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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四章 計劃不如變化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嘉繞過曹德,來到孫策面前,躬身施禮。

  孫策瞅了一眼癱坐在地的曹德,心中涌起一陣久違的快意。消息傳到益州,曹操的反應一定很精彩。他會像劉邦一樣要求分一杯羹嗎?如果是,一定滿足他的愿望,烹了老曹嵩,到時候再把丁夫人改嫁了,看看曹操是什么感覺。歷史上,曹昂戰死宛城之后,丁夫人與曹操分居,回了娘家,只是曹操勢大,沒人敢娶,現在曹操蝸居益州,丁家根本不鳥他。

  說起來,丁夫人也剛過四十,說不定嫁了人還能生。

  “荀衍死了?”孫策聽完郭嘉的匯報,吃了一驚,眉頭緊鎖。大戰開始之前,他對浚儀能不能守住浚儀都有些擔心,畢竟城里的兵力太少了,只有三千,這才安排閻行、陳到西進,配合文丑,隨時準備進軍策應。陸議大破荀衍,他已經很滿意,現在居然連荀衍這個主將都陣亡了,實屬意外。

  當然,對陸議來說是大功一件,對整個戰局來說卻未必是好事。在這一點上,他的看法和郭嘉一致。

  “是啊,荀衍死了。”郭嘉嘆息道:“大王,是不是調整一下荀諶的職務?”

  孫策考慮了一下,點頭答應。“荀衍的家人都在鄴城吧?”

  “是的。”郭嘉頓了頓,又道:“荀衍戰死,袁譚可能會尋求議和,至少會想緩一緩,送荀衍回鄉安葬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你和荀諶聯絡一下,問問他自己的意見。如果他想處理喪事,可以準他幾個月假。”

  “喏。”郭嘉等了片刻,見孫策沒有進一步的安排,躬身應喏。他也清楚,雖說荀諶是屯田中郎將,手中有幾萬屯田兵,但他未必指揮得動那些校尉、都尉,想反水和找死沒什么區別。以荀諶的聰明,也應該分得清公私,不會將這個仇記在孫策身上,就連記在陸議身上都有些勉強。荀衍的死,只能怨他自己,他的運氣實在太差了,又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這次不敗,以后也難免。

  還是荀攸有自知之明,知道謀士與將領的區別,堅決不肯跨出那一步。

  孫策回來踱了幾圈,頗有些撓頭。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荀衍戰死,可能引發的變數太多,以前做的計劃大半要作廢,軍師處又要忙上一陣。比如說,如果袁譚不進攻了,決定就在防守,那怎么辦?

  攻守勢異,需要的兵力相差很多,對將士的要求也不同。本來準備豫州征召的將士先守城,擋住袁譚的進攻,經歷了血與火的實戰考驗后再反攻兗州,如果跳過這個環節,他們還能不能承擔起進攻的責任,也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問題。

  在此之前,這樣的事已經有苗頭了。徐盛在沙洲上設疑城,天子遲遲沒有渡河,反而從荀衍手中取走了河內,有隔河對峙的趨勢,已經引起了他的擔心。現在,這個擔心很可能要變成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奉孝,辛苦你了。”

  “職責所在,不敢言累。”郭嘉答應著,臉色卻也有些凝重。他清楚一個方案背后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戲志才活生生被累死了,他有軍師處的幾十個參軍協助,不會步戲志才后塵,卻也不見得輕松,尤其是現在這種遠離前線,只能憑情報來推演形勢,比身臨戰場更復雜。

  孫策突然說道:“奉孝,如果你為天子謀劃,現在會如何運籌?”

  郭嘉思考了良久,搖搖頭。“大王,現在還真不好說。”

  “為什么?”

  “因為大王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對手。”

  孫策來了興致。他不覺得郭嘉有奉承他的必要,必然是平時有所考慮,這才會有這樣的判斷。作為軍師,從來不可能只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換個角度,站在對方的立場上,猜測對方的心思,這本來就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怎么說?”

  “我不知道天子對我們的情況了解多少。雖說有細作,但細作能看到的東西畢竟有限,道聽途說為主,再加上細作本身的學識普遍不高,能看到多少真相,誰也說不準。這些信息到了天子面前,原本就是真偽混雜,甚至不乏與事實截然相反的結論。如果以常理分析,誤判幾乎是必然,區別只在于多少。所謂百聞不如一見,就是這個道理。”

  郭嘉想了想,又道:“就拿荀諶來說,他之所以這么堅決的留在豫州,與臣當初引他去看巨型拋石機及海船有很大關系。臣相信,這些信息肯定會傳到荀衍、荀彧的耳中,可是他們的感受和荀諶的感覺絕不會相同,否則他們不會執迷至今。臣也相信,如果劉曄了解的情況和臣一樣多,他現在只會有一個選擇:勸天子投降,但他了解的情況不可能和臣一樣多,所以他才會堅持,等待轉機。”

  孫策覺得郭嘉說得有理,真實的作戰畢竟不是游戲,雙方的情況都擺在明處,尤其是對這種交通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時候,細節上的訛誤在所難免。天子、劉曄、荀彧等人再聰明也猜不到他是個有外掛的穿越者,自然不可能準確的評估形勢。沒有準備的判斷,自然也無法做出明智的判斷。

  同樣道理,無法把握天子了解的情況,要郭嘉去把握天子的心態也就成了強人所難。

  “天子、袁譚也就罷了,只要我們自己不出錯,他們都沒什么機會。我好奇的倒是賈詡,他現在在想什么,你能猜得到嗎?”

