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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1條大魚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嗯咳!”袁權在隔壁輕咳一聲,然后又沒了消息。

  郭嘉臉色微變,訕訕笑了兩聲,隨即又揚聲笑道:“袁夫人不必如此,我是個很公平的人,絕不會喜新厭舊。論庖廚,夫人當之無愧的第一,其他幾位夫人只能爭第二了。”

  “祭酒夸獎,承受不起。對你而言,鐘夫人才是第一,千萬莫要失言,讓我難做。”

  “呃……夫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郭嘉連連拱手求饒。

  小喬看在眼里,喜得眉開眼笑,放下食案,向孫策眨眨眼睛,說了一聲“大王慢用”,拉著大喬回艙去了,圍著袁權輕聲說笑,親熱異常。

  孫策夾了一筷子魚,蘸了些湯,放在碗里,然后將剩下的推到郭嘉面前。郭嘉卻不去夾肉,掀開魚腮,掏出魚腦來,蘸了些醬,放進嘴里。

  “大王有所不知,吃魚就得先吃魚頭、魚尾,才能嘗到滋味,然后再大塊朵頤。若是先吃魚身,腹中飽了,就沒有興趣再吃頭尾,著實浪費。”

  孫策剔出魚刺,丟在一旁的碟子里。“不知奉孝眼中,誰是魚頭,誰又是魚尾?”

  “益州當為魚頭,冀州當為魚尾。”

  孫策慢慢品著魚,沒有說話。益州是魚頭,冀州是魚尾,關中的朝廷自然是魚身。天下一盤棋,郭嘉不知不覺的已經習慣于全局思維。這是一個不錯的成果。

  “先吃魚頭?”

  “當然,魚頭有腦,涼了就不好吃了,要趁熱。”郭嘉一邊拆開魚頭,一邊說道:“大王見過殺魚嗎?”

  孫策笑而不語。以船為家這么久,他當然見過殺魚。殺魚很簡單,棍子敲頭,先將魚打暈,然后刮鱗破肚,清理內臟,清洗一下就下鍋,手藝好的處理完畢,魚還是活的,在鍋里亂跳。

  郭嘉手法很熟練,倒是經常吃魚頭,沒一會兒功夫,魚頭就被拆散,骨是骨,腮是腮,清清楚楚,魚腦則被他送進了嘴里。“外用蠻力敲其頭,內用猛火烹其腦,火候一到,自然頭散腦熟。”

  孫策忍俊不禁。出了朱建平那件事,郭嘉第一反應就是戲志才在搗鬼,雖然他不反對休整一年,但被人逼著班師,對郭嘉來說非常丟臉,所以他一直想著怎么回報戲志才。這個作戰方案應該就是從這個思路出發而設計出來的。

  他雖然也惱火,但他沒有郭嘉這么敏感,更不會和戲志才斗氣——那是郭嘉的責任。益州易守難攻,急不來,周瑜、黃忠眼下的進度已經很難得,再催促他們只會適得其反。況且袁譚盡起二十萬大軍來爭青州和兗州,情況更緊急,這時候將主力調往益州,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郭嘉是個聰明人,他當然會考慮到這些,也有他的理由。先聽完郭嘉的理由再做評價不遲。

  袁權走了出來,后面跟著大小橋,一手端著一只食案。“食不語,寢不言,尤其是吃魚的時候。你既然喜歡魚腦,下次專門做一碗魚腦羹讓你嘗嘗,今天先將就一下,吃碗蛋羹吧。”

  袁權說著,將食案上的碗端下來,放在孫策和郭嘉的面前。一人兩只碗,一碗蛋羹,一碗魚丸莼菜湯。蛋羹金黃細嫩,魚丸潔白,莼菜碧綠,看起來就爽心悅目。袁權低著頭,輕聲說道:“既然說事,魚就別吃了,小心魚刺。”說著,便將孫策剛夾了一塊肉,郭嘉剛吃了一個頭的魚收走了。

  “唉……”郭嘉遺憾不已。“我還有魚尾沒吃呢。”

  袁權卻不理他,帶著大小喬轉身回艙,順手帶上了艙門。孫策拿起食匕(湯勺),舀了一只魚丸,放在嘴里,魚丸很有彈性,卻又不老。孫策很喜歡,連聲勸郭嘉嘗嘗。郭嘉也嘗了一只,好奇不已。

  “這也是魚嗎?”

  “她們新創的做法,選肥魚,剝鱗去刺,用力捶打,直至魚肉成糜,摶成丸狀,有魚之鮮美,無魚刺之虞,尤其適合孩子吃,我家那幾個小子最喜歡這道菜。你家鐘夫人也嘗過,還特地問了做法,沒給你做過?”

  郭嘉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她那么忙,哪有心思做這種菜。”他舀一顆魚丸放進嘴里,咬了一口,連連點頭。“這做法好,魚肉就該這么吃,要好好捶打,味道才好。”

  “那你打算怎么捶打?”

  “捶打之前,當然要先去頭去尾,剝鱗剔骨,然后圣王之道、祖宗之法,一棒一棒的捶過去,捶成肉糜方止。”

  孫策忍不住笑了一聲,將送到嘴邊的蛋羹又放了回去。他可不想笑噴出來,搞得到處都是,還是費神收拾。

  “那魚尾又該怎么處理?”

  “常言道:一斤魚,十斤力,但那是在水里。出了水,這力量就有限了。袁譚竭澤而漁,自己抽干了自己的水,他就是作死。何為水?百姓,普通百姓。青州、兗州大戰數年,又加上那年的大疫,普通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寥寥無幾,幾乎都是有塢堡自守的世家、豪強,這些人鼠目寸光,舍不得眼前的蠅頭小利,或者想魚與熊掌兼得,這才抗拒至今。既然如此,就讓他們供養袁譚的二十萬大軍試試,看他們能撐幾個月。”

  郭嘉喝了一口湯。“大王覺得,朱然能守多久?”

