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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一十九章 孤寡與家人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歷史上,說起古都,長安與洛陽絕對榜上有名。建都長安還是洛陽,一直有爭論,在很多時候甚至并列,以東京、西京對稱。但讓人無奈的事,任何一方都難以長久,沒有一個城市能長時間的作為都城。

長安為都,帝國往往亡于內耗。洛陽為都,帝國往往亡于外敵。究其原因,自然離不開客觀的地理條件。關中四塞,利于防守,但不論是溯黃河而上,還是越秦嶺而北,東南的錢糧運到關中都是一個很吃力的事。河南地處中原,漕運倒是方便,卻也因此不利防守,易受外敵攻擊。所謂八關,險要遠遠不能和關中的四關相提并論。

現在孫策也面臨這個問題:魯肅、呂范缺少足夠的騎兵,面對天子麾下的并涼騎兵和劉備率領的幽州騎兵,他們正面迎戰的機會幾乎為零,能做的只有退守諸關。然而如此并不能保證南陽、潁川以及陳留、陳國諸郡的安全,騎兵可以輕易直入豫州腹地。

天子不是袁紹,不是僅靠輿論就能解決的。勝負最終還是取決于戰場,輿論只能在一定程度上起作用。如果豫州全民皆兵依然不能保證勝利,剛剛建立起來的信心就會崩潰,新政也就成了一個笑話。天子引以為戒,很可能會在愚民的霸道上一路走到黑。

孫策一時無法決斷。按理說,他這時候應該義無反顧的上陣,管他什么大厄、小厄,管他什么五年計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一種感覺,決戰來得似乎太早了些,情況不會這么簡單。

當然,與天子決戰是大事,必須和眾臣商議,不能由他一個人拍腦袋決定。

“知會張相、虞相及相關人員,明日一起來議議。”孫策手指輕叩案幾,篤篤有聲。“另外,你們軍師處也好好準備一下。”

“喏。”郭嘉應了一聲,起身準備離去,又道:“孔明應辯,大王不去聽聽嗎?”

孫策想了想,決定還是別去了。諸葛亮是他身邊的人,驟登要職,雖說他才華出眾,畢竟還是有人不服的,這次被召回述職,想看他笑話的人不在少數。他如果去聽,有為諸葛亮撐腰的嫌疑,參軍們難免會有所顧忌,不能暢所欲言。讓諸葛亮獨自去面對,憑自己的能力折服這些參軍,對雙方有好處。

“不聽了,到時候你將結果告訴我就是。”

郭嘉有些神秘地笑了笑,出去了。孫策清楚,有一場惡戰等著諸葛亮,不過他并不擔心,以諸葛亮的口才和縝密思維,又有他的提醒在先,除非郭嘉親自出馬,否則不太可能考住諸葛亮。

孫策在前殿坐了一會,將郭嘉遞來的軍報看了一遍。除了剛才說過的兩件,沒有太多值得重點關注的大事。袁譚的主力移往兗州之后,青州的戰事進入僵持階段。高覽與青州豪強集結的人馬正在圍攻三城,但力度有限,根本沒有破城的希望。任城督紀靈送消息來,他已經做好應變的準備,可力保任城不失,并在必要的情況下出兵昌邑。梁相丁沖匯報,丁夫人與孫尚英等人已經到達睢陽,但曹昂的祖父曹嵩、叔父曹德還在昌邑。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孫策一一看完,讓侍從將軍報收起,撿重要的抄錄備份待查,再將原件送還軍師處存檔。這些都是秘密文件,短期內不會公布,將來有沒有機會解密,他也不敢說,但妥善保存總是必要的。

看看時辰不早,孫策起身回后宮。站在大殿的臺階上,看著已經建成的十余座大殿井然有序的排列在眼前。孫策有些感慨:這座宮殿里沒有他父母、兄弟的位置,這是他的吳王宮,只屬于他,里面住著他的妻妾和兒女。即使是推崇孝道的漢代,父母也是臣,只能別擇居處,不能在皇宮里占據一席之地。

稱孤道寡絕不僅僅是嘴上說說,皇帝、王者就是孤家寡人。

父親孫堅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寧可留在交州也不回來。母親吳夫人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更愿意住在吳縣,不想在建業定居。

孫策的情緒有些低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背著手,向后宮走去。

后宮的布局分為三部分:正中三分之一是王和王后的寢宮,占據了前面一半的空間,后面一半是一個園林,也就是所謂的御花園,兩側各有六座宮殿,又稱十二殿,供十二位夫人居住,目前還有三座空著。在宮殿之間的巷子里,分布著一些官署,住著宮女、衛士和一些掾吏。因為他定的規矩,后宮的規模有限,需要的人員也不多,一些宮殿的角落便足夠安排了。

畢竟是后宮,他再開明也不愿意看到緋聞,所以后宮內部的衛士以皇后所建的羽林內衛為主,總共兩百四十人,分作四班。他的寢宮則有郭武等人輪班,再加上孫尚香的羽林衛,宮外則由武猛、武衛兩營負責,一墻之隔,虎士止步于宮門,不得進入任何一座大殿,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從都尉到所有當值虎士的嚴懲,輕者腐刑,重者族誅,以杜絕任何人的僭越之心。

虎士待遇豐厚,一個普通虎士也領著兩百石的俸祿,都尉統領二百人,秩比二千石,平時的賞賜也比諸軍豐厚,娶妻納妾都有足夠的能力,如果還有誰想以身試法,那就怨不得他手狠手辣了。

唉,孤家寡人也不容易啊。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孫策一邊感慨著一邊進了后宮。他有單獨的寢宮,但他很少住,大多數時候都流連在各殿之間,倒不是貪色,而是他不喜歡一個人獨居的冷清。本質上,他還是不愿意做一個孤家寡人,他更享受家的溫暖。

今天這種感覺特別強烈。

孫策信步來到一座殿門前,守在門前的羽林內衛上前行禮,看到她們肩頭徽章上的一串稻穗,孫策才意識到自己來到了袁權的稻香殿。正疑惑間,袁權帶著兩個侍女從里面迎了出來,笑盈盈地躬身施禮。

“大王是聞著香來的么?”