  郭嘉笑了起來。“臣不敢說準確,但他現在考慮的幾個問題,臣倒是略知一二。他現在應該很矛盾。”

  侍者送來冰鎮果汁,孫策倒了兩杯,遞了一杯給郭嘉,示意郭嘉慢慢說。郭嘉呷了一口,慢條斯理的說道:“作為涼州不多見的智士,賈長沙的后人,從小學習儒家經典,賈詡的身上不僅擔負著他個人和賈家的榮辱,更擔負著涼州能否一掃百年厄運的機會。能否公私兼顧,魚與熊掌兼得,應該是他現在考慮得最多的問題。當然,以他的才智,加上李儒的見聞,他不可能不知道誰是最后的王者,但借此機會為涼州謀一線生機也絕非癡心妄想。畢竟涼州人已經控制了關中、并州和河東,將整個司州都攬在手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有這么好的機會,不努力一下,就不是他賈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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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五章 父子問答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深以為然。

  賈詡本質上不是為了追求富貴沒有底線的人,只不過形勢所迫,他能保住的只有命,其他的無能為力。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不可能一點也不動心,至少會嘗試一下。

  當然,以他安全第一的品性,他一定會躲在幕后操縱,不太可能跳到前臺,他身邊那個叫毌丘興的年輕人也許就是他準備的傀儡替身。

  “李儒最近怎么樣?”

  “很安份。在南陽伏牛山籌建精舍,準備隱居讀書,很少與外人來往。”

  “請他來一趟建業吧。探探他的口風,看看賈詡居然想要什么。如果不離譜,我們可以談談。”孫策頓了頓,又道:“涼州的事不解決,太平不可期。韓遂、馬騰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多一個選擇總是好的。”

  “大王所言甚是,臣就這安排人與李儒接洽。”

  孫策撓撓眉心。“你們議一議吧,不過也別太急。盛夏將至,一時半會打不起來,怎么也得等涼快些。”

  郭嘉笑道:“沒錯,就算有使者來往,也不過說些空話,虛應故事,歸根到底還要在戰場上決勝負。只是一旦對峙,戰事有可能會拖得更久,我們要多準備一些錢糧才行。”

  孫策點了點頭。這個問題他已經在考慮了。打持久戰拼的就是經濟,尤其是糧食,五年計劃肯定要受影響了,不過不致命。他已經安排路粹寫文章,做輿論鋪墊,到時候將五年計劃未能實現的責任推到朝廷身上。這也是事實,如果不是朝廷煽動曹操、袁譚進攻,五年計劃可以完美的實現。

  五年計劃本身也有一些缺陷,需要從自身找找原因。畢竟他也好,張纮、虞翻也罷,都沒有類似的經驗,當初制定計劃的時候就是估摸著做的,實施過程中難免有些出入。只不過他當初的目標定得保守,這才沒有出現重大落差。

  千頭萬緒,很考慮人的耐性。他時常有種沖動,還是將退休年齡設定到六十吧,太累人了。

  和郭嘉又談了一些事,張纮、虞翻聯袂而至。夏天到了,建業悶熱,他們今天要商量防治疫情和防汛的事。今年入春以來雨水比較多,正在荊南負責水利的水衡都尉袁敏發來消息,說今年的汛期可能會提前,防洪形勢比較嚴峻,要提前做好準備,尤其是建業。

  孫策不敢怠慢。長江流域的洪災一直到二十世紀末都是重大問題,現在的形勢更嚴峻,丹陽、吳郡的地勢都比較低,如果發生洪澇,包括建業都有可能受災,更別說農田了。

  郭嘉聽了幾句便走了。作戰是錢糧消耗大戶,軍師處儼然是張纮、虞翻的眼中釘,兩相府的掾吏平時沒少拿軍師處的參軍開玩笑,眼看著戰事有對峙的可能,他留在這里只會挨呲。兩相聯手,就連孫策都要給三分薄面,不好明著偏袒他,只能背后安慰他幾句。

  果不其然,聽說荀衍陣亡,張纮和虞翻意識到形勢將發生變化,頓時急了。雖然沒有立刻去找郭嘉的麻煩,卻也旁敲擊的提醒孫策,不要聽軍師處的忽悠,他們恨不得天天交戰才好呢。孫策答應控制戰事規模,不輕啟戰端,同時也要求虞翻與海商會的成員聯絡,商議從交州運米的可行性。這件事還要抓緊時間辦,利用季風將交州的米直接運到青州,盡可能未雨綢繆,減少運輸的消耗。

