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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為了寫吳國都城——傳說中的石頭城,查了一天資料,頭暈腦脹,還沒存稿!

  這是病,得治,我要治病,這兩天能不能更,能更多少,說不準,我盡力,大家隨緣。

  另:老莊有白銀了,意外并快樂著。多謝白銀盟主sofia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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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自信過頭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聽了一路真真假假的傳聞,孫策對新都的興趣越來越濃。

  不是對石頭城本身,也不是對這些傳聞,而是對傳聞背后的影子。雖然他清楚如今的長江與后世的長江不同,江面更寬,風浪更急,江水直至城下基石,在二三十丈高的崖壁上仰望,石頭城想必會比后世的遺址更加雄偉,但一座新建的城被傳到神乎其神的地位,甚至扯出東王公送禮這樣的事,就不是城池雄偉與否能決定的了。

  況且他非常清楚,時間這么短,虞翻又有很多事要處理,很多構想也許還在紙面上,離真正建成還有很大的距離,尤其是城池本身。建城并非一件簡單的事,如今的江東也不是基建狂魔。三面受敵之際,虞翻不可能大量征發徭役筑城,最先建的只能是太初宮等主要大殿,而不是城墻。

  畢竟就目前的形勢而言,還沒有誰能兵臨城下。

  誰在背后興風作浪,推波助瀾?

  “想什么呢?”見孫策出神,袁權有些不滿,看看四周,見其他人都在看孫尚香手里的貓,沒人注意他們,悄悄地掐了一下孫策。

  孫策笑笑。“你不覺得這些傳聞的出現有問題?”

  袁權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微微一笑。“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吉兆祥瑞這種事,你不信,不代表別人也不信。開啟民智是好事,卻也急不來,能利用時不妨一用,錦上而花而已。”

  孫策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說……”

  “計相坐鎮揚州,手里還握著諸家印坊,如果他不想聽到這樣的傳聞,還能傳到你的耳朵里?”袁權睨了孫策一眼。“那你也太小看這位計相了。”

  孫策啞然失笑。袁權說得也是,虞翻手里掌握著報紙這種當世最強大的輿論武器,沒人能在輿論上與他抗衡。這些傳聞就算不是他制造出來的,也是得到他默許的。

  “倒是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只是不敢多嘴,怕落一個后宮干政的惡名。”

  孫策反手握著袁權的手,輕輕揉著。袁權其實很自覺,非常注意避嫌,公文是堅決不看,就算聽到什么也不主動傳,有時候見其他人議論得太過,她還會旁敲側擊的提醒。有她主持內務,妻妾都比較自覺,控制著自己的好奇心,盡可能不干涉具體政務。

  “能讓你這么好奇的還真不多,說來聽聽。”

  “你祖父諱鐘,鐘山準備改什么名字?”

  “虞翻已經提過這個問題了,建議改名蔣山。”

  “恕妾妄言,此名怕是不妥。”

  孫策轉頭看著袁權。袁權回答得這么快,這么直接,看來早就知道這件事,只是他沒問題她,她就不主動提,現在提,自然是因為她覺得這件事實在不妥,有必要提醒他。

  “有什么不妥?”鐘山本有別名蔣山。故秣陵尉蔣歆就葬在鐘山,民間有蔣歆成神的傳說,稱鐘山為蔣山,孫策本人還見過蔣歆的墓,所以虞翻提議改鐘山為蔣山時,他也沒反對。雖然他本人對避諱這種事并不在乎,但其他人很在乎,涉及到祖父名諱,沒有必要違眾,授人以柄。

  “容易被有心人曲解。”見孫策一臉茫然,袁權又道:“你還記得阿舅兵敗西華的事嗎?”

  孫策仔細想了想,突然驚醒,不由得一拍額頭。當初孫堅隨朱儁討黃巾,曾在西華作戰失利,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倒在草叢中,諸將回營,等了一天也沒等到孫堅回營,直到孫堅的戰馬回來,引著程普等人找到孫堅,才算救回一條命。

  孫堅一生打過不少敗仗,但那次失利是孫堅最慘的一次,比被徐榮擊敗的那一次還丟臉,所以大家默契地不提這件事,袁權知道這件事是因為西華與汝陽毗鄰,汝南黃巾又有不少是本地人,聽說過那件事的人不少,私下里傳過。

  蔣者,草底將也,的確容易被人引申到那件事。如此一來,避了祖父的諱,卻揭了父親的丑,可算不上孝順。他們父子的情形本來就有點尷尬,這么做無疑是給有心人送機會,就算沒人說,孫堅心里也難免有疙瘩。

  孫策相信虞翻不會是故意的。虞翻知道孫堅打過敗仗,卻未必知道這一次,就算聽過也不可能知道具體情形,否則他一定不會出現這樣的失誤。

  “且民間有稱鐘山為蔣陵者,陵豈是能亂稱的,百姓無知,本地官吏中也沒有明白人?”

  孫策眉頭微皺,半天沒言語。袁權這個指責很嚴重,就算沒有批評虞翻本人輕忽,至少也是說他察事不明,對屬下管束不嚴,或者不得人心。他不知道蔣山被稱為蔣陵也許可以理解,但他屬下的官吏中有很多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知道了卻不提醒他,甚至故意引他犯錯,自然是有利益沖突。也就是說,虞翻這個計相對王畿的掌控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得心應手。

  那么問題就來了,東王公獻都城之類的傳聞究竟是不是虞翻傳出來的?

