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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如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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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五章 天意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陳宮匆匆返回前堂,將兩份報紙交給眾人傳閱。

  毛玠看完報紙,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沉默不語。陳宮向前湊了湊。“公孝以為如何?”

  毛玠看了他一眼。“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吳王不愧是不學有術,深通易道,如今羽翼已成,扶搖直上可期。”

  陳宮一聲輕嘆。“公孝,你我都看錯了,沒想到這會是這個結果。早知如此,又怎么能讓兗州百姓逃到豫州,如今反成了他的本錢。”

  毛玠心中微動,撫須不語。陳宮一向自負,從來不肯服軟,如今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雖說遺憾的味道更多,畢竟承認了技不如人。尤其是孫策并非以急智勝,而且是緩緩圖之,就在陳宮眼皮子底下用功夫,這才是讓陳宮最無語的地方。

  可是誰又能想到讀書人與百工結合,居然能發揮這么大的作用。織布機、大海船,拋石機、軍械,新紙、印書坊,一件接著一件的冒出來,大部分人只看到這背后的商機和利益,沒想到最后卻被孫策整合成了一個解決土地兼并的基礎。

  如今孫策從工商上賺到了大量的錢,他可以輕松的實現減賦,即使是在三面受敵的情況下也毋須橫征暴斂。他對百姓的寬厚讓他得到了更多,面對兗州可能的進攻,他甚至不需要出動中軍,直接用豫州本地的兵力就能解決問題。有恒產者有恒心,當百姓要保護自己的土地,而又有能力保護時,這是一個令人生畏的力量。

  步步為營,環環相扣,好大一盤棋,就連陳宮這樣的智士都沒能一下子看破。等他看破時,孫策大勢已成,就算兗州想追也追不上了。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法追。就劫掠世家土地這一項,他們就無法做到。

  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地方。

  毛玠思索良久,還是無計可施。“公臺,奈何?”

  陳宮苦笑。“當務之急,還是避免戰事。豫州還好說,吳王所謀者大,不在乎兗州的得失,只要兗州不助紂為虐,想必不會主動進攻。袁譚則不然,他盡起二十萬大軍,勝負在此一決,前進或有一線生機,后退必死無疑,兗州若不肯為前驅,必為其所噬。向吳王求援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兗州自身的力量堅守。待來年春水暴漲,黃河復流,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王彧說道:“以兗州的力量堅守,能行嗎?從離狐到倉亭十幾個渡津,我們防守的兵力都不夠。”

  陳宮看了他一眼,泠笑道:“那你希望兗州世家的首級沿著官道掛一路嗎?”

  王彧想起袁紹官渡敗亡后,豫州世家被清洗,首級掛了官道一路的情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現在想來,孫策那么干就是要警告兗州世家,只可惜他們都沒意識到,或者說裝沒意識到。

  說話的功夫,堂上的人傳閱完了報紙,一個個面如死灰,鴉雀無聲。荀諶的文章讓他們意識到了形勢的嚴峻。兗豫一體,孫策之所以一直沒有對兗州下手,只是希望兗州作為緩沖,避免與袁譚正面沖突。如果兗州決定倒向袁譚,緩沖的作用消失,孫策絕不會讓兗州繼續保持當前的獨立。從豫州的最南端到兗州的最北端不過千里,孫策如果想借此機會吞并兗州,兗州絕無幸免之理。

  要想繼續保持眼前的超然位置,必須證明兗州還有充當緩沖的資格。

  陳宮決定休會,他要仔細考慮一下方案。

  眾人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他們都知道陳宮有智謀,但陳宮的智謀來自長時間的思考,絕不是坐那兒拍拍腦袋就能想得出來的。他們就算著急,也只能等著。

  得知陳宮休會長考,曹昂笑了笑,繼續教夏侯霸、夏侯稱練武。他對這兩個少年說道:“好好練武,認真學習兵法,將來一定會有用武之地。”

  ——

  青城山,天師觀。

  曹操持刀立在庭中,一時出神,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身后有腳步聲響起,來到曹操身邊站定。曹操轉頭一看,原來是族子曹休,不禁露出一絲笑容。“文烈,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曹休搖搖頭。“治頭大祭酒說,戲祭酒身體太弱,須靜養,不宜見客操勞。”

  曹操一聲長嘆。“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形勢緊急,不得不見。大戰在即,益州疲憊,我也是沒辦法了。”他轉身向里走去。曹休連忙緊緊跟上。來到側院,有兩個道士守著門,正準備上前攔,一看曹操手中明晃晃的長刀,再看看曹操陰沉如水的眼神,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躬身施禮。

  曹操昂然而過,直入庭中,正看到戲志才有兩個侍者的攙扶下從室中走出,盧夫人和王稚站在一旁,眼神無奈。曹操還刀入鞘,快步迎了上去,雙手扶住戲志才。

  “志才,你怎么樣?”