  說到這些,張纮又提起了疏浚中瀆的事。中瀆起源于吳王夫差開挖的邗溝,歷史悠久,但當時的船體積有限,和現在的船不能比。如今車船技術投入使用,大船的優勢凸顯,中瀆的寬度和深度就都成了問題。呂岱接到命令后,勘察了相關河段,提出對現有的河道進行拓寬加深,去年冬天對高郵到廣陵段進行試點,證明可行,今年希望能對高郵以北的河道進行疏浚。他還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將經過射陽湖的那一段取直,并一直延伸到郯縣,利用沂水、沐水的水量改善中瀆流量不穩定的弊端。不過這個工程量不小,需要征發的民伕成倍增加,絕非徐州能自行解決,需要首相府進行整體規劃,換句話說,要在財政上予以贊助。

  張纮還沒說完,虞翻就打斷了他。“現在到處要用錢,哪有閑錢做這么大的工程,往后拖一拖吧。”

  孫策與張纮啞然失笑。

  ——

  三大火爐之一的建業絕非浪得虛名,還沒進入五月,天氣就熱了起來。好在石頭城地勢高,又臨江,還不算悶。

  處理了一天的公務,與張纮、虞翻一起吃了晚飯,孫策回到后宮。踏進宮門的那一刻,他莫名的輕松了很多,有一種下班的感覺。他不是惰政的暴君,但也算不上勤政,日落之后,除非發生大事,非由他做主意不可,張纮等人通常都不會來打擾他。能處理的就處理了,不能處理的也等到明天再說。

  上行下效,張纮、虞翻也都準點上下班,只有軍師處的郭嘉最近比較辛苦,常常要加班到深夜,有時候甚至干脆留宿軍師處,隨時準備處理急務。

  孫策來到正殿,妹妹孫尚英正和袁衡說話,次子孫勝帶著曹昂的兒子曹琬玩,曹琬邁著小短腿,跟著孫勝跑來跑去,奶聲奶氣的叫著阿兄。他剛剛學會說話,口齒不是很清楚,還流口水,孫勝不時的停下來替他擦口水。

  見孫策進來,袁衡、孫尚英都起身行禮,孫勝也牽著曹琬行禮,曹琬躲在孫勝的后面,不敢看孫策。孫策很意外,這個外甥以前可沒這么怕他,今天這是怎么了?孫尚英上前解釋,說今天曹德來求情時,她和曹琬在旁邊看到了,曹琬被孫策嚇住了,孫勝哄了半天才好些。

  孫策哭笑不得,捏了捏曹琬的臉蛋。“豎子,阿舅只是嘴上狠,你那阿翁才是真狠,拍拍屁股就走了,才不管你的死活呢。”

  “父王,兒臣……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孫勝忽然說道,小臉憋得通紅。

  孫策瞅了他一眼,見他一副認真的模樣,不禁笑道:“什么問題,這么嚴肅?”

  “嗯,很重要。”孫勝點了點,又偷偷看了袁衡一眼。袁衡投來鼓勵的目光,孫勝鎮定了些,小心翼翼地說道:“姑父離開兗州,去益州,是對還是不對?”

  孫策沒有立刻回答,他在袁衡讓出的正席上坐下,又拍拍身邊的位置,讓孫勝坐過來,想了想,才反問孫勝道:“你覺得呢?”

  “兒臣覺得……”

  “沒頭系,你怎么想就怎么說,不用怕錯。”孫策攬著孫勝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

  “喏,兒臣覺得……他是朝廷任命的兗州刺史。向朝廷俯首不為不忠,奉父命去益州,不為不孝。為兗州百姓而降,不為不仁。不棄舊部,不為不義。忠孝仁義俱全,自然是對的。”

  “是你自己的想法,還是別人教你的?”

  “是兒臣自己的想法。若是狂悖,請父王降罪。”孫勝一本正經地行了一禮。

  “你說的沒錯,何罪之有。”孫策拍拍孫勝的小臉,示意他坐下。“那父王問你一個問題,好嗎?”

  “父王請說。”

  孫策拔出風云佩刀,擺在案上,將雪亮的刀身抽出半截。“如果父王命你殺了阿琬,你會照做嗎?”

  孫勝一愣,臉色頓時白了。曹琬更是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孫尚英連忙過來,將曹琬抱在懷里,嗔道:“王兄,你這都是什么問題啊。”

  袁衡沖著孫尚英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打亂了孫勝的思路。

  孫勝抿著嘴唇,想了半晌,才搖搖頭。“不會。”

  “為什么?”

  “因為……因為阿琬還是個孩子,他是無辜的,即使父王有詔,兒臣……也不能殺他。”

  “說得好。”孫策收起刀。“殺無辜的孩子是不對的,所以即使是父王的命令,你也不應該照做,如果做了,反倒不對。可見一件事對與不對,與忠孝仁義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是吧?”

  “可是……”孫勝有些糊涂了,苦惱的撓著腦袋。

  “可是忠孝仁義還要不要,是吧?”

  “嗯嗯。”孫勝連連點頭。他考慮了好幾天,好容易鼓起勇氣問孫策這個問題,現在不僅沒有得到孫策明確的答案,反而被孫策的問題搞糊涂了,著實有些苦惱。

  “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之前,父王再問你一個問題。如果有人要殺阿琬,父王讓你阻止他,在必要的情況下可以殺了他,你要不要聽父王的話?”