  江東暗流涌動啊。孫策看著窗外的滔滔江水,心情沉重。為了避免重蹈本尊的覆轍,他入江東時盡量避免殺戮,能談判的都談判,所以江東本地的世家損失并不大,因為是家鄉人,不少人還受到了破格提拔,現在看來,形勢并沒有按照他預期的目標發展,有些人在玩火,在挑戰他的底線。

  ——

  數日后,船隊經過牛渚磯,正式進入建業縣境。對將周邊諸縣全部納入的建業來說,牛渚磯就是水路的西大門,過了牛渚磯就是進入王畿,正式回家了。

  虞翻帶著掾吏前來迎接,登上孫策的樓船。

  孫策對江東的事一直沒怎么關心,全部委托給虞翻負責。可是聽了袁權的提醒之后,他意識到這么做并不是對虞翻的關心愛護,有些事虞翻未必能處理得好,但他又是一個驕傲的人,不太可能輕易示弱,只會在暗中使勁,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假象。

  虞翻很聰明,但聰明人也會犯錯。

  見禮完畢,孫策打量著坐在側對面的虞翻,意識到袁權提醒得很及時。比起上次見面,虞翻臉色看起來還好,鬢角沒有白發,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拔去了,消瘦卻掩飾不住。他明顯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

  “仲翔,最近很辛苦吧?”

  “尚好。”虞翻淡定從容,見孫策看著他不說話,又笑了笑。“年關將近,事情多一些也很正常。”

  見虞翻不肯說,孫策也沒有急著表態,這很容易讓虞翻以為是對他能力的質疑。他們先談公務,尤其是對當前戰局的意見。這些事之前已經有過溝通,倒沒什么分歧,虞翻只是表示了對戰爭規模的擔憂。西路的戰事還好說,荊州、豫州的錢糧基本可以滿足要求,最多從豫章補充一些,運輸距離不遠。東線卻不太好說,青徐剛剛穩定不久,還沒有完全恢復,一旦發生大戰,必須要從江東調糧,無法就地解決。長途運輸的消耗就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孫策會意,表示會傳書沈友、徐琨,讓他們謹慎從事,不要太沖動。沈友是吳郡世家代表——他和虞翻之間有吳會內部的沖突,徐琨是孫家姻親,這兩人都不是虞翻能直接壓制的,只能由他親自出面。

  說完了公事,孫策說起了朱建平相面的事。“仲翔,你家傳易學,卜一卦?”

  虞翻不假思索。“卜為決疑,不疑何卜?”

  孫策很意外。“那你說說,朱建平所言是真是假?”

  “半真半假。”

  “何者為真,何者為假?”

  “有小厄是真,三子一女是假。”虞翻雙手攏在袖中,不緊不慢地說道:“大王威鎮天下,雖說民心所向,但不知時務者也不少,征戰多年,殺戮在所難免,有人想對大王不利,再正常不過。所謂小厄,本就是含糊之辭,摔一跤是小厄,被刺客驚擾也是小厄,有敵軍來攻也是小厄,一年之中遇上一兩件再正常不過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郭祭酒因此便勸大王班師,未免有些小題大作。”

  孫策不置可否,還有些無奈。虞翻與郭嘉一向不怎么談得來——實際上虞翻心高氣傲,幾乎和誰都談不來,加上分屬不同派系,很多事上都有分歧,借機諷刺一下郭嘉也很正常。可是他知道一向喜歡冒險的郭嘉為什么會這么緊張。他之前和郭嘉講過他的“夢”,郭嘉因此對刺客格外敏感,不敢冒險。郭嘉不像虞翻這么決絕,東海觀濤,確認地球可能是圓的之后就果斷的拋棄了傳習了五世的易學,重新來過,對天命也不以為然,而且能解釋得更好,自然不相信算命之類。

  “至于三子一女,女兒最為尊貴的說法,擺明是信口胡說。大王富有春秋,子女成群,王后同樣年少,身體康健,從袁氏幾代人的子嗣來看,多子再正常不過。”

  孫策反倒不如虞翻自信。就他所知,歷史上的袁衡無子,至少能說明按照袁家歷史來推斷袁衡有幾個孩子并不靠譜。“我倒不懷疑王后多子,可是三子一女,這么篤定,難道也是亂猜?”

  虞翻大笑。“大王,你被這些相士的伎倆騙了,這實際上是一個短時間內無法確定的問題,至少要等到王后過世。如果王后沒生,那自然要等。如果王后生了,哪怕是生得比他說得要多,比如有兩個女兒,或者不止三個兒子,也不能說他錯,生下來不代表就能成年,成年了也不代不會在王后之前過世,他想怎么解釋都可以。”

  孫策仔細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三子一女,看起來很確切,其實還是胡說八道,在袁衡過世之前,這都是懸而未決的問題,不可能有準確的答案。就算袁衡不幸壽短,也不太可能是一兩年之內的事。

  “這么說,是一計?”孫策有些惱火。

  “是計無疑,不過并非是壞事,那些人是真的急了,只能用這種詭計來拖延時間。大王不妨將計就計,休整一年,看他們能有什么辦法。”虞翻嘴角抽了抽。“以靜制動,以守代攻,以我之不可勝待敵之可勝,何樂而不為?”