  戲志才搖搖頭。“心里放不下。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成都。連累使君來回奔波,死罪,死罪。”

  曹操連忙安慰了戲志才幾句,扶著他在堂上入座,戲志才指了指階下,示意坐在有陽光照到的臺階上。曹操見狀,立刻命曹休在臺階上鋪上坐褥,擺好憑幾,這才扶著戲志才上前坐下。戲志才穿得很少,但臉色依然青白,手也沒有一絲熱氣,閉著眼睛在太陽下面曬了好一陣子才稍微暖和些。

  “說吧,什么情況。”戲志才睜開眼睛,輕聲說道。

  曹操向曹休使了個眼色,曹休上前施禮。戲志才看了他一眼,眉心微微一蹙。他早就認識曹休,但他對曹休評價不高,覺得他不如曹真,更不如曹純。只是曹純戰死,曹真又不能獨當一面,曹休就充分了豹騎司馬,與曹真一起宿衛。現在曹操讓曹休匯報軍情,這是要重點培養的意思了。

  “兗州的情況如何?”戲志才耷拉下了眼皮。

  “哦,不太好。”曹操見戲志才神情不高,知道他對曹休不滿意,不動聲色的揮了揮手,示意曹休退下,親自回答戲志才的問題。曹休很難堪,雖不敢發作,對戲志才的印象卻又惡了三分。

  曹操將兗州的情況說了一下,連同法正、辛評等人的分析。袁譚盡起二十萬大軍,要配合朝廷作戰,攻取青州。從各種因素來看,他可能不會避限于取青州,還有可能迫兗州就范,轉身攻擊豫州。兗州荒殘,這些年雖然有所恢復,但人口被豫州汲走,大部分良田拋荒,無人耕種,短時間內很難真正恢復實力。面對袁譚的二十萬大軍,曹昂討價還價的可能很小。兗州世家又不愿意交出手中的土地,支持孫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想而知,曹昂除了向袁譚稱臣之外,似乎只有隱退了。沒有了兗州世家的支持,就憑手里那三千人,曹昂就算向孫策稱臣也不可能再控制一州,最多只是一個偏將,還不如隱退自保。

  “何不讓子修來益州?”戲志才用拳頭擋著嘴,輕咳了兩聲。

  “來益州?”曹操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戲志才話中有話。“志才覺得朝廷有中興的機會?”

  “朝廷能不能成功,我不太清楚,但益州有機會,我還是有把握的。”

  戲志才話音未落,曹休便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又意識到這個情緒不對,連忙假咳了兩聲,掩飾過去。以志才也不理他,靜靜地看著曹操。“孫策是不是班師回建業了?”

  曹操盯著戲志才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是你的計謀?”

  “也談不上計謀,只是機緣湊巧。朱建平來青城山問道,閑聊時說起一件事,我便做了些手腳。”

  “什么事?”

  “沛國的術士說,初平二年秋九月,蚩尤旗見,長十余丈,在角、亢之間。”

  曹操愣住了,過了一會兒,不禁哭笑不得。占書云:蚩尤旗見,則王征伐四方。這是大吉之兆,如果應在孫策身上,簡直再合適不過了,孫策就是九月戰于襄陽,十月擊敗他,攻占南陽,臘月大破徐榮于安眾,然后連續幾年征戰四方,一路勢如破竹,雄霸中原,弱冠稱王。可是對他們來說,這絕不是什么好兆頭,這可比黃龍見譙還讓人無語。

  畢竟黃龍不僅見于譙,出現蚩尤旗的次數卻少得可憐。

  “志才,若說蚩尤旗見與孫策有關,又何必讓子修來益州?”

  “佳兵不祥,盛極必衰。蚩尤旗見,王者征伐四方。如今孫策已經是吳王了,下一步只能登基為帝。登基為帝,那就不是王了。”

  “志才,這……”

  戲志才抬起手,輕輕擺了擺。“我知道,天意縹緲,不能定論。如果只有這一點,我也不會動意。巧就巧在,天師觀的道人觀星,說將星失位,或東或南,明年可能有名將歸天。你覺得會是誰?”

