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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九章 攻守轉換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看到冀州軍車陣被擊潰,后退百步,豫州軍將士歡聲雷動。

曲軍侯、屯長們立刻上前喝止,吩咐所有人抓住這難得的機會調整陣型,處理傷口,補充箭矢,就算萬事俱備,也不要隨意說話,一來聲音嘈雜,容易錯過命令,二來浪費體力。現在才勝了一陣,對方有接近三倍的兵力優勢,艱苦的戰斗還沒開始。

大勝一場,將士們心情愉快,雖然被罵了,也不生氣,一邊低聲說笑,一邊按要求行事,精神百倍的檢查武器,處理傷口,或者抓緊時間吃點東西,補充體力。重傷員被送到船上進行處理,那里有醫匠和藥物,還會有本草堂訓練有素的護士照料。有弩車的保護,重傷員的數量非常有限,大多是被流矢擊中。冀州軍的弩車在第一時間遭到重創,真正射出的弩箭也非常有限,這大大減少了傷亡。

利用這個機會,老兵們向新兵傳授經驗,教他們怎么觀察對面的陣地,怎么尋找重點,尤其是手持四石、六石弩的強弩手,一定要事先找好目標,盡可能讓自己射出的每一枝箭都能發揮最大的作用。這些強弩手的數量雖然不如普通弩手多,但他們射殺的目標大多是伍長、什長這樣的臨陣戰斗中堅,影響更大,一旦得手,往往能決定一片區域的戰斗力。

在老兵們的協調下,豫州軍陣地迅速恢復了平靜。

董昭遠遠地看見,不禁一聲嘆息。這哪是初經戰陣的郡兵,除去袁譚親自統率的三萬精銳,冀州兵很難再找出同樣水準的將士。如果滿寵征發的二十萬豫州軍都有這樣的戰力,袁譚就算拿下兗州也無濟于事,只會在豫州碰得頭破血流。不過也不至于,這應該是滿寵從二十萬豫州兵中挑選出的精銳。豫州兵如果都是如此,孫策早就推平兗州,進攻冀州了。

董昭一邊想著,一邊下令發動第二次攻擊。滿寵擺出利于防守的圓陣,車陣又堅固,他也沒指望一鼓作氣的破陣,先搞清楚豫州兵的真正戰力再說。第二次攻擊還是以建立車陣為主,步步為營,不給滿寵反擊的機會。

跟離兩百五十步立陣,冀州軍的弩車終于能夠抵抗住豫州軍弩車的猛射,雙方你來我往,射了個旗鼓相當。冀州軍的攻擊力雖然略遜一籌,卻憑借著數量優勢,勉強打了個平手。只是因為距離太遠,冀州軍弩車的攻擊力大大減弱,而步卒也不得不冒著豫州軍的箭雨向前突擊,兩百五十步的距離,再加上弩車射出的巨箭強力貫穿,冀州軍的攻擊極不順利,傷亡迅速增加。

雙方鏖戰半日,誰也沒能取得決定性的勝利,董昭決定撤退,明日再戰。夜戰的風險太大,尤其是對進攻受挫,士氣不振的冀州軍來說,他不想給滿寵偷襲的機會,更不想將這幾個辛苦掙來的名聲送給滿寵做墊腳石。

收兵回營之后,董昭給袁譚寫了一封軍報。我已經將滿寵困在滑亭,但滿寵所領的豫州兵器械精良,戰力不俗,當是精銳,難以在短時間內重創,請使君定奪。

董昭寫完軍報,仔細想了想,覺得沒什么問題。他固然吃不掉滿寵,滿寵也無法擊破他的阻擊,趕到陳留解圍,縱使小有勝負也無影響,對峙依然是最可能的結果。

至于浚儀的陸議,兵力太少,恐怕也難有表現。

——

統計完傷亡,滿寵叫來幾個校尉,向他們咨詢能否主動出擊。

他肩負著整個豫州的防守任務,不能與董昭長期對峙。原本希望能以守待攻,以堅陣消耗掉冀州軍的銳氣,然后再趁勝破之,現在董氏兄弟不肯強攻,牽制的意義甚明,他必須另尋破敵之法。

主動進攻似乎是唯一的選擇,但這些作戰經驗不多的郡兵能否承擔起這個任務,滿寵沒有把握,需要這些臨陣指揮的將領提供意見。常言道,攻守勢異,其力三倍。憑借車陣和軍械的優勢,一萬人擋住三萬人的進攻還有機會,主動進攻就明顯力有不逮。加上這些郡兵大多初次上陣,沒有經歷過大規模的戰事,陣形轉換時難免脫節,配合也會出現問題,很容易被對方抓住破綻。

幾個校尉的想法和滿寵差不多,但他們都想立功,不想被董昭拖在這里,浪費時間。經過反復討論,滿寵決定嘗試一下。他統領的這一萬多人任務艱巨,必須盡快成熟起來,董昭戰意不濃,正是練兵的好機會。戰斗經驗的積累要靠不斷的戰斗來積累,等是等不來的。

滿寵挑選了幾個經驗比較豐富的校尉,讓他們承擔攻堅的任務,并向他們承諾,將來吳王要挑選精銳加入中軍時,會綜合考慮這次作戰的戰績,誰的表現最好,誰就有機會追隨吳王作戰。

諸將轟然應諾,個個鉚足了勁。中軍不僅裝備好、待遇好,建功的機會也多。在郡國統兵,他們所能期望的最高成就就是縣尉,偶爾有特別優秀的會成為郡尉,這幾乎是可以看得見的上限,若能在中軍歷練幾年,突破這個上限就有了可能,甚至走得更遠。