孫策吸了吸鼻子,這才發現殿中有食物的暖香,雖然不是很濃,卻更加誘人。他笑了。“是啊,你又創了什么新菜,滿殿飄香,我特地趕來嘗鮮。”

“不是新菜,是點心。”袁權引孫策入殿,又道:“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橋英才是真正的功臣,我不過是從旁襄助罷了。”

“大橋也在?”

“不僅大橋在,小橋也在,這姊妹倆雖然性格迥異,卻是形影不離,將來入了宮怕是也要住在一起的。”袁權笑著,引著孫策來到東廚。稻香殿里有最好的廚房,規模雖然不如尚食監的大,精致卻有過之。孫策也不是遠庖廚的君子,閑來最喜歡在廚房里看袁權張羅吃食,看著那煙火氣,他特別放松。

大橋、小橋正在門口迎接,手上還有面粉。小橋的鼻尖、額頭也有,襯著微紅的臉龐,看起來很是可愛。孫策笑笑,伸手在小橋鼻頭上刮了一下。

“是不是偷吃了?”

“才沒有,面粉怎么吃?”小橋皺皺鼻子,不服氣的說道:“大王才會偷吃,我們本來準備做好了再去請你,沒想到你聞著香就來了。”

孫策挑挑眉。“我聞的不是菜香。”

小橋扭捏起來,期期艾艾的顧左右而言他。“我們……今天可沒抹粉,身上只有面粉。”她為了吸引孫策的注意力,一向敢出奇招,上次新得胡粉,迫不有待的用上了,結果用得太多,香氣濃得刺鼻,一時傳為笑談,黃月英調侃她是香夫人,天生體香濃郁。

孫策大笑,心情莫名的輕松了一些,只是不盡釋然。袁權在一旁看得清楚,對小橋說道:“你將這點心的妙處說起大王聽聽,也讓大王知道你一片苦心,并非只是口腹之欲。”

“喏。”小橋應了一聲,將孫策拉到案前,指著案上的食材介紹起來。案上有和好的面,有調好的餡料,還有一些已經包好的點心,孫策掃了一眼就知道她們在做什么,卻沒說破。大橋、小橋費了這么多心思準備,他如果一口道破,實在太煞風景,也會打擊她們的積極性。

“大王,此物名為饅首,外用面團,納以菜、肉,上火蒸熟,再曬干,可以長期保存。食時可以水煮,也在放在粥鍋里,不方便時也可以干吃。既能裹腹,又能補充油鹽,一舉多得。如果用作行軍干糧,肯定比現在的牛肉餅好。牛肉餅雖然能熬饑,但牛肉易脫落,而且暴露于壞,易被蟲鼠咬食,引染疾病……”

看著小橋眉飛色舞的介紹著新創的饅首,孫策很欣慰。為了解決糧食問題,他在江南推廣宿麥,種植不是什么大問題,但如何食用這些宿麥,讓江南人也喜歡這種原屬北方的食物,卻是一個必須解決的問題。小橋發明饅首,并且考慮以此來替代面餅,充作行軍干糧,不得不說花了心思。

“這是你們倆發明的?”

“呃……”小橋眨眨眼睛,看看袁權。袁權笑道:“你們是首創,我只是提了一些建議而已。”

小橋嘻嘻笑了一聲:“其實我們也不是首創,回睢陽省親時,在家父軍中看到有人做類似的食物供當值的將士充饑,我們受了啟發,這才有了念頭。請教了夫人后,試制了幾次,才有現在的饅首。”

第二千零二十章 直覺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吃著剛出鍋的饅頭,孫策和大橋、小橋有一句沒有一句的閑聊。兗州的形勢,睢陽的防務,梁相丁沖的人品,他都感興趣。橋氏姊妹剛從睢陽回來,所見所聞不少,有些可能比斥候收集到的情報還真實。

大橋話不多,小橋卻知無不言,說起來就不停,而且繪聲繪色,非常生動,頗有說書的潛質。

美人、美食,孫策心里的壓抑去了些。飽餐一頓后,大橋、小橋告辭出宮,孫策留宿袁權宮中。袁權沏了茶,陪孫策閑坐。

“大王在擔心什么?”

“嗯?”孫策詫異地看著袁權。袁權提起茶壺,為孫策添了一點熱水。“大王雖然吃得高興,聽得也開心,卻沒像以前一樣出言附和,更沒和小橋斗嘴,想必是心中有事。小橋費了那么大力氣也沒能讓你開懷,著實有些沮喪呢。”

“是嗎?”孫策回想起來,也覺得今天小橋有些用力過度,原來根子卻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自責,辜負了美少女的一片心血。在袁權面前,他無須掩飾,便把自己突然之間的惆悵大略說了一遍,好讓袁權心里有數,有機會安撫小橋。袁權很敏感,一聽就明白了,臉上也有些悵然。

“大王有此心,乃萬民之幸。”

孫策笑了兩聲,覺得無趣。他和袁權說這些可不是為了邀名或者自我標榜。袁權睨了他一眼,又笑道:“大王也許覺得臣妾虛偽奉承,可臣妾卻是真心話。儒家重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王對家人有眷念之心,自然不會輕易殺戮,毀門滅戶。若能推及萬民,便是堯舜之君。”

孫策道:“你沒說我是婦人之仁,我已經很滿足了。堯舜之君就不奢望了,我還有些自知之明。”

袁權低著頭,擺弄著手中的茶,想了片刻,又抬起頭。“大王,臣妾……有一些話,可能有些冒昧。”

孫策揚揚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袁權最近過得很安逸,已經很久沒這么正式的和他說話了,就算有什么意見也會由袁衡轉達,想來是有什么話非說不可,這才明知冒昧也要說。

“大王是不是覺得國土越來越廣,百姓越來越多,又有群丑囂囂,動搖天下,擔心力不能支?”

