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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境界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圖話音未落,便覺不妥。

  將勝負歸結為天意,有推卸責任之嫌,本質上就是一種示弱。如果是戰后安慰自己,還算是情有可原,戰前就這么想,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們根本沒有憑實力戰勝孫策的信心。

  郭圖不動聲色地轉過身,順勢瞥了沮授和何颙一眼,見他們并無意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免一聲嘆息。短短幾年時間,形勢怎么會惡化如斯?自從袁紹兵敗官渡,他們就一蹶不振,不管實力是否恢復,又取得了多少勝利,一想到將和孫策對陣,信心就打了折扣。

  會不會和袁譚被俘的經歷有關?郭圖暗自琢磨。任城兵敗被俘之后,袁譚在平輿做了半年多俘虜,回到冀州的他變得更沉穩了,也失去了幾分年輕人應有的銳氣。常言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如今卻是匹夫奪志,三軍奪帥,未戰先怯了。

  帳外腳步聲響,袁譚大步邁了進來,氣勢壓得大帳中央的火盤一暗,隨即又迸發出來,發出絲絲的輕響。郭圖打起精神,驚訝地看著袁譚。袁譚解下大氅,拋給沮授,雙臂輕振,摘下頭盔,吹去上面的浮雪。

  “郭公,孫策班師回江東了?”

  “是的。”

  “可知原因?”

  “尚未知曉。”郭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么大的事,應該很快就能搞清楚。”

  袁譚在中央的案后就座,目光轉向沮授。“公與,孫策沒有來青徐,是不是可以認為青徐的戰事將由徐琨、沈友負責?”

  沮授轉身施禮。“從之前荊州和弘農的戰事來看,這個可能性很大。徐琨是孫策姻親,沈友是江東新秀,孫策為平衡各派系,讓他們獨立作戰建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吳國水師強大,若由海路增援,也就是半個月,即使是冬季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我們如果不能一擊得手,一旦僵持,孫策隨時可能率部增援。”

  袁譚點點頭。“那就請公與仔細籌劃,爭取一戰重創徐琨、沈友,迅速拿下青州。”

  “喏。”沮授躬身領命。

  “祭酒,你要多派人手,搞清楚孫策為什么突然班師。不要吝惜錢財,如果此戰不勝,恐怕以后也沒多少花錢的地方了。”

  郭圖皺了皺眉。“君侯何必如此,勝負乃兵家常事……”

  “不然。”袁譚搖搖頭。“明年就是第一個五年計劃的終止期,如果吳王能順利達成當初設定的目標,不僅羽翼豐滿,而且人心士氣大振,我們就再也沒有逆轉的機會了。只有挫敗他的計劃,打擊中原百姓對他們的信心,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郭圖、沮授互相看了一眼,恍然大悟。他們知道孫策有一個五年計劃,是從建安元年開始實施的,據說到建安五年末要實現一系列的目標。一開始聽到這些目標時,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不太實際,有好高騖遠之嫌,但這幾年孫策治下諸州發展的確出人意料的迅猛,那些目標似乎有實現的可能。

  明年就是第五年,如果年終上計的結果出來,他們實現了當初看起來高不可攀的目標,所有的質疑都將化為信心,好高騖遠自然會變成高瞻遠矚。當然,更大的麻煩是孫策的實力將強到三面圍攻也無濟于事,沒有人能夠再擊敗他。

  從這個角度來分析,孫策班師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他將立足于防守,維持住當前的戰線,盡可能減少消耗,以確保五年計劃能夠順利完成,攢足了實力之后再主動出擊。攻守勢異,其力三倍,如果深入敵境作戰,長途運輸帶來的消耗更加驚人。就經濟而言,防守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孫策是商人之后,執政后又重視工商,做出這樣的決定倒也不稀奇。只是他們沒想到孫策會因為這個原因班師,一時想得差了,對近在眼前的事實視而不見,反倒是袁譚對孫策更了解,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即使是現在,他們也覺得不可思議。孫策這么做是為了言出必踐的名,還是為了減少消耗的利?兩者或不可分,但總有一個是重點。如果是前者,說明三面受敵對孫策的影響很大,可能會讓他的五年計劃夭折。如果是后者,說明江東的錢糧可能已經無法支撐三面作戰的形勢。

  沮授靈機一動。用兵首重批亢搗虛,孫策的破綻就是他們的機會。當初響應朝廷的圍攻之策,就是要讓孫策左右支絀,捉襟見肘,只是沒想到孫策實力這么強,面對有地利優勢的益州還能兩路進擊,打得曹操狼狽不堪,益州有易手的可能。不過他畢竟還沒強到橫掃天下的地步,在朝廷主動出兵河東后,孫策不得不將重心轉移到司隸。朝廷的計劃雖然出現了一些偏差,最終還是實現了預定目標。

  “郭祭酒,看來你要重點打探一下孫策治下諸州的田租了。”

  郭圖撫著胡須,點點頭。“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五年計劃難道比平定天下還重要?就我目前了解到的信息,除了荊州,其他諸州并無增加田租的跡象。如果行戰時機制,征收百姓手中的余糧,孫策應該能供得起二十萬大軍征戰三到五年。行王道,愛護百姓是好事,可先行霸道,平定天下之后再行王道,減免賦稅,與民休息,不比僵持對峙好嗎?僵持越久,消耗豈不是越多?”

  沮授沉吟片刻,眼神微閃,欲言又止。郭圖看得真切,忍不住說道:“公與,存亡之際,你我當捐棄前嫌,并力輔佐君侯,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沮授有些尷尬,躬身施禮。“祭酒,授也只是一孔之見,未必能當真。”

  “說說無妨。”

  “我倒是覺得,王道、霸道也許并不是孫策關注的重心,他關注的可能是士風轉換,也就是讀書人能否成為他口中的士。君侯,祭酒,何公,你們還記得《士論》中對士的定義嗎?孫策所說的士不僅包括文士、武士,還抱括醫士、匠士等百工之人。不可否認的是,自從這些人被納入士,收入、地位提高,這些年發揮的作用也越來越大,孫策的實力增長如此迅猛,這些百工之士不可或缺。風氣所致,如今中原讀書人從事這些技藝之事的漸多,不問稼穡,固守君子不器之圣人遺訓的漸少。如果有一天,決定戰場勝負的主要因素不再是兵力多寡,甚至不是將士的勇猛與否,而是隱在戰場之后的百工之士技藝高低,將是何等局面?”