  孫策仔細想了想。朱然在歷史上以善守著稱,被夏侯尚、張郃等名將圍攻還堅持了半年,跟著他幾年,做事很認真,話不怎么多,但想事情很周密。雖然是第一次統兵出戰,但守城不同于野戰,更考驗統籌能力而不是應變能力,他麾下五千人都是江東子弟兵,訓練有素,執行力很高,也不需要他事畢躬親,糧草、軍械又充足,守六個月應該沒問題。

  “半年吧。”

  “二十萬大軍,再加上幾萬匹戰馬,每個月要消耗超過一百萬石糧食,青兗二州的世家能支撐幾個月?”郭嘉揚揚筷子。“最多六個月,這二十萬大軍就能將他們的存糧吃得干干凈凈。就算他們想屯田,那也要等到七八個月后才可能有收獲。一開始,他們可能會眾志成城,等發現無法速勝,消耗卻無法減少時,恐怕就沒這么齊心了。”

  郭嘉幾口將湯喝完,滿足地吐了一口氣。“士元這一手以退為進,很妙。此戰過后,可以輕松收拾青州了。”他歪著頭想了想。“大王,你覺得到時候誰會來求情,滕耽還是管恪?”

  孫策嘆了一口氣。龐統這一手的確很妙。沈友拿下青州也有幾年了,但青州世家一直不是很合作,他們還是愿意支持袁譚、袁熙,原因也簡單,就是省不得手中的土地。袁譚在側,這些世家又沒有硬頂,沈友不好明搶,只好先忍著。如今袁譚來攻,龐統設計出這個戰術方案,給這些青州世家一個跳出來的機會,先讓袁譚的大軍耗盡他們的元氣,到時候再收拾他們既有了由頭又輕松。

  好是好,就是有點損,引蛇出洞啊。

  龐統設計,朱然打頭陣,這兩個小子都很爭氣。

  孫策和郭嘉一邊吃羹一邊閑聊,氣氛輕松。郭嘉只分析了方案的基礎框架,具體的分析將由軍師處形成報告,送給孫策及相關的人員審閱,必要的時候還要進行辯論,并不是軍師處就能定的。總體而言,孫策以郭嘉的計劃表示認可。青州看似危險,實際穩妥,反倒是兗州可能會有麻煩,曹昂控制不住兗州世家,反被兗州世家控制,而兗州世家同樣省不得土地,對他和新政的抗拒心很重。

  郭嘉的解決辦法有兩個重點:一是讓兗州世家自己選擇,是繼續保持中立,還是做袁譚的馬前卒;二是發動豫州百姓保護家園,尤其是那些從青州、兗州逃難過來的百姓。他們為了生存,不得不背井離鄉,來到豫州,現在青州、兗州的世家還不放過他們,要侵占他們新的家園,摧毀他們剛剛穩定的生活。他們能忍?

  經過幾年深耕,豫州的世家已經被清理殆盡,剩下的也臣服了,普通百姓享受了新政的好處,也有更多的主人意識,再加上不久前諸葛亮在豫州推廣報紙打下的輿論基礎,只要兗州世家支持袁譚,向豫州進兵,這些百姓絕不會坐視,征發令一下,各縣自保的兵力綽綽有余。

  呂范、呂蒙、蔣欽雖然被調走了,可是滿寵在啊。能不能擊敗曹昂、袁譚不好說,堅守一段時間,等待救援,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就連敲打益州,郭嘉都不想動用最精銳的中軍,而是讓水師都督甘寧出馬。甘寧本來就是益州人,縱橫長江多年,是赫赫有名的錦帆賊,如今他帶著樓船和精銳之師回去,配合周瑜、黃忠作戰,從中路突破,曹操估計得嚇出一身冷汗,戲志才要耗不少腦子。

  “這個方案只有一個目的:富強而有智的百姓才是王道之本。”郭嘉意氣風發。“唯知耕戰,以愚民、弱民為手段的霸道過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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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又見滿寵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每年冬天都是孫策最忙的時候,各州刺史要述職,諸郡太守要來上計,匯報情況,九都督或是親至,或是派代表,或是匯報今年的戰績、訓練情況,或是請戰,不一而足。

今年也不例外,而且更忙。一是形勢嚴峻,幾乎除了揚州之外都被波及,二是明年就是五年計劃的最后一年,有些州郡任務完成得不太好,壓力比較大,事先要來通氣,酌情調整,免得到時候拖后腿,影響了整體計劃的完成,也影響自己的前程。

孫策天天忙著接見,雖說談不上日理萬機,也很少有空閑。所以大家也識趣,事先充分準備,談的時候開門見山,簡潔明了,談完就走,盡可能不浪費孫策的時間,有什么具體的事務,自有相關的人員接洽。除了碰上飯點,一般不留下來吃飯。孫策也很少刻意留飯。盯著他的眼睛太多,他對誰好一點,馬上就會有很多人產生聯想,緊跟著就有人去拉關系、托門路,不勝其煩。

這次述職,他要留兩個人:豫州刺史滿寵,水師都督甘寧。

——

滿寵和往年一樣,行色匆匆。千里迢迢的趕來,述職不到半個時辰。詳細的報告交給國相張纮審核,他與孫策見面談的事并不多。談完之后,他正準備告辭離開,孫策留他吃晚飯,并讓他先去找一下郭嘉。

滿寵有些意外,隨即大喜。郭嘉的軍師處是負責軍事的,眼下袁譚進攻青州,形勢緊張,豫州也要做戰前準備,孫策讓他去找郭嘉,很可能是有任務交給他。軍師處交待之后,孫策還要和他面談,而且時間不會短,這才會特意留他吃晚飯。