  孫策沉吟片刻,微微頜首。他都已經回到建業了,休整一年也不是什么壞事。虞翻說得有理,既然對手按捺不住,不妨等他們自投羅網,送上門來,自己正好養精蓄銳,以逸待勞。

  說完了公務,孫策不動聲色地提起了沿途聽到的傳聞。虞翻面色平靜,看不出有什么異樣,但孫策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無奈。他心中明白,袁權的提醒并非空穴來風,虞翻這個計相做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風光,與本地世家相處不睦,對王畿諸縣的控制也不甚理想。

  “都是哪些人不太安分?”孫策嘴角帶笑,眼神卻凌厲起來。

  虞翻吁了一口氣,苦笑著搖搖頭。“大王,都是一些見不得光的魑魅魍魎,如風似影,興師動眾的去捉去捉不到的,只會搞得人心惶惶,令其詭計得逞。等五年計劃的實施結果出來,公諸于眾,他們知道利害得失,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孫策同意了虞翻的要求,再給他一段時間。如果他不能妥善的解決此事,那就只好調整王畿的人事了。虞翻有才,但是太年輕,為人又高調,并不適合坐鎮后方,還是張纮更適合一些,或者周異也行。不過周異是周瑜的父親,一任吳郡太守還沒做完,讓他全面負責江東事宜未必合適。

  孫策有些撓頭,安排一個國家的人事對他來說顯然超出能力范圍了。這些可不是讀幾本書就能學得會的,書上也不寫這些。他這幾年學了不少,進步也很明顯,可是離一個真正的雄主還有不小的距離。

  “對了,關于鐘山改名的事,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虞翻還沒有從打擊中恢復過來,有些心不在焉。“蔣山不好嗎?”

  “我想起來一件事,上次登山時,我似乎聽到幾個百姓稱蔣山為蔣陵,感覺不吉利。”

  虞翻微怔,眉梢不由自主的跳了跳,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孫策說得輕描淡寫,但事情的性質卻很嚴重。“還有……這種事?”

  “建業曾名金陵邑,那座山又黃土和黃褐土為主,陽光照耀,紫氣冉冉,不如就叫紫金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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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種瓜得豆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虞翻撫著胡須,輕輕吁了一口氣。“看來,臣是惹了眾怒了。”

  孫策斟了一杯茶,推到虞翻面前,笑道:“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虞翻接過茶杯,躬身致謝,淺淺的呷了一口,潤了潤嗓子,平復了一下心情。他知道會有麻煩,但他沒想到麻煩會這么大,居然有人給他挖了這么大一個陷阱。孫策之前已經同意蔣山之名,現在又不與他商量,直接否決了之前的決定,改名紫金山,這里面肯定有原因。孫策或者是不便言明,或者是愛護他,這才不與他商量便做了決定。既然是孫策決定的,將來有人問起,他也可以置身事外。

  “大王,建業雖是權宜之都,將來卻還是陪都,戶口會迅速增加,行商坐賈不在少數,糧食的消耗終究是個大問題……”

  虞翻取出一卷圖,攤在案上,一邊指畫一邊解說。建業沿江,船運原本是最好的方式,但建業以下不遠便是入海口,風高浪急,并不適合運糧船行駛。正因為如此,吳王夫差爭霸中原時就挖了一條運河——胥渠,由太湖向西,經溧陽、蕪湖直通長江。

  虞翻考慮了兩個方案:一是在句容、湖熟之間挖一條運河,溝通太湖與秦淮水上游的支流句容水;一是在丹陽挖一條運河,溝通秦淮水上游的另一條支流溧水。不管哪個方案都要開山,工程量都不小,不可避免的要影響當地人的生活,比如征發更多的徭役。

  比征發徭役之類更麻煩的是風水。對有一定實力的豪強、世家來說,征發徭役還可以補償,還可以運用關系避役,轉嫁給其他人,影響風水卻是逃不掉的,而且影響更大更持久。因此,對方案的討論很快就由工程難易變成了風水之爭,誰也不希望在自家附近破土,甚至有人傳言,最近丹陽被吳會壓了一頭,已經屈居下風,如果風水再被動了,以后就更沒翻身的機會了。

  討論來討論去,最后結果就成了兩個方案都有被否決的可能。

  孫策靜靜地聽著,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這件事不僅僅是對虞翻個人的反擊,更是對他的挑釁。建業原本屬丹陽,而且是丹陽經濟實力最強的區域,如果他在此建國,將建業等縣劃為王畿,被劃進來的當然樂見其成,沒被劃進來的幾個縣,比如丹陽郡治宛陵就不這么想了。更何況他是吳王,吳會人是他的根基,丹陽人在吳國體系內的話語權有限,幾乎沒人進入核心圈,有點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說不定,這里面還有為陶謙父子鳴不平的意思。

  情況很復雜啊,江東系內部也肥瘦不均,有人吃肉,有人喝湯,還有人連湯都喝不著。他們才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們只問結果。

  “你傾向于哪個方案?”