趁熱打鐵,滿寵詳細解釋了中軍考核將領的標準,絕不僅僅是取得幾次勝利、斬首多少這么簡單。吳王對高級將領的要求更加細致,不僅需要他們勇猛,更需要他們聰明,愛惜部下的性命,盡可能讓每一個人的犧牲都是必要的,都是有價值的。畢竟每一個青壯背后,可能都是一個家庭。那些只想立功,不顧部下死活,蠻干的人是不可能加入中軍的,就算加入,以后的上升空間也有限。

因此,要想立功,就要發揮聰明才智,整合每一個將士的力量,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果。

諸將心領神會。他們之中有人曾經在孫策麾下戰斗,雖然當時軍職不高,最多不過曲軍侯,對孫策的這一套治兵方法卻不陌生。有一些人現在就是依照當年的經驗指揮的,只是時間尚短,實戰機會又少,還沒有看出多少效果。

現在機會來了。

各自回營之后,諸將紛紛召集麾下的軍侯、屯長傳達命令。將來挑選精銳加入中軍時,并非以校為單位,而是根據每個人的考核來,所以每個人都會有機會。表現出自己的能力,不僅是為了打贏這一戰,也是為了自己進入中軍而努力。

很快,滿寵的要求就傳達到了每一個士卒。全軍將士摩拳擦掌,士氣高漲。

第二天,滿寵拔營,水陸并進,主動發起了進攻。

董昭并不意外,反倒有些竊喜。滿寵求戰心切,他才有機會以逸待勞。雙方兵力懸殊,他進攻或許沒什么勝算,防守卻是綽綽有余,足以消耗掉滿寵的銳氣,大量殺傷。等滿寵的傷亡增加到一定程度,他取勝的機會就來了。擊潰滿寵,他不僅可以立下戰功,更能得到這一萬人的裝備,實力將堪與袁譚率領的精銳比肩。

第二千零一十章 白羊陂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滑亭西,白洋陂。

校尉審榮坐在船頭,擺弄著手里的釣桿,臉色陰沉。幾個親衛站在身后,嘀嘀咕咕,正在抱怨太守董昭偏心。審家對董昭一向很支持,這次隨董昭出征,審家集結了兩千多部曲,幾乎是全力以赴,但董昭并不領情,連正面的攻堅戰斗都沒讓他參加,只讓他領了三千人留守白洋陂,說這里是滿寵的必經之路,讓他守緊了,別讓滿寵偷偷的溜過去。

董昭的話聽起來有道理,滿寵有船,如果陸路無法進軍,從水路前進是很合理的選擇。但審榮很清楚,滿寵的船只是一些運輸船,真正的戰船不會多,最多是三五艘護航的戰船而已,無法裝載所有的士卒,就算能到達雍丘城下,作用也有限。

董昭就是想讓他的弟弟董訪立功,故意打壓冀州人,不讓他有雪恥的機會。

這些中原人真是忘恩負義。我冀州人為了袁使君父子付出這么多,他們卻只想著自己的利益,一心想和冀州人爭利。他們也不想想,沒有冀州人拼命,他們能有今天嗎?還是叔叔英明,從不假這些人以顏色。可惜叔叔死了,田豐、沮授這些人沒骨氣,只知道一味遷就汝潁系。現在好,連兗州人都要跳出來了。袁使君剛剛進兵兗州,董昭就想著結黨了。

審榮越想越郁悶,憤憤的將手里的釣桿扔在水中,站起身,喝了一聲:“讓他們快一點,今天日落之前如果還不能完成任務,我就將他們連人帶船都沉了。”

正在發牢騷的親衛互相看了一眼,欣然領命,轉身去傳達命令。他們也積了一肚子怨氣,正愁沒有發泄的機會。如果審榮真的打斷殺掉這些被強征來的百姓,他們舉雙手贊成,很樂意親自動手。

一只小船向遠處劃去。成百上千的百姓正駕著船,運載著石塊、泥土,準備在白洋陂東的睢水出口設障,堵截從東面來的豫州軍船隊。時間短,任務急,監督的冀州軍態度又惡劣,這些陳留百姓非常反感,消極怠工,忙了一天也沒見什么成效,倒是夜里跑到幾十個人,進展更慢。

聽了審榮的命令,得知審榮要鑿穿他們的船做耿障礙,這些陳留百姓更加憤怒,一個個眼神如火,只是迫于冀州軍的殘暴,沒人敢輕易說話。夜里有人逃跑,審榮殺了不少人,現在是大白天,他們就算想跑也跑不過冀州軍手中的強弩,只會白白送命。

這些冀州人怎么不去死?

百姓們忍氣吞聲,加快了手里的動作,將船搖得飛快,卻故意不按指定的地點傾倒。他們不希望擋住援兵,他們更希望滿寵趕緊來,殺了這些沒人性的冀州人。

似乎上天聽到了他們的祈禱,冀州軍突騷動起來,有人指著東面大呼小叫。百姓們乘機停下手里的動作,舉目遠眺。在睢水之上,一只小船正在拼命劃槳,激起雪白的水花,后面有兩只船在追趕,雙方正在迅速接近,其中一條船斜刺里撞了過去,直接將逃命的小船撞翻,船上的人落了水。

百姓之中有人低聲歡呼起來。不用說,這是派出偵察的冀州軍被人抓住了。審榮一共派出五只船,二三十個斥候,豫州來的援軍突然靠近,現在這些冀州軍都被抓住了,說明援軍很快就能到。

“噤聲!噤聲!”監工的冀州軍將士大喝起來,端起強弩,威脅騷動的百姓,只是神情緊張,聲音聽起來有些發顫。百姓們聽了,心中鄙視,雖然又開始劃船,卻沒多少人真出力。冀州軍也知道形勢緊張,就算再抓緊也來不及了,亂殺人只會激起反抗,浪費箭矢。