孫策想了想,很鄭重地點了點頭。他的確有這種想法。

“大王有此擔心,也很正常,也是好事。詩云戰戰兢兢,易云夕惕若厲,都是勸勉人君不可輕忽,可是能做到的卻沒幾個。大王能自醒省,已然難得。可凡事過猶不及,大王若因此而不自信,舉手生疑,還怎么治理天下?”

“話雖如此,可是我的確沒有治理天下的經驗啊……”

袁權不緊不慢地說道:“那誰天生就有治理天下的經驗呢?”

孫策一時語塞。

袁權停了片刻,又笑道:“依臣妾愚見,大王之所以心中怯怯,恐怕和心中無所敬畏有關。天子也好,儒生也罷,他們或是信奉君權天授,或是信奉圣人經典,以為口含天憲,或者身受圣人教誨,自然天下信從。大王既不信天命,又不信圣人經典,無所依托,有所惶恐再正常不過。”

孫策蹙著眉,沉吟不語。他不能說袁權說得不對,甚至可以說,袁權切中了要害,但他早就清楚這個問題,不至于心中不安。他現在的問題是感覺有問題有發生,卻不知道問題是什么。

“臣妾說得不對?”

“也不能說不對,但……不盡然。治理天下難是明擺著的事,我知道難,所以才要放慢腳步,三思而行。可現在的感覺卻是感覺到有危險,不知道危險在哪里。”他頓了頓,又道:“這可能是直覺,也可能是錯覺,當然,也有可能是你所說的不自信而導致的疑懼。”

袁權托著腮,歪著頭,打量了孫策好一會兒,突然說道:“會不會是交州?”

“交州……能有什么問題?你為什么會想到交州?”

袁權笑著搖搖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猜,你剛才說到家人,又說不知道危險在哪里,兩相結合,我想只有交州了。直覺這種事說起來神秘,其實也并非無跡可循,就和夢一樣,看起來雜亂,其實和白日所遇之事有關聯,只是一時意識不到罷了。回頭再想,方知端的。”

孫策覺得有理。雖然他想不出交州會有什么危險,以至于他心生警兆,但袁權的這個分析有一定道理。直覺和夢一樣,其實都是潛意識的一種反應,是那些平常沒有注意到的線索相互作用的結果。有可能是錯覺,也有可能是真相。

況且交州一直不在掌握之中,擔心有事發生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說起來,張昭有好長時間沒有消息來了,這實在不應該。孫堅、孫權會有意識的保持獨立,張昭卻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就算他擔心孫堅、孫權有想法,正常的書信來往也是應該有的。

孫策決定明天找郭嘉安排一下。常言道,男人靠理性,女人靠直覺,袁權很可能說中了真相。萬一錯了也沒關系,加強對交州的控制勢在必行,江南成了重心,交州不能永遠是化外之地。

“好久沒和你長談了,今天就住在這兒,和你好好說說話。”

“說話可以。”袁權嘴角微挑。“別的卻不成。大王若是不怪臣妾侍候不周,留宿稻香殿,臣妾是求之不得。”

孫策大惑不解。幾個妻妾之中,向來侍候最周到的就是袁權,今天怎么一反常態?如果她是月事來了,她根本不會留他。既留了,又不肯侍寢,這就有點怪了。

“為何?”

“有人不準。”袁權掩嘴笑道:“脖子以下都不成。”

“誰這么大膽?”孫策佯怒,拍案而起。袁權絲毫不懼,似笑非笑地看著孫策,素手輕拂平坦的小腹。孫策恍然,頓時氣泄,半晌才無可奈何地爆了一句粗口。

“我日!”

——

雖然郁悶,孫策還是在稻香殿留宿一夜,與袁權說了半夜的話。袁權見識廣,能從另外的角度給他一些意見,這是張纮、虞翻等人做不到的。況且有些事也只能和袁權說,再由袁權去安排。

后宮名義上由袁衡做主,袁權已經退居幕后,實際上袁權的影響力并沒有削弱,反倒因為她的不爭更讓人愿意親近,有些話不方便和袁衡,卻可以和袁權說,再由袁權向袁衡進言。孫策如此,其他幾個夫人也是如此。有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到稻香殿來吃一頓好的,再和袁權說說話,就算事情不能解決,心情也會好很多。

而大多數情況下,事情都可以得到圓滿的解決。

在稻香殿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孫策精神抖擻的來到前朝。因為時間緊張,資金也緊張,太初宮現在只有一座前殿,五日一朝也在這兒,平時辦公也在這兒,前殿有東西兩側都有廂房,東側是張纮、虞翻的公廨,西側是軍師處的公廨。

到目前為止,孫策還沒有類似尚書臺的內朝機構,將來應該會有,但規模不會很大。以內朝來代替外朝,又不斷的建立新的機構來代替內朝,防止內朝坐大,這樣的事他不想做。限制臣權有很多種辦法,建立內朝無疑是不怎么高明的一種,看起來很方便,其實治標不治本,反而遺禍無窮。

比限制臣權更迫切的其實是限制皇權。雖說眼下的皇權還沒有到肆無忌憚的地步,但征兆已經出現。現在調整還來得及,等精英階層的膝蓋軟了,心甘情愿甚至爭先恐后地跪倒在地,再調整就來不及了。限制三公任期,兵、政、監察分離,都是他正在嘗試的事。

有兩千年的中外歷史為鑒,在這方面,他有著這個時代最高瞻遠矚的境界,清楚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才能讓歷史走上正確的軌道。

剛到前殿,張玄就迎上了來,笑盈盈地施了一禮。“恭賀大王。”

孫策一邊走一邊笑道:“為何?”

