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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以靜制動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劉備聽了逢紀一席話,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歡喜不禁。這次真是撿著寶了。如果不是袁譚、袁熙兄弟不和,冀州系、汝潁系明爭暗斗,逢紀無所歸依,絕不會落到他的手中。

智者就是智者,學識淵博,博古通今,看得透徹。其實逢紀說的這些他都知道,但他就是沒想到這么透,總覺得隔了一層。如果不是逢紀給他點破,他可能永遠看不破。

關靖也算是個聰明人,可是和逢紀相比還是略遜一籌。

劉備再次向逢紀致謝,請教方略。逢紀對劉備說,世家才是天下的根基,不論是人才還是物力、財力,世家都有著明顯的優勢。普通百姓連字都不識,他們除了耕戰,還能干什么?孫策開設書坊,讓普通百姓有書讀,這當然是仁政,但僅僅會讀書識字是遠遠不夠的,如何治民理政,如何行軍作戰,這些都需要傳承,不是讀兩本書就能會的,書上也沒有。

這些,都掌握在世家手中。

退一步說,就算孫策成功了也沒用,因為普通百姓讀了書,有了能力,積累了功勛,他就成了新的世家。世家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也是由普通人一代代的積累形成的。所以,真正的民心指的就是世家之心,有了世家的支持才有勝利的可能。當年世祖如此,今天依然如此,孫策如果想活下去,將來也必然如此。

劉備聽得津津有味,又有些后悔莫迭。當初隨盧植讀書時沒能好好學習,實在可惜了。盧植是文武兼備的大儒,不光是學問好,更有豐富的從政經驗,比逢紀只強不弱。如果當時能用心學習,何至于到今天才明白這些道理,走了這么多彎路。

難怪盧毓看不起我,我實在不是盧師的好學生。

逢紀接著為劉備分析。沈友攻取青州這么久了,青州人是不是就臣服了呢?恐怕未必。原因有二:一是時間尚短,二是孫策的新政不受世家歡迎。經過多年戰亂,青州百姓死的死了,跑的跑了,尤其是初平五年的那場大疫,大部分百姓都跑到了豫州,剩下的都是有家有業的世家、豪強。孫策要推行新政,就要從他們手中奪走土地,且不說奪了土地有沒有人種,青州的世家、豪強也不能接受這種條件。

所以,孫策一直沒有在青州推行新政,只是屯田。青州的世家、豪強還保持著獨立,只要有機會,他們一定會與孫策決裂,否則等孫策統一天下,他們遲早會和豫州世家一樣的下場。

逢紀說道:“對將軍來說,這是一個機會。將軍是宗室,雖然血脈疏遠,終究還是高皇帝的子孫。如果能吸取田楷治青州的教訓,不與世家為敵,就有可能獲得世家的支持。興亡之際最容易提升門戶,只要將軍立了功,加官晉爵,甚至重列宗籍,都不是什么難事。”

劉備連連點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心中的喜悅。天子之前就有詔書給他,允諾他只要立了功,就可以將他重新列入宗籍。如今逢紀也這么說,看來這件事值得認真考慮。至于長安的朝廷能走到哪一步,對他來說并不是關鍵,只要能擁有號令天下的資本,他不在乎這個資本來自何處。

劉備很想問問逢紀,如果人心在世家,那最后的勝利者會不會是袁譚。可是想想逢紀的身份,決定還是以后再問。萬一逢紀只是奉袁譚之命來幫他的,這可沒法回答。不管怎么說,先打敗孫策再說。

兩人商量了半天,逢紀最后為劉備擬定了一個方案:向東,迎戰沈友。

就目前而言,可能增援歷城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任城的紀靈,一個是北海的沈友。紀靈從任城而來,要經過濟北、泰山,不可避免的要與曹昂發生聯系,形勢太復雜,還是交給袁譚比較合適。袁譚也有騎兵,曹昂又是他的故吏,他處理起來比較方便。沈友則不同,由歷城向東,沒有什么險要關塞,地勢也平坦,適合騎兵奔馳,一路上世家也多,補給比較方便。沈友也有騎兵,但數量有限,只有千人左右,無法對劉備造成真正的威脅。

劉備琢磨了一下,深以為然。

第二天,劉備與袁譚商議,決定率部迎擊沈友。他把逢紀為他分析的原因一說,袁譚表示同意,接受了劉備的方案,又撥了十天的糧秣。高唐到歷城不過一百多里,對騎兵來說就是一天的路程,十天的糧秣足以應付一些突發狀況。

劉備領了糧秣,隨即起程,率領一萬精騎越過干涸的河道,從高唐城下經過,向歷城方向奔去。

——

朱然站在城頭,看著城外耀武揚威的幽州騎兵,不禁冷笑了一聲,將手中的一根算籌輕輕折斷,手一揚,扔下城頭。

劉備果然來了,而且是親自統兵。大王說得沒錯,這人沒什么忠義可言,遲早會有一戰。

他仔細地看著劉備的戰旗,和事先收集的資料一一對照,確認統兵的將領。除了劉備本人,他還看到了張飛的戰旗、趙云的戰旗、牽招的戰旗,唯獨沒有關羽的戰旗。看樣子關羽被留在了幽州。這也可以理解,太史慈就在遼東,劉備不能不防,能擋住太史慈的也只有關羽。況且關羽剛愎自用,桀驁不馴,劉備也無法得心應手的控制他,留他在幽州是最好的選擇。