  沮授咳嗽了一聲。“如果有一天,這些百工之士設計出比戰馬還要快的戰車,那又當如何?”

  郭圖面色變了幾變,隨即又笑道:“比戰馬還要快的戰車?這怎么可能?公與,你想得太多了。”

  “我也只是想想。”沮授哈哈一笑,眼中卻露出幾分神往。“可是誰又敢說一點可能沒有呢?如果真有那一天,人的智慧可以超過蠻力,我中原衣冠何懼草原上來去如風的蠻夷?”

  郭圖沒吭聲,不以為然。

  袁譚捻著手指,若有所思。過了片刻,他一聲輕笑。“公與說得有理,人力再強,不過舉鼎,馬速再快,不過千里,體力終究有限,智慧卻有可能是無限的,我們都是只知使蠻力的野蠻人,不配做他的對手,只配做他的磨刀石。”

  郭圖咳嗽了一聲:“君侯何必如此沮喪。王道、霸道可雜用,智慧與武力也不可偏廢。君侯若是覺得孫策所行之道可取,將來擊敗他之后再行也不遲。兩軍相爭之時,還是要以生死為重,只有勝者才有機會實踐心中之道,敗者連命都保不住,又如何行道?”

  袁譚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見袁譚意志消沉,沮授又心思不屬,郭圖提高了聲音,提醒他們放棄那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想法,將話題拉回到當前的形勢上來。不管孫策為什么會班師,他三面受敵的形勢是事實。在孫策離開荊州之后,周瑜、黃忠有可能會放緩進攻節奏,魯肅也會將戰線控制在弘農一帶,與河東的賈詡、董越及關中的天子三方對峙,朝廷和曹操展開反擊的可能性都不大。有可能打開局面的戰場只有青州,只有青州實現了牽制孫策主力的目標,益州、關中才有可能發起反擊,形成對孫策的包圍。

  如何攻取青州,就成了整個形勢的重中之重。

  考慮到孫策回到江東,隨時可能北上增援,郭圖建議催促劉備派騎兵增援。青徐的地勢適合騎兵奔馳,以步卒攻城,以騎兵深入侵擾,截斷援軍,切斷糧道,是最穩妥的戰法。考慮到劉備與孫策的關系,他麾下的大將關羽、張飛統兵出戰的可能性不大,最好是要求劉備本人出戰,牽招為副,如果劉備不肯,那就退而求其次,命牽招統領幽州漢胡騎兵助陣,這樣對雙方都比較穩妥,不至于互相猜忌。

  沮授表示贊同,又增加了一條,形勢危急,不能瞻前顧后,盡可能征發冀州的所有兵力,形成五位以上的兵力優勢,爭取一戰建功。

  袁譚欣然從命,一邊命人通報田豐,讓他與冀州世家洽談,征兵征糧,一邊請何颙去一趟兗州,與曹昂、陳宮等人見個面,順便迎接朝廷的使者太仆韓斌,共商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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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別無選擇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郭圖出帳去安排任務,沮授去草擬給田豐的書信,何颙留在帳中,靜靜地烤著火,已經花白的濃眉下,一雙看透了人間悲觀的眼睛蒼老而銳利,帶著淡淡的哀傷,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滅不定。

  袁譚離席而起,在何颙對面坐定,提起酒壺,剛準備倒酒,何颙擺擺手。“倒杯茶吧,年紀大了,不宜飲酒太多。”

  袁譚打量何颙一眼,放下酒壺,起身去拿茶壺,倒了一杯熱茶,雙手遞給何颙。何颙接過,捧在手心里,卻沒有喝,繚繞的茶霧朦朧了雙眼,多了幾分濕意。

  “顯思,辛苦你了。明知不可為,卻不得不為。”何颙一聲輕嘆。

  袁譚垂下了眉,眼神落寞。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淺淺的呷了一口,吁了一口氣。“這倒也罷了,誰都有個不得己的時候,吳王面對父親、兄弟,不也是委曲求全么。我遺憾的是當為卻不能為。”

  何颙看著火光,沉默不語。他能體會到袁譚此刻的絕望。沮授說得有理,孫策想要的王道說起來很復雜,其實就是一句話:讓文明戰勝野蠻,讓華夏衣冠能夠憑借士人的智慧和力量征服四夷。這雖然和黨人理想有些分歧,總體意旨卻非常接近。

  如果黨人不是將目光局限在經籍上,而是兼修百工之學,結果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模樣?何颙很想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沒這個機會了,袁譚也不會有。冀州掌握在冀州世家的手中,他們絕不會放棄手中的土地,接受孫策的新政。如果袁譚想學孫策,他只會有一個下場:被冀州人拋棄。

  如果他不姓袁,不是袁紹的長子,就算被冀州人拋棄了,他還可以去投孫策。可是現在,他明知有可能成功的辦法卻不能用,明知不敵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我去兗州看看。”何颙抬起眼皮,看著袁譚。“然后回一趟南陽。”

  “嗯。”袁譚點點頭,舉起酒杯。“何公一路順風。”

  何颙卻沒有動,接著說道:“你覺得是桐柏山風景好,還是大別山水土佳?”