張玄跟了上來。“大王又教導出一賢才,點化之功,堪比圣人。”

孫策轉頭看了張玄一眼,估計張玄說的是諸葛亮,看來諸葛亮順利通過了軍師處的答辯,而且震懾了這些眼高于頂的參軍們。張玄作為張纮的兒子,一向很少如此夸人的。他和諸葛亮都算是徐州人,諸葛亮出類拔萃,是他愿意看到的結果,第一個趕來報喜也是理所當然的。

“誰啊?”孫策故作不知。

“孔明。他的答辯太精彩了,待會兒大王看紀要便知,反正臣是大開眼界,受益匪淺。”

孫策笑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仲遠是不是也想外出歷練一番?”

張玄連連搖頭。“大王,臣愚鈍,沒有孔明那樣的才華,還想在大王身邊多積累幾年,將來外放,哪怕是做一任縣令丞也能應付得來,不至于為大王抹黑。”

孫策哈哈一笑,也沒多說。張纮是首相,張靖已然外放,在任城督紀靈麾下任軍師,張家父子的前程一片光明,作為次子,張玄的確不宜提拔太快,以免招人非議。況且張玄啟蒙時,張纮正游學京師,對他的教導不夠,張玄的能力比起其兄張靖來的確有所不足,多積淀一段時間也是必要的。

“厚積而薄發,你會有一鳴驚人的時候。”

“謝大王謬贊。”

第二千零二十一章 吃貨君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來到殿中坐定,張玄已經準備好了答辯的記錄,端端正正的擺在案上。

孫策知道諸葛亮應付得來,但看了記錄之后,還是很欣慰。如果不是考慮到張玄就在目前,他幾乎要拍案叫好。讓他去做這個答辯,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當然,這和他那日在紫金山上的點撥也有關系。若非放下與陸議爭雄的心思,諸葛亮也做不到這么從容,從更高的角度來分析荊州戰事可能的走向,以及讓李通、婁圭參戰的必要。

諸葛亮還是堅持最初的建議,但他的用意和出發點已經悄悄的變了。如果說之前是想借機參與其中立功,更多的是為個人功業,那現在是則服務于戰局,考慮更多的是整體利益。

他建立將李通、婁圭參戰有兩個理由:

一是磨合李通、婁圭與甘寧,為正式進攻益州做準備。僅憑甘寧是無法完成從長江進攻益州的任務的,安排人配合是必然的事,婁圭長期鎮守夷陵,又有智謀,李通長期鎮守南郡,作戰勇猛,無疑是配合甘寧的最佳人選,但他們脾氣不合,之前還有作戰的經歷,如果不加以磨合,很難保證他們會配合默契。

二是誘敵。示益州以不和,誘益州來攻。若曹操以為甘寧與婁圭、李通不和有機可趁,派水師順水而下,那就可以以逸待勞,在荊州境內重創曹操,完成預期作戰計劃。如果曹操不來,也能名正言順的拖延時間,既不進攻,又讓曹操不敢掉以輕心,維持在魚復的重兵。現在不和,不代表以后不和,這并不是什么解決不了的難題,只要孫策出面,甘寧與婁圭、李通的矛盾即使無法解決,也可以強行壓制一段時間,保證戰事順利進展,說不定還能激發諸將的斗志,以戰功誘使他們全力以赴,奮勇爭先。

如此一來,一矢不發,僅僅是示之以形,預期的作戰目標也實現了大半,開銷卻只有開戰的幾分之一,可謂是舉重若輕,既實現了目標,又省了錢糧,還可以引而不發,讓對手明知可能是計也不敢掉以輕心,逼著曹操保持對峙。曹操一旦撤去魚復的重兵,甘寧隨時有可能真的溯水而上,化虛為實。

能把計劃做到這種地步,不亞于朱然守住了高唐、陸議奇襲陳留,難怪參軍們無話可說。

孫策看完記錄,翻到最后一頁。郭嘉已經簽署了評定意見,定為優級甲等,予以通過。優級甲等是最高等,軍師處成立以來,這是第一次。孫策搖搖頭,提起朱砂筆,批了五個字:減半等,通過。

張玄看在眼里,忍不住問道:“大王,孔明的計劃有何不足?”