  虞翻指了指溝通胥渠與溧水的方案。“這個方案難度大,但一旦成功,維護方便,且經由胥渠,東可通太湖,西可通長江,經冷水至宛陵,對丹陽腹地的發展也有益。”

  孫策不置可否。虞翻提的兩個方案在歷史上都曾經實施過,只不過一個在前,一個在后,相隔一千多年。第一個方案就是三國時實施的,名為破岡瀆,第二個方案是明朝實施的,名為天生河。正如虞翻所說,破岡瀆的實施方案雖然容易一些,但維持起來卻很難,隋后期就棄用了,前后也就三四百年。天生河工程在明朝初年開鑿,持續明清兩代,二十一世紀還在發揮作用。

  “兩個方案都要仔細論證,不要急。”孫策手指輕點圖紙。“糧食缺口暫時不會那么大,我們需要的也不是應急工程,要么不建,要建就建一個靈渠那樣的,造福百代。”

  虞翻心領神會,躬身領命。孫策雖然沒有明確表態支持誰,但這句話卻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建與不建,只取決于該不該建,能不能建,卻不用被丹陽人的意見左右。

  虞翻隨即又說了一些事,大部分是建業城的規劃。正如孫策所言,限于人力、物力,建業城的建設剛剛開始,只建了包括太初宮在內的幾座宮殿,連宮城的城墻都沒建,更別說石頭城的城墻了,那只是一個方案而已。至于是誰傳出去的,又是誰在后面興風作浪,他回去再查。

  “有一件事,臣倒是要先和大王知會一聲。”

  “什么事?”孫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虞翻說是知會一聲,自然不是什么難題。

  “有個叫嚴浮調的下邳人,信浮屠道的,說是與大王有舊。聞說大王建新都,想在新都建浮屠寺,為吳國祈福。”

  孫策有些意外。“嚴浮調在江東傳道嗎?”

  “來了有兩年了,本來在吳縣一帶講經說法,頗受歡迎,信眾不少,名聲堪與于吉相當。”

  孫策驚訝不已。于吉是活神仙,又有高壽,很符合漢人修道成仙的夢想,他的信徒多可以理解。佛教宣揚的卻是來生,按理說不符合漢人重今世的心理,佛教在魏晉之際大興是因為亂世來臨,今生無望,普通人只能求來世,怎么現在就開始興盛起來了?

  難道說,這就是大勢所趨,無可阻擋?

  “嚴浮調說浮屠道與太平道殊途而同歸,論理之嚴密,浮屠道則更勝一籌。既然大王能建太初宮,以興太平道,也應該給浮屠道一席之地,兼容并蓄,包容天下,方是圣主之量。且浮屠道有孔雀明王,正合大王鳳凰之命,不應拒之門外,反信太平之淺顯道術。”

  孫策哭笑不得。這嚴浮調還真能扯,為了傳道,居然將他和孔雀明王聯系起來了。

  “你可曾聽他講經?”

  “聽過一次,還讀了一些他送的經書,覺得和易學、老莊都有些相似之處,只是過于枯寂了些。”虞翻聳聳肩,有些不以為然。“這也空,那也空,我們還如此費勁作甚?這一點,我覺得還是老子更有道理些,知其白,守其黑,無為而無不為。”

  孫策大笑,隨即又意識到一個問題,頓時笑不出來了。“嚴浮調除了送你經書,還送了什么人經書?”

  “多了,他印了很多經書,四處派送,幾乎家家一卷。”

  “我去!”孫策忍不住爆了粗口,懊喪不已。這可是始料未及,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我公開印書工藝,原本是為了推廣教育,開啟民智,沒想到卻便宜了嚴浮調。說起來,這也是命啊,雕版印刷大行于世的原因之一就是佛教大興,對圖文并茂的佛經來說,雕版印刷簡直是為此而生。我一心想抑制佛教的傳播,沒想到卻成了佛教傳播的推手,怪不得嚴浮調視我為孔雀明王,要為吳國祈福。

  “你把嚴浮調在江東傳道的事說給我聽聽,越詳細越好。”

  虞翻不以為然。“大王和嚴浮調有舊,卻也不必如此在意,這些不著邊際的事不能當真。”

  孫策哼了一聲:“仲翔,浮屠道聽起來的確有些意思,可是控制不當,卻可能動搖國本。別的不說,笮融在徐州干了些什么事,你沒聽說過嗎?都說儒家厚葬費錢,這浮屠教可比厚葬費錢多了,他們尤其喜歡用黃金裝飾佛像,有多少黃金都用得掉。”

  一聽到黃金二字,虞翻大吃一驚。身為計相,他太清楚黃金的重要性了。商業發展,財富的迅速增加,黃金、銅等貨幣原料的缺口原本就很大,他天天想的就是怎么弄錢,解決錢荒,如果再來一個喜歡用黃金涂佛像的浮屠道,豈不是雪上加霜?笮融的事,他也聽說過,只以為是笮融一個人喪心病狂,絲毫沒有往浮屠道上想。如果早些想到這一點,他絕不會讓嚴浮調在江東傳道。如今還要孫策來提醒,他有失職之嫌,愧對孫策的信任和器重。

