賈詡提醒要有耐心,險些笑出聲來。

  “你們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我去看看先生醒了沒有。”毌丘興叫來仆從,讓他們給牛蓋等人準備點飲食,卻不請牛蓋進門。嚴格來說,賈詡是被董越和天子聯手排擠出局的,河東更是被董越強奪去的,如今董越被形勢所迫,愿意將河東還給賈詡,賈詡卻未必肯接受,就算肯也要讓牛蓋等人等上一會,長點記性。

  毌丘興來到后院,進門時,臉上已經抑制不住笑容。他進了門,走到正在看書的賈詡面前,笑嘻嘻地看著賈詡,卻不說話。賈詡挑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笑了一聲,重新垂下眼皮。

  “不管是誰,不見!”

  毌丘興一愣,隨即眨了眨眼睛。“先生,若是吳王的使者呢,也不見?”

  賈詡面不改色,翻了一頁書。“若是蔣干,他早闖進來了,還需要你通報?”

  毌丘興啞然失笑,沒敢再開玩笑,把牛蓋的來意說了一遍,特意提到了董越要交還河東的事。賈詡還是沒什么反應,靜靜地看著書。毌丘興有些摸不著頭腦,等了一會,又問了一句。

  賈詡淡淡地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不管是誰,不見。”

  “可是……先生,為什么啊?”

  “時機未到。”

  毌丘興松了一口氣,沒有再問什么,轉身出去了。賈詡放下書,隔著窗戶看了一眼毌丘興匆匆的背影,遺憾地搖了搖頭,重新拿起書,卻沒有讀,坐著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到一旁的書架前,翻撿了一會,從中找出一卷文章來,站在原處看了一遍,眉毛輕揚。

  “以靜制動,束水沖沙?”他來回轉了兩圈,一聲輕笑。“呂蒙、蔣欽、龐統,諸葛亮、朱然、陸議,這吳國的人才還真是不少,不知道下一個會是誰,又會使出什么樣的奇計,真是令人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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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三章 畢業答辯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毌丘興禮貌而堅決的拒絕了牛蓋,關上了大門。

  牛蓋倒是有心理準備,一邊派人回報董越,一邊找驛館住下,準備再請,以示誠意。董越利令智昏,惹怒了賈詡,如今再求到賈詡面前,吃點苦頭也在意料之中的事。他很客氣地向毌丘興致謝,表示還會再來,請他在賈詡面前美言幾句,通融通融,并暗示毌丘興,如果能成功說服賈詡,董越許他一個校尉。

  他相信,就算賈詡沉得住氣,年輕氣盛的毌丘興也沉不住氣。

  毌丘興回到后院書房,賈詡已經回到案前,卻沒有讀書。他指指對面的坐席,示意毌丘興就座。“就現在知道的浚儀戰事,說說你的看法。”

  毌丘興愣了一下。浚儀戰事剛剛結束,沒有戰紀,只有牛蓋轉述的簡略經過,這怎么說?不過賈詡發問,他也不敢敷衍。董越已經低頭,賈詡復出是遲早的事,如果讓賈詡失望,不帶他去前線,他這幾個月的辛苦就白費了。

  毌丘興仔細想了想,靈機一動,決定先從浚儀的地理說起。初平三年,孫策與袁譚戰于浚儀,初平六年,孫策再次與袁紹戰于浚儀,尤其是初平六年那一戰,許攸就曾筑堰,準備水淹浚儀城,只是后來半途而廢,如今卻被荀衍用上了。就戰事而言其實是一脈相承。此外,陸議城中有三千人,荀衍有步騎五萬余,即使呂布、趙云率領的騎兵不能參與攻城,荀衍統領的步卒也有四萬多人,雙方的兵力也有了,欠缺的信息就是雙方排兵布陣。

  而這正是賈詡要考驗他的內容。

  毌丘興仔細斟酌了一番,便有豁然開朗之感。他先分析了浚儀的地形,又分析了雙方的形勢,最后說道:“袁譚傾冀州之兵而出,先是受挫于高唐,不得不進兵兗州,雖說進展順利,卻耽誤了時間。因此,荀衍急于攻克浚儀,不得不利用許攸之前留下的舊堰,否則他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陸議應該是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事先在舊堰上做了手腳,在荀衍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突然發動,致使荀衍一潰千里。”

  “所以,荀衍最大的破綻是什么?”