  “當然要聽。”孫勝挺起了胸膛。

  “是嗎?”孫策笑瞇瞇地看著孫勝。“你可以想一想,再回答。”

  這次不僅孫勝糊涂了,就連袁衡、孫尚英都糊涂了。她們面面相覷,孫尚英忍不住問道:“王兄,常言道以戰去戰,雖戰可也,以殺去殺,雖殺可也,小虎的回答有什么不對嗎?”

  孫策笑而不語,摸摸孫勝的臉。“不要急,慢慢想,想好了再來告訴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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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六章 陳琳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小虎的應對究竟對不對?”

  洗漱之后,袁衡卸了冠,解了發髻,換了一身素色無花的絲衣,斜坐在榻邊,搖著蒲扇,一邊為孫策扇風一邊問道。她面容精致,沐浴之后的皮膚細膩如玉,閃著溫潤的光潔。

  孫策放下手里的書,瞥了袁衡一眼,笑了。“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噗!”袁衡忍不住笑了,嗔道:“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最近是浮屠經讀多了,還是墨家的書讀多了?總喜歡以問對問。”

  孫策若有所思,覺得袁衡一針見血。佛教之所以受人追捧,很大程度上和佛經的思想深度有關,佛教其實是很講邏輯的,這一點上和墨子的學說有一定關系。后世就有學者懷疑墨子是天竺人,至少受到天竺思想的影響,他的外貌和思想特點都有外來文化的痕跡。

  “話不能這么說,夫子也說不憤不啟,不俳不發嘛。結論其實并不重要,因為結論因時因事而異,沒有一定之規,但思考的方法卻有規可循。”

  “行——”袁衡舉手作求饒狀。“大王英明。大王問吧。”

  孫策卻收起笑容,坐了起來,盯著袁衡的眼睛。“你希望小虎將來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剎那間,袁衡的眼睛有些躲閃,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她斟酌了片刻。“我希望小虎成為大王的好兒子,儲君的肱股之臣。”她抿了抿嘴,又道:“我希望他成為一個知書達禮、明辨是非的士。”

  “這么多希望中,最基本的是哪一個?”

  “士。這是根本。”

  “對啊,生而為人,并非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我的兒子,也并非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儲君的肱股之臣,但每個人都可以成為一個知書達禮、明辨是非的士。同樣,忠孝仁義要不要,要先看這忠孝仁義當不當要,能不能要,能要的自然當要,不能要的自然不要。”

  “那以殺止殺,有什么不對嗎?”

  “不是以殺止殺不對,而是這件事讓小虎來做是不是合適,可不可行。一件事不僅要問該不該做,還要問能不能做成。讓一個孩子面對執刀的兇徒,合適嗎?如果不合適,這就是亂命。面對亂命,就算我是他的父王,他也不應該聽從。這不是忠孝,這是愚忠愚孝,就算是夫子也不會贊同的。”

  袁衡翻了一個白眼。“大王,你這是……話術么,聲東擊西,讓人怎么答?”

  孫策嘴角微挑,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既然希望小虎成為儲君的肱股之臣,就應該從小培養他慮事周詳,而不是拘泥經義,只講忠孝仁義,不講是非。黨人殷鑒不遠,你這么快就忘了?”

  袁衡沉吟良久,站起身,向孫策行了一個大禮。“大王批評得是,是臣妾粗疏了。”

  “起來吧。”孫策伸手將袁衡拉了起來。“教育子女比治國更難,你肩上的責任很重。不要急,慢慢來吧,只要持心端正,循道而行,應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正本清源,根深葉茂,你先教他們做一個知書達禮、明辨是非的士,十歲之后,我會讓他們旁聽朝政,看他們能不能成為肱股之臣。”

  “喏。”袁衡心中警醒,躬身領命。

  ——

  五月初,袁譚的使者來到了建業。

  使者姓陳名琳,字孔璋,廣陵射陽人,與張纮同郡,又都是文人,以前有過交往。袁譚委任他為使者,自然是希望借助于他和張纮的交情,說話更方便些。

  陳琳入境,張纮就收到了消息,隨即與孫策商議。孫策知道袁譚的那點小心思,也不急著見陳琳,讓路粹陪他到處看看。

  路粹曾在袁譚麾下,與陳琳并不陌生,只不過那時候陳琳是袁紹身邊的親信,路粹卻是依附的新臣,陳琳頗有些瞧不上他。如今形勢顛倒,路粹是孫策的筆桿子,寫了大量的文章,尤其是反思王莽的文章頗有見地,風靡天下,其弟路招又在孫策的中軍為將,陳留路氏文武并重,絕非陳琳能望項背。

  兩人見面,路粹神采飛揚,拿出特意新作的《吳都賦》請陳琳指教。陳琳很尷尬,就文采而言,他還真看不上路粹,路粹寫慣了政論文章,戾氣很重,字里行間透著匪氣,一副耀武揚威的小人嘴臉,但他又不能直言,如今袁譚作戰不利,派他來議和,是有求于人,得罪了路粹,他可能連孫策的面都見不著。

  忍著強烈的不適感,陳琳夸了路粹幾句,隨即就將話題往正事上引,問起張纮的日程安排,希望能與張纮直接對話。路粹既記恨于往日陳琳的輕視,又對陳琳此刻的敷衍不滿,故意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說張纮什么時候能見他。陳琳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進了五月,建業更加悶熱,陳琳在驛館一住就是幾天,還被路粹隔三岔五的騷擾,心情焦灼得無以復加。無奈之下,他只得派人打聽好了張纮休沐的時間,強行登門拜訪。