  袁譚想了想。“巫山更好。朝云暮雨,氣象萬千。”

  何颙莞爾。“我也覺得不錯。巫山千萬重,樓船不得上。坐看風云起,閑來且喝茶。”

  袁譚挑起眼皮,瞅了何颙一眼,嘴角微挑。“何公得道了,可喜可賀。”舉起酒杯,與何颙手中的茶杯輕輕一碰,叮的一聲輕響,余音裊裊不絕。

  ——

  田豐接到袁譚的命令,一看字跡,就知道是沮授手書,一聲長嘆。為了避免刺激汝潁人,他刻意保持與沮授的距離,減少私人接觸。若非有重大事務,沮授不會親筆給他寫信。

  看完信,他權衡了很久,寫了一長串名單,派掾吏去請客。這些名單幾乎將冀州的世家、豪強一網打盡。沮授說,這是決定生死的一戰,必須全力以赴,至少要保持五倍的兵力優勢。可是他覺得,五倍都未必夠,江東軍訓練有素,不能以普通士卒的數量來類比,兵力當然是越多越好。他不僅要考慮徐琨、沈友的兵力,還要考慮孫策率主力來援的可能。

  這就需要冀州世家支持,出兵、出錢、出糧。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拿出所有的家底來支持袁譚,但他想信他們沒有其他選擇。孫策如果控制了冀州,會像對付豫州世家那樣奪走世家的土地,這是冀州世家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他們只能選擇支持袁譚。

  在利益面前,能保持理智的人屈指可數。兗州世家如此,冀州世家也好不到哪兒去。對這些人不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只能迫之以害,誘之以利。

  得知田豐大規模召集冀州世家與會,鄴城的世家首先聞風而動,陸續通過不同的渠道來打聽消息,田豐不失時機的向他們灌輸當前形勢危急的觀念,如果不全以赴,冀州危急,一旦戰敗,后果不堪設想。

  鄴城頓時人心惶惶,新年將至,卻沒有一點喜慶的氣氛,反倒有大難臨頭的不祥之感。

  臘月初,冀州世家大多到達鄴城,參加了由田豐主持的會議。田豐分析了當前形勢之后,再次指出形勢的緊迫性。冬天是進攻的最好機會,這時候大多刮西北風,對樓船水師不利。一旦到了春季,轉為東南風,樓船乘風破浪,兩三天時間就能從江東趕到青州,水師在渤海沿線展開,冀州腹地都在孫策的兵鋒威脅之下,必敗無疑。

  如果袁譚敗了,孫策進可以取冀州,退可以取益州或關中,不管怎么說,總之沒有人能擋住他兼并天下的步伐。屆時新政推行天下,豫州世家就是你們的前車之轍,你們的首級將沿著官道,從大河之濱一直掛到燕山腳下。

  審配戰死后,冀州世家便以田豐為首。田豐沒有審配那么強悍的家族實力,他也要依靠其他人的支持,所以在利益分配上比審配更公平,不像審配那么強勢、貪婪,能夠兼顧各家的利益,冀州世家對他印象不錯,也信任他。見他說得這么嚴重,沒人敢掉以輕心,紛紛表示要出人出錢,幫袁譚打贏這一戰。

  隨著一封封書信送往各郡縣,整個冀州都被動員起來。

  田豐根據各家報上來的數字估算了一下,理想的狀態下,大概可以集結二十萬人,支一年之糧,但這是冀州最后的元氣,如果不能取勝,冀州元氣大傷,至少要休養生息五年以上才能恢復少許,完全恢復至少需要十年,甚至更久。換句話說,如此這次不能重創孫策,以后就不會再有機會了。

  田豐親筆作書,通報袁譚,還附了一條:必須讓劉備親自到前線,否則就算能擊敗孫策,勝利也未必屬于冀州,以劉備的德行,見冀州疲憊,不就勢取利、趁火打劫幾乎是不可能的。

  袁譚收到田豐的消息,隨即派人給劉備送了一封信:朝廷派太仆韓斌至此,召集諸州郡勤王,我雖不才,盡起冀州青壯,得二十萬眾,只待將軍。

  ——

  巨馬水。

  劉備勒著馬韁,遙望南方,臉色凝重。

  袁譚的書信揣在懷里,像一塊冰,冰得他心臟麻木,幾乎要停止跳動。他聞得出袁譚那熱情的字句后面的血腥味。二十萬眾,就算有點夸張的成份,只用十萬,一旦麾兵北上也夠嚇人的。冀州是大州,一旦動員起來,絕非只有半個幽州的他擋得住的。

  所以他只能率部助陣,響應朝廷的詔書,與孫策為敵。

  這不是他希望的結果,但他沒有選擇。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安頓好幽州,別讓太史慈趁虛而入,掘了他的根基。奔波了十幾年,他好容易才站穩腳跟,擁有半個幽州,可不想前腳剛走,后腳就變成了喪家之犬。

  “君侯,關云長來了。”劉修提醒道。

  劉備轉頭看去,只見遠處的官道上,幾匹戰馬正奔馳而來,最前面的騎士身材高大,比隨從至少高出一頭,一看就知道是關羽無疑。劉備的眼神縮了縮,他看出關羽的坐騎是太史慈送的涼州大馬,這是關羽最喜歡的戰馬,身高體壯,能夠馱著關羽征戰沙場,關羽平時根本舍不得騎,今天騎著這樣的戰馬來赴約,莫不是想與人動手?

  劉備隨即又看向關羽身后的騎士,果然有一人手中抱著一桿長兵,看起來很像是青龍偃月刀。

  劉修等人緊張起來,有好幾個侍衛伸手去取背后的弓弩。劉備擺擺手,喝止了他們,命他們退遠一些。他很清楚,真要動手,這幾個人根本不是關羽的對手,包括他自己在內。能和關羽單打獨斗的人只有趙云、張飛,而這兩個人都不在這里。

  侍衛們不敢違抗命令,撥轉馬頭,退得遠了一些。

  時間不長,關羽來到劉備面前,一邊勒住韁繩,一邊打量了一眼面色不安的侍衛們,冷笑一聲,伸手示意周倉等人原地待命,他催馬來到劉備面前,一雙鳳目盯著劉備,眼神復雜。

  “云長,別來無恙?”劉備笑道:“幽州寒冷,令尊還能習慣否?”

  關羽吐了一口氣,從錦囊中取出長須,伸手輕拂。“尚好,多謝玄德關懷。玄德這么急著召我來,又一副戎裝,這是要出征么?”