孫策看看張玄,明白他的意思。優級甲等極其難得,又是第一個,讓諸葛亮得了,不僅對諸葛亮本人很重要,青徐系與有榮焉。減半等,依然是到目前為止最好的成績,但畢竟有被人超過的可能。

“有機會,你問問孔明自己當得幾等,或許能有所裨益。”孫策笑笑,合上了記錄。

張玄很迷惑,拿起記錄出去了。

——

與張纮、虞翻等人議事之前,孫策先見了新任搜粟都尉鮮于程。

鮮于程是祖郎的鄉黨,由祖郎推薦出仕,先在丹陽太守府任田曹,后來又轉為專職的屯田都尉、校尉。此人沉默寡言,不善交際,偶爾開口也是又臭又硬,常常噎得人翻白眼,與同僚的關系極差。若不是屯田辛苦,他早就被人頂替了。他也苦于應酬,只有到了田間地頭才自在,一年至少有三百天在外面跑,曬得黑黢黢的,與農夫無異。虞翻與他聯絡比較多,對他的工作態度很欣賞,卻也為他的為人處事頭疼。以虞翻的口才,有時候也被他噎得難受。

也正因為此,他這幾年一直沒有升職,連嘉獎都沒份,被人戲稱為咸魚程,他也不在意。去年孫策巡視丹陽,看到屯田成績斐然,又有心提攜丹陽人,這才想到了他,年終考核時特地吩咐首相張纮留意。張纮借上計的機會與鮮于程長談了一番,覺得此人可用,累積功勞,推薦轉鮮于程為搜粟都尉。

在吳國的官制中,搜粟都尉是九卿之一。鮮于程的這次升遷有超擢之嫌,私下里有意見的人不少,有的甚至說是鮮于程貪污了屯田的收益來送禮,不一而足。

鮮于程上殿,瘦削的身形如竹桿,撐不起新做的官服。他向孫策行了禮,將隨身帶來的一只木盒交給一旁的侍者,侍者接過木盒時,手明顯一沉,險些將木盒摔在地上。他漲紅了臉,將木盒拿到一旁,打開檢查了一下,然后看了鮮于程一眼,臉色更紅,眼神憤怒,就像看白癡似的。看那架勢,如果不是在孫策面前,他恨不得將木盒砸到鮮于程臉上。

孫策很好奇,讓侍者將木盒拿過來。木盒里是一塊石板,很大,很粗糙,只在中間挖了一個淺坑,磨得很光滑,像個硯臺。

“這是石硯?”

“回稟大王,這是臣家鄉的山石,雖然丑陋,卻是做硯石的好材料。”

孫策忍著笑。鮮于程是歙縣人,的確是出好硯的地方。只是這塊石板也太大了。“既是硯,何必這么大,找個良工切割,做十塊硯臺也夠了。”

“大王日理萬機,批注文書多,我覺得大一點的更好。”鮮于程頓了一會,抬起頭,直視孫策。“且大王若是用得好,以后難免還會再取,臣索性取塊大的,大王隨時可以割用,免得虛耗人力,騷擾百姓。”

孫策眉毛一挑,聽出了鮮于程的言外之意。看來有人看中了這種硯石,或是謀私利,或是假公濟私,逼迫百姓取石制硯。這鮮于程果然是個杠頭,升官謝恩,居然還不忘為百姓請愿。

“我知道了。”孫策撫摸著粗糙的硯石,示意賜座。侍者不敢怠慢,為鮮于程準備了坐席案幾。孫策又命人取來橋氏姊妹發明改進的饅首,示意鮮于程嘗嘗。鮮于程一言不發,拿起就吃。吃了一口,發現里面還有餡心,倒是有些意外,卻沒多說,兩三口將就一只饅首吃完,連水都沒喝,噎得直抻脖子。孫策又命人取來湯,他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這才舒服些。

“味道如何?”

鮮于程愣了一下,咂咂嘴。“……還行。”

孫策哭笑不得,讓他不要急,再嘗一只。鮮于程這才意識到孫策并非簡單的賜食這么簡單,斯文起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尤其是仔細品嘗了餡心,越嘗越滿意,連連點頭。“好吃,好吃,有面有菜,好像還有肉,如果百姓能吃上這個,到地里干活時可就方便多了。”

孫策也這么想,這時候的面食還沒有發酵,都是死面,其實口感并不算好,可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尤其是大部分時間不能正常飲食的軍人和百姓來說,這種既能當飯充饑,又有菜肉調劑口感的食物還是有優勢的。

“這些都是用宿麥磨的面制成的。”

鮮于程恍然大悟,咧著嘴笑了。“原來如此。這么說,宿麥的推廣就容易多了。大王,有了這宿麥,每年就能多一季收成,可是解決了不少問題。且宿麥用水不多,可以種在山地……”

一提到種地,鮮于程頓時進入話嘮模式,根本無須孫策提醒,滔滔不絕的暢想起來。張纮、虞翻等人進殿時,他還在說,手舞足蹈,眉飛色舞,嘴角堆著一串白沫。虞翻咳嗽了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又黑了臉,拿起最后一個饅首,自吃自飲。

虞翻也是無語,一眼看到了案上的石板,頓時臉色尷尬,又看了鮮于程一眼,嘴角抽了抽。

孫策看得分明,知道虞翻和這件事大概有關系。歙縣就在浙水之畔,采了石,順水而下,到會稽很容易。會稽為了和吳郡競爭,最近大興文事,不僅各縣有學堂,有條件的鄉里都是學校,隨處可以聽到讀書聲,對硯臺的需要很大。

孫策沒有說破,這件事肯定要處理,卻不能當著鮮于程的面,多少要給虞翻留些面子。張纮也看到了,隨即岔開了話題。

“大王,這是什么新式點心?”

孫策自有準備,讓人又取了一些過來,供張纮、虞翻等人品嘗。張纮吃了一口,隨即說道:“大王,此物雖能充饑,但不易消解,多食容易宿脹。不過臣聽說北方有人做酒溲餅,可去此患。若能著人加以改進,宿麥行于江南庶可無憂。”

虞翻也嘗了一口,又道:“臣還聽說有另一種做法,更為美味。”

“什么做法?”