  張纮不是路粹,做不到那么絕情,陳琳既然到了門外,他不能不見。

  首相府在太初宮內,陳琳不能進。張纮換了一身越布夏衣,帶了兩個隨從,出了宮門。陳琳站在宮門口,看到張纮出來,如釋重負,連忙迎了上去,半開玩笑的說道:“張相如今位高權貴,等閑不得見啊。”

  張纮也不謙虛,拱手還禮。“吳國新肇,千頭萬緒,的確有些忙。夏天到了,大王正準備去汝南葛陂避暑,有好多事要安排。怠慢孔璋,還忘恕罪。”

  陳琳心中一緊。“吳王要去汝南?”

  張纮知道他緊張什么,哈哈一笑。“避暑,避暑,你不要緊張。”

  陳琳怎么可能不緊張,他緊張得衣服都濕透了。袁譚謀求談判,想緩口氣,孫策不見他,卻要去汝南,這哪里是避暑,這分明是要用武啊。張纮越是讓他不要緊張,他越是緊張。

  “吳王什么時候起程?”陳琳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額頭上的汗密密麻麻。“如果方便,袁使君可以和他面談。”

  “不急,不急。”張纮拉著陳琳的手臂。“你大概也是第一次來建業,我帶你游覽游覽。這江南與河北風光迥異,建業更是龍蟠虎踞之地,十里秦淮,百丈紫金,景色甚佳,孔璋文興大發,少不得又有鴻文面世。”

  陳琳哭笑不得,他這時候哪有心情看風景、寫文章啊。不過他又不敢拒絕,能和張纮同游,多點說話的時間總是好的。

  兩人下了石頭城,來到秦淮水邊,立刻有游船上來兜售。船不大,長約三丈,寬不足一丈,中間設了遮陽的花蓬,花蓬下有小案坐幾,容三四人閑坐喝茶吃酒。船上只有一老一小兩個婦人,老婦人搖船,小婦人迎客。一見張纮,小婦人便笑了起來。

  “今天一早就聽得喜鵲喳喳叫,知有貴客賞光,卻沒想到是張相,真是意外之喜。張相,今兒吃酒不要錢,能賞個船招否?”

  張纮撫須而笑。“酒錢要付,船招也可以寫,只須杜三娘多唱幾只好曲。”

  “張相有令,豈敢不從。”被喚作杜三娘的小婦人笑靨如花,熱情地引張纮、陳琳上船。陳琳有心與張纮說些要緊的話,便讓隨從與張纮的侍從另坐一船。兩人入座,杜三娘忙活了一陣,拿來一壺酒,兩只酒杯,四碟小菜:一碟高郵咸鴨蛋,一碟干果,一碟炸得酥脆的小魚干,一碟涼拌的蕪菁絲,各有特色。尤其是那蕪菁絲,也不知道放的是什么作料,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陳琳也不等張纮招呼,便夾了一塊送入口中。

  “船招、筆墨呢?”張纮入座,卷起衣袖,問道。

  杜三娘笑盈盈地說道:“張相不急,先吃酒,吃得半酣再動筆,神韻最足。就像煎魚,火候不到,煎出來的魚要么不脆,要么不香。又似作戰,時機不到,雖能取勝,終究不夠痛快。若是像朝廷、袁譚那樣,打得不尷不尬,進不得又退不得,豈不急人。”

  陳琳聽了,神色窘迫,看看笑容滿面的張纮,又看看談笑風生的船娘,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口中的蕪菁絲咽下去。“怎么,你們吳國的百姓都這么關心天下大事,連一個船娘都知道中原的戰事?”

  張纮還沒回答,杜三娘掃了陳琳一眼,隨即笑道:“客人是冀州來的吧?”

  陳琳大奇。“你怎么知道我是冀州來的?”

  喬三娘掩唇而笑,兩只眼睛變成了月牙。“客人能與張相同游,想來不是普通人。只是客人身上這件夏衣卻非上品,我吳國的士人是萬萬不肯穿的,兗州人也不太愿意穿著見客,只有冀州人見不著真正的好越布,才會當作稀罕物。說句客人不愛聽的話,你這夏衣連我船上的案布都不如呢。”

  陳琳低頭一看,果不其然,案上墊的布都比他身上的夏衣更加柔軟細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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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四十七章 江東銳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張纮哈哈大笑,舉起酒杯。“江東民風質樸,性情耿直,孔璋別見怪。來,喝酒。杜三娘有三絕,一是手藝好,釀的酒、做的菜,秦淮水上名列三甲,煎的魚干更是獨此一家;二是嗓子好,曲子唱得好,舞跳得好,待會兒讓她唱上幾句,舞上兩回,你就明白了;三是口才好,說話如射箭,得理不饒人。”

  陳琳訕訕地笑道:“不愧是吳楚故地,頗有古風。看來江東不僅有子弟兵,女子也多有豪杰。”

  “客人這話說得好,這建業號稱吳頭楚尾,兼有吳楚之氣,就算女兒家,上了陣也不弱于男兒。剛才張相說我口才好,說話如射箭,我倒是覺得我箭射得更好,就等著三將軍的羽林衛征兵,我便去應征呢。”

  陳琳驚訝不已。“當真?”