  “是啊,朝廷有詔書到,我不得不從。”不待關羽回答,劉備又道:“云長,若由你守涿郡,你能挑住冀州多少人馬?”

  關羽冷笑一聲,撫須傲然答道:“袁譚小兒,何足掛齒,縱有十萬兵至,我亦不懼。”

  “那二十萬呢?”

  “二……十萬?”關羽面色微怔,不敢再大言,重新打量了劉備兩眼。他看到了劉備眼中的無奈,心中一軟。看來劉備是真遇到了跨不過去的坎,這時候不宜再與他斗氣。

  “玄德,究竟是怎么回事?”

  劉備從懷中取出袁譚的書信,慢慢撫平,遞了過去。關羽接過,看了一遍,神色更加凝重。袁譚集結了二十萬人,幾乎盡起冀州之兵,這是要決一死戰啊。形勢已經到了這一步嗎?這才幾年時間,吳王怎么就成了天下之敵,逼得袁譚孤注一擲,奮力一搏?

  “玄德,何以……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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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敵友難分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劉備答非所問。“云長,你當初真不應該來幽州。若非如此,又豈能讓魯肅暴得大名。只可惜吳王麾下有九都督,我卻只有你和益德,豈是他的對手。”

  關羽心頭一動。他知道魯肅是九都督之一,當初他還曾與孫策一起去東城請魯肅,但他從來沒把魯肅放在眼里。在他看來,所謂九都督不過是因緣際會,正好有機會統兵,鎮守一方,不見得都有真本事,配做他敵手的不過太史慈、黃忠而已,就連周瑜都不過是憑家世與孫策的交情才有這樣的地位,不提也罷。魯肅雖得孫策器重,卻沒立過什么像樣的大功,實在對不起他們那一趟辛苦。

  怎么魯肅也打了勝仗,而且是能得大名的勝仗?劉備也算是身經百戰,能讓他如此稱許,這功勞一定不尋常。

  關羽有些不耐煩的催劉備快說。他不久前還在草原上與胡人作戰,不清楚中原的形勢,對此一無所知。劉備便把最近收到的消息說了一遍,周瑜、黃忠分別取得大勝,魯肅又進攻弘農郡,只用半日便攻取昔日的函谷關,震動關中。天子不得不傳詔四方勤王,圍攻孫策。

  關羽聽完,五味雜陳。雖然他不熟悉魯肅,但半日而取函谷關還是讓他驚駭不已。他是河東人,對函谷古關并不陌生,從小聽父親、先生講史,函谷古關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重點。他自己還游歷過函谷古關——如今的弘農城,深知周邊地形的險要。就算弘農城不如當年守備森嚴,也不是半天時間能攻擊得手的。

  至少他沒這樣的把握。

  關羽抑制不住心中失落的情緒,憋了一肚子悶氣,卻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臉色變得非常難看。劉備看得分明,也有些哭笑不得。關羽離開了中原,來到了幽州,但這次回來的關羽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的關羽,中原成了他割舍不下的牽掛。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安置關羽。帶他上陣,他能和徐琨、沈友甚至孫策本人戰斗嗎?不帶他上陣,他能守好幽州,拒太史慈于門外嗎?他不知道,袁譚也不知道,所以袁譚要求他親自上陣,最好是以牽招為副將,絕口不提他麾下最善戰的關羽。

  “云長,這次出征,要面對的對手是徐琨和沈友,都名列九都督……”

  “我知道。”關羽猛地轉身,打斷了劉備。“二十萬冀州軍,再加上幽州突騎,這一戰實力懸殊,勝之不武。你且去,我為你守住幽州。若是戰事不利,你再傳書與我不遲。”

  “云長,你與太史慈情同莫逆,讓你們為敵,實在……”

  “我與子義乃是君子之交,公私分明。他不來便罷,若是來了……”關羽拂著長須,輕輕一推,鳳目微睜。“不僅可以分個勝負,說不定還能全取幽州。”

  劉備暗自松了一口氣,臉色卻有些不忍。“既然如此,那你就暫時移駐涿郡,整兵備戰。”

  說動了關羽,劉備這才調整其他人員。關羽雖然桀驁不馴,但關羽言出必踐,對他的忠誠也無可置疑,有關羽守在涿郡,袁譚別想占到一點便宜。就算是太史慈來了,關羽也會決然反擊,絕不會因個人感情影響大局,讓太史慈奪取幽州。

  劉備又留下田豫坐鎮薊縣,以關靖為輔,代行幽州刺史,然后召趙云、張飛、牽招各率本郡精騎,隨他出征,總共有一萬精騎。袁譚有足夠的步卒,他就只帶騎兵,涿郡到平原不足千里,萬一有事,數日內即可返回。

  劉備隨即寫一封回書給袁譚。我已經集結了一萬精騎,親自統領,配合君侯出征,只是形勢緊迫,準備不足,騎兵所需的糧秣要由冀州來承擔,我只能攜帶三五天的隨身干糧,否則就只能再等半個月。如果你能同意,我立刻出發。

  袁譚早就知道劉備會提這樣的要求,迅速給出答復:我已經安排好接應,你按照路線走,沿途郡縣自然會提供你糧草,但請你拘束好部下,不要擾民。

  劉備心知肚明。袁譚準備好的不僅有糧秣,還有精銳人馬,如果他脫離了規定的線路,后果絕不是沖突這么簡單。他隨即通報全軍,要求諸將管好自己的部下,不要無事是非,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準備妥當之后,劉備率部越過巨馬水,進入冀州。

  ——

  渡過易水,劉備立馬于高坡之上,看著一萬精騎井然有序的渡河,感慨萬千。

  幾年前,他曾以別部司馬的身份,奉公孫瓚之命,隨青州刺史田楷去青州,當時只有兵千余人,還有一些雜胡騎。如今再去青州,他已經是一方諸侯,擁有一萬精騎,背后還有半個幽州,變化不可謂不大,發展的速度不可謂不快。

  作為一個尚未不惑的寒門子弟,他有資格感到滿足。

  可惜,孫策更強大,進步更快,尚未而立便已經是天下之敵,他只不過是圍攻孫策的一員偏將,連一方戰場的主將都算不上。

  主將是袁譚。曾幾何時,他就是袁譚的部屬。過了幾年,他又成了袁譚的部屬。

  “君侯!”