“西域來的胡商喜歡烤制面食,在面粉中加入雞蛋、牛奶等物,入爐烘烤,既美味,又耐存儲。”

“你說的是大秦酒坊的面包么?”郭嘉走了進來,正好聽到虞翻的話,立刻接過話頭,興趣盎然。“我也挺喜歡的,不過他們家的勸酒胡女更好,貌美聲柔,頗有異域風情。”

孫策似笑非笑。“大秦酒坊,勸酒胡女,你最近很歡暢啊。”

郭嘉臉頰抽了抽,連忙躬身施禮,嚴肅地說道:“大王,職責所在,不得不然。”

第二千零二十二章 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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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召集大臣議的是中原形勢,沒想到由饅頭引發了話題,一時竟收不住嘴。由饅首說到酒溲餅,再說到西域商人鐘愛的面包,又說到葡萄酒和各種西域食物,最后繞了一圈,說到了肉食的供應問題。

  提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虞翻很嚴肅,沒有一點說笑的成份。

  他建議改革現有的祭祀禮儀,去除犧牲中的羊。按照禮制,天子祭禮用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備,諸侯祭祀用少牢,犧牲用羊與豕,士祭祀只能用豕,實際施行時大多不依禮,僭越之事屢見不鮮,很多本來只有用豕的祭禮也改用羊,至少是羊豕并用。

  問題是江南水鄉,并不適合養羊,養出來的羊也有濃重的膻味,不如北方的羊,所有很多有一定經濟實力的人都會選擇從北方購買羊,江南本地盛產的豕反而無人問津。如果只是上層階級也就罷了,此風下演,普通百姓也有攀比之心,這就贊成了很大的問題。

  孫策提倡四民皆士之說,既然是士,那就要依士禮行事,原本用豕即可,現在改用羊,一年需要多少羊?這已經不是一只羊的問題,而是影響到經濟民生的重要事件。如果不及時調整,將來形成風氣,再想改就難了。

  虞翻建議,因地制宜,根據江南的實際情況,將羊從祭祀中去除,樹立榜樣。君子德風,小人德草,吳王率先做出示范,上行下效,再進行祭禮改革就有說服力了。

  孫策深表同意。牛羊在祭禮三牲中占重要位置有濃厚的北方文化基因,并不適合南方的實際情況,改革是勢在必行的,諸如此類的問題以后還會有很多。在二十一世紀,豬肉已經成為絕大部分百姓日常飲食中的肉食來源,牛羊反倒是點綴。

  不過這個問題不是今天的重點,孫策讓人記下,以后再安排具體的討論,隨即展開了正式的議題。

  今天的議題是如何應對河南的嚴峻形勢。天子與袁譚合兵,共有步騎五萬余人,魯肅、呂范兵力不足,如何應對,必須盡快做出決定。調動兵馬,籌集錢糧都需要時間,越早做出決定,準備的時間越充分。

  一提到這個問題,所有人的神情都嚴肅起來,就連一向跳脫的孫尚香都規規矩矩的坐穩。

  情況很嚴峻,尤其是豫州。南陽還有險可守,豫州卻是一馬平川,一旦天子占據虎牢、浚儀,就可以長驅直入豫州腹地。考慮到兗州的形勢不穩,這個危險成為現實的可能性極大。如此一來,淮河以北都有可能成為戰場,而南陽則面臨著三面受敵的不利局面。

  郭嘉首先拿出軍師處擬定的方案。他倒是比較平靜,畢竟這個局面早在他的規劃之中,預案也不是準備了一天兩天。可以說,從他離開河北的那一天起,他就在考慮這個問題。雖然方案多次調整,也是向好的方向調整,至少比他最開始預想的局面要好得多。

  軍師處提出了兩個方案:孫策率主力增援豫州,進駐許縣附近,隨時準備進軍河南;或,孫策按兵不動,委任將領前往豫州指揮戰事。

  郭嘉話音未落,張纮就提出了疑問:“祭酒的意思是說以守待攻?”

  郭嘉點點頭。“雖說豫州沒有什么地利可言,但越是向南,對騎兵的限制越多,這已經是幾次作戰證明的事實。我軍騎兵數量不多,但凡有一絲限制騎兵的可能,我們都應該充分利用。且朝廷、冀州孤注一擲,利在速戰,我們大可不必遂其心愿,能拖一日是一日,待其自亂。”

  “計是好計,只是如此一來,豫州今年的收成怕是要受影響。”張纮撫著胡須沉吟道:“春不耕則秋不收,豫州今年不僅沒有錢糧可以提供,還需要大量的錢糧補充,這個數字不會小啊。”

  “張相有何意見?”孫策問道。

  張纮欠身施禮。“臣以為,或可暫緩漢中攻勢,一部留守,黃忠率主力撤回,征發潁川、汝南郡兵,進駐許縣,為魯肅、呂范后援,觀形勢而動。若能將戰線維持在睢水一帶,豫州南部的春耕或可不受影響……”

  “張相,何必拘泥豫州的春耕?”虞翻打斷了張纮的發言,不以為然的揚揚手。“豫州無險可守,一旦睢水防線被突破,淮水以北皆是戰場,種了又能如何,讓朝廷或者袁譚看到希望,繼續堅持嗎?”

  張纮眉心微蹙。“依虞相之見,又當如何,看著土地拋荒?”

  “敢問張相,人與地孰重?”

  張纮一聲嘆息,欲言又止。虞翻拱拱手。“民以食為天,張相心懷百姓,令人欽佩。只是事有經權,決戰之時當以克敵為要。此戰若有不利,中原皆為霸道所苦,縱有積粟滿倉亦不得食,適可資敵爾。不僅地里的莊稼如此,就連他們家里的存糧也會如此。大王推行新政,減輕賦賦,使百姓家有積儲,難道是為行霸道的敵人準備的?”