  “千真萬確。”張纮笑道:“去年羽林衛征兵,杜三娘應征,連過三關,最后一關十二發九中,也是符合要求的,只是名額有限,她才未被選中……”

  杜三娘咯咯笑道:“那可不是我沒射中,是吳王來觀戰,我一時走神,多看了兩眼,這才射失了一箭,沒能入選優等,否則定能選中。”

  陳琳既驚訝于杜三娘的潑辣,更驚訝于羽林衛的選拔要求之高。十二發八中便是軍中射手的選拔標準,一個搖船的船娘居然有這樣的射藝?更夸張的是,她有這么好的射藝,居然還沒被選中。

  “羽林衛的標準這么高?”

  “江東尚武之風甚濃,善射之人很多。杜三娘常年在水上討生活,難免遇到幾個紈绔,沒點武藝防身可不行。”張纮司空見慣,淡淡地說道:“你別看這些船輕巧,人嬌弱,可都帶著武器呢。要是誰喝多了亂來,扔到水里醒酒是輕的,吃點苦頭也不是不可能。一聲船哨,百步之內便有援手,須臾之間的事。”

  陳琳驚駭不已。他想到了豫州兵。中原是衣冠之地,以禮儀見稱,行新政數年,已然是全民皆兵,這江南民風剽悍,自然不用多說,張纮也沒必要拿這個來嚇唬他。

  “這秦淮水就在王城之下,是不是……”

  “吳王很少出行,私行更是難得。”

  “就算吳王出行時護衛森嚴,那普通官員呢?他們處理公務,難免會結怨吧?”

  “你還別說,真有這樣的事。”張纮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又拈了一顆堅果,用手指捏破,剝去果殼,將果仁放在嘴里,慢慢嚼著。“去年就發生了一起這樣的案子,有人要建莊園,強拆了民宅,又勾結相關的官吏,不準上告,結果惹怒了那戶人家。當家的戶主從軍在外,家里只有婦人和一對兒女,結果你猜怎么著?婦人取了弩,等在路邊,將下值的官員一箭射死了,然后砍下首級,報官自首。”

  “后來呢?”

  “后來嘛,建業尉查明了案情,一直報到吳王面前。吳王下詔,相關的官員按律處治,殺人的婦人處死,但減免一等,發往軍中效力,將功贖罪。等等,這婦人好像在浚儀,上次陸議夜襲陳留時,她隸屬斥候營,還立了功,我在軍功簿上看到了她的名字。如果這次浚儀的戰事也有她,她也許就能回家了。”

  “那被射死的官員呢?”

  “被射死的官員?”張纮看了陳琳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瀆職在先,死有余辜,自然是按律查處,公諸于眾,以儆效尤。”

  陳琳倒吸一口涼氣,愣了半晌。“若是官員無罪,卻因公結仇,被人報復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官員按因公殉職處理,朝廷贍養其家人。殺人者償命,罪加一等,家人沒為官奴婢,戶口、里正、族長依律處置。殺人不是不可以,但代價很大,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百姓還是選擇告狀,如果官員置之不理,或者官官相護,那就可以殺了。”

  “這……賊曹豈不是要累死?”

  “當然會很累。”張纮一時出神。“世上沒有萬全法,只能折中。這個辦法一直有爭議,但吳王堅持如此,我們只能優選官員,盡量少出事,出了事也要能盡快偵破,賊曹的人選很重要,大多是軍中斥候營的退役老兵,要不就是精于辦案的老吏。盡管如此,每年還要安排培訓,交流案情。”

  張纮回過神來,又說道:“當然,選拔清廉公正的官員是重中之重,官員處事公正,又有幾個百姓愿意冒著殺頭的危險去生事。就算有好斗之徒也可以選擇從軍征戰嘛,到戰場上殺人不僅沒危險,還可以立功,光宗耀祖,何樂而不為。”

  陳琳驚訝地看著張纮,半晌沒說話。張纮笑道:“孔璋,是不是覺得我殺氣太重了?”

  陳琳強笑。“與我印象中的張子綱的確有些不同,讓人望而生畏。”

  張纮哈哈大笑,顯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這時,杜三娘抱著一件奇怪的樂器,俏生生的站在船頭,笑盈盈地說道:“張相,先唱入陣,如何?”