  張飛策馬奔了過來,身后跟著幾名騎士,其中一人手里提著他那桿聞名北疆的丈八蛇矛。劉備不由得摸了摸腰間的青云、赤霞劍,臉皮微燙。

  “翼德,你怎么來了?有事?”劉備佯作鎮靜。

  “當然有事!”張飛大聲嚷道:“這算怎么回事?怎么轉來轉去,敵人又成了朋友,朋友又成了敵人?我們這次去青州,究竟是與誰作戰?”

  劉備沉下臉。“翼德,你這是什么話?”

  “我就是搞不清楚,怕殺錯了人。”張飛勒住坐騎,臉色也不太好,從騎士手中接過丈八蛇矛,用力往地上一戮。蛇矛入地尺余。張飛指著蛇矛說道:“這桿蛇矛是我當初與吳王并肩出戰,大破袁譚于小黃,吳王謝我之功,持意為我打造的。若與吳王對陣,難道讓我用他贈送的兵器殺他嗎?”

  劉備盯著張飛,眼神凌厲。“翼德,既然你還記得這桿蛇矛為何而來,可還記得當時吳王曾說過的另外一句話。”

  “什么話?”

  “是敵是友,只在一念之間。你把吳王當作朋友,就沒想過吳王是不是還把你當朋友?當初吳王巡幽州,他可是親口對關靖說過,讓你保養好這丈八蛇矛,將來要用。”

  “我……”張飛啞口無言。劉備說的這兩件事都是事實,他也早就知道,但他從來沒想過與孫策再對陣,只當是玩笑。孫策愛開玩笑那是出了名的。可是聽劉備這意思,卻是鐵了心要與孫策為敵了。

  “翼德,我知道你重情義,可是我能有什么選擇?這是朝廷的旨意,我身為劉氏子弟,總不能抗旨不遵吧?”劉備緩了口氣。“翼德,你教教我,我該怎么辦?”

  張飛能有什么辦法,他咬咬牙,一聲長嘆,提起長矛,撥馬而去,頭也不回。

  劉備看著張飛的背影,眉頭輕鎖。關羽、張飛是他的左膀右臂,現在卻因為孫策與他發生爭執,這可不什么好兆頭。此去青州,勝負難料。

  ——

  劉備進入青州之后,按照袁譚指定的路線,督軍急行,一路上果然有人接應,不僅足額供應糧秣,還有大族出資勞軍,宴請劉備及諸將,一派盟友氣象。

  劉備卻不敢大意。他很清楚,他和袁譚之間不可能成為真正的盟友,這只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一旦威脅解除,他們隨時可能反目成仇。袁譚安排世家來勞軍,與其說是示好,不如說是讓他出丑,如果他不知節制,每日醇酒美人,那些世家背地里不知道會怎么輕視他。所以他雖然很想盡情享受一下,卻不敢放肆,只是婉拒。不僅自己不參加宴會,也不準部下隨便接受宴請。世家送的一些禮物他倒是收下了,轉手就分給了將士們。

  在劉備的刻意控制下,這一路不僅走得順利,還留下了不錯的名聲。甚至有人說劉備的軍紀比冀州軍還要嚴,至少要比當初袁紹主政時的冀州軍強,沒有出現盜掘墳墓,劫掠民財這樣的惡行。

  這途中只有一個例外,在經過牽招的家鄉觀津時,劉備特地多停了一天,讓牽招回家一趟,與族人會面。牽招在袁紹麾下時雖然屢次立功,仕途卻一直不順利,如今他轉歸劉備,手握雄兵,任護烏桓校尉,兼監軍中郎將,其實就是劉備的副手,可謂位高權重。對他這個年齡來說,算是上功成名就。

  牽招非常感激劉備的器重,隨即將同門史路推薦給劉備。史路也是樂隱的弟子,當初樂隱死于洛陽,史路與牽招一起冒險收尸,運回家鄉安葬。史路學問不錯,劉備身邊正好缺讀書人,自然求之不得,對史路非常尊重,當即委任他為主簿。史路受寵若驚,隨即又推薦了幾個朋友,雖然算不上什么名士,卻是知書達禮的士人。劉備來者不拒,一一留在左右,朝夕請教,比當初在盧植門下學習還要認真。

  五天后,劉備到達平原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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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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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越過易水,進入冀州的那一刻,他的行蹤就一直在袁譚的注視之下。袁譚每天都會收到幾份報告,對劉備見過哪些人,去過哪些地方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得知劉備拒絕了沿途的宴請,袁譚就覺得有些異樣。劉備貪圖享受是出了名的,當初爭奪涿郡時,劉備曾經搶劫過家鄉人,現在居然一反常態,以禮自守,多少有些意外。

  真正讓袁譚后悔的還是牽招。劉備特地在安平觀津停留了一天,讓牽招祭祖會友,而牽招又引同門史路等人入幕,這無異于在挖他的墻角。史路等人算不上俊杰,影響卻很不好。當初同意牽招去幽州就是一個權宜之計,只是想和平解決涿郡的爭端,顧全牽招與劉備的交情,沒想到牽招居然死心塌地的為劉備效勞,還推薦史路等人輔佐劉備。

  袁譚對劉備又多了三分警惕。他有一種預感,他固然不是當初初任兗州刺史的他,如今的劉備也不是他當初認識的劉備,兩人都有類似的經歷,都被孫策俘虜過,但劉備曾在孫策麾下任職,近距離的接觸孫策的練兵、用兵之法,受益可能比他還多。

  更何況他與孫策的關系曖昧難明,說不清是敵是友。他率萬騎來助陣,誰知道是助誰的陣?