  虞翻攤開雙手。“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耕,一心作戰。”他高高的舉起手,又用力一揮。“為王道而戰!百姓是王道的愛益者,自然應該是王道的保護者,如今王道受到霸道的威脅,他們難道只能等著大王去救?人必自助,而后天助之,大王行王道,減免賦稅,辦學堂,開啟民智,練伍卒,使戶戶有弓弩,習戰陣,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如果衣有帛、食有肉,春秋讀書,夏冬習武,卻不敵耕戰之民,行王道又有何用?一起行霸道算了。”

  張纮沉吟不語,鮮于程目瞪口呆,郭嘉卻撫掌而笑,一邊笑一邊挑起大拇指。“虞相威武!”

  虞翻拱拱手,又向孫策施了一禮。“大王,臣失禮,還請大王恕罪。”

  孫策不置可否。虞翻說出了他的心聲,但他卻不能夸,要不然這廝更張狂。張纮是首相,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一頓搶白,雖說有理,未嘗沒有故意搶風頭的意思。不過,始作俑者卻是郭嘉,是郭嘉給了諸葛亮一個優級甲等的高評,激起了虞翻對青徐系的敵意。

  “奉孝,你以為如何?軍師處的兩個方案都是以守代攻,似乎有未盡之意啊。”

  郭嘉收起笑容,躬身施禮。“更詳細的方案還在準備,但制定更詳細的方案之前,必須確定攻守方略。攻守勢異,消耗大有不同。譬如張相所言,若是暫緩對益州的進攻,情況則大不相同。”他頓了頓,又道:“有些事有跡可循,只是取舍之間,有些事卻只是猜測,消耗更難估算。”

  “比如說?”

  “大王,除了司州、益州、荊州,臣還擔心交州。交州一直沒有消息來,太平靜了,平靜得有些反常。”他瞅了虞翻一眼。“臣正想請虞相卜一卜,看看是兇是吉。”

  孫策心有同感。這一點,郭嘉和他想到一處去了。

  “仲翔,要不,你卜一卦?”

  “不用卜。”虞翻一甩袖子。“不管交州發生了什么事,不在大王控制之內就是兇,大王宜按兵待變,中原的戰事盡量由中原的兵力來解決。”他搓著手指,胸有成竹。“荊豫兩州有戶近兩百萬,勝兵者至少有百萬人,百姓手中的積儲足支一年,擊敗朝廷和袁譚并非難事。困難肯定有,傷亡也會有,甚至會很大,可若是虎狼都沖到門前了也不敢反抗,還能指望他們成為一個真正的士?大王當初在南陽講武堂論士道之三重境,為生存而戰、為自己而戰就是第一重境。荊州人已經證明了他們自己,現在該豫州人了。”

  郭嘉眉心蹙起。“虞相的意思……是只憑豫州自身的人力、物力取勝?”

  虞翻不解。“祭酒何出此言?大王雖在建業,江東子弟兵奮戰在前線的卻不下數萬,守高唐的朱然、解陳留之圍的陸議可都是吳郡人,更別說沈友、徐琨這二位都督了。”

  郭嘉尷尬地擺擺手。“虞相誤會了,我可沒這個意思。我只是說,大王行精兵,兵與民畢竟不同。豫州百姓每年訓練也不假,可他們畢竟……”

  “祭酒,關中、冀州之卒可都是如此,他們還吃不飽飯呢。論裝備、訓練,未必就比豫州之民強,要說優勢,也就是戰陣經驗罷了。可若是不戰,哪來的戰陣經驗?滿寵與董昭交戰……”

  郭嘉也有些急了,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虞翻。“那幽并涼三州的騎兵又怎么說?劉備有一萬幽州騎兵,天子麾下也有近萬的并涼騎兵,他們如果侵入豫州腹地,僅憑豫州百姓的零星伏擊可對付不了。”

  虞翻冷笑一聲:“騎兵又能如何,難道他們還能攻城?祭酒剛才也說了,越是向南,對騎兵越是不利。只要豫州堅壁清野,縱使兩萬騎兵入境,無可劫掠,也只能不戰而潰。正因為如此,我才建議不春耕,示敵以必戰之意。”

  郭嘉勃然變色。“虞相,你這是以肉飼虎,恕嘉不能茍同!”他離席而起,向孫策深施一禮。“大王,臣反對虞相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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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二十三章 君子當自強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向后靠了靠,摩挲著扶手,目光掃過郭嘉等人的臉。

  他知道有派系就會有分歧,政治就是妥協,就是平衡,分歧在所難免,但分歧大到這個地步,他還是有些意外。

  創業還沒有真正成功就開始內斗了?

  不過想想也是,如今半有天下,就財富而論,早就超過了一半,對很多人來說也算是家大業大了,派系又這么多,不爭豈不吃虧?何況這個時代宗族、地域思想濃重,這些人從來不僅僅是他們自己,背后都站著宗族、地域派系,有些事情不是他們不想爭就可以不爭的。

  不過他也不急。在座的都是聰明人,知道分寸。即使是虞翻,他也不可能坐視中原易手。正如他所說,數萬江東子弟戰斗在前線,前有沈友、徐琨,后有朱然、陸議,江東籍將領一直是中流砥柱。相比之下,豫州人的積極性的確有待提高,尤其是讀書人,包括軍師處的一些參軍。

  見孫策不說話,虞翻也嚴肅起來,收起了笑容,欠身施禮。

  “看來分歧不小啊。”孫策輕叩扶手,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就不急,慢慢來,一個一個的說,把話說透,說清楚,說在明處,免得猜來猜去的猜不明白。”他轉向張纮,微微欠身。“張相,由你先來。”又對虞翻、郭嘉說道:“張相說話的時候,你們不許多嘴。打斷一次,罰俸一月。”

  虞翻和郭嘉相視苦笑,只得回座,向張纮致意。“恭聽張相高見。”

  張纮欠身還禮,又向孫策行禮。“大王,臣以為中原、江東,俱是一體,不可分離。荊豫青徐為皮囊胸腹,江東為五臟,若胸腹洞開,五臟豈能不傷?”