滿寵轉身來到隔壁的軍師處。軍師處很忙,郭嘉正在安排工作,見到滿寵,他點了點頭,示意滿寵到里間先坐一會兒。滿寵目光一掃,軍師處又少了幾個熟面孔,多了不少生面孔,不禁暗自感慨。吳王的事業日新月異,人員變化太快了。陸議、朱然、諸葛亮等人陸續外放,新進的人員眼生得很。

滿寵來到會客艙坐定,有侍者送上茶,滿寵喝了兩口茶,郭嘉就進來了。

“見過大王了?”郭嘉將一卷文書放在案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滿寵放下茶杯,微微欠身。“剛見過,大王讓我過來見祭酒,也沒說什么事。”

郭嘉一邊喝茶一邊斜睨打量滿寵,笑容狡黠。“猜不出來?如果你猜不出來,那這個任務就不能交給你了。這次任務比較敏感,需要一個聰明人。”

滿寵笑而不語。郭嘉將案上的東西推開,打開帶過來的那卷文書,是一副地圖。滿寵瞟了一眼,立刻認出是豫州與兗州接壤的防務圖,西起浚儀,東到任城,有十余個點,上下錯落。他頓時心動,這是全面防御作戰,動用的兵力至少兩萬,相當于一個戰區督,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戰區督。

九都督中,只有周瑜、太史慈直接統領的兵力超過一萬,其他人都在萬人以下,有作戰任務時才會臨時增調,戰事結束就各歸防區。

“看明白了嗎?”

滿寵沒有急著回答,他拿地圖拉過來,仔細端詳了一會。“防御兗州的進攻?”

“對,以都試的名義,召集各郡縣校閱兵馬,這些郡治、縣城都要駐兵,要確保每一個縣城都有足夠的兵力,堅守三個月以上。你再挑一些武藝出眾、人品端正、身家清白的集中起來作為策應的兵力,數量你自己掂量著辦。此戰過后,料簡五千精銳增補入大王的中軍。豫州是大王的第一個州,又是王后的家鄉,這些兵也算是子弟兵了。”

“喏。”滿寵大喜。一次性增補五千精銳,這可是很難得的事,足以說明孫策對豫州的重視。孫策實行精兵策略,中軍一直保持在兩萬人左右的規模,而且以江東子弟為主,想加入中軍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這件事由他經手,那些入選的人總要感他的恩。有了這個機會,他挑選精銳作為機動力量也方便得多。

“聲勢搞得大一點無妨,最好是能嚇住兗州世家,不戰而勝。”郭嘉曲指輕叩案幾,臉上的笑容散去,多了幾分殺氣。“當然,如果他們不識相,那也別客氣,爭取一舉解決兗州問題,飲馬黃河。”

滿寵頭皮有些發脹。如果要徹底解決兗州問題,孫策率領的中軍肯定會出動,但他手握過近萬兵力,必然是舉足輕重的副將。甚至有可能是前鋒大將。這一戰打好了,他或許有機會成為九都督的候選。就算不能就此從武,這一戰也是他人生中難得的機會。

“能完成嗎?”郭嘉嘴角微挑。“這可是要對你州里人下手。”

滿寵看了郭嘉一眼,拱拱手。“不教而誅,刑繁而邪不勝;教而不誅,奸民不懲。先教以善,后誅其惡,刑德并用,正是王道。”

郭嘉笑了,舉起茶杯,向滿寵示意。果然都是法家門徒,心有靈犀一點通。

——

晚飯時,艙里很安靜,只有孫策和滿寵兩個人。三菜一湯,石臼湖里的鮮魚一盤,蝦一碟,蛋羹一碗,還有一碗菜湯,酒、茶各一壺,米碗一碗,點心兩盤。

“你隨意。”孫策說道。他面前的食案更簡單,只有一碗蛋羹,一盤點心。

“大王……辟谷?”滿寵有些好奇。

孫策一愣,隨即笑了。“前些天丹陽世家宴請,吃得太油膩,這兩天想吃點清淡的。你別客氣,自己吃,不夠再添。雖然戰事緊張,糧食還沒緊張到那個程度。”

滿寵啞然失笑,也不客氣,端起碗就吃。孫策一邊喝著羹,一邊打量滿寵。幾年豫州刺史做下來,滿寵依然是那個剛硬如石的能吏,只是更加沉穩,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氣勢。這幾年豫州沒出大亂子,滿寵有功。如果不是豫州離不開他,由他來做揚州刺史比高柔合適。

滿寵吃得很快,而且吃得很干凈,魚、蝦、羹都吃得干干凈凈,酒也喝了,只剩一壺茶。他凈了手,擦了嘴,取茶杯倒了半杯茶,漱了漱口,咽了下去,便放下了杯子,正襟危坐,等待孫策發問。

“你吃飯這么快,對身體不好。”孫策說道。

“能淺事繁,不得不急。”

“不喜歡喝茶?”

“喝茶要更衣,耽誤時間。”

孫策點點頭。“今天不忙,喝點茶,放松些,我們隨意聊。”

“喏。”滿寵應了一聲,倒了一杯茶,放在面前。

“豫州怎么樣?明年的五年計劃有沒有困難?”