有人迅速通報審榮。審榮將信將疑,不敢怠慢,連忙命令兩岸的將士做好戰斗準備。他早在睢水出口的兩岸設置了陣地,強弩手隨時待命,不僅準備了充足的箭矢,還帶了不少引火物,一旦豫州船來,就用火燒船。

聽到戰鼓聲,正在樹蔭里休息的強弩手紛紛起身,趕到陣地上列陣,上弦,準備箭矢,做好戰斗的準備。審榮也乘著船來到白羊陂中,正對著睢水方向。這時,水面上已經出現了幾個黑點,越來越大,正迅速向白羊陂駛來,漸漸露出了龐大的身形。

審榮倒吸一口涼氣,頭皮有些發麻。來的不是他以為的中小型戰船,而是樓船。怎么會是樓船?審榮想不明白,難道滿寵還帶了真正的水師來?樓船不是普通的戰船,樓船可以攜帶大型武器,比如人力無法握持的重弩,比如拋石機,重弩和拋石機的射程遠在強弩之上,冀州強弩手根本不是對手。

壞了,大意了。審榮一聲哀嘆,腿有些發軟,猶豫了片刻,他立刻下達撤退的命令。在水面上,他乘坐的這些征集來的民船根本不可能擋住樓船的攻擊,會被樓船直接壓到水里去。他的水性還可以,但大部分冀州軍將士的水性都不怎么行,在水面上戰斗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審榮一聲令下,乘船監督百姓的冀州軍將士也顧不上其他,紛紛撤退,但是為他們撐船的陳留百姓卻不這怎么想,他們看起來很用力,船卻不怎么動,看著冀州軍揮舞著鞭子或者戰刀沖過來,他們干脆跳入水中,更有直接將船弄翻的。

一時間,白羊陂上驚叫聲一片,冀州軍將士接二連三的落水,驚慌的拍打著,激起一陣陣的水花。

審榮急得直跺腳,連聲呼喝趕緊劃船,看著樓船轉向,直向自己追來,審榮魂飛魄散,拼命的叫喊。

“快!快!”

親衛用力搖櫓,但他們的搖櫓水平實在一般,越是著急,船越是慢,搖晃得也越發劇烈,審榮無法站穩,只能蹲在艙中,兩只手緊緊的抓住船幫,不時的扭頭向后看。

一艘樓船撲了過來,劈波斬浪,徑直撞上了審榮的船。“喀嚓”一聲巨響,審榮坐的民船被壓斷,沉下水事,審榮落水,渾身冰涼。樓船毫不停留,從審榮的頭頂碾了過去,沖到碼頭處停住。船還沒停穩,一陣箭雨便沖天而起,撲向岸邊的冀州軍陣地。

岸上的冀州軍聽到審榮的報警,已經結陣備戰,但他們還是低估了樓船的速度。陣勢剛剛結成,樓船已經靠上,搶先發起了攻擊,密集的箭雨中夾雜著幾枝長矛一般的巨箭,還有呼嘯的泥彈。巨箭、泥彈洞穿了冀州軍的大盾,砸倒了冀州軍的弩車,打得冀州軍剛剛成型的陣地七零八落。

緊接著,又一艘樓船靠岸,與之前那一般成犄角之勢,向冀州軍發起覆蓋式打擊。箭雨傾盆,聲如霹靂,氣勢驚人,打得冀州軍抬不起頭,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接著,樓船上放下跳板,一輛輛弩車被推了出來,沖上岸,迅速列陣。弓弩手跟在后面,逼到冀州軍陣前,全力射擊,刀盾手、長矛手咆哮著沖了出去,迅速切入冀州軍的陣地,大砍大殺。

短暫的戰斗之后,冀州軍崩潰,一部分人潰逃,大部分人被殺或者被俘。

——

董昭接到斥候的報告時,驚駭不已。

他早就知道有兩艘樓船向西去了,但他不覺得這兩艘樓船能擊敗審榮。一艘樓船最多五百人,戰士只有三百多人,兩艘樓船也不過六七百人,而審榮有三千人。

當斥候匯報說有更多的船只正在向西時,他還以為滿寵是進攻不利,要派人增援,正打算派人征援審榮,卻聽到了審榮部已經潰敗,豫州軍已經在白洋陂南岸立下陣地。

他覺得不可思議。如果說審榮沒有戰船,無法在水面與豫州軍爭鋒,這還可以理解,怎么他在岸上的陣地也被擊潰了?審家部曲的戰斗力是有目共睹的,雖然審配在新鄭戰敗,審家部曲的數量比以前有所下降,可這三千人依然堪稱精銳。他們有過與孫策率領的主力正面交手的經驗,怎么會擋不住滿寵率領的豫州郡兵?

董昭百思不得其解,但他此時此刻來不及多想,滿寵繞到了他的身后,搶先立下陣地,他現在不得不攻。否則滿寵趕到陳留城下,陳留城中的士氣大漲,他再想攻破陳留就更難了。

董昭率部緊急回撤,一邊行軍一邊部署任務。還沒趕到白羊陂,他又收到了董訪的軍報。董訪安排騎兵進入陳國、潁川,企圖造成大兵壓境的形勢,迫使陳國、潁川的郡兵據城自守,不能增援陳留,結果派出去的騎兵連續遭到伏擊,傷亡慘重。

他開始以為是陳國、潁川的郡兵出擊,后來才知道是陳國、潁川的百姓個人行為,一些年輕力壯膽子大的百姓三五成群,尋找有利地形,制造陷陣,伏擊落單的騎兵。這些人受過訓練,還熟悉地形,人數又多,幾乎到處都是,積少成多,冀州騎士的損失非常可觀,短短兩天時間就損失了三百多騎。剩下的騎士不敢深入,紛紛退出。