  袁譚將自己的擔心對郭圖、沮授說了,郭圖、沮授都有同樣的感覺,但他們比較淡定。郭圖說,劉備出身卑微,反復無常,又善于作偽,冒充宗室欺騙無知庶民,到處招搖,這種人原本就不可信。你應該像孫策一樣,用之而不信之,不要奢望能感化他,將他變成自己的下屬。

  這種人是梟雄。永遠不可能真正忠于別人,他們只會忠于自己。信任他們的人都會遭到背叛,公孫瓚就是最好的例子,你也曾經是。君子不二過,這種錯誤犯一次就夠了,千萬不能重蹈覆轍。

  袁譚唯唯諾諾,躬身受教。

  沮授不是郭圖,不能像郭圖那樣教訓袁譚,他反過來安慰袁譚。正因為劉備唯利是圖,不講道義,事情反而簡單,以利誘之,以害迫之便是。劉備為什么來?是因為他不愿意看到孫策獨霸天下。太史慈已經控制了半個幽州,劉備如果不奮起一擊,遲早會失去整個幽州,重新成為孫策的俘虜。

  孫策當初是怎么對待劉備的?豫州兵曹從事。這是重視劉備嗎?劉備后來離開孫策,與其說是主動的,不如說是無奈之舉。如果孫策獨霸天下,劉備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劉備率萬騎而來,步卒一個未動,又調他麾下最善戰的關羽坐鎮涿郡,自然是對冀州抱有戒心。雙方心照不宣,先解決孫策再說,將來再一決雌雄。所以合作是要合作的,防范也是必要的,控制劉備最好的辦法就是糧草。一萬騎兵的糧草是一個大數字,他既不能從幽州運來,又不能就地自籌,只能依靠冀州。控制了糧草的供應,就是扼住了劉備的喉嚨,不用擔心他會突然反目。

  袁譚深以為然。

  得知劉備即將到達,袁譚親自出迎。為了安全起見,他將已經獨領騎兵的張郃調了回來,任親衛騎。張郃率領的大戟士在袁紹時代就是親衛,如今又做了袁譚的親衛,只不過官職不同,手下的兵力也翻了好幾倍,除了近千大戟士之外,還有以游俠兒為主組成的義從營,總兵力在將近一萬,而且裝備齊全,是袁譚麾下當之無愧的精銳之師。

  張郃也因此對袁譚感激涕零。得知袁譚要調他為親衛將,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披甲執戟,親自侍衛。

  在張郃的陪同下,袁譚出營三十里,迎接劉備。

  兩人見面,不免互相打量了一番。幾年不見,對方都有了肉眼可見的變化。劉備多了幾分自信,昂首挺胸,龍行虎步,意氣風發。袁譚則去了幾分貴公子的浮華,更加深沉內斂。

  “玄德,涿郡一別,又是一年有余,無恙乎?”

  面對含笑致意的袁譚,劉備哈哈一笑,拱手還禮。“使君風采依舊。沒曾想,兗州一戰后,我們還有并肩作戰的機會。這次可得好好打,別再被吳王笑話。”

  想起當初的兗州之戰,袁譚也不禁莞爾。他和劉備都被孫策俘虜,但情況卻略有不同,他是力戰不敵,落入沼澤,被孫策所救。劉備卻是被孫策夜襲,稀里糊涂的就做了俘虜。他輸得心服口服,劉備則未必,他大概一直覺得是運氣不好,還想著雪恥呢。

  “吳王當世英雄,我自認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有玄德相助,這才斗膽與他一戰。”袁譚面帶微笑,拱手施禮。“勝負皆在玄德,天下亦在玄德而已。”

  身后的沮授聽了,暗自皺眉。袁譚保持低調沒問題,可是這話說得卻有不祥。

  劉備聽在耳中,卻是另外一個味道。當初他被孫策俘虜后,曾奉孫策之命攻擊過袁譚,還險些死在袁譚的大營里。袁譚這話可有點諷刺他的意思。這袁譚看起來溫潤如玉,話說得也客氣,里面卻藏著針啊。你還當自己是四世三公的袁氏貴公子?四世三公的名頭已經歸袁耀啦,你家父子就是朝廷的逆臣。如果不是朝廷實力不足,早就剖棺戮尸了。

  “不敢,再奉使君將令,不敢有太多的奢望,只望能一雪前恥,助使君奪回汝南祖塋。”劉備拱手還禮,笑容滿面。“將來使君百年之后能落葉歸根,我就心滿意足了。”

  見兩人針鋒相對,話越說越尖銳,沮授忍不住出言打斷。“二位使君,若能擊敗孫策,將來不論是把酒共歡也好,沙場爭雄也罷,都來日方長。形勢緊急,還是先說說眼前事吧。”

  劉備轉身打量了沮授一眼,笑著躬身施禮。“沮君,好久不見。”

  沮授忍著不快,欠身還禮。

  “鉅鹿二賢,田公坐鎮,沮君隨征,無往不克。這次能有沮君佐軍事,一定能奏凱而還。”

  沮授眼角抽了抽。劉備這話什么意思?當面挑撥啊。郭圖雖然不在這兒,但這些話遲早會傳到郭圖的耳中。郭圖原本對冀州系就不滿,只是限于形勢,不得不暫時雌伏。聽了劉備這句話,他要是沒意見才怪。

  “使君言重了,授只不過是一書生,查漏補闕而已。沙場爭鋒,還要看二位使君與將士用力。雖然如此,我不得不提醒使君,你雖習得吳王練兵之法,這幾年在幽州戰績驕人,可是這次我們遇到的對手恰恰是吳王麾下精銳,絕非草原上的胡人可比,容不得一點僥幸之心。尤其是大河對面的高唐城,守將朱然雖然年輕,卻是吳王身邊的親信。”

  劉備尷尬地點點頭,又有些驚訝。“朱然?是朱治之子吧?”

  “正是。”

  “那可太好了。”劉備興奮地一拍手。“大河冰封,高唐就是一座孤城,縱使朱然有才,畢竟年輕。使君有二十萬大軍,何不包圍高唐,生擒朱然,先拔個頭籌?”