  毌丘興本想說是舊堰,轉念一想,又改了口。“是……心急。”

  “心急會如何?”

  “心急就會冒險,就會有失誤。”毌丘興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荀衍如果不是因為著急,就應該仔細檢查舊堰,發現陸議做的手腳,不會中陸議的事。如果不是因為著急,就能將堰體筑得更加堅固厚實,而不是僅僅堪用。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么大的工程,勢必要催迫將士,將士有怨氣,時間又緊,施工難免會懈怠,監工的也會急于求成,堰體未必能按照荀衍的要求施工。各種細微的失誤結合在一起,就算沒有陸議做手腳,這堰體也算不上堅固,出現問題的可能性也很大。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心態,賈詡讓他分析這件戰例的根本目的還是提醒他不要急。急則生亂,急則出錯,而戰場上犯錯的后果很嚴重,很可能要付出性命的代價。荀衍出自汝潁,是荀彧的兄長,早在官渡之戰時就是袁軍大將,這幾年也算是積累了不少戰功,已經獨當一面了,卻因為一時心急,敗在陸議手下,送了性命。

  賈詡滿意地點點頭。“若是天子垂詢,你將如何應對?”

  毌丘興愣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河東還在董越的手中,天子并沒有直接管轄,知不知道他這個人都是問題,怎么可能會向他征詢意見?難道說,賈詡認定天子也會派使者前來,而且打算推薦他出仕?

  毌丘興頓時覺得心跳加速,一陣熱血涌上了頭。如果能由賈詡推薦,到天子身邊為郎,那就是登了龍門,比在董越軍中做個校尉有前途多了。

  賈詡似笑非笑,靜靜地打量著毌丘興。毌丘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認真的思考起來。這等于是預演,能得到賈詡的認可,將來得到天子認可就容易多了。現在說錯了,賈詡還可以點撥他,到天子面前說錯了可沒反悔的余地。

  “袁譚之失,在于猶豫不定。欲有所斬獲,便當果決,集中兵力圍困一城,穩扎穩打,不決勝負不罷手。敵若有援兵來,則破敵援兵于城下,敵若無援兵來,則圍困其城,或是強攻,或是待敵斷糧自潰……”

  毌丘興說得入神,仿佛面前坐的不是賈詡,而是能讓他一步登天的天子。賈詡靜靜地聽著,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折扇,不時地點點頭,卻不發表意見。直到毌丘興說完,他才收緊折扇,輕輕的敲了敲案緣。

  “伯起,朝廷能戰勝吳王嗎?”

  剛才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毌丘興頓時語塞,半天沒說出話來。賈詡笑了笑。“不急,慢慢想。聽說講武堂、郡學堂畢業時都會有答辯,這就算是你的畢業答辯吧。”

  “喏。”毌丘興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他明白賈詡的意思,不管如何,他都要離開賈詡了。選擇朝廷還是吳王,將決定他一生的命運,容不得絲毫大意。

  ——

  郭嘉一聲嘆息,放下了手中剛收到的情報。

  荀衍陣亡,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消息,沖淡了浚儀大捷帶來的喜悅。張纮不幸而言中,戲志才的死只是開始,更多的汝潁精英將在這場大戰中死去,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像辛毗、鐘繇一樣重新選擇。

  選擇有時候比努力更重要。荀彧兄弟幾個中,荀彧的天賦最高,被何颙評為王佐,荀衍次之,卻熟讀兵書,有統兵之能,荀諶最弱,但如今看來,荀諶的成就卻有可能是最高的。他做了一個明智的選擇,希望他能繼續明智下去,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不要犯錯。