“如果不發生大戰,完成計劃應該沒什么問題。如果發生大戰,或許可以超額完成,只不過不是大王希望看到的。”

“說來聽聽。”

滿寵將豫州的經濟形勢大致匯報了一遍。這些事不需要他來向孫策匯報,各郡太守上計時會有詳細的報告。孫策重新規劃了刺史的責任,州刺史只負責監察,不負責具體的行政。孫策問他,也只是從另一個側面來了解豫州的情況,從整體上進行把握。

如果以州這個級別而言,豫州是孫策最早推行新政的一個州,又是親自負責的,當初和許劭等人多次發生沖突,各種手段輪番上,最后總算利用袁紹入侵的機會將豫州世家連根拔起,初步達成了目標。這幾年豫州穩定,青州、兗州的百姓大量遷入,勞動力充足,不論是棗祗等人的屯田,還是各家的工坊,發展得都不錯,那些被強行剝奪了土地的世家見家產并沒有大幅度縮水,前景可期,也漸漸服了氣。總的來說,豫州眼下的情況可能是諸州中最好的,甚至比揚州還要強一些。

“豫州六郡國,魯國情況特殊,存而不論,其他五郡國的守相都各有其能,尤以沛相杜襲、陳相駱俊為最,不僅公正清廉,而且頗有才干,能得民心。潁川太守龐山民為人穩重,有經濟之才,汝南太守王朗學問淵博,明儒知法,能行恕道,也都是相當出色的人才。至于梁相丁沖,雖然品行不如其他四人,能力卻不遑多讓,梁國也算是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條。”

孫策笑了起來。丁沖的能力是有的,只是生性貪吝,到任之后就準備大撈一筆,結果剛伸手就被人舉報了,滿寵隨即登門,毫不客氣的警告了他,勒令他退還貪濁的財物,并引以為戒,不能再犯。為了防止丁沖打擊報復,滿寵還將舉報人調到了刺史府,專門監察梁國。這件事后來報到他這里,他對滿寵的處理非常滿意。他當初敢將丁沖放在梁國,某種程度上就是考慮有滿寵這個刺史在,丁沖不能太放肆。

“丹陽缺一個稱職的太守,你覺得誰比較合適?”

“駱俊,杜襲,這兩人都應該能勝任。”

“你推薦誰?”孫策追問道。

滿寵猶豫了片刻。“杜襲。杜襲能理亂,敢直言。駱俊品德、能力皆是上選,但不能治惡。丹陽為王畿所在,權貴豪強多,犯法者在所難免,駱俊心善,未必能下狠手懲治。”

孫策笑道:“若調駱俊為丹陽太守,誰堪補沛相?”

“棗祗。”滿寵頓了頓,又道:“荀諶、陳群亦可。”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調兵遣將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呷了一口茶,在嘴里停了片刻,咽了下去,幽幽地說道:“伯寧,若不是我知你稟性,幾乎要以為你收了潁川人的好處。說說,為什么?”

滿寵離席,再拜。“守相委任,本非臣之職守,大王有問,臣不敢不答。臣有理由者三:沛之地理重要,守相須慎擇其人;政務堂成立未久,功效未顯;汝潁士人眾多,不可遽除。”

孫策探身,輕托了一下滿寵的手臂。“伯寧,起來說話。”

“謝大王。”

“棗祗任屯田中郎將,荀諶任屯田中郎將丞,你有機會與他們見面,推薦他們情有可緣,陳群中軍做主簿,你根本沒機會與他見面,為什么會推薦他?就因為他是陳太丘之孫?這可不是你滿伯寧的風格。”

滿寵笑了一聲。“臣雖與陳群素未謀面,卻知道大王用人。陳群的前任是楊修,珠玉在前,且軍中事繁,武人好斗,陳群又好以道德責人,豈能沒有沖突?若陳群沒有理事之能,怕是早就讓大王趕走了。”

孫策也笑了。誠如滿寵所言,陳群在軍中做主簿,得罪的人可不少,不僅諸將對他看不順眼,就連他都有些煩他,但陳群做事滴水不漏,公平公正,讓人找不到攻擊他的理由。他和郭嘉同是潁川人,說起來他入幕還是郭嘉引薦的,但他指責最多的就是郭嘉,一點情面也不講。遇到這種人,就算想咬他也沒辦法下口。

如果就能力而論,陳群做沛相還是合適的。至于汝潁勢力坐大,一來這是暫時解決不了的問題,只能慢慢來,勉強只會適得其反;二來如今的汝潁系已經不是歷史上的汝潁系,尤其是鐘繇返鄉之后,汝潁士風有轉向的趨勢,這是一個機會,他不能錯過。不管他承認與否,汝潁系實力雄厚,影響力也不可小覷,如果他們能夠轉向他期望的方向,他沒有理由拒絕。

抑制派系之爭當然有必要,但強行抑制某一系卻非明智之選。汝潁系為了增加在決策層的話語權,背后下了多少功夫,他心里一清二楚。如果再不給他們一個開閘泄洪的機會,遲早會決堤。

孫策又問了一些其他的情況,最后和滿寵說起豫州的戰事。郭嘉已經把細節都說了,孫策只是問了滿寵的方略,鼓勵滿寵幾句,讓他放手去做,一定體現出豫州的表率作用,成為新政的樣板,證明民心可用。結合汝潁世家的上位,也讓兗州世家吃一顆定心丸,土地是非交不可,但前途卻未必會受影響,世家的利益和百姓的安定可以并行不悖,相輔相成。

滿寵心領神會,躬身再拜。他是兗州人,雖然算不上一流世家,也看不上那些名士,畢竟不是普通百姓。他也不希望兗州世家一條路走到黑,首級沿著官道掛一路。做了這么多年豫州刺史,他清楚豫州的潛力有多大,真要動員起來。二十萬兵都是小意思,而且堅持的時候絕對比冀州久,碾平兗州易如反掌。

——

滿寵興沖沖的走了,甘寧急匆匆的來了。

一進門,剛剛入座,甘寧就急不可耐的問道:“大王,是不是要用水師?”