董昭一聲哀嘆:“這是全民皆兵啊。”

第二千零一十一章 少年初長成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浚儀城頭,陸議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幾個身影,嘴角撇了撇,一抹笑意還沒展開就消失了。他轉過身,沿著城墻向前走去,沿途的將士目不斜視,站得筆直,沒有任何表情,仿佛沒有看到陸議一般。

濮陽逸加快腳步跟了上來,從側面仔細打量著陸議,心中充滿了好奇。濮陽逸認識陸議,他受高干推薦,在軍謀處做了幾年軍謀,后來呂范移鎮浚儀,他就被派到呂范麾下任職。在軍謀處的時候,他就知道陸議是孫策器重的人才,還深得三將軍孫尚香的信任。去年省親,陸議隨孫策的樓船返回建業時還送了孫尚香一只貓,據說孫尚香寶貝得不得了,誰要都不給。

其實那種西域來的貓雖然可愛,卻并不稀罕,想來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不一般。不少人都在猜,再過幾年,等三將軍成年,吳王可能就要賜婚了。正因為如此,雖然陸議已經十八,陸家卻一直沒有為他張羅親事。按理說,像他這樣的家世、身份,十五六歲就要成親了,至少會定下婚姻,怎么會如此冷清,連個做媒的都沒有。

這少年前程一片光明,和他處好關系對濮陽家有好處。陸議來到浚儀的第一天,濮陽逸就做出了決定。這段時間,呂范移鎮虎牢,將浚儀交給陸議,作為呂范軍謀的濮陽逸一點意見也沒有,盡心盡職的輔佐。

“將軍,這些冀州騎兵是今天的第三撥了。”

陸議放慢了腳步。“參軍有什么建議?”

“豈敢。”濮陽逸笑道:“將軍足智多謀,又受大王親炙多年,想必早有了計劃,何須我多言。”

“不然,你是參軍,提建議是你的職責所在。況且這是在陳留,是你的家鄉,你更熟悉情況,就算是吳王在此,想必也會聽聽你的建議,何況是我。參軍但講無妨。”

濮陽逸神情窘迫地點點頭。這少年性子比較冷,一直不肯接受他的示好,偏偏又句句在理,讓他不好反駁。他想了想,以示慎重,這才緩緩開口,將早就藏在心里的擔心說了出來。

“董昭率三萬冀州兵入兗州,董訪又臨陣投降,引董昭入境,一路勢如破竹,睢水以北諸家都依附了他們,集結了兩萬多人,滿將軍卻只有一萬多人,兵力懸殊,恐怕不是對手。董訪派騎兵來浚儀,自然是阻止將軍出城增援,可若是將軍因此閉門不出,將來滿將軍戰事不利,消息傳到大王面前,恐怕會有是非。”

陸議停住腳步,沉吟了片刻,轉身看著濮陽逸,示意濮陽逸接著說。濮陽逸盯著陸議看了好一會兒,還是無法從陸議臉上看出什么,只好硬著頭破接著往下說。

“城中只有三千步卒,雖說精銳,畢竟不足以應對董訪所率的兩千騎兵。出城之外遭到阻截,被迫退回,想必滿將軍也能理解。”

陸議無聲地笑了,轉身繼續向前走。濮陽逸也不知道自己是說對了還是說錯了,只能跟上。他心中忐忑,連氣息都有些不穩。聽到他呼吸紊亂,陸議放慢了腳步。

“參軍,你平時經常習武嗎?”

“呃……在下武藝一般,時間也不多,不敢和將軍相提并論。”

“現在軍師處有規定,參軍都要習武,不僅要自練,還要對練。”

“哦,是嗎?”濮陽逸額頭上沁出了汗珠,訕訕地笑道:“那我以后也要多加練習才成。”

“參軍知道為什么嗎?”

“還請將軍指教。”

“不敢當。”陸議淡淡地說道:“參軍不用上陣殺敵,但練武可以防身,對練則可以鍛煉膽氣,這都是參軍所需要的基本素質。將是三軍之膽,參軍則是將的智囊,如果智囊慌了,亂了,這戰事就沒法打了。”

濮陽逸面紅耳赤,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他就算反應再慢,也聽得出陸議對他的表現不滿意。以陸議與吳王的關系,也許只要一句話,他要么回軍謀處回爐,要么轉任他職,總之不可能留在浚儀了。這可有點丟臉,他當初加入軍謀處,后來又以參軍的身份處放,駐扎在浚儀,那可是家族的榮耀。

“參軍隨呂督鎮守浚儀,熟悉軍旅,應該不是遇敵慌張的人。你說,董昭能否戰勝滿將軍?”

濮陽逸不敢大意,就像外放前面臨大考一樣,認真思索起來。他反復權衡了一番,分析了雙方將領、兵力、訓練和軍械等幾個方面,最后得出結論。滿寵雖然兵力不足,又以郡兵為主,但軍械有優勢,軍中的中下級將領有經驗,訓練也嚴格,就算無法戰勝董昭,應該也不至于大敗。萬一形勢不對,滿寵也增兵再戰。豫州集結了二十萬人,再精選一兩萬人很容易。董昭全力對付滿寵,剩下的人也很難攻克陳留,其實滿寵出兵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陸議靜靜地聽完,接著說道:“那他需要我們增援嗎?”