  袁譚無語,向沮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接著說。沮授會意,接著解釋了一番。他們不是不想圍住高唐,生擒朱然,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田豐與冀州世家商議,可以征發二十萬大軍,但二十萬大軍絕不是幾天就能到位的,命令已經發出去十天,趕到平原的大軍也不過五萬多人,加上袁譚原來率領的主力,總兵力不到十萬。

  原本高唐城里只有一千多人,有十萬人——即使這里面真正的精銳只有三萬多人——足以攻克,但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就在前兩天,徐琨往高唐增兵了,一增就是四千人,統兵的就是朱然,如今高唐城里有五千人,而且全是訓練有素的江東精銳。

  高唐不是郡治,只是一座臨河要塞——原本連要塞都不算,只是一座普通縣城。袁熙與徐琨隔河對峙,占據了郡治平原,臨河的高唐城才變得重要起來,徐琨才花心思整治城防,將高唐變成了一座要塞。

  高唐城的規模不大,只要有足夠的糧草,五千兵足可以堅守。朱然是孫策一手帶出來的小將,以前沒有過戰績,但有先例可循,呂蒙、蔣欽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他們都已經成為江東軍的新生力量,蔣欽剛剛在弘農建功,呂蒙坐鎮河南,指揮調度有條不紊,儼然已經是一方重將,朱然如果和他們差不多,這高唐城就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硬骨頭,想啃下來絕非易事。

  正常來說,攻城時的傷亡比例是四比一左右,考慮到江東軍的實力,這個比例要再放大一些,大概在六比一,也就是說,如果不惜代價的強攻,將城內守軍的力量消耗到不足以守城的地位,袁譚至少要付出兩萬人的代價。更麻煩的是即使袁譚愿意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也沒人敢保證一定可以攻下高唐城。

  徐琨增兵高唐,而且一增就是四千人,要死守高唐,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就連沮授也沒想到。他本以為徐琨會放棄高唐,退守歷城,畢竟那才是真正的兵家必爭之地。徐琨總兵力不過萬人左右,在高唐投入太多兵力必然影響歷城的防守。一旦歷城丟了,高唐守得再穩也沒有意義。

  但徐琨偏偏就這么做了。兩軍作戰,最怕的就是這種意外。雙方還沒交手,徐琨就占了先機。他選擇了一個最不可能的方案,卻也成功地打亂了袁譚的計劃。

  袁譚不能強攻高唐,只能改變計劃,以歷城為目標。徐琨派朱然增援高唐,歷城兵力不足,必然要從其他地方調援兵,比如北海的沈友部,或任城的紀靈部,大規模的兵力調動需要時間,更需要轉運大量的糧草,正是騎兵突襲的好機會。因此,袁譚希望劉備能率騎兵突入青州內部,奔襲增援歷城的江東兵,為圍攻歷城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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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逢紀問對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劉備額頭青筋突突亂跳,心臟就像被人攥住了一般,喘不上氣來。

  他做過平原相,熟悉平原地理。如果將平原、濟南綜合考慮,高唐的確不是兵家必爭之地,既不是郡治,又無險可守,唯一可以憑借的就是黃河。黃河冬天斷流,夏天水量不定,難以憑借。所以正常情況下會守河北的平原郡,大河失守則退守歷城。

  徐琨派朱然統兵守高唐的確不合常理,后患無窮。最直接的危險就是歷城兵力不足,需要從其他防區增調,容易遭到騎兵的威脅。一旦歷城失守,高唐成為孤城,守得再堅固也沒有意義。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徐琨看準了袁譚支持不了多長時間,要和袁譚耗時間。現在是冬天,秋收早就結束,徐琨如果準備好了足夠的糧食,堅守一年半載不成問題。袁譚則不然,他需要從冀州運糧,二十萬大軍的消耗絕非小數字,青州戶口損耗嚴重,僅靠就地征糧解決不了問題。

  這是一個冒險,卻也是精明的冒險。高唐臨河,只要守到春天,黃河恢復通航,江東水師隨時可以溯河而上,增援高唐。高唐成了一顆看似隨意的棋子,可能沒什么用,甚至可能是棄子,卻也可能會要了袁譚的命。袁譚如果應對不當,這也許就是勝負手。

  劉備一下子感到了生死危機的真切感,再也沒有心思和袁譚、沮授斗嘴。他思索片刻。“備曾在平原數年,略知地形,既統兵來此,聽使君將令,自然責無旁貸。不過,備有一個請求,還望使君考慮一二。”

  見劉備爽快的接受了任務,姿態又放得這么低,袁譚稍微放了一些心。“請講。”

  “黃巾之亂時,平原就是戰場之一,屢遭戰亂,普通百姓逃亡殆盡,如今還能留在本地的大多是有相當實力的豪強,他們有兵有糧,還有塢堡可以固守,要想強征糧草,就地補給,難度很大。使君承袁氏四世三公余烈,想必有門生故吏在此,若是能安排一兩人協助,與平原世家聯絡,方便補給,那就穩妥多了。”

  袁譚和沮授交換了一個眼神,點了點頭。“玄德所言有理,我立刻安排。你可有中意的人選?”

  “有倒是有,只是怕是不太方便。”

  袁譚眉梢微動。“說來聽聽。”

  “逢紀逢元圖。”

  袁譚暗自苦笑。這劉備還真是會挑人,開口就要逢紀。偏偏他還沒理由拒絕。逢紀是北海人,不僅熟悉周邊地形,與青州世家的關系也不錯,之前輔佐袁熙時,他就是袁熙與青州世家的聯絡人。由他出面與平原世家聯系,為劉備提供糧草輜重,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當然,劉備大概也看出了他對袁熙的壓制,這才敢開口。袁熙丟了青州之后,顏良就被調走,后來戰死涿郡,如果再將逢紀調走,袁熙就徹底沒有威脅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且這么做很自然,任何人都無法質疑他有什么用心。

  “這個我要和舍弟及逢元圖本人商量一下。”

  “這是自然。”劉備滿口答應,心里卻樂開了花。從牽招口中,他知道逢紀是和郭圖、許攸一輩的謀士,很有實力,袁紹取冀州,逢紀是有功之人。卻因為是北海人,卻不屬于汝潁集團,又不屬于冀州集團,最后只得選擇了袁熙,如今處境尷尬。只要他開口,就算袁譚不肯,逢紀也不會拒絕。