孫策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揮了揮,示意甘寧不要靠得太近。甘寧半個身體伏在案上,幾乎要將結實的木案壓垮,案腿在地板上嘰嘰作響。

“壓壞了我的案,從你俸祿里扣。”

“哦,哦。”一聽說有戰斗任務,甘寧眉開眼笑,脾氣出乎尋常的好,連忙坐回原位,雙手撫彩,滿臉帶笑,就像幼兒園一心想要小紅花的乖寶寶。“打哪兒?什么時候打?怎么打?平原、漁陽,還是渤海?”

孫策斜睨著甘寧,哼了一聲:“益州,巴郡。”

“巴……巴郡?”甘寧愣住了,隨即狂喜,用力一拍案幾。“好啊,巴郡……”

話音未落,“喀嚓”一聲,案幾斷成兩截。甘寧頓時語塞,連忙用手扶起,將案勉強拼回原形,訕訕地笑道:“大王真是節儉,用這么薄的案,不愧明主。”

“閉嘴!”孫策又好氣又好笑。甘寧看來真是憋得狠了,上次拿下樂浪之后就一直閑著,在渤海、黃海跑來跑去的當運輸大隊長,一聽有作戰任務,樂得不知所以了。“扣你一年俸祿。”

“扣兩年都無妨,只要讓我出戰就行。不拿下巴郡,我這個水師都督不干了,天天幫人運輜重,護送商隊,沒勁!”甘寧用力拍著胸口,咚咚作響。

“不要夸口,三峽天險,曹操又守得嚴,在白帝城安排了重兵,不是那么容易攻的。”

孫策收起笑容,甘寧也不敢再吹牛,認認真真的聽。孫策將有關益州的消息通報給甘寧。周瑜、黃忠兩路進攻取得進展后,曹操的主力就退出了巫縣,只留下一員偏將,三千人,但白帝城有重兵,主將也是他信任的夏侯惇,益州幾乎所有的戰船都集結于此,強攻絕不是一件易事。

“樓船能通過夔峽嗎?”

甘寧認真的想了想,搖搖頭。“樓船太重,體型又大,若是一心一意的操舟,勉強能過。若是一邊戰斗,一邊逆水而上,幾乎沒有勝算。不過臣有應對之法,只是時間可能會長一些。”

“現在就是沒時間。”孫策一聲輕嘆。“我只能給你三個月。三個月后,你就要回到渤海,準備對冀州展開攻擊。這一次只是試探,能成更好,不能成也沒關系。”

“敲山震虎?”甘寧有些失望。三個月拿下巴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部分時間是在趕路。

孫策點點頭。“如果曹操出峽,深入荊州,威脅太大。在攻冀州之前,先要震懾住曹操,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待周瑜、黃忠深入益州,形成包抄之勢,強攻益州才有可能。”

甘寧沉吟片刻,點點頭。“大王所言甚是,三峽天險,逆水強攻不易。由漢中入蜀也有劍閣之險,可能性也不大,倒是由南中北上有些機會,當全力以赴。以周公瑾之能,想必不負大王。只是路途迂遠,南中蠻夷眾多,急不來,沒有兩三年很難真正平定。既然如此,我就先敲打敲打曹操,等收拾了袁譚,天下平定,再攻益州不遲。”

孫策很滿意。甘寧看似粗猛,實際上并不缺眼光,大局觀還是足夠的。

——

孫策與張纮、虞翻等重臣反復商議后,決定轉杜襲為丹陽太守,由棗祗補沛相,荀諶接任屯田中郎將。

軍師處的汝潁系參軍最先得到消息,氣氛熱烈,就連郭嘉都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孫策隨即又讓郭嘉傳書鐘繇,請他來一趟丹陽。原本打算安排鐘繇去洛水上游屯田,現在高順占領了盧氏城,形勢有變,對鐘繇的任命要進行調整。雖然知道鐘繇投靠之心很堅定,回鄉之后也很積極主動,利用他的影響力調整了汝潁士風,可是委以重任之前,他還要和鐘繇見個面,以示鄭重。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 3思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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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陂旁,繁陽亭。

棗祗、荀諶并肩而立,向鐘繇拱手施禮。“先生一路順風。”

鐘繇撫須而笑。“我路途雖遠,卻沒什么困難,倒是你們要多加小心。沛相固然不好做,這屯田中郎將也不輕松。友若,從文還是從武,你可要早做決定,莫要耽誤了這最后的機遇。”

荀諶笑著搖搖手。“我如何能統兵?先生說笑了。休若在河內,文若在關中,我安安穩穩屯幾年田,到時候再遷個守相,以二千石致仕,此生足矣。”

鐘繇已經一只腳跨上了臺階,聽了荀諶這句話,又退了回來,端詳著荀諶。“你當真這么想?”

荀諶鄭重地點點頭。“先生面前,不敢虛言。”

鐘繇撫著胡須,沉吟良久。“雖說人說有志,不可強求,但事關汝潁系的興衰,你還是慎重考慮為上,不要輕易決定。說起來,我汝潁人才雖盛,能如李元禮一般文武兼備的人卻不多,荀家是異數。休若追隨袁氏,文若效忠朝廷,也就是你和公達了。公達一步走錯,此生只怕要止步于此,你是唯一可能的,為何不努力一試?”

“先生,我們兄弟……”

鐘繇輕輕擺手。“你知道文丑嗎?”