  郭嘉平復了一下心情,拿起情報,起身去偏殿見孫策。這是一個重要消息,陸議的戰報還沒送到,滿寵雖然送來了消息,卻沒有提及荀衍的生死。一場大戰中,敵方主將生死的意義不下于整場戰役的勝負,這將對雙方士氣產生難以估量的影響,進而影響整個戰局。

  就目前看來,袁譚繼續進攻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了,以戰代練,檢驗豫州新政成果的計劃可能要調整。

  郭嘉來到偏殿前,剛跨上臺階,就聽到孫策的聲音。

  “想什么呢?他曹昂拍拍屁股走了,妻兒扔下也就罷了,丁夫人留下我也能接受,你們父子也托付給我,是不是太過份了?少跟我說廢話,抄家!留一部分給丁夫人養老,剩下的給我外甥。再啰嗦,我砍了你們父子的腦袋送去益州,讓你們一家人團聚。”

  郭嘉忍不住想笑,停住了腳步,隱在臺階下面。過了一會兒,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人從里面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用手帕抹汗,卻怎么也抹不干凈,額頭還是油光光的。他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走路都有些不穩,最后兩級臺階走得急了些,一腳踩空,一屁股坐在地上,硌得臉上的肥肉都扭曲了。

  郭嘉在一旁看得真切,卻沒有吭聲。他認識此人,實際上,能在孫策面前說上話的人都認識此人。這是曹操的幼弟曹德,因為孫策要抄曹家家產的事來建業求情,也曾求到他的面前,被他婉拒了。曹昂放棄了兗州,帶著一些親信部曲去了益州,卻將家人留在了豫州,這擺明了是欺負孫策好說話,換了誰都來火。

  孫策之前就抄過譙縣曹氏、夏侯氏的產業,后來因為和曹昂的關系,還了一部分家產給曹昂,算在丁夫人的名下。曹昂任兗州刺史,逃難到徐州的曹嵩也去了兗州,帶了大量的財物,這幾年在兗州做生意,又積累了不少家產,這次曹昂去益州,帶了一些走,還剩下很多,全被曹嵩帶回了譙縣老家。

  不得不說,這曹嵩賺錢的本事要比做官的本事大得多,而且對長子曹操的不信任也令人咂舌。當初曹操起兵討董,曹嵩就不肯給錢,如今曹操已經手握益州,曹嵩還是不肯資助,只為曹昂提供了路上的開銷。

  現在,這些財物全被孫策派人抄了,新上任的沛相棗祗痛恨宦官,對曹家本來就沒好印象,下手特別狠,只給曹嵩父子留了一個院子,兩百畝地,其他的全部充公。曹嵩無奈,派曹德來建業找門路,可是誰愿意管他的事,平白惹孫策不爽?

  平心而論,孫策沒有砍曹嵩父子的腦袋就已經夠仁義了。

  曹德坐在地上,一眼看到了郭嘉,不顧屁股疼,連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拽著郭嘉的袖子。“郭祭酒,郭祭酒,你就可憐可憐我家父子吧。幾十口人,住在一個院子里,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再說了,我們父子哪會種地啊,那……”

  “打住!”郭嘉舉起手中的軍報,掙脫了曹德的手。“你們愿意去益州嗎?”

  曹德眨巴著眼睛,想了想。“愿……愿意。”

  “那好,我會建議大王扣押你們父子,傳書你兄長曹操,讓他拿錢來贖人。”

  “呃……”

  曹德還在猶豫,頭頂傳來孫策的聲音。他費力的仰起頭,見孫策正站在殿門口,大聲說道:“祭酒好計,就這么辦。傳書沛相棗祗,把曹嵩父子送到建業來。”

  曹德腿一軟,又坐在了地上,一顆顆豆大的油汗匯聚成流,從額頭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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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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