  虞翻身形一動,剛張開口,孫策轉身看了過去,豎起一根手指。虞翻及時閉嘴,拱手示意張纮繼續。郭嘉看在眼里,忍不住想笑。虞翻翻了個白眼,不屑一顧。

  張纮接著說道:“不過,胸腹既為屏障,自當強壯,正如大王習武,欲成就一番武藝,豈能不吃些皮肉之苦?若遇事則跂足而望救援,有弩而不能張,有矢而不敢發,胸腹唯有細皮厚脂,無有筋骨,又如何能御敵于門外?縱有油膏滿腹,亦不過為虎狼之食。本朝重文輕武,士氣柔靡,不少讀書人空喊浩然之氣,卻無縛雞之力,尤以兗豫青徐為甚,是時候激勵一下了。普通百姓都知道奮起反擊,讀書人又豈能袖手旁觀?”

  虞翻斜睨了郭嘉一眼,郭嘉聳聳肩,無言以對。張纮說的不僅是豫州,徐州也包括在內,他自然不好說些什么。況且張纮說的也是實情,論尚武之風,中原諸州的讀書人的確不如其他諸州,偶有文武兼修者也不為士林所重,這也是汝潁人大多為謀士,很少有將領的原因所在。徐庶、呂范在此之前都是士林邊緣人士,如今因禍得福,反成了大將。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大敵當敵,豫州的確當先立足以自救,力有不逮,再請大王出兵增援不遲。若未戰先怯,連普通百姓都不如,又如何能以士自居?”

  “可是……”郭嘉忍不住開口,不顧孫策以目光警告,拱手道:“大王,臣愿罰俸祿一個月,只想提醒張相一句:若僅是袁譚所領冀州兵,則豫州自當奮起抗擊,但幽并涼騎兵兩萬,絕非豫州百姓所能御敵。”

  張纮笑了笑。“祭酒,你的擔心的確有道理,只是關心則亂,未免過于緊張。且不說大王不會坐視騎兵入境而不理,也不說劉備所領的幽州騎兵、呂布所領的并州騎兵以及董越等人所領的涼州騎兵能不能同心同德,青徐也不是沒有騎兵可用。你別忘了,太史慈就在遼東,只要大王一紙令到,他隨時可以出擊,或擊幽冀,或跨海至青州。”

  郭嘉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張纮重新看向孫策。“大王行王道,以四民為士,堪稱卓見。臣每每思及,常有欽佩之心。”

  孫策笑著搖搖手。“張相,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我聽了臉熱。還是說正事。”

  “不然。”張纮很嚴肅的說道:“臣說的就是正事,而且是最大的正事。”

  “哦?”孫策看看張纮,又看看虞翻和郭嘉。張纮雖然不是張昭那種諍臣,卻也不是諂媚之人,他又說得這么慎重,應該不是奉承這么簡單。虞翻和郭嘉也有同感,凝神靜聽。

  張纮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不瞞大王,臣最初對大王的新政是有疑惑的,即使看到荊豫穩定,百姓富庶,成果斐然,依然覺得這只是大王的一片仁心,愛民可也,用之則不足。前些日子,睡前讀書,正好讀到楊公的一篇文章,忽然心有所悟,覺得大王所行正合其義。”

  “什么文章?新作嗎?”虞翻忍不住說道。郭嘉立刻向他舉起一根手指,一臉的幸災樂禍。虞翻沒理他,盯著張纮。

  “一篇舊作,說官制演變的。”張纮一聲嘆息,搖了搖頭,既有敬佩,又有自責。“上古之事,遠不可論,夏商之事也含糊不清,可存而不論,周至秦漢,為一大變,即在于變世卿而為選舉,如今之百官,上至三公,下至掾吏,大多是選舉而來,不僅不是世卿之家,有很多甚至連士都算不上,只要肯讀書,行正道,都可以授職治民,可謂是一大進步。”

  虞翻連連點頭,若有所思。郭嘉也露出思考之色。

  “如今大王更進一步,以四民為士,廣設學堂,使戶有讀書之人,選官之外,又選擇精通工商百技之人,比起變世卿而為選舉,理雖相似,效果卻大不相同。郡舉孝廉,州舉茂才,太學選士,年不過百余人,已經士多職寡,有居郎白首而不得任者。如今四民為士,百倍于前,卻無冗余滯塞之苦,堪稱仁政。若三十年前有此政,又何至于處士橫議,黨錮之難?”

  張纮再次行禮,又轉向郭嘉。“汝潁多奇士,固為黨人巢穴,如今世道變遷,汝潁又豈能固步自封,抱殘守缺,空守圣人經義而不能經世濟用,扶危濟困?汝潁之士并非不能從武,荀公達、徐元直皆是文武全才,呂子衡、陳叔至皆是大將之才,為何其他人就不能文武兼修?若能四民同心,各逞其能,縱有幽并涼兩萬騎入境,也可令其泥潭陷足,步步難行。若有不足,再由太史慈增援,或大王親至,必可摧枯拉朽,一擊致勝。我想,虞相之意并非坐視中原涂炭,而是冀其自強自救。大王行王道是致民富強,不僅要富其家室,更要強其身心,富而不強,絕非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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