“我和他曾是同僚,自然是知道的。”

“吳王成全他的忠義,將他調往江陵。你若愿意為吳王效勞,吳王未必不能調你去其他戰區效命,或者干脆招你入軍師處做個參軍,免得你兄弟相殘。奉孝有才,但生性不羈,能共創業,未必能守成。將來天下太平,軍師處還是需要你這樣的沉穩人來主持大事。”

荀諶眉心輕蹙,沉吟不語。鐘繇將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友若,三思而后行。”

“謝先生教誨。”荀諶躬身施禮。“容小子再思量。”

鐘繇點點頭,轉身登車。他在車上坐上,拉開車窗,向荀諶、棗祗揮手道別。車夫揮動馬鞭,甩出一個響亮的鞭花,馬車啟動,急馳而去。

看著馬車消失在樹蔭中,荀諶和棗祗直起身,相視一笑,轉身往回走。棗祗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友若,我在這里屯田數年,還沒有好好看過葛陂的風光,分別在即,可愿陪我走走。”

荀諶笑道:“正有此意。”

兩人向不遠處的葛陂走去。這里是葛陂的東南岸,遠遠望去,能看到陂中的三層小亭。如今孫策不在,葛陂有些冷清,只有一些工坊匠人的家屬沿著湖邊小徑散步——葛陂東岸便是平輿工坊,如今規模甚大,工匠有數千家。冬陽溫暖,陂上無風,水平如鏡,映著湛藍的天空和潔白的云朵,靜謐而安祥。兩人并肩而行,不緊不慢地走著,一時竟找不到話題,或者根本不想開口說話,打破了這難得的寧靜。

不知不覺,兩人便走出三五百步,前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棗祗停住了腳步,面對陂水,輕輕吁了一口氣。荀諶站在他旁邊,笑道:“元敬,你由屯田中郎將轉沛相是升遷,大好的事,為何長吁短嘆?這半天功夫,你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棗祗轉頭看著荀諶。“友若,你不覺得這次調整太詭異了嗎?吳王不是肯妥協的人,外隨和而內剛強,他做出這么大的讓步,只怕不是心甘情愿,是福是禍,還真是不好說呢。”

荀諶輕笑了一聲。他本以為棗祗是擔心形勢,沒想到棗祗卻是擔心這些。連棗祗都意識到了其中的危機,鐘繇卻還是那么樂觀,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杜襲轉丹陽太守,棗祗轉沛相,他升任屯田中郎將,全是汝潁系內部更替,難免讓人猜疑。這很可能是當前形勢所迫,孫策為了穩住豫州,不得不做讓步。為為尊位者,有幾個愿意受人逼迫?現在讓步,心里卻記下了,將來報復起來更狠。

鐘繇還讓他領兵,這不是自找沒趣么。孫策麾下的大將都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人,哪會容他一個書生去統兵。鐘繇的意思可能是讓他像郭嘉一樣,爭取成為軍師處的下一任祭酒,牢牢把握住軍師處這個至關重要的機構。這就更不可能了。孫策怎么可能愿意讓軍師處成為汝潁系控制的地方。可以想象,郭嘉之后,軍師祭酒這個職務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與汝潁系無緣。

但鐘繇是長輩,他不能當面反駁。如今棗祗提出來了,他卻可以解釋一番。

“元常先生也是一片殷切之情,這幾年汝潁系的發展的確有些跟不上吳王的步伐,荊州系珠玉在前,江東系、青徐系后來居上,汝潁系相形見絀,他有些著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不過有些事真的急不來,慢一點未嘗不是好事。”

棗祗眉頭緊蹙,剛準備說話,忽然眉梢一動,轉頭向官道看去。官道上蹄聲特特,一匹快馬從遠處奔來,看樣子是屯田署的侍從。棗祗顧不上多說,連忙推了推荀諶,示意他去看看。他們已經交接完公務,如今荀諶是屯田中郎將,如果有事,也應該是找他的。

荀諶迎了過去,騎士翻身下馬,向荀諶行了一禮,卻沒有停下,而是匆匆向棗祗走了過來。棗祗很驚訝,連忙走過去。騎士向棗祗行了禮,氣喘吁吁的說道:“棗相,是豫州刺史部的命令。”

“豫州刺史部怎么會給我命令?”棗祗大吃一驚,連忙接過公文。公文的封泥上的確蓋著豫州刺史部的官印,但此外還一方官印,是“行征北將軍之章”,這才恍然。滿寵雖然是刺史,卻深得吳王信任,一直有統兵權,現在形勢緊張,吳王讓他臨時兼領將軍銜,加重統兵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荀諶也很驚訝,趕了過來。棗祗迅速讀完公文,對荀諶說道:“休若,本當與你詳談,但公務繁忙,我要趕緊赴任去了。以后有機會,我們再談。”

荀諶驚訝不已。“什么事,這么緊張?”

“滿使君向吳王述職歸來,吳王命他暫領豫州兵權,大興兵役,準備迎擊來自兗州的攻擊。友若,給你的命令應該也快到了,你早點準備吧,所有的糧食裝船,準備起運。”

荀諶大吃一驚,連連點頭。他對孫策這個決定有些搞不清楚,大興兵役,想必是準備大戰一場,可是孫策不親自負責,卻讓滿寵負責,究竟是什么意思?棗祗是不是理解有誤?

——

荀諶很快就知道棗祗的理解準確無誤,他也收到了滿寵的命令。

滿寵以行征北將軍的身份節制豫州軍事,下令征發豫州境內的所有適齡青壯,官方的名義是都試。以前的都試都是以郡為單位,這次擴大規模,以州為單位,六郡國都要參加,只是魯國的郡兵毋須集中,由任城督紀靈負責。

在公文里,滿寵明確表示這次都試是為了應對兗州方向可能的威脅。因為兗州、豫州之間沒有可資利用的地形,所以只能全面防御,除了與兗州接壤的郡縣要全面動員,集結重兵守城之外,離兗州較遠的縣——以沛國南部和汝南為主也要——動員,籌集糧草,準備增援前線,尤其是要做好應對騎兵突襲的準備。曾在豫州做過兵曹從事的劉備與袁譚結盟,率一萬幽州突騎助陣,有可能效劉和故技,深入豫州腹地。