  見虞翻自責,孫策本想安慰他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嚴浮調這件事不是虞翻的責任,畢竟他人在建業,對吳縣的事關心不夠,又沒這方面的知識積累,意識不到其中的危害也很正常。可是虞翻自負其能,受點挫折也是好的。這是一個充滿變數的時代,他這個穿越者也無法把控,需要這個時代的精英一起努力,而努力的前提就是保持足夠的謙虛。虞翻在謙虛這個美德上顯然有所欠缺。他如果不是這么自負,不可能注意不到蔡琰對天竺的研究,受點打擊,以后多少應該有點警醒。

  孫策和虞翻聊了很久,了解了嚴浮調在江東傳道的大致情況,也將自己的擔心傳達給虞翻,最后問虞翻的意見。虞翻撫著胡須,沉吟了良久。

  “大王,常言道,堵不如疏。這浮屠道既然能在江東傳布開來,必有其蠱惑人心之處,單純的禁止未必能奏效,說不定反助長了其聲勢,倒不如引其為我所用。”

  “如何才能為我所用?”

  “嚴浮調之所以起意要建浮屠寺,就是因為大王建了太初宮,有提攜太平道的意思。既然如此,何不讓于吉來,與嚴浮調高開論辯,看看誰是真道,誰是偽道?”

  孫策皺皺眉。“這能行嗎?”

  虞翻一直蹙著的眉頭總算舒展開了,神情狡黠。“大王,不管他們最后孰勝孰負,若想真正大行于世,都離不開大王的支持。取精用宏,使其為我所用,豈不比一味禁止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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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力不從心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對佛教不怎么熟悉,既沒有深入了解過佛經道義,也沒有參加過什么坐禪打七,所謂了解也只是逛逛寺廟,走馬觀花,最多是讀過一些佛教史,很少涉及佛教經義。他了解的佛教也是已經漢化的佛教,沒什么華夷之別,不存在外來的和尚會念經的思想。

  但他卻很清楚,就辯論而言,道教徒真不是佛教徒的對手,這是歷史已經反復證明的。以后不行,現在就更不行了。別的不說,即以經籍論,佛教已經形成了完備的體系,只是還沒翻譯過來,道教有什么,《太平經》?那就是一部混雜了儒道思想和巫術的匯編,自圓其說都談不上,更別說與人論戰了。

  當然,佛教徒再能辯,還是辯不過皇權,最后是在華夏大地傳播開了,卻也不再是原本的佛教。可那只是皇權一時的成功,并不是真正的勝利者。等佛教傳播開來之后,受到威脅的皇權幾次反撲都沒能成功。

  孫策有一種強烈的無力感。在戰場上,他可以游刃有余,即使面對強敵也能鎮定自若,打不過也能走得掉。可是在思想領域,他遠遠做不到那么從容,慌得一逼。前世三杯之后,與同好談古論今,他可以放言無忌,指點江山,笑談古今權貴,可那只是看人挑擔不吃力,現在他是當政者,就沒那么從容了。

  尤其是當他清楚佛教的誘惑與威脅時——連郭嘉那樣的浪蕩子都喜歡讀佛經,更何況那些本來就喜歡坐而論道的讀書人。就連他自己都不敢說佛教全是胡說八道,穿越焉知不是輪回?

  道教求今生,重實干,從外丹到內家,從養生到道醫,但誰也沒見過不死的活神仙,所以道教縱能興盛一時,終究還是沒落了。佛教求來生,重思辨,來生無法驗證,思辨誘人神往,所以佛教一直興盛。

  孫策很糾結。

  對孫策的糾結,虞翻有些不以為然。他堅信主動權在手,清除佛教的影響并不是難事。孫策對他的自信不以為然,卻也無法說明,只得讓他先去部署。無論如何,總要先找到嚴浮調和于吉再說。

  虞翻匯報完工作,孫策留飯,兩人又談了很久,卻以具體的政務為主。他平時不怎么過問具體的事,基本交給虞翻處理,有疑問也只是通過公文來往,如今回都,虞翻自然要將相關的事務匯報一遍。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五年計劃的完成情況。

  五年計劃的事籌備了很多年,真正實施是建安元年,擊破袁紹之后,中原形勢大體初定,第一個五年計劃才得以進入實際推行階段。今年是第四年,能不能如期實現,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五年計劃并不是秘密,實施之初,為了能讓治下百姓了解五年計劃的意義,對未來充滿信心,計劃的相關指標是公諸于眾的。能不能如期實現,象征著以孫策為首的執政團隊是否有足夠的執行力,是否代表了先進的生產力,對普通百姓來說,是不是代表了天命所歸。

  從孫策開始,核心決策層對這個五年計劃都非常重視,也正因為如此,連一向喜歡冒險的郭嘉都建議保守一些,回建業休整一年,確保第一個五年計劃能順利完成。

  總體來說,大部分計劃都在有條不紊的推進,也大多達到了階段性的目標,即使有不如預期的,差距也不是很大,最后一年加把勁,完成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只要不發生大規模的戰事,明年應該能圓滿完成預定目標。