  “當真?”曹操又驚又喜。將星失位,或東或南,最可能應上的就是孫家父子,如果蚩尤旗見對應的真是孫策,那將星失位也可能是他。雖說外傳孫策武藝精湛,身體很好,可是養生修道這種事誰說不準,今天還勇猛精進,明天也許就出問題了。人力可抗,天意難違。孫策突然班師,回到他的都城建業,說不定就是出了問題,只是消息保密,外界不得而知罷了。

  曹操興趣盎然。“志才,仔細說說,你是怎么動的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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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六章 狡兔營窟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聽戲志才說完他的計策,曹操不禁撫掌而笑。

  他從小就狡計多端,一下子就聽懂了戲志才教朱建平的說辭中的關竅,嘆為觀止。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偏偏又不說全,等孫策自己去發現將星失位,就算原本不信,只怕也要有幾分狐疑。這才是說謊的高手。天命難違,孫策可以不信天命,卻不能保證其他人不信天命。在無法確保的情況下,班師就成了最無奈的選擇。

  曹操雖然嘆服,卻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天譴上。“志才,孫策上有父,下有子,還有兩個已經成年的弟弟,縱使遭了天譴,吳國怕是也不會就此消亡。我聽說孫策的三弟孫翊猶得孫策欣賞,如今代孫策鎮守襄陽,頗得人望。孫策的王后出自袁氏,姊妹皆是女中豪杰,又有楊家扶助,這嗣子之位穩如泰山。你說益州有機會,所指為何?”

  戲志才挪了一下身體,將兩腿伸直,坐得更舒服一些。曹操理整好戲志才的毯子,蓋好他的腿。兩人并肩坐在階下,曬著太陽,像兩上好朋友閑聊。

  “誠如君侯所言,就算孫策暴亡,吳國也不會立刻崩潰,最多收縮防線而已。如果孫策未亡,我們最大的收獲也不過是最多一年的時間,或許連一年都沒有,只有幾個月。孫策向來不信天命,如果形勢緊急,或者一統天下的戰機出現,他絕不會坐失。”

  曹操輕輕點頭。他也是這么想。畢竟天意這種事模糊不清,誰也說不準會應在誰的身上。黃龍見譙,按說應該應在曹昂身上,可是曹昂現在的處境卻看不到一點天意的存在。戲志才說要讓曹昂來益州,或許是覺得兗州四戰之地,曹昂夾在孫策、袁譚兩人之間,難有作為,這才讓他跳出是非之地來益州。

  如果孫策真出了意外,益州的壓力顯然會消除。即使以眼前面言,孫策班師,袁譚二十萬大軍南下,戰場的焦點就已經轉移到了山東,沒有了孫策的親自坐鎮,周瑜、黃忠的攻勢持續不了多久,益州之圍可解,雖然只是暫時的。

  他來見戲志才,就是想聽聽戲志才的意見,是不是要趁這個機會東出,與袁譚一起夾擊孫策。冀州與中原之間只有一道黃河,對孫策根本沒有威脅可言。一旦孫策解決了袁譚,遲早要重新西向。到時候可就沒人再能威脅孫策的身后了。

  袁譚不能亡,但出兵的危險也顯而易見。周瑜、黃忠巴不得以逸待勞,而三峽則是易進難退,順水進兵容易,逆水退兵就難了,更何況益州的水師根本不可能是江東水師的對手,這一戰幾乎看不到任何取勝的可能,卻又不能不戰。

  面對這個困境,法正和辛評發生了分歧。法正認為應該將重兵放在南線。周瑜手握重兵,進展順利,如果不派重兵阻擊,他很快就能占據南中,屆時由犍為向北進攻蜀郡,益州腹地受到威脅。相比之下,東線有峽口,北線有劍閣,防守起來相對容易。

  辛評則建議加強北線的防守,將黃忠拒于西城以東,不讓他進入漢中盆地。漢中是益州北方門戶,絕不能落入黃忠的手中。南中山重水復,周瑜想要走出來絕非易事,就算加強防守,派一方面之將即可,毋須曹操親自去。

  曹操清楚,這兩人的意見都有道理,但也都有私心,不能全聽。想來想去,能全無私心為他考慮的人只有戲志才,這才親自趕到青城山來問計。孰料戲志才卻提出了第三種方案,讓曹昂來益州。他一時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將法正和辛評的方案告訴戲志才。他心里清楚,戲志才對這兩個人都是不怎么認可。在他眼里,法正有才卻太年輕,經驗不足,又急功近利。辛評雖然年長穩重,才能卻有所欠缺,又以出身汝潁自傲,看不起其他人,和益州系、東州系搞得都不太和睦。

  “益州四塞,很像是一個放大的關中,但有一項不足:離涼州略遠,戰馬供應是個問題。自守有余,出擊則北有重山之險,東有三峽激流,皆非易事。如果不能趁中原大亂之際跨有荊州,或者奄有關中,幾乎沒有逐鹿天下的機會。如今關中有朝廷,中原更有孫策,除非出現重大變故,這兩個方面都沒什么機會。剩下的就是向南。”