  張纮點點頭。“甚好,讓這冀州來的客人先看看我江東的英武之氣。”隨即又拍拍陳琳的手。“孔璋,說起來,這入陣曲還是冀州女子所創,如今風靡大江南北,幾乎人人會唱會跳,各有特色。杜三娘的入陣曲在秦淮水上也是有名的,就連吳王聽了都說不錯,會演時常常有她。你今天可以好好欣賞一番。”

  陳琳連連點頭。

  杜三娘輕撥音弦,“叮”的一聲脆響,如碎金裂帛,隨即一聲清嘯,“依——呀——”雖是清脆女聲,卻自帶英氣,如鳴鏑破風,令人心襟動搖,頭皮發麻,宛如置身于千軍萬馬的戰場,戰鼓齊鳴,箭雨蔽日。

  陳琳屏住了呼吸,看著杜三娘赤著一雙白嫩的小腳,在狹小的船頭縱躍起舞,撥弦而唱,手跟著杜三娘的節奏跳躍時,心頭卻有些說不出的不安。

  百聞不如一見,江東人心如此,銳氣逼人,袁譚還有和孫策談判的資格嗎?
第二千零四十八章 大開眼界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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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槳聲欸乃,溪水潺潺,小船在杜三娘的歌聲中逆流而上,兩岸綠樹成蔭,繁花似錦,與碧水相映,煞是好看。
  杜三娘的歌舞引起了不少觀眾,兩岸行人駐足而觀,有人寧神傾聽,有人輕聲應和,其他游船上的船娘自覺的停止了表演,讓客人安心欣賞杜三娘的絕技,只有一個船娘不甘示弱,待杜三娘一曲終了,隨即撥動琴弦,唱了一曲楚歌,雖不如杜三娘精妙,卻也堪聽。
  有不少人看到了張纮,紛紛拱手致意,卻無人過來打擾。倒是有游船擦肩而過時,有人遞上淺碟,請張纮品嘗自家的點心。張纮也不拒絕,順手取了,放在案上。不一會兒,案幾就擺滿了。
  張纮頻頻頜首還禮,笑容滿面,沒顧得上吃,陳琳卻吃了個肚兒圓。倒也不是他嘴饞,實在是這些點心各有特色,花樣又多,一樣嘗一口,不知不覺的就撐著了。
  “這秦淮水上每天都這么熱鬧?”
  張纮笑道:“這叫什么熱鬧,晚上才叫熱鬧呢。孔璋若有興趣,晚上可以再來游覽,保證你樂不思歸。”他瞅瞅陳琳的衣服,對搖船的老婦人說道:“麻煩老人家繞點路,在衣市停一下,我為這冀州來的朋友置辦兩身衣裳,讓他看看我們吳國的錦繡。”
  老婦人笑著應了,調轉了船頭。
  陳琳心中歡喜,卻假意推辭。張纮不動聲色的說道:“孔璋遠道而來,不想看看建業的民生?”
  “呃……”陳琳被張纮道破心思,不免窘迫,只得顧左右而言他。“聽子綱兄這語氣,建業百姓不是一般的富庶啊。我怕我買不起,還是穿案布算了。”
  “你這衣服是在冀州買的?”
  “是啊。”
  “多少錢一匹?”
  “貴倒是不太貴,也就是七八百錢,只是難買。”
  “那你可以多買一些帶回去。這等布在建業只有三百錢左右,好的也不過五百錢,七八百錢是最好的,反倒不太好買,要預定才行。”
  陳琳驚訝不已。“這么便宜?”
  “不是建業的布便宜,而是冀州的布經過兗州商人轉手加價,價格虛高。你如果在兗州買的話,這種布大概也就是四百出頭。當然那是以前,現在嘛,我估計他們就算有貨也不會輕易出手。”
  陳琳深有同感。他雖然沒有具體問布的價格,但他知道兗州世家從轉手貿易中賺了不少錢。豫州的商品養肥了他們的胃口,如今曹昂離開了兗州,孫策斷絕了對兗州的供應,不僅冀州很難得到豫州的商品,兗州人也失去了財源,為此怨言不少。為了避免進一步刺激這些兗州世家,袁譚連征糧都要小心翼翼。
  陳琳隨即問起了這些豫州商品的去向。豫州每年運往兗州、冀州的商品數量不少,現在斷絕了來往,必然要有新的去處,總不能囤在手里,或者降價處理。
  張纮也不瞞他,剩下的這些物資大多走海路轉去遼東了,也有一部分去了冀州,以冀北為主,總之不給兗州世家從中抽頭的機會。陳琳聽懂了張纮的意思,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等的就是這一天。袁譚進入兗州,全在孫策的計劃之中,現在他想退可沒那么容易,至于談判,拖延時間,孫策根本不在乎。
  “這是誰的主意?”陳琳有些氣急敗壞。
  “記不清了。”張纮考慮了一會兒,又道:“應該是一個軍謀的提議,具體是誰,我忘了。”
  陳琳很無語。一個張纮連名字都記不住的軍謀出的主意,卻把袁譚坑得進退兩難,這要是讓沮授、郭圖知道了,他們會怎么想?看起來,袁譚落得今天這一步不冤啊,沮授、郭圖等人再聰明,也聰明不過一群人。袁譚也想組建軍謀處,但一直沒能建起來,冀州人太排外了,偏偏冀州本地的讀書人不僅數量少,整體水平也不如中原,勝任軍謀的人非常少,真有這個能力,他們又想著去統兵作戰了,誰肯屈居軍謀。
  沮授的兒子沮鵠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崔琰、崔林兄弟也差不多,不是州郡大吏,就是縣令長。
  陳琳越想越沮喪,甚至不想和張纮討論這個問題了。他覺得袁紹當初就是太拘泥了,非要固守什么三互法,不肯直接掌握豫州,授人以柄,白白將人才最多的豫州讓給了孫策。孫策就沒有這樣的顧忌,他是揚州人,就占著揚州不放,為了方便掌握,連揚州刺史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空缺著。