  當然問題也有,其中就包括糧食的生產。

  糧食生產涉及到三個問題:耕地面積、畝產、消耗量。這幾年江南興修水利,耕地面積迅速增加,幾乎每年都能增長兩三成,但畝產卻很難迅速提高,即使投入不少,還是很難立竿見影。至于消耗,那就更讓人頭疼了。大量的北方移民來到江南,固然提供了勞動力,也增加了大量的消耗,人均耕地面積下降,精耕細作又不能立刻見效,消耗量卻在迅速增加。就目前而言,還沒有影響正常的租賦收入,可要想迅速提升也不是易事。存糧有量,支出就必須加以控制,尤其是向外主動進攻。

  按虞翻的計算,現在保持防線沒什么問題,一旦主動進攻,運輸導致的消耗就將成為一只饕餮,迅速吞噬掉這幾年的積儲。歸根到底一句話:國雖大,好戰必亡,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盡量不要投機,一兩場小規模的勝利只會增加消耗,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孫策明白虞翻的意思,將報告收好,稍后再細看。他問了虞翻一個問題:以目前的海運條件,能不能從交州大量販米?

  虞翻說,解燃眉之急可以,但總體上從交州販米不合算,不能作為常規手段。現在從交州引進了一些稻種和其他作物,正在試種,如果能成功,最多第二個五年計劃結束,糧食的問題就能得到解決。

  孫策點了點頭。虞翻的意思很明確,反對涸轍而魚,希望能按部就班的發展,盡可能減少阻力。對江東來說,眼前的發展機會千載難逢,他們當然希望走得更穩健一些,盡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風險。

  ——

  與虞翻長談一番后,見虞翻神情疲憊,孫策安排他去休息。虞翻告辭而去,孫策也走出艙室,憑欄而望。清冷的江風從身后吹來,吹得頭頂的大纛獵獵作響,吹得他打了個寒戰。

  身后伸出一雙手,將一件大氅披在孫策肩上。孫策回頭一看,見是甘梅,不免有些意外,眼神一掃,又見袁權的身影在拐角處一閃而沒,心中明白,多了幾分暖意。他張開大氅,將甘梅裹在里面。甘梅白晳的臉皮上泛起微紅,卻不扭捏,坦然地接受了孫策的親昵。

  “聽到了些什么?”

  “嗯……”甘梅歪著頭,想了想。“沒聽到什么,但猜到了一些。”

  “怎么猜到的?”

  甘梅無聲地笑了起來。“在家時的姊妹們有書信來,多少會提及一些。只是閨中之言,不登大雅之堂,不敢打擾大王視聽。”

  孫策點了點頭。有袁權主持內務,有袁衡為表率,他的妻妾雖多,而且一個也不笨,卻沒人敢明目張明的插手政務,縱使有什么要求,最多也是旁敲側擊的提兩句。甘梅更是其中代表,連旁敲側擊都很少有。

  “你的小姊妹們都說些什么?”

  “說得最多的當然是大王麾下有哪些年青當婚的俊杰,她們可都到了適婚的年齡,都想尋一個少年英雄做夫婿,將來妻憑夫貴,好做誥命夫人。”

  孫策莞爾。“你可曾有合適的推薦目標?”

  “有是有的,但婚姻不僅僅是門當戶對,還要看雙方是不是有緣。丹陽人本有蠻風,即使是女子也不愿為人附庸,又得大王尊重女子,自然要親眼看一看才能最終決定。妾思量著,等新年拜會時,找個機會讓她們見一見,挑中了誰,雙方看入了眼,再說也不遲。”

  “有道理。”孫策微笑著,又問道:“誰最受歡迎?”

  甘梅掩著嘴笑了起來。“遠在天邊。”

  孫策微怔,隨即又明白過來,忍不住笑道:“那可不行,我身邊已經有你們了,再多就會有大臣進諫了,說我好色荒淫什么的。”

  “妾明白,所以推薦了大王身邊的人。大王猜猜,最受歡迎的人是誰?”

  孫策思索了片刻。“朱然?”

  “朱義封是我丹陽英俊,自然是受歡迎的,但最受歡迎的卻不是他,而是呂子明。”

  “呂蒙?”

  “是的,他在丹陽任職時,就有人見過他,后來聽說他去了中原,屢立戰功,關注他的人就更多了。十人中便有五六人將他列為最佳夫婿的。”

  孫策哈哈大笑。“蔣欽也不差啊,他也在丹陽任過職,怎么沒人選他?”

  “蔣公奕原本也是好的,只是他為人儉樸,嫁給他怕是要吃苦,所以肯嫁他的人不多,只是偶爾有人問起,意愿也不是很強。相比之下,還是陳叔至更受歡迎一些。只是陳叔至由丹陽太守轉沈督的親衛騎司馬,好多人以為他是犯錯被貶,怕他前程有限,所以有些猶豫。”

  孫策挑了挑眉。他問甘梅這些,自然不僅僅是家長里短,兒女情事,甘梅來找他說這些也不僅僅為此,婚姻是加強聯絡的最佳方式,如果丹陽的世家、豪強與他身邊的人結成婚姻,參與感增強,抵觸情觸相對就會少得多。丹陽出精兵,文化素養相對不足,與武人更容易溝通,將目標放在他身邊的將領身上再自然不過。

  他原本以為丹陽人會最鐘意朱然,畢竟朱然也是丹陽人,誰知道實際情況大相徑庭,他們最鐘意的居然是呂蒙這個汝南人。究竟是少女情懷,還是家族利益,倒是有些難以判斷。百姓道聽途說,消息往往不準,有所誤判也是很正常的事。這些都是參考,不足為憑,具體情況如何,還要進一步確認。甘梅久不回鄉,只憑書信來往,很多事也浮于表面。

  “你有多久沒和那些小姊妹見面了?”