  戲志才臉上泛起潮紅,又咳嗽了幾聲,盧夫人走了過來,輕聲說道:“使君,祭酒的身體……”

  “無妨。”戲志才擺擺手。“多謝天師夫人,我的身體我清楚,不說清楚,我是無法靜養的。”

  盧夫人一輕聲嘆,又退了回去,吩咐了王稚幾句,轉身離開了小院。戲志才看著盧夫人的背影,嘴角微挑,無聲地笑了笑。“君侯,如果子修來益州,統兵南征,不僅君侯多了一臂膀,還能解決子嗣難題,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曹操的臉頓時通紅。他到益州之后,娶了吳懿的妹妹,成親數年,一直沒有子嗣,吳夫人連懷孕的跡象都沒有。不少人都說根子在盧夫人身上。盧夫人修道有成,駐容有道,陰氣極重,怕是傷了他的陽氣,難有子嗣。他原本不信,后來又納了幾個妾,不管他多么努力,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由得他不信,只是他貪戀盧夫人的房中術,割舍不下。

  戲志才提出讓曹昂來益州,自然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沒有成年的子嗣,就意味著一旦他出現意外,他的權力沒有人繼承。卞夫人倒是生了三個兒子,可是最大的曹丕也不過十三歲,又在天子身邊為郎,到益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曹昂在兗州多年,頗得名望,繼承他的權力沒有任何難度,對穩定人心大有好處。

  “這個……南征又如何?”曹操顧左右而言他。法正也提議南征,和戲志才倒是很相近,但法正有另外一層目的,他希望他的好友孟達能夠成為南征的大將之一。益州的北部有吳懿,東部有夏侯惇,益州系的將領張任、嚴顏都立了戰功,受到重用,孟達一直隨曹操征戰,沒有出頭的機會,如果能新辟南方戰場,而這個計劃又是他提出來的,孟達多少有得到得用的可能。

  “南征不僅可以阻擊周瑜,還能聯絡劉繇、高干,動搖交州,并從交州進入揚州、荊州。江南是孫策的根基,他可以放棄中原,卻不能放棄江南,由交州出兵攻擊揚州、荊州,比從益州直接東出更安全。萬一戰事不利,還可以向西南撤退。聞說永昌以外有天竺者,地方廣大,不亞于中原,可以稱王。”

  戲志才停了一下,轉頭看著曹操。“我聽人說,孫策囑咐蔡伯喈之女蔡昭姬留意天竺事,而周瑜又率重兵向西,這里面怕是另有深意。不管周瑜的目的是不是天竺,我們都應該截住他。”

  曹操撫著短須,良久未語。蔡琰研究梵文的事,他也聽說過,可是因此說周瑜的目的不僅是進擊益州,有進軍天竺的計劃,這恐怕有些異想天開。且不說中原未定,孫策未必有暇考慮遠征,就說從益州到天竺有多遠,要翻越多少山,就讓人覺得不現實。

  永昌郡治不韋離洛陽七千余里,到永昌西南境還有好幾百里,而且大半是山路,商旅來回一趟都需要一年以上,大軍在山里行進一年,去征服一個與中原差不多的大國?這顯然是違背用兵常識的。或許戲志才這么做只是給他留面子,真正的用意應該是經營滇地,以備不時之虞。

  畢竟以目前的狀況而言,如果孫策不死,能阻止他一統天下的人幾乎沒有。而袁術臨死之前曾給孫策三條遺令,其中一條就是殺他曹操。就算他想向孫策稱臣,袁氏姊妹也不太可能放過他,肯定要逼著孫策取他性命。與其被殺了祭奠袁術那個路中悍鬼,不如到滇地稱王。孫策強攻不下,也只能認可他稱藩,割據一方。

  當然,與劉繇、高干聯絡,擊敗孫堅,占領交州,然后再從交州向北進攻,騷擾揚州的豫章或者荊州的桂陽、零陵,也是牽制孫策兵力的一個辦法。原本的三面圍攻計劃中,交州就是重點之一,只是劉繇、高干一直沒能取得進展,以至于對孫策的圍攻只實現了三分之二。

  將星失位,或東或南,不僅可能應在孫策身上,也可能應在孫堅身上。孫堅勇猛過人,卻不夠謹慎,他陣亡的可能性要比孫策大得多。當初在襄陽,他就險些遇刺身亡。一旦孫堅死了,交州的戰事就有可能獲得重大突破,中原的形勢也將因此發生變化,三面圍攻孫策的可能性又大了幾分。

  曹操反復考慮了很久,覺得戲志才的計劃還是很周全的,至少值得考慮。他正準備說話,一個豹騎騎士從外面快步走了進來。曹休迎了上去,騎士將一枝銅管交給曹休。曹操一看,頓時心中一緊。這種銅管是傳遞情報專用的,辛評肯定是有重要的消息要通知他,才動用了這種方式。