濮陽逸慚愧地笑笑。“滿將軍雖然只有一萬兵,但他身后還有二十萬豫州兵,隨時可以增派援兵,并不需要我們增援。如果我們出城,反倒有搶功的嫌疑。”

“所以說,參軍不必擔心滿將軍在大王面前告我們見死不救,因為他根本就不會死,反倒有可能越戰越強。豫州郡兵訓練很充足,所欠缺的就是實戰,能和董昭對陣數日,對他們大有裨益。就算損傷大一些,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陸議頓了頓,又道:“滿將軍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他絕不會做冒險的事。他不會將勝利的希望寄托在我們的增援上。”

“是,是。”濮陽逸連連點頭。

陸議轉頭再次看了一眼城外騎士的身影,又道:“再說了,我們如果出城,這些騎士也攔不住。”

“是,是。”濮陽逸習慣性的附和了兩聲,突然覺得不對,猛地抬起頭。“將軍打算出城?”

“是啊。”陸議難得的露出笑容。“我要去解陳留之圍。”

濮陽逸的神情頓時變了,猛地搶上一步,攔在陸議面前,拱手道:“將軍,身為參軍,我反對將軍的決定。出城太危險了,萬一損失太大,浚儀城兵力不足,有失守的可能。”

“你不聽聽我的理由?”

“呃,將軍請說。”

“從浚儀到陳留四十多里,水道縱橫,大的就有浪蕩渠、魯溝、睢水、渙水,小河更多,在這樣的地形作戰,騎兵并沒有什么優勢。”陸議拍了拍城墻,胸有成竹。“董昭在鄴城太久了,忘了河南、河北的區別。不過他是個聰明人,用不了多久就能反應過來。如果不趁著他被滿將軍纏住的機會出手,我們可能會失去機會,再解陳留之圍就難了。”

“可是陳留城下還有兩萬人,就算我們甩掉騎兵,也無法擊敗那兩萬人。”

“參軍,你是陳留人,你覺得張府君官聲如何?”

“呃……”濮陽逸沉吟不語。他不太好評價張邈。張邈身為八廚之一,名聲自然是好的,對百姓也算說得過去,這幾年中原大戰,陳留卻比較安定,也是托了張邈的福。但張邈有長者之名,又出身世家,對世家、豪強一向寬容,與豫州做交易掙來的利潤大部分都被世家、豪強拿走了,普通百姓所得有限,還不如工坊帶來的好處多。只不過百姓重土安遷,既然日子還過得去,愿意背井離鄉的人也就不多,所以遷到豫州的人不算多。

但張邈并不適合在亂世生存,他對世家、豪強失于寬縱,有恩無威,所以董昭一來,刀鋒面前,陳留以北諸縣的世家、豪強立刻倒戈,沒有為張邈賣命,更是集結了部曲依附董昭,一起包圍了陳留。現在陳留城外的那些人馬大多是陳留本地世家,很可能在不久前還是張邈的座上客,觥籌交錯,歡聚一堂。雖說有董昭勢大的原因,但張邈沒有什么威嚴,沒人怕他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陳留濮陽氏雖然家道沒落,畢竟也算世家,濮陽逸常在圈子里走動,對這些世家的心態把握得很清楚,只是不太方便和陸議說。

見濮陽逸不說話,陸議又問道:“參軍覺得,陳留城外那些人得知董昭戰滿將軍不勝會是什么反應,還會不惜代價,非要攻破陳留,取張府君兄弟性命嗎?”

濮陽逸略作思索,立刻明白了陸議的意思,眉梢輕挑,笑道:“當然不會。”

“既然如此,那我們有什么好擔心的?”

濮陽逸笑容滿面,連連點頭,暗自佩服陸議想得周到。陳留世家、豪強本來就是墻頭草,他們和張邈兄弟并沒有仇,只是被董昭的兵勢所迫,不得不如此而已。如果知道董昭三萬人沒能擊敗滿寵一萬人,隨時有可能退走,他們只怕已經后悔得腸子都青了,哪里還會為董昭拼命。這時候只要風吹草動,他們很可能就一哄而散,小敗說成大敗,趁機放張邈兄弟一條生路。

陸議語重心長的說道:“參軍是陳留人,應該有不少舊相識在陳留城下,不妨寫幾封信,勸他們為自己的家族想一想,不要一條路走到黑。”

濮陽逸心領神會。

第二千零一十二章 陸議定計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濮陽逸按照陸議的要求寫了幾封信,派掾史王吉去陳留。王吉就是浚儀人,與不少世家有交情,說話比較容易。

當然,陸議要出擊的消息是不能說的,一點口風也不能露。事實上,除了濮陽逸和陸議本人之外,沒人知道陸議有這個計劃,王吉也不例外。真讓他知道,他也許就不回來了。即使在濮陽逸本人看來,這件事的把握也不大,將希望寄托在對手的不堅定上,原則上來說是違背軍謀處的作戰準則的。只不過陸議不屬軍謀處,他是吳王身邊的小將,可以不受軍謀處的要求做。

王吉帶著濮陽逸的書信出城,沿途也遇到了一些騎兵,甚至遇到了董訪本人。但王吉與董訪相熟,又能言善辯,幾句話反說得董訪心里打鼓,覺得袁譚未必能勝,不能把事情做絕,將來不好收場。況且滿寵被董昭截住,陸議不敢出城,陳留世家又不愿交出土地,向孫策稱臣,想來還是和現在一樣保持觀望而已,不會輕易翻臉,便放王吉過去了。

當然,董訪也沒忘了通知董昭,讓他小心陳留世家,別被這些墻頭草斷了后路。

董昭接到消息,反復考慮了一番,也派掾吏回陳留,力勸陳留世家堅定立場,不要動搖。孫策雖強,卻是天下公敵,尤其是世家公敵。若是孫策得了天下,普通百姓也許會受益,世家卻未必,還是袁譚能善待世家,必不會辜負他們云云。