荀諶看到這句話的時候,頭皮有些發麻。當年劉和與淳于瓊、文丑一起三千騎兵奔襲汝南時,他是軍師,如今淳于瓊、劉和都死了,文丑和他為孫策效忠,但當年的事還記得清楚。如果劉備率萬騎突騎,對豫州百姓來說,無疑又是一場災難。

這件事大意不得。荀諶立刻行動起來,集結青壯,加固營壘,尤其是重點保護糧食。騎兵奔襲的目的就是破壞,他們自身也需要糧食補充,糧食肯定是重中之重。

荀諶一邊安排自己的事務,一邊派人與太守王朗聯絡,要求將屯田部的糧食運到平輿保管。平輿是郡治,城池更堅固,人口也更多,一旦被圍城,需要的糧食也更多。他很快接到了王朗的回復,王朗不僅同意了他的請求,還請他去平輿共商大計。

荀諶早有準備,王朗請他去平輿固然有商量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軟禁。他是袁譚舊部,他的三兄荀衍還在河內統兵,王朗不可能讓他自由活動,肯定要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就近監視。他之所以和王朗聯系,也有這個目的。鐘繇讓他抓住機會統兵,他卻只想避嫌。

荀諶帶著屯田兵趕到平輿,主動將兵權交給王朗,自己安心做個謀士,不離王朗左右,幫王朗出謀劃策。他向王朗進了一計。他打算寫一封親筆給袁譚,讓他不要做無謂犧牲,豫州兵精糧足,不是他想攻就能攻得下的,不如早點死了心,識時務,知天命,改弦更張,向吳王稱臣。

王朗對荀諶的態度非常滿意,欣然答應。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 能而不為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王朗隨即又交給荀諶一個任務,撰寫文章,痛斥袁譚、劉備無視百姓的幸福生活來之不易,蓄意挑起戰爭,號召百姓響應行征北將軍的號令,集結備戰。所謂自助者天助之,幸福生活要靠自己來保護,不能寄希望于別人。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時正是全民皆兵,痛擊來敵的時候。

荀諶有些驚訝于王朗的態度。王朗是大儒,他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可是轉念一想又明白了,連楊彪、黃琬這樣的老一輩名臣都轉變立場,支持孫策的新政,甚至撰寫官制史,反思過去,王朗又有什么不能改變的?他沒有直言指責朝廷挑事就已經算是客氣了的。

荀諶忽然有些明白了鐘繇的意思。孫策的新政并不排斥讀書人,想反,他離不開讀書人,對讀書人的依賴更強。讀書人和土地一樣,是新政的核心。土地不能集中在世家手上,讀書人不能局限于圣人經籍,而應該將眼界放得更高一些。至于圣人之上的境界又是什么,他還沒有考慮過。

荀諶一邊考慮這個問題,一邊奉命作文。他不敢大意,一來王朗學問淵博,文章寫得好不好,他一眼就看能看得出來。二來托孫策的新政之功,豫州雖說還沒達到家有一人識文斷字的地步,但識字率很高,一里之中肯定有能讀報講報的人,而且不止一個,他的文章會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將來還會錄入合集。如果亂寫,這是要被人笑一輩子的事。

荀諶很認真的寫文章,經由王朗審閱之后,交付印坊印刷,再借助快捷的郵傳發往各郡縣鄉里。諸葛亮年初在汝南主持報務,相關流程早就完備通暢,荀諶的文章第一天交出來,第二天就能看到樣本,五天之內就能傳到豫州每一個里,傳到每一個百姓的耳中。

荀諶的文章不算華麗,文質辭約,通曉直白,卻一針見血,說理透徹,極具煽動性,一經公布,迅速傳播開來。滿寵看到文章后,非常滿意,傳令印坊加印了數萬份,派人送到兗州境內散發。

負責軍事的曹仁很快就得到了幾分報紙,看完上面的文章,曹仁嚇出一身冷汗。滿寵以豫州刺史行征北將軍,以州為單位大行閱兵,他已經聞到了戰爭的氣息,如今又看到這樣文章,他可以確定滿寵想干什么:這將是一場全民動員的防御戰。

滿寵不會輕易進攻,但是有敵人入侵也絕不留情,讓普通百姓看到家園被毀會激起百姓的斗志,入侵者將遭受頑強的反擊。豫州每年冬閑時都會練兵,不僅適齡的青壯男子會參加,女子參加的也不在少數,野戰或許不如常年作戰的軍隊,守城卻是綽綽有余。再加上滿寵直接控制的步騎,豫州戰場將是一個泥沼,一旦踏入就很難全身而退。

曹仁不敢怠慢,立刻讓人送了兩份報紙給曹昂。

——

昌邑,刺州府。

陳宮居中而坐,毛玠、王彧等人在兩旁入座,有的面色通紅,須發賁張,有的神情沮喪,無精打采。

爭論了幾天,還是沒有結果。夾在兩個強敵之間,兗州進退兩難。支持袁譚,進兵豫州,就是和孫策撕破了臉,一場惡戰之后,勝負姑且不論,兗州肯定是廢了。支持孫策,反擊袁譚,不僅有土地被奪之險,還要面對袁譚的二十萬大軍。

二十萬,想想就讓人心寒。

連續幾天的討論,曹昂都沒有露面。他的態度是什么,其實也不重要,關鍵是兗州世家的態度,也就是堂上這些人的態度。他們決定怎么做,曹昂除了采納之外,幾乎沒什么討價還價的余地。沒有兗州世家的支持,他真正能控制的兵力不超三千。

兩種意見僵持不下的時候,有人便焦灼起來,覺得曹昂這個兗州刺史做得未免太輕松,什么事都不管。兗州人糾結,他難道就不糾結?他父親曹操為朝廷效力,他娶了孫策的妹妹,父子分立兩個陣營,左右逢源,有這么簡單?