  “拿來我看。”曹操伸手接過,確定了密件完好無損,他打開銅管,取出里面的密件,只看了一眼,臉色便已大變。“志才,禍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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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 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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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休站在一旁,眼睛一掃,看到了密件上有“甘寧西進”幾個字,也不禁心中一凜。

  甘寧不僅是吳國的水師都督,更是巴蜀赫赫有名的錦帆賊。他雖然投降了孫策,在益州的名聲也不好,但大家公認他的水戰能力第一,而且對巴蜀的水路一清二楚。

  這樣一個人帶著稱雄天下的吳國水師西進,對益州意味著什么?不用說,肯定是溯江而上,正面強攻三峽防線。且不管他能不能成功,只要他出現在三峽中,曹操就不能掉以輕心,增兵是不可避免的,曹操親自統兵也是必然的,如此一來,能應付周瑜、黃忠兩翼進攻的兵力就非常有限了。

  漢中還有劍閣,南中卻可沒什么數得上的險關。沒有足夠的兵力,擋住從南面而來的周瑜幾乎不可能。唯一指望得上的就是南中的險山惡水,希望它們能擋住周瑜,讓周瑜走得別那么順利。

  此時此刻,曹休最能體會曹操的心情,禍事來了。不僅甘寧是禍,孫策不顧袁譚的二十萬大軍,依然要強攻益州的決心才是最大的禍事。如果甘寧攻不下,孫策親自上陣,那該如何是好,益州還擋得住嗎?

  曹休看向戲志才,心情忐忑。他既希望看到戲志才的窘迫,又希望戲志才鎮定自若,幾乎沒費什么周折,他就做出了選擇:希望戲志才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破綻。

  但是很可惜,戲志才的臉色變得極為凝重。他出了一會兒神,輕輕吁了一口氣。“君侯,我隨你回成都。沒有更多的消息,我無從判斷。”

  曹操沉默片刻,點點頭,吩咐曹休去備車。曹休應聲領命,匆匆離去。曹操握著戲志才的手,低聲說道:“志才,會不會是疑兵?”

  “有可能。可是縱觀孫策用兵,他更相信實力,就算是疑兵也有相當戰力,一旦發現戰機就能將化虛為敵。君侯不能不防。”

  “是啊,不能不防。”曹操苦笑道:“我覺得,我們可能做了一件蠢事。逼著孫策拼命,卻沒算算他真的拼命,我們能不能擋得住。”

  “如果益州都擋不住,還有誰能擋得住?”戲志才閉上眼睛,啞聲說道:“君侯大可不必擔心,只要應對得當,益州的氣數還沒盡。”

  曹操點點頭,同意戲志才的看法。就形勢而言,與孫策為敵的各方勢力中,益州無疑是條件最優越的。既有地利可守,又有足夠的回旋余地,更有充足的錢糧、戶口。除非天子和袁譚放棄,任由孫策全力以赴的進攻益州,否則益州還不至于滅亡。他相信天子和袁譚不會放棄,如果益州亡了,他們更活不長。尤其是袁譚,他盡起冀州二十萬大軍可不是為別人著想,而是為他自己。

  相比于益州和關中,冀州的處境最艱難。孫策已經拿下半個幽州,如果不是益州主動發起攻擊,吸引了孫策的注意力,孫策也許早就進攻冀州了。

  時間不長,曹休準備好了馬車,進來匯報。戲志才睜開眼睛,手撐著憑幾的扶手想站起來,試了幾次卻沒能成功,反倒累得氣喘吁吁,額頭全是冷汗。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額頭青筋凸起,準備再試,曹操解下大氅,扔給曹休,伸手拉起戲志才,放在自己背上,雙手托起戲志才的腿,向外走去。

  馬車就在門外,曹操背著戲志才上了車,小心翼翼的將戲志才放下,這才在戲志才對面坐下,關上車門。“志才,就算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戲志才咧了咧嘴,想說什么,卻沒力氣,疲憊地閉著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積攢了一些力氣,嘶聲說道:“給子修寫信吧,不能再拖了。”

  “好!”曹操應了一聲,手臂搭在車窗上,輕手指叩,忽緩忽急。

  沒過一會兒,曹休帶著幾個騎士,和侍者一起,帶著戲志才的行李走了出來。車夫揚起馬鞭,健馬嘶鳴,曹休率領五百豹騎夾侍兩側,護著馬車向東馳去。

  聞訊趕來的盧夫人站在觀門前,看著遠處的隊伍,一聲輕嘆。“戲祭酒不會再來了。”

  王稚問道:“那我們該怎么辦?”