  有了逢紀,他就有了一個熟悉地形的謀士,可以彌補陣營中一直存在的缺陷。對這個問題,他已經焦慮很久了,否則當初也不會想去挖孫策的墻角,碰了一鼻子灰。

  不出劉備所料,袁譚雖然沒有立刻答應,其實已經同意了。在當晚的接風宴上,袁譚就和袁熙“商量”此事,又征求了逢紀本人的意見。袁熙自知無力與袁譚競爭,早就放棄了,無可無不可。逢紀更是求之不得。他閑置太久了,早就想另投明主,只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現在劉備向袁譚請求,袁譚為了大局,將他調到劉備麾下,他豈有拒絕的理由。

  劉備雖然有反復之名,但他畢竟是一方諸侯,而且這次來青州陣地,一路上反響還算不錯,有改過自新的可能。劉備麾下不缺勇將,卻缺謀士,他只要愿意過去,得到重用毋庸置疑。

  事情當場就定了。劉備與逢紀互相敬酒,確認主從關系。袁譚看在眼中,臉上在笑,心里的警惕卻又增了三分。一旁的沮授、郭圖也不例外,他們都有一種感覺,劉備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危險,不僅要防著他反復,還要防著他鳩占鵲巢。如果冀州全力以赴,一場惡戰打完,青州卻落入劉備的手中,那就丟臉了。

  ——

  宴后,劉備請逢紀到帳中,恭恭敬敬地向逢紀行禮。逢紀正身而坐。他晚上喝了一些酒,原本白晳的面龐添了幾分紅潤,雙目湛然有神,面帶微笑,看起來神采奕奕,風度翩翩,既不失儒雅,又有精神。對劉備來說,與這樣的名士如此親近,這是有生以來不多的經歷,一時竟有些怯怯。

  “久聞先生大名,能得先生之助,此戰可期。”

  逢紀微微欠身,撫須笑道:“將軍厚愛,紀受之有愧。不過,此戰關乎漢家存亡,將軍身為中山靖王之后,責無旁貸。”

  劉備臉有些發燙。不過晚宴時他喝了不少酒,逢紀應該看不出來。他心里清楚得很,沒有明確的傳承,中山靖王之后這個說法也就是騙騙普通百姓,真正的世家子弟是不肯信的,逢紀這么說,自然是給他面子,不會是真心話。

  劉備拱手還禮,唯唯諾諾。

  逢紀看得分明,嘴角微挑,不緊不慢地又說了一句。“將軍覺得,吳王為人如何?”

  劉備尷尬地撓著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和孫策的關系太復雜了,非敵非友,亦敵亦友,無法做簡單的判斷。況且他也不清楚逢紀問這話的意思,無法保證自己的回答能讓他滿意。

  見劉備窘迫,逢紀略作思索,便明白了劉備的為難之處。這是一個武夫,不習慣讀書人的說話方式,要再淺顯直接些才行。“將軍覺得,論治民理財,愛民如子,將軍能和吳王相提并論嗎?”

  劉備咬著嘴唇,猶豫了半晌,搖搖頭。“不能。”

  逢紀點點頭,又道:“論行軍作戰,摧鋒破敵,將軍能勝過吳王嗎?”

  劉備苦笑。“先生說笑了,我與吳王數戰,無一勝績,后來更是被他俘虜,如何能勝他。”

  “不錯,吳王用兵如神,我也覺得當世無人能及。”逢紀笑笑。“吳王善理政,能用兵,天生英雄,只可惜他志向太大,超出了他的能力,中原雖富,江東子弟雖勁,卻不能橫掃天下。將軍可知為何?”

  劉備眨眨眼睛,有點明白逢紀的意思了,不過他什么也沒說,再次躬身行禮。“備愚昧,請先生指教。”

  “他犯了眾怒,成了天下共敵。”

  “哦?”

  “他割據江東,異姓稱王,違背了白馬之誓,成了朝廷之敵。他劫掠世家,強取土地,成了世家之敵。如此,他能憑借的只是庶民,而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點。”

  劉備目不轉睛地盯著逢紀,心中狐疑。他雖不肯臣服于孫策,卻對孫策一向敬服,所以一直對擊敗孫策沒什么信心。此刻聽逢紀一說,怎么倒成了孫策必敗似的?逢紀究竟是見識高人一等,還是故意來蠱惑我,讓我袁譚賣命?

  逢紀卻不急著說,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杯。劉備連忙端起茶杯,將已冷的茶潑掉,又倒了一杯熱茶,恭恭敬敬地送到逢紀面前。逢紀呷了一口熱茶,接著說道:“庶民無知,見利而喜,見害而懼,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故圣人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吳王卻反其道而行之,開設書坊,啟迪民智,然后欲以此為根基,積沙為城,豈不可笑?”

  劉備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終于露出了笑容。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孫策治下諸州,人口、土地當天下之半,孫策又重工商,財富山積,按理說早就可以橫行天下了,為什么現在卻只能防守?原來根源在這兒,中原雖富,富的是百姓,孫策手里的錢沒有錢。討好百姓很容易,分田減賦就行,但得罪百姓更容易,征發稍繁,賦斂稍重,百姓就會怨聲載道。所以法家才說,百姓不能富,富則驕惰,不易驅使,只有讓他們窮得只剩下一口飯,給他們一點甜頭,他們就會奮不顧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秦軍為什么能成為虎狼之師?因為秦國的百姓窮啊,要想活下去,只有耕戰,平時種地,戰時斬首。孫策花了那么大的精力,讓百姓富裕起來,看似民心所向,歸之如流,但他不敢征發百姓,不敢加重賦稅,否則所謂的民心立刻會消散于無形。

  “先生高見。”劉備雙手舉起茶杯。“有先生相助,備必能取勝,為朝廷建功。”

  逢紀舉起茶杯,與劉備輕輕碰了一下,嘴角挑起一抹矜持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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