  不知不覺,游船靠了岸。張纮叫了陳琳一聲,陳琳才回過神來,起身跟著張纮上了岸。眼前是一個大市,沒有常見的市墻,只有林立的市肆,一家接著一家的店鋪,掛著爭奇斗艷的招牌,進進出出的客人,有說有笑,汗味、脂粉味混在一起,夾雜著酒香、粽香,提醒著陳琳端午將至。
  他們剛在岸上站定,兩個小兒就迎了過來,各自塞過來一張花花綠綠的紙,脆生生的說道:“歡迎光臨南海布行,西域精品,天竺白疊,價格公道,質量上乘……”
  “天府布行,上等蜀錦,物美價廉,買四送一……”
  陳琳沒見過這種陣仗,看著手中的紙,不知所措。那兩個小兒見了,互相看了一眼,吐了吐舌頭,說了一句什么,笑嘻嘻地跑了。
  “他們說什么?”陳琳莫名其妙。
  “他們說你是外鄉人。”張纮笑道:“走吧,在這兒發傳單,做廣告的都是做外地人生意的,真正的好東西根本不用這些,正常生意都來不及供貨呢。今天時間緊,我帶你去一家常年給宮里供貨的,買兩件成衣應急。你有時間自己來逛逛,貨比三家,量大的話,商家還可以送貨的,你只要給個地址,到時候安排人接貨就行了。”
  陳琳跟著張纮進了布市,各種布料撲面而來,益州的蜀錦,荊襄的冰紈,襄賁的織帛,天竺的白疊布,應有盡有,看得他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他甚至看到了傳說中的火浣布。布的品種多,賣布的人也令人大開眼界,不僅有本地人,還有不少蠻夷,有的金發碧眼,有的膚白如雪,有的黑得像一團炭,只看到眼白,偏偏身材絕佳,一身黑膚像絲綢一樣閃著光。
  “這……這是人嗎?”
  “昆侖奴,來自日南之南的林邑。”張纮見怪不怪,引著陳琳直往里走。陳琳忍不住回頭看了兩眼,那昆侖奴感覺到了陳琳的眼神,轉過頭,對陳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陳琳嚇了一跳,心中便想,也不知道這昆侖奴的牙齒是不是會發光,如果能發光,身邊帶這么一個昆侖奴,起夜都可以不用點燈了,喊她一聲就行。
  ——
  甘寧一手提著衣擺,一手握住刀環上的鈴鐺,快步上了殿,來到孫策面前,拱手施禮。
  “關內侯、水師都督臣寧,拜見大王。”
  正在看公文的孫策抬起頭,看了甘寧一眼,伸手一指旁邊的坐席。“坐。”
  “謝大王。”甘寧轉身入座,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孫策手中的公文。“大王是在看青州作戰的方案嗎?”
  “是諸葛亮的報告。”孫策合上公文,雙手扶案,手指輕叩了兩下,轉頭看著神情尷尬的甘寧。“興霸,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么嗎?”
  “記得,記得。”甘寧連連點頭,卻不分辨。“這件事是臣錯了,多虧諸葛亮為臣解惑,這才沒有犯下大錯。大王,臣已經向李文達、婁子伯他們道過歉了,還請他們喝了酒,他們也都原諒我了。大王,我保證下次不會再犯。”
  孫策哼了一聲,卻沒說什么。他知道諸葛亮會做人,連關羽那樣的刺頭都能擺平,甘寧就更不用說了。甘寧好殺,但他本身還是識得輕重的,那個沖動的勁兒過了,他知道什么時候該怎么做。出戰青州,截斷袁譚后路的戰機擺在面前,別說讓他認錯,讓他認罰都沒問題,只要不影響他出戰。
  不過這貨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認錯不等于會改,下次脾氣上來了,該殺的還是會殺。這種自帶瘋狗屬性的將領以后不能留在家里,只能放出去咬人。
  “說說吧,這仗準備怎么打?你來之前,諸葛亮有沒有給你什么建議?”
  “沒有,他什么也沒說,臣連他的面都沒見著。”甘寧有些遺憾。“臣本來是想問問他的,可是他太忙了,直接回零陵去了,說是要為周都督籌備糧草,不能耽誤。”
  孫策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看來諸葛亮是領悟了自己的用意,主動和軍中將領保持距離了。他取過一卷文書,遞給甘寧,讓甘寧先看看。這是步騭等人新整理出來的海圖,上面增加了一些細節,還有一部分黃河水系的水文,甘寧此次進入黃河作戰,這些水文很重要。官渡之戰時,就是因為不熟悉黃河水文,甘寧沒能截斷袁紹的退路,這次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官渡之戰后,步騭就在收集相關的信息,現在算是基本完成。
  “興霸,你覺得步子山如何?”
  甘寧一邊看資料,一邊說道:“很好啊,有學問,又踏實,還能吃苦,會帶兵。”
  “讓他做你的參軍,如何?”
  甘寧一愣,抬起頭。“大王,那麋芳呢,他不隨我出戰?”
  “他另有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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