  盧夫人回頭看了王稚一眼,沉吟片刻。“你去一趟江東,和于吉見一見。如果可能,找機會見吳王一面,相一相他,看看他是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有無天譴之憂。”

  “喏。”

  ——

  出了青城山,就是一路坦途,馬車沿著官道一路急行。

  托盧夫人與曹操的關系,青城山通往成都的官道修得很平整,戲志才的馬車又是輾轉從南陽買來的新車,經過特別改裝,趕車的車夫、拉車的健馬都是精挑細選,即使速度很快,馬車還是很平穩。

  曹操將最近收到的情報原原本本地向戲志才講了一遍。雖然戲志才堅持要看到原始資料才能做出判斷,但提前讓他了解一些信息,至少有個思考的方向,總是好的。戰術可能有各種意外出現,但戰略層面變數有限,不可能在短期內出現突變,虛實變化也有跡可循。

  戲志才一直沒有說話。曹操也沒有問他,講完自己了解的情報后,他就沉默了,自顧自地想著心思,被抑制不住的傷感籠罩。

  他想起了何颙。前一段時間,曹昂來書信說,何颙離開了袁譚,回到南陽老家,準備隱居。名義上的理由是老了,想安度晚年,實際上的意味卻更深長。何颙很可能對世事絕望,不想再做無用之功。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為袁譚戰敗后歸隱尋找居所。

  南陽多山,找一個隱居的地方并不難。袁譚又與孫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能僅以敵人相看。如果袁譚戰敗后不肯稱臣,歸隱無疑是雙方都能接受的結果。

  何颙當年曾鼓勵他安天下,又建議他去見許劭,求一言評鑒。沒想到現在許劭遁逃,何颙歸隱,而他則困守益州,別說安天下,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一個疑問。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當真是蚩尤旗見,孫策應天命而生?

  天命玄遠,眾說紛紜,他一向將信將疑,如今卻不得不信。若非天命,一介寒門武夫之子,如何能在短短的幾年內建立如此功業?他那些新政無先例可循,偏偏又招招實用。他在益州學了一些,便覺得受用不淺,只可惜學得不夠。

  至于布局天下的手段,更是高明得讓人匪夷所思。當初他布局的時候,幾乎沒有人意識到其中的意義,直到這些看似閑散的棋子一一發揮作用,并且聯結成網,才能看出他的高明。

  對他而言,最讓他難受的無疑是馬騰。馬騰控制了武都,就控制了他通往涼州的路,當初險些讓他回不了益州。如今黃忠從襄陽來攻,如果馬騰策應孫策,從西向東進攻,吳懿兩面受敵,還能撐得住嗎?

  這個困局怎么破?

  “君侯,豫州能有多少戶口?”戲志才突然說道。

  曹操微怔,戲志才又問了一次,他才反應過來,思索片刻后,說道:“自從孫策在豫州推行新政,劫奪世家土地,計口授田,青徐兗三州的百姓就大量逃入豫州,尤其是初平五年的那場大疫,孫策施藥救治,又有活神仙于吉幫忙,三州百姓能去的幾乎都去了。我估計這幾年豫州的戶口是增加的,即使不如黃巾以前,也相去不遠,百萬戶總是有的。當然,有不少人去了江南屯田,需要減掉一些。具體情況不太清楚,要回去仔細查查,推算一番。”

  “三州的百姓……”戲志才苦笑一聲,欲言又止。“四十萬戶總有的吧?”

  曹操不假思索。“肯定有。”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只多不少。”

  “那就麻煩了。”戲志才抬起手,輕輕捏著眉心。“如果豫州有四十萬戶,就地征兵守城,至少能征二十萬兵,則袁譚對兗州的威脅不足以讓兗州改變立場,袁譚想從兗州進攻豫州的可能性就極低,強行進取,反倒要先與兗州血戰一場,即使最后能取勝,至少也要一兩個月。兗州的錢糧也有限,得不償失,再攻豫州就是強弩之末。”

  戲志才的聲音不大,也不快,聽起來很從容,但曹操卻從中聽出了戲志才的力不從心。“志才,不用急,等回到成都,查閱了相關記錄之后再說不遲。”

  戲志才緩緩地搖搖頭。“使君,我們都搞錯了。孫策的要害在江南,不在中原。就算中原打爛了,他也不會有事,只會將剩余的百姓趕到江南去。使君,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么會這么做?”

  曹操也覺得奇怪。“這的確令人費解,爭天下者,必爭中原,他卻一心開發江南,對中原不甚用心。難道因為他是江東人?”

  “這個答案太膚淺了。”戲志才直言不諱。“我依稀記得,他的諸多奇談怪論中,有一條是有關氣候災變的,說是什么小冰河,具體的卻記不清了。君侯還記得嗎?”