他也沒指望能說服這些人,他只希望能爭取幾天時間,讓他擊敗滿寵。只要能擊敗滿寵,他就能暫時穩住陳留的局勢。

使者離開之后,董昭下令猛攻滿寵的陣地。他利用自己的兵力優勢,連續作戰,希望能一鼓作氣的擊潰滿寵,最好能斬殺滿寵本人。滿寵是豫州刺史,節制豫州軍事,殺了他,就能動搖整個豫州形勢,為袁譚進攻豫州創造機會。

雙方展開激戰,兩天時間內,董昭連續發過了超過三十次攻擊,數度突破滿寵的車陣,滿寵不得不命令親衛上陣,全力拼殺,這才維持住陣地。

在鮮血的洗禮下,在老兵們的幫助下,這些初登戰陣的豫州郡兵傷亡迅速增加,卻也迅速成長起來,越戰越勇。

董昭很快就發現,雖然滿寵的陣地被壓縮到渡口一帶,卻更加堅實,突破的難度也越來越大。他原本以為是滿寵占據了有利地形,利用戰船掩護所致,后來才意識到是陣中將士的變化所致。他曾率魏郡郡兵作戰,親眼見識過郡兵在戰斗中成長的過程,眼前的形勢非常相似,只是速度更快。短短兩天,對面這些豫州郡兵似乎就褪去了青澀,變成了經驗豐富的老兵,不比他麾下的這些魏郡郡兵遜色。

驚訝之余,董昭心中不安,有些猶豫。滿寵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反客為主,抓住機會打了兩次反擊,斬殺數百人,士氣大振。

形勢在不知不覺的發生變化。

——

不出董訪所料,王吉趕到陳留,接連走訪了相識的故舊,雖然舌燦蓮花,說得頭頭是道,那些人卻只是嘴上感激,沒什么實際行動,誰也不肯做出表態,笑談一番后禮送王吉出營。王吉折騰了兩天,也沒有得到一句準話。

王吉本人有些氣餒,覺得自己白跑一趟。但陸議卻不這么認為。他仔細詢問了王吉的行程,讓王吉畫出了陳留城外各營的位置,將領的脾氣,以往有沒有戰事經驗,營中將士的狀況。隨王吉前面的侍從中有陸議安排的細作,觀察得更仔細,配合王吉本人的見聞,陸議很快就得到了一份大營分布圖。

與濮陽逸反復討論后,陸議擬定了作戰計劃。

這個計劃分兩部分:一是行軍,如何避開由董訪率領的騎兵的監視,到達陳留城下;一是作戰,如何攻擊陳留城外的大營,盡可能殺傷對手。

行軍的問題比較容易解決,這四十多里路有很多河流,董訪為了能監視所有的道路,在各個路口都安排了騎兵,但他最關注的位置還是浪蕩渠。浪蕩渠水面寬闊,河道通暢,能走樓船,是浚儀通往豫州腹地的主要水道,扼守浪蕩渠,不僅能監視浚儀方向的援兵,還能監視潁川、陳國方向的援兵,一舉兩得。

陸議決定避開浪蕩渠,反其道而行,出浚儀東門,渡汳水,然后繞過姦梁陂,在姦梁陂東側渡水,折向南,再渡睢水、渙水,在陳留城的東南方向發起攻擊。為了方便渡水,陸議命令出戰的將士每人攜帶皮囊一只,用于泅渡。這些將士大多來自江東,水性都不錯,只是乍暖還寒的季節,泅水之后,衣褲盡濕,極度考驗戰士的體能。為此,陸議為他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還有一些酒。為了鼓舞士氣,他下令在攜帶的牛肉餅中加糖。

糖是稀罕物,即使家境好的人家,一年到頭也難得吃糖。以牛肉餅充當行軍干糧已經夠好的了,還要加入糖,這讓包括濮陽逸在內的人都覺得奢侈。陸議解釋說,加入糖不僅僅是為了鼓舞士氣,還是為了增強將士的體力,幫他們御寒。病人大病初愈,喝點糖水就會有精神一些,正是這個道理。

濮陽逸等人雖然牙疼,但陸議是主將,他既然做了決定,就只能聽他的。想必取勝之后,吳王會有賞賜,到時候再申請一些糖,補上空缺也未嘗不可。

解決了行軍的問題,作戰的問題就更復雜了。陸議根據王吉提供的情報,擬定了攻擊路線。這次攻擊不以殺人為目的,而是制造混亂。這些陳留世家心懷猶豫,互相之間又不信任,其部下也不是久經戰場的悍卒,易動難安,一旦營中火起,便易形成潰敗之勢。屆時城里的張邈再出城攻擊,內外夾擊,取勝的機會很大。

因此,陸議要求每個將士都攜帶綁了引火物的箭,人手兩只火把,進入敵軍大營之后不求殺傷,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向深入突擊、放火燒營,尤其是輜重。與此同時,陸議又安排了三百精銳,用于沖擊對方中軍,實施斬首戰術。

濮陽逸看著陸議侃侃而談,臉皮有些發燙。在陸議面前,他這個參軍就是個擺設,什么也不懂。

準備妥當,陸議帶著兩千精銳悄悄出了浚儀,消失在夜色之中。

——

深夜。董昭背著手,在帳中來回踱步。

案上擺著一枚紙,上面寫著十幾個數字。字體端正,紙也輕柔,是正宗的豫州紙,比冀州紙錦軟細密,不像冀州紙總有一些處理不掉的粗梗,手感粗硬。可是在董昭的心里,這枚紙卻有些沉重。

這是今天的傷亡報告。激戰一天,進攻七次,不僅未能擊破滿寵的戰陣,反倒被滿寵打了兩個反擊,損失兩千余人。尤其是軍侯、屯長之類的將領損失慘重,有不少人是剛剛提拔上來的,新官上任,還沒坐穩就陣亡了。