  甘梅想了想。“兩年多了,還是大王封王之前回去過一趟。”

  “石臼湖、南湖哪個風景更好?我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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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似是而非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甘梅默然,安靜如白玉美人。

  孫策頗為驚訝。他本以為甘梅就算不會像黃英那樣喜形于色,至少也要表示一下喜悅之情,完全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

  “不喜歡?”

  甘梅一聲輕嘆。“大王屈尊枉駕,給足了妾面子,妾自然是喜歡的。只是丹陽人與蠻夷共處,向來只知好勇斗狠,不懂得什么華夏衣冠的大道理。他們怕是體諒不到大王欲建千秋功業的雄心壯志,還以為大王是力不能克,外強中干,虛有其表,會有所慢怠。萬一以為大王是兵力不足,要去丹陽征兵,又不知會說什么蠢話。妾雖不敏,卻不愿意看到鄉人出丑,貽笑大方,是以擔心。”

  孫策眉梢輕揚,啞然失笑。甘梅話雖不多,卻是個識大體的人。這話說得很委婉,卻也周全,既提醒到位,又不傷他的面子。這段時間他的確有點志大才疏,力不從心,被甘梅看在眼里。

  “放心吧,我知道會怎么面對他們。”孫策輕輕地摟了摟甘梅的肩膀。“我連天子、袁紹都不在乎,還會被他們看扁了?”

  “這是自然。”甘梅低下了頭,抿嘴淺笑。“只可惜,唯英雄能識英雄,天下能識大王的人太少了。袁紹號為盟主,荀彧枉稱王佐,都不識大王,何況丹陽邊鄙之民。好在大王寬宏,不會與他們計較,否則不知道要砍多少首級。”

  孫策忍不住大笑,一時掃盡頹喪,意氣風發,盡顯慷慨之氣。他爽朗洪亮的笑聲吸引了船上將士,不少人看了過來。孫策泰然自若,顧盼自雄,甘梅卻有些羞澀,掙脫了孫策懷抱,匆匆回艙去了。孫策有些掃興,揮揮手,命將士們各歸本位,輕拍欄桿,品味著甘梅剛才說的話,一時竟有些啼笑皆非。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扶搖直上九萬里的大鵬又何必在乎草叢里覓食的雞是怎么想的。

  “鳳鳴九天,方顯霸王氣象。”郭嘉搖著羽扇,從后面轉了出來,慢悠悠地走到孫策面前,拱手一拜,笑嘻嘻地說道:“大王還是多笑笑比較好,要不然臣等都不好意思說笑游戲了。”

  孫策笑著搖搖頭。他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壓力太大,身邊的人都受了影響,不敢太放肆,氣氛多少有些壓抑。“志大才疏,德淺能薄,不得不戰戰兢兢。”他說的是實話。隨著時間的流逝,在漸漸融入這個時代的同時,面對這個時代的精英,他的確有些智商余額不足的怯怯。郭嘉是他的心腹,又最善察顏觀色,想瞞他是瞞不過的,最好的辦法是亦真亦假,將假藏在真中。

  “大王謙虛了。大勇若怯,大智若愚,原本就不是等閑下愚所能理解的。”郭嘉搖著羽扇,半真半假。“臣自詡有小智,亦曾修戒定慧,略知大王志向,也時常覺得大王奔逸絕塵,難以企及。”

  孫策忍俊不禁。“戒定慧?我看你連戒都沒修好,定與慧怕是更遙不可及。”

  郭嘉哈哈一笑,揚揚手。“來世縹緲,且修今生。浮屠戒律太多,我自問沒那份定力,還是修房中比較實在。酒已經戒了,若是再戒色,豈不是了無生趣?浮屠嘛,談談就行了,不必當真。”

  孫策心中微動,知道郭嘉絕非信口一說,必是有感而發。他就在隔壁,自然聽到了他與虞翻所說的話。“你這么想?”