  曹操茫然地搖搖頭。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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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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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志才回到成都,馬車在州牧府門前停下,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兩個侍者扶著戲志才下了車,進了前庭,正在等候的各曹掾吏看到戲志才,都吃驚了站了起來,遲疑了片刻之后,有人上前行禮,有人遠遠地拱個手。

  戲志才目不斜視,由侍者扶著,直往后堂去。

  走到中門,彭羕奔了出來,看到戲志才一副病容,淚水頓時涌出,趕到戲志才面前,深施一禮。“祭酒辛苦了。”隨即從一個侍者手中接過戲志才,扶著他向里走去。

  “永年……”戲志才拍拍彭羕的手,一聲嘆息。他知道彭羕為什么這么激動。辛評自恃身份,對他這樣的汝潁寒門士子都看不入眼,又怎么可能重視彭羕這么一個言行舉止都不太符合君子之道的益州少年。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彭羕還能留在州牧府當差就已經是意外了。

  “尹默、李譔還在益州嗎?”

  彭羕搖搖頭。“尹默說蔡伯喈要重新修史,需要不少人幫忙,待遇不錯,又能安心做學問,不想回來了。李譔……”

  “李譔怎么了?”戲志才放慢腳步,轉頭看彭羕。彭羕的臉漲得通紅,咬著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李譔考入了南陽木學堂,準備研究木學。前兩天還收到他的信,說南陽士風務實,不像益州這般歧視匠師,哦,他們稱為匠士。”

  戲志才又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進了中庭,辛評從里面迎了出來,拱手施禮,打量了戲志才兩眼,關切地說道:“祭酒,在青城山休養如何?是不是太累了,你這臉色可不太好。”

  戲志才點點頭,從辛評身邊走過。辛評很尷尬,臉上泛起潮紅,正準備說話,戲志才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仲評,你還記得孫策的奇談怪論中與氣候有關的那一條吧?叫什么小冰河的?”

  辛評捻著胡須想了想。“有點印象,記不太清了。”

  跟隨辛評走出來的掾吏中有一個身材矮小、相貌丑陋的年輕人越眾而出,朗聲說道:“初平二年秋,孫策由廬江舒縣趕往襄陽的途中,曾與黃巾賊劉辟、龔都見面,建議他們去江南屯田,提及小冰河之事。說是將來百十年,北方會越來越冷,不利農稼,唯江南可生存。”

  辛評恍然大悟。“還是子喬記憶好,的確有這么回事。”

  戲志才看了曹操一眼。曹操心領神會。戲志才說孫策的要害在江南,他還不怎么信,現在看來,還是戲志才說對了,孫策的重心一直在江南,不在中原。交州比他們想象的重要,只有從交州北攻豫章、桂陽和零陵,才有可能威脅孫策,中原的勝負很難動搖孫策的根本。

  看著曹操和戲志才互通眼神,辛評臉上的笑容不太自然。

  戲志才體弱,不能在堂上就座,他們來到內室。戲志才身份特殊,即使在青城山養病,他的官廨還一直保留著,里面干干凈凈,一塵不染,東西也和戲志才離開時一模一樣。辛評自有官廨,他不在這里處理公務。

  戲志才入了座,曹操命人生火,煮上茶,取來點心,戲志才的藥也煮上,不大一會兒,屋里暖和起來,茶香、藥香混和在一起,多了幾分煙火氣。戲志才坐下喘了一會兒,待氣息平定,看著那個年輕人說道:“你是誰家子弟?”

  那年輕人上前一步,拱手施禮。“小吏張松,字子喬,成都人。”

  “你在府中負責什么?”

  “文書。”

  “來往文書可都記得?”

  “記得。”張松自信地笑了笑。“祭酒想查什么事?”

  “你將歷年來與孫策治下各郡戶口有關的消息整理一下,評估一番各郡戶口,尤其是豫州各郡。”

  張松愣了一下,隨即又拱手答應。“容小吏思量片刻。”

  戲志才轉頭又對辛評說道:“仲治,最近潁川有什么消息?”

  辛評苦笑道:“最近潁川最大的消息大概就是鐘繇返鄉了。他在汝潁之間游歷,批評年輕一輩的士子泥古不化,不知因時而變。聽他那意思,好像對孫策的三重境界很是推崇。哦,剛收到的消息,鐘繇收到孫策邀請,去建業過新年,現在應該快到建業了。”

  “你怎么看孫策的三重境界?”