因為之前弩車對攻不利,大批弩車被毀,又沒有拋石機,己方缺乏有效的攻堅手段,要想攻破對陣的車陣,只能讓步卒冒著對方的箭陣強行突擊,絕大部分傷亡都發生在這個階段。

豫州軍的弩手很精練,尤其是那些手持四石、六石弩的強弩手,命中率至少在七成以上,甚至有人達到八成以上,幾乎每一次發射都有收獲,在最前線作戰的曲侯、屯長是他們最鐘意的目標。與他們相比,更習慣于覆蓋式打擊的冀州強弩手和新丁當不多,指定目標的殺傷效果遠遠不及。

除了兵力優勢,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優勢可言。這一戰要敗了,再打下去,損失太大,連預定的任務都無法完成,很可能會被趕出陳留。眼下雖然戰事不利,三萬人沒能擊退滿寵的一萬人,畢竟實力猶在,壓制陳留世家不成問題。

只是就這么退了,實在有些不甘心啊。董昭心中感慨不已。哪怕是五天之前,他率部迎戰滿寵的時候,他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三萬久經戰陣的冀州兵無法擊敗一萬剛剛征集的豫州兵,雙方的實力差距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那袁譚取豫州還有希望嗎?朝廷三面圍攻的計劃還有意義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董昭的腦海里翻騰,讓他心神不寧。他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并不清楚豫州的真實情況。從商人口中得來的消息不準確,商人們只關心生意,對其他的事關心不夠,道聽途說的多,真憑實據的少,而袁譚雖然能得到相對準確的信息,卻沒有如實公布。

這也可以理解,如果如實公布,冀州人還能不能支持他都是一個問題。

一想到袁譚可能隱瞞了真實情況,董昭心里就更不是滋味。這說明在袁譚心目中,他一直不是嫡系。

算了,不打了,還是保存實力比較重要。沒有實力,將來就算投降都沒資本。

董昭一甩袖子,下了決心。他用力過大,袖子扇滅了案頭的油燈,油燈倒了,油灑了出來,引燃了上案上的紙張。侍從連忙上前撲火,帳里一時有些亂。

董昭站在一旁,看著忙碌的侍從,皺了皺眉,心中涌起一絲不祥。

第二千零一十三章 侵掠如火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董昭撩起帳門,轉頭向外看去。在搖曳的火光下,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從身上的甲胄來看,像是騎士。董昭心中一緊,腳下一動,正準備出帳,隨即又控制住了自己。

騎士一個踉蹌,撲倒在地,手里拿的木牌摔出好久,一直滾到董昭腳前。兩個帳前衛士搶步上前,將騎士扶了起來,送到董昭面前,另一個衛士撿起木牌,遞給董昭。董昭接在手中,卻沒有看他。他認識這個騎士,是董訪的親衛。

不會是董訪出事了吧?董昭心跳如鼓,臉色也有些難看。騎士在陳國、潁川境內遇襲的消息一直像陰影一樣籠罩在他的心頭。普通百姓尚且如此,真正的精銳自然更擅長此道,如果董訪遭遇夜襲,他一點也不意外。

“府君,陳留……陳留遇襲,營中起火,全都亂了。”騎士艱難的說道,汗水從額頭滑落。

“陳留?”董昭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哪來的人馬?”

“不知道。”

董昭的臉沉了下來。陳留遇襲,卻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敵人,這是董訪失職,還是陳留世家內部生亂?看來王吉去游說還是起到了作用,有人后悔了,要解陳留之圍,留張邈兄弟一條生路,也為自己留個退路。

這甚至可能是陳留世家心照不宣的約定,否則僅憑一些來歷不明的敵人,能引起多大的騷亂?

在一剎那間,董昭心頭閃過陸議的名字,但他隨即又排除了這個想法。如果是陸議從浚儀出兵,且不說他很難悄無聲息的通過董訪的防線,就以浚儀城中的兵力也很難真正撼動陳留城外的大營。陳留世家就算不是什么名將,守住自己的大營總是沒什么問題的。

董昭仔細詢問了一番,奈何騎士所知有限。董訪發現陳留城下火起就派他來報信,好讓董昭有所準備,詳細的情況還沒搞清楚,估計過一會兒還會人來。

董昭隨即擊鼓聚將,做好應變的準備。

諸將苦戰一天,剛剛睡下,又被戰鼓聲驚醒,一個個緊張萬分,以為是敵軍襲營。趕到中軍時,一個個衣衫不整,神情憔悴,有人甚至連戰甲都沒來得及穿,提著戰刀就匆匆趕來了。看著這些垂頭喪氣的部下,董昭環顧四周,目光從一張張暗黃發黑的臉上掃過去。曾幾何時,這些人是何等的意氣發風,不懼強敵,僅僅幾天時間,他們就被豫州兵打得士氣低落,信心全無,還有幾個臉龐甚至永遠消失了,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怎么會是這樣?董昭暗自嘆息。

——

陳留。

陸議帶著兩千精銳在大營里橫沖直撞,接連攻破了五個大營,順利闖入一個輜重營,放了一把火。

陳留世家本來就無心戀戰,他們在睡夢中被驚醒,連對手是誰都不清楚,想抵抗又不是對手,匆忙組織的陣地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擊破,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徒勞的努力之后,他們很快就失去了對抗的意志,只想逃命。

得益于前兩天王吉的來訪,陳留世家互相猜忌,總覺得其他人可能變卦了,暗中答應了王吉什么,這些闖進大營燒殺的人來得突然,一點預警也沒有,對地形這么熟悉,與其說是外敵,不如說是內亂更有可能。變生肘腋,他們不敢輕易向其他人求援,生怕引狼入室,為禍更烈,寧可聚集殘部,龜縮在一角,負隅頑抗。