“生死存亡之際,曹使君避而不見,日日相妻教子,成何體統?”底下有一個豪強憤憤不平的說道:“依我之見,干脆殺了孫夫人,與孫策血戰到底。”

“哼!”陳宮哼了一聲:“你不是有刀么?你去殺。殺完之后就趕緊逃,逃得越遠越好,要不然你全家老小都要為孫夫人陪葬。”

“呃……”那人聲音低了,卻不肯認慫。“誰說我們一定會敗?我們有城池,有塢堡,有莊園,堅守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有塢堡?你知道初平二年,吳王攻打河南世家莊園的故事嗎?要不要我講給你聽一聽?”

那人不吭聲了,縮了回去,低聲嘀咕了幾句,卻聽不清說些什么。陳宮也不理他,轉身對毛玠、王彧說道:“你們先想著,我去看看使君。這么拖著也不是一回事,總得解決才行。”

毛玠、王彧點頭,陳宮起身,進了后宅。丁儀站在門口,見陳宮走來,躬身施禮,讓在一側。陳宮與曹昂亦臣亦友,進出后宅很方便,不需要通報,也不需要陪同。陳宮走了兩步,又停住了,轉身看著丁儀。

“正禮,最近可曾與你父親聯絡?”

丁儀連忙上前兩步,拱手施禮。“常有家書往來。”

“沛國的世家如今怎樣?還能安居樂業么?”

丁儀笑了。“安居沒什么問題,至于樂來么,要看先生所說的業是什么了。”

陳宮瞥了丁儀一眼,心中不悅。丁儀聰明,卻有些輕佻自負,加上眼睛不太好,壞了容貌,一向不為他所喜。如今形勢緊急,丁儀還有空說笑話,實在不知輕重。他沒有再說什么,轉身向里走去。丁儀看著陳宮的背影,撇了撇嘴,輕哼一聲。

“果然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

陳宮進了后院,見曹昂正在院中教夏侯霸、夏侯稱練武,孫尚英抱著孩子,正在一旁觀看。西側的屋子里,兩位丁夫人正在窗前說話,不時往這邊看一眼。見陳宮進來,曹昂拍拍夏侯霸、夏侯稱的肩膀,讓他們自己練,然后迎了過來。

“公臺兄,有結果了?”

“使君希望是什么結果?”

曹昂笑笑。“我的決定你是知道的。”

陳宮瞅了孫尚英一眼。“眾怒難平,有人急了,要殺夫人,與吳王決裂,你走得掉嗎?”

曹昂眉梢微挑,眼神轉冷。“要殺我的夫人,先得問問我手里的刀。不敢面對強敵,卻拿婦孺出氣,這就是兗州英俊的道義?”

陳宮抬起手,示意曹昂不要急。“一群妄人罷了,不值一提。不過形勢緊迫,不能再拖了。使君能不能與吳王通報一聲,看看他能不能網開一面。這幾年使君臨本州,本州與吳王多有來往,諸家并非不愿意支持他,只是諸家產業都是幾代人辛苦積累下來,一朝盡失,豈不是愧對祖宗?事急從權,做些變通未嘗不可,何必要鬧得尸橫遍野,血流漂杵……”

“那要看誰尸橫遍野,血流漂杵。”曹昂淡淡地說道。

陳宮一愣,眼神詫異地看著曹昂。他與曹昂相處這么多年,曹昂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使君?”

“公臺兄,你們真以為可以威脅到吳王嗎?”曹昂引著陳宮上堂入座,對夏侯衡使了個眼色,夏侯衡會意,轉身入室。曹昂對陳宮說道:“人貴有自知之明,兗州現在有多少實力,你應該很清楚。你們所擔心的不過是袁譚的二十萬大軍,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們身邊一直駐扎著二十萬大軍,只不過吳王不為己甚,一直沒有強逼。如果他想強奪兗州,兗州早就易手了。”

陳宮有些不快。“使君是說豫州?”

曹昂沒吭聲,夏侯衡走了過來,手里拿著兩份報紙,輕輕地放在陳宮面前。陳宮對報紙倒不陌生,但這兩份報紙還沒看過,一看日期,是豫州新出的,不是五日一期的那種,而是特刊,頓時心里一緊。再一看頭條文章,看到作者處“荀諶”二字,先自吃了一驚,顧不上和曹昂說話,迅速瀏覽起文章來。

文章看到一半,陳宮的臉色就白了,沒有一絲血色。即使他素以智緩著稱,也能看出這份文章背后的殺機。豫州全民動員,又豈止是二十萬兵。據他了解的信息,豫州現在至少有八十萬戶,就算兩戶出一兵,那也是四十萬,出二十萬兵對豫州來說并非難事,又是在本地據守,沒有運輸之苦,守上三五個月很輕松。

當然,如果孫策發了狠,不惜代價,以這二十萬兵進攻兗州,雖然開支會大幅度增加,卻也是支撐得起的。只是兗州就麻煩了,除了個別郡治,大部分的縣城支撐不過幾個月,更別說那些莊園塢堡了。

他隨曹昂去平輿談判時曾經參觀過那些巨型拋石機。如果孫策將那些巨型拋石機投入戰場,什么塢堡攻不破?想當初他在南陽用拋石機攻打南陽世家的莊園,誰家能抵抗超過十天的?換了這些巨型拋石機,攻破一個莊園大概只需要半天時間,真正消耗時間是運輸,而不是攻打。

不知不覺,陳宮后背沁出一陣冷汗。

曹昂輕叩案幾,提醒道:“公臺兄,吳王不是不能,而是不為。能而不為,為而不恃,是為大仁。他愿意給你們時間考慮,你們可不要想岔了,以為他無奈你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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