  辛評笑笑,撫著胡須,搖搖頭,不以為然。“我境界太低,看不懂那三重境界的虛實。”

  “是啊,我們的境界都太低,看不透孫策的虛實。孫策在初平二年就開始布的局,我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看明白。仲治,我們面對的不是普通對手,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啊。”

  辛評神情窘迫,又暗自松了一口氣。他一眼就看出戲志才不僅病體未愈,而且有加深加重的跡象,這時候從青城山趕回來,恐怕有安排后事的目的。戲志才深受曹操信任,他如果建議曹操另選人擔任軍師祭酒,曹操一定會聽他的。現在聽了這句話,他知道戲志才并沒有這個意思。畢竟都是潁川人,戲志才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祭酒言重了。有祭酒為君侯出謀劃策,縱使孫策再狡黠也無奈益州何。”

  戲志才又和辛評聊了幾句,主要是委托他加強與汝潁鄉黨的聯系,多打聽一些消息,袁譚來勢洶洶,豫州隨時可能成為戰場,勝負將影響天下形勢,必然會波及益州。甘寧率水師西進,意在益州,是強攻還是示威,這和兗豫戰場——尤其是兗州世家的選擇息息相關,不可輕忽。

  辛評心里一塊大石頭放下了,心情很好,戲志才說什么他都答應。過了一會兒,張松表示他已經有了結果。戲志才停下話題,讓他先說,同時示意彭羕記錄。

  張松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談。他一邊評估各郡戶口,一邊引用收到的消息,有的簡要引用,有的則全文背誦,還將收到的日期一一說明。收到的消息有早有晚,有快有慢,并不完全按時間來,但他引用起來沒什么障礙,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他最后得出結論,孫策治下戶口當在三百萬戶左右,近乎天下之半,其中又有一半在江南,主要是荊南和丹陽、吳郡兩個屯田區,孫策在這兩個地區下的功夫最多,很多北方來的流民都被安置在這里屯田。屯田是五五分成,收入要比收田賦高,所以這兩個屯田區能提供的糧食要比中原加起來還多。荊南屯田支撐著周瑜的大軍,而丹陽、吳郡的屯田則是孫策手中可供調動的唯一糧倉。

  至于中原,荊北三郡的田賦收入在支付官員、工匠的俸祿后,僅能維持五萬人的日常開支,除去各郡縣的常備兵力,最多只能供應三萬大軍的開銷,也就是現在黃忠統率的兵力和襄陽的留守兵力。如果略有贏余,可能會用來支持南陽的魯肅部。

  豫州的情況與荊北類似,贏余可能會有,但非常有限。

  “不過這里面有一個問題……”張松停了一下,咽了口唾沫。“這些都是按照正常情況下的田賦計算的,也就是三十賦一,百姓手中有大量的余糧,根據這些年的雨水災情來推算,戶有一年之糧基本沒什么問題。若是籌措得當,省著點吃,撐個兩三年也是可能的。”

  戲志才輕叩扶手,目光看向曹操。曹操臉色發白,想笑兩聲以緩解一下氣氛,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如果張松的分析是準確的,那就意識味豫州堅壁清野,可以擋住袁譚兩年。實際上,袁譚根本支撐不了兩年,也就是說孫策可以不管豫州戰場的事,甘寧西進未必就一定是虛,如果有戰機,他有可能強攻魚復。

  “諸君,奈何?”曹操的目光掃過戲志才和辛評等人,眼神殷切。

  辛評的臉色也不好看,捻著胡須,沉吟不語。戲志才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使君,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曹操雖然著急,卻也知道戲志才比他還著急,便示意辛評等人出去。辛評等人起身告辭,只有彭羕坐在不動。戲志才說道:“永年,你去查對一下,看看子喬有沒有記漏記錯的地方。”

  “喏!”彭羕起身,拿著剛剛記錄好的草稿出去了。張松在門外等著他,兩人相視一笑,并肩走了。

  戲志才沉默了片刻,睜開眼睛。“君侯,鐘繇返鄉,汝潁士風轉變,孫策的新政有深化的可能,這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也是機會。大凡改革,難免動及一些人的利益,都需要一個相對穩定的形勢,否則內外交困,極易崩潰。孫策雖然有所警惕,不想步王莽后塵,但身不由己,只怕是停不下來。若能精心籌劃,善加利用,未必沒有機會。”

  曹操離席而起,在戲志才身邊坐定,拉著戲志才冰涼的手。“可是……志才,這可能會要了你的命。”

  戲志才慘然一笑,卻又充滿自信。“遇到這樣的對手,不戰一場,縱使百年又能如何?”他喘息了兩聲,又道:“益州有才士,只是未必能真心為君侯著想。仲治有小才,無大局,不能托付大事。我想來想去,能為君侯主持大局者只有兩個人。”

  “誰?我立刻去請。”

  “荀彧,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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