  “大王面前,豈敢弄舌。臣將《般若經》翻了幾遍,已覺不新鮮,說來說去,不出儒道之學。依臣之見,這浮屠雖說高深,有些啟發,終究不如莊子來得通透。再加上那些清規戒律,真能忍受的怕是沒幾個,大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郭嘉一聲輕笑,擠擠眼睛,低聲說道:“等嚴浮調來,大王不妨問問他是不是守戒,便知端的。”

  孫策會意,點頭答應。他雖然不清楚如今的浮屠教究竟有多少戒律,但郭嘉說得這么肯定自然是有把握的。他掌握著細作營,對浮屠信眾的了解也最多,絕不會說空話來安慰他。雖然佛教最后還是本土化成功,畢竟不是一年半載能完成的,威脅也許并沒有他以為的那么迫切。

  有時候知道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站得高固然可以看得遠,卻也容易因此心生恐懼,反不如踏踏實實的走路來得從容。

  ——

  平原郡,大河西岸。

  袁譚裹緊了大氅,瞇起了眼睛,打量著對面的高唐城,劍眉緊蹙。

  北風呼嘯,冷得像刀子一樣,雖然穿著厚厚的大氅,袁譚還是覺得渾身冰冷,手腳更是凍得沒了知覺。出來之前,郭圖曾經建議他坐車,被他拒絕了。坐車出行曾經是身份的象征,現在還有很多人不愿意改變,但他心里清楚,要想在這亂世之中生存下去,恪守車馬禮樂絕非明智之舉。馬車再好,終究不如策馬奔馳來得方便。

  兩軍交戰之際,一切以效率為先。

  大河已經斷流,只剩下干涸的河道,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以策馬沖到高唐城下,將高唐團團圍住。徐琨似乎也明白這一點,援軍一直沒有來,主力部署在歷城和菅縣,濟水以北的幾個縣都在放棄之列。

  取高唐應該不難,可是取青州卻有些難度。孫策對青州非常重視,在這里安排了兩個都督,一個是有姻親關系的徐琨,一個是江東系的沈友。徐琨也就罷了,沒什么突出的戰績,沈友卻是攻取青州的主將,又曾協助孫策取遼東,有他在北海,全取青州絕非易事。

  袁譚暗自嘆了一口氣,心中充滿無奈。如果可以選擇,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攻擊青州,與孫策撕破臉皮,惹火上身。可是他沒有選擇,曹操坐擁益州地利,在周瑜、黃忠的兩路進逼下岌岌可危,天子出師河東,卻被魯肅堵在弘農無法前進,除了他,沒有人還有可能給孫策造成足夠的壓力。如果曹操、天子被孫策擊敗,益州或者關中落入孫策手中,冀州必將成為孫策下一個目標。

  機會已經不多,要么奮力一搏,要么束手就縛。

  我為什么要回冀州,留在平輿做俘虜不好嗎?袁譚又一次捫心自問。義不再辱,敗在孫策手中一次不夠,還要再敗第二次?

  “君侯,小心坡陡沙滑。”沮鵠上前,拽住了袁譚的馬韁,順勢拉他回頭。他總覺得袁譚有些心不在焉,忘了這是戰場,對面城頭可能架著巨弩,靠得太近,一枝冷箭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袁譚苦笑一聲,撥轉馬頭,往回走。“伯鴻,可有消息來?”

  “有的,郭祭酒剛剛收到消息,說孫策班師江東了。”

  “班師江東?”袁譚吃了一驚,隨即又問道:“還有呢?”

  “沒有了。”

  袁譚轉頭打量著沮鵠。雖然他知道沮鵠不敢跟他開玩笑,可他還是覺得這個消息有些莫名其妙。孫策班師江東,相關的戰事怎么辦?周瑜、黃忠撤回來了嗎?魯肅又如何?戰事一觸即發,孫策不坐鎮南陽,怎么會突然班師回江東?

  沮鵠很無辜。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和袁譚一樣茫然,搞不清這是什么情況,只是郭圖讓他轉告袁譚,他就只能如實轉告,不能添一個字,也不能減一個字。

  見沮鵠這副神情,袁譚沒有再問,雙腿一夾戰馬,輕抖韁繩,開始策馬奔馳。這個消息太詭異,背后一定有問題,他要盡快回大營,與郭圖面議。

  護衛的騎士們奔馳起來,馬蹄踢起塵土,踏碎薄霜。

  ——

  郭圖也在等袁譚。他背著手,來回踱著步,沮授和何颙坐在帳中,烤著火,沉思不語。他們接到郭圖的消息,匆匆趕來,看了孫策班師回江東的消息之后都搞不清狀況。如果不是郭圖肯定這個消息不是誤報,他們幾乎要拂袖而去。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導致孫策會在這個時候班師回江東?

  沮授說道:“郭祭酒,孫策這時候班師,會不會是擔心我們進攻青州?”

  郭圖反問道:“那他應該來青州,至少應該到彭城,回江東算怎么回事?現在刮的是西北風,樓船無風可借,從海路走很慢。”

  “是啊,我也想不通。”沮授苦笑道:“如果不是來青州備戰,那似乎只有一種可能了,劉繇、高岱取得了進展,有可能威脅丹陽、豫章腹地。”

  郭圖抬頭看了沮授一眼。“公與,你這可有點異想天開。”

  “我也覺得異想天開,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么解釋?孫策病了?他年青力壯,每日習拳,養生有術,生病的可能性微乎其乎,又沒有上陣,不可能受傷。就算是刺客,怕是也無法通過許褚、典韋二人的保護,更何況孫策武藝絕倫,能重傷他的人,我還真想不出來。總不會是他習武時受了傷吧?”

  “是啊,這事實在太反常了。不過也正因為反常,不太可能是計。以我對我那從子的了解,他不可能設計出這種讓人不敢相信的計策。我覺得,孫策很可能遇到了麻煩,而且是大麻煩。”郭圖頓了頓,又道:“或許,這就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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