在這種心理下的影響下,陸議沒有遇到什么太大的阻力。這些陳留世家的部曲戰斗力太渣,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他帶來的兩千精銳可以完虐他們,絲毫沒有壓力,雙方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突擊,以最快的速度,最精準的方式突擊,擊破對方的戰陣,擊垮敵人的意志。

兩千精銳按照陸議事先擬定的計劃,摧營拔寨,所向披靡。他們并非走直線,而是有所選擇,有時候直行,有時候橫行,有時候會跳過一兩個大營。在夜色的掩護下,在混亂的潰兵掩護下,他們神出鬼沒,出現在全無準備的敵人面前。

如果濮陽逸在此,從高空俯瞰,他會發現陸議之前擬定的計劃得到了完美的實施,這兩千精銳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的斬擊著陳留世家的神經和肌肉,讓他們失去戰斗力,讓他們對同伴的懷疑加劇,讓他們的恐慌像瘟疫一樣傳播。

不到一個時辰,陸議就將陳留城東南方向的大營變成了一片火海。

看到幾個輜重營接連起火,濃煙滾滾,火光沖天,陳留世家徹底傻了眼。大軍未動,糧草先行,輜重營被燒,他們手里就只剩下兩三天的口糧,就算派人征糧,短時間內也無法征集到足夠的糧食,更何況滿寵率兵來援,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從容的向百姓征集糧草。

幾乎在瞬間,陳留世家士氣崩潰,所有人都爭先恐后的撤退,尤其是那些還沒有受到攻擊的。他們抓緊時間列陣出營,盡可能減少損失。這些部曲都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錢,沒有了部曲,他們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混亂由東南大營向東西兩個大營蔓延,愈演愈烈,無數士卒有狂奔,在嘶吼,仿佛身后有巨獸在追趕,但他們卻不知道敵人究竟是誰,只是被無形的恐懼追著跑,看到任何人都像是敵人,只想遠遠的逃離。

見城外火起,城里的張邈及時的敲響了戰鼓,西門大開,張超率領五千精銳殺了出來,怒吼著沖向猶豫著不肯放棄的大營。

在發起攻擊之前,陸議就命人潛到城下通知張邈,一旦看到城外有情況,就派精銳出城攻擊西門外的敵人。原本張邈還有些懷疑,總覺得陸議只有三千人,來解圍怕是不夠,根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最多也就是嚇唬嚇唬對手。可是看到城外的戰況,他知道陸議不是說空話,他真的做到了。于是,他讓弟弟張超帶上裝備最好的五千精銳沖出了城門,要給這些忘恩負義的陳留世家狠狠一擊。

一直以來,張邈和孫策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陸續購置了五六千套軍械,裝備最忠于自己的部曲。這些部曲以東平張家部曲為骨干,有的是追隨他們兄弟多年的游俠兒,有些是就地招募的百姓,算是他手中最精銳的力量,戰力不俗。他們積了一肚子的怨氣,早就想教訓這些陳留世家,此刻出城,宛如猛虎出柙,勢不可擋,迅速攻破了對方的營門,殺入營中。

與此同時,張邈命人在城頭擊鼓吶喊。近百面大鼓雷鳴,幾千人齊聲吶喊,聲勢驚人,就像有千軍萬馬從城中殺出一般,進一步摧毀陳留世家的士氣。已經潰逃的逃得更快,還沒有逃的開始潰逃,最終匯成一道洪流,從陳留城兩側流過,涌向西北,涌向浪蕩渠和睢水。

黑夜之中,火光之下,這些心慌意亂的潰兵被戰鼓聲、喊殺聲催著逃命,根本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等著自己的不是生路,而是絕路。等他們發現眼前是空蕩蕩、黑漆漆的水面時,已經來不及了,被后面涌來的同伴生生擠進了水中。

——

董訪帶著騎兵,站在魯溝對岸,看著混亂的戰場,看著由南向北狂奔的潰兵,心頭一片黑暗。

他置身戰場之外,自然知道這些潰兵前面有什么,對手從東南方向發起攻擊,自然是要將這些潰兵驅向西北。陳留城的西北是睢水從浪蕩渠分流所在,根本沒有陸路可走,潰兵逃向那里只有死路一條。

制造混亂,讓對手無暇思考,自投死路,這是很高明的戰術。

究竟是誰?董訪百思不得其解。他不知道這場混亂從何而起。他在陳留與浚儀之間部署了幾百名騎士,不管陸議是從陸路還是水路,都不可能逃過他的眼睛。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收到陸議出城的消息。在他看來,這些襲擊更像是陳留世家的內部行為。兄長久戰不勝,動搖了陳留世家的信心,再加上王吉的游說,這些墻頭草終究還是上了人的當,開始自相殘殺了。

董訪在陳留多年,很清楚這些人的品性,心中充滿了鄙視,也沒有出手救援的打算。戰場上一片混亂,他也無從下手,非要出擊的話,也只能越過魯溝,與從西門出城的守軍拼命。可是那樣一來,他就是和故主搏命,就算勝了,也將是他此生無法磨滅的羞愧。

董訪很快做出了決定,率部撤往白羊陂,與董昭會合。

白羊陂離陳留不過二十余里,董昭隱約看到了陳留方向的火光,也聽到了戰鼓聲和吶喊聲,他做出了和董訪一樣的選擇,放棄了增援,主動撤出戰場,保全自己的實力。滿寵就攔在他的面前,他無法向西,又怕滿寵截擊,只能撤向南側的高陽亭。

與董訪會合后,疑惑的董昭迫不及待的問董訪:敵人究竟是誰,從哪個方向來的?

董訪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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