一想到關羽,朱然的嘴角就不由得想笑。他在吳王左右,幾次持到吳王用關羽來敲打朱桓,說人有要傲骨,但不能有傲氣,關羽勇武絕倫,但傲氣太盛,無法與同僚相處,終究會害了他。統兵作戰,固然要有爭先之心,但更要有警惕之心。一個人再勇猛也不可能打贏一場戰爭,真正的勝利必然來自于團結,來自于同僚的信任和支持。

當時只是聽聽,感受不深,如今他也統兵作戰,而且第一次就統領五千人馬,堅守高唐,壓力之大不言而喻。袁譚已至,騎兵穿插到身后,現在想走也遲了,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徐琨、沈友等人的身上。他們能完成預守的作戰計劃,他才有機會建功立業。如果歷城失守,高唐就是一座孤城,很難堅持到最后。

“希望龐祭酒不負鳳雛之名。”朱然想起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一聲輕笑。作為吳王身邊的小將,朱然對龐統一直很好奇。大王以烈火鳳凰為號,龐統卻以鳳雛為號,難免會讓人聯想到什么。不過龐統是孫策第一個侍從,他們之間的情義的確不是其他人能夠相提并論的。

龐統這次設計的作戰方案就很有吳王的風格。看似大膽,偏偏又精致之極,剛提出來的時候,沈友、徐琨兩個都督都不贊同,覺得這個方案過于冒險,只有他見獵心喜,立刻表示贊同,并主動承擔了任務中最危險的部分——守高唐。

——

劉備深入濟南之后,袁譚隨即包圍了高唐城,十萬大軍將高唐城圍得水泄不通。

沮授的計劃是不管劉備能不能成功,先取高唐城,解決后顧之憂。高唐臨河,將來黃河復通,從冀州來的糧草、輜重從高唐渡河最方便,絕不能控制在朱然的手中。當然,他并不反對將高唐作為誘餌,逼著徐琨、沈友甚至孫策本人千里迢迢地趕來救援。

所以,袁譚一邊下令打造軍械,做攻城前的準備,一邊命人挖壕營塹,做好阻擊援軍的準備。考慮到麾下由各家部曲組成的將士不少,戰斗力不高,他還想利用攻擊高唐來練兵,訓練這些部曲兵的攻城技巧。他麾下的精兵就是在涿郡與劉備作戰時練出來的。實踐證明,練與不練,區別很大。

數日之后,劉備傳來消息。他一路進兵很順利,在逢紀的協助下,青州的世家、豪強也很配合,不僅為他提供了糧草、給養,讓他的部下進塢堡、莊園休息,還派人為他帶路,打探消息,意外只有一個:沈友并沒有出兵增援歷城的意思,他還在臨淄,其他諸縣都放棄了,連守卒都沒幾個人。

濟南的情況也差不多,徐琨固守歷城,有江東兵五六千人,再加上郡兵兩兩多人,守衛森嚴。

當然,諸縣的糧倉也是空的。據說秋收之后不久,徐琨、沈友就下令各縣將收上來的糧食送到歷城、臨淄,不久前又一次將諸縣糧倉里的存糧收刮一空,現在這兩個城中至少儲備了能吃兩年的糧食,擺明了就是要死守兩城。

劉備只有騎兵,不能攻城。臨淄離高唐已經超過三百里,沈友不出城,再向東就沒有意義,而且臨淄以東河流縱橫,對騎兵行軍也不方便。因此,劉備提出一個建議,希望袁譚授權他就地征發步卒,集結各郡國世家的部曲,包圍臨淄。

袁譚反復考慮后,否決了劉備的建議,要求他保持移動狀態,防止孫策或其他人從東萊登陸,或由徐州北上,至于攻取三城的任務,由他率領的步卒來完成。青州世家的部曲能守城,未必能攻城,他們的戰斗力堪憂,倉促上陣,只會徒增傷亡。

隨后,袁譚下令強攻高唐。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3軍之膽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朱然背著手,在城墻上來回走動。

  北風勁吹,將血紅的盔纓吹得亂舞,頭頂的戰旗被扯得啪啪作響,烈火鳳凰在風中跳躍,仿佛下一刻就會展翅高飛,發出令百鳥俯首的長鳴。

  朱然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即使北風吹得臉如刀割,心里卻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他看了一眼城外。重重疊疊的大營,一眼望不到頭,林立的戰旗如同等待收割的莊稼,讓他油然而生一種收獲的喜悅。

  二十萬大軍,圍攻一個小小的高唐城。袁譚,你還真是給面子啊,送我這么一樁奇功。

  朱然回想著在吳王身邊學到的戰術,仔細比對。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復查了,卻還是不肯有一絲一毫的大意。他很清楚,他在吳王聽了很多,看了很多,甚至親自參與了很多戰役的方案制定,但親自統兵作戰卻是第一次,能不能將學到的東西全部用起來并沒有絕對的把握,但這又一次難得的機會,有堅城,有精兵,有充足的糧食,更有一戰成名的機遇,他必須抓住。

  只有如此,他才有機會代表丹陽系,在吳國占據一席之地。

  丹陽雖與吳郡、會稽并列吳國王畿,卻沒有一個能充當領袖的人物,原本他的父親朱治有機會,但朱治是孫堅舊部,隨孫堅征戰交州去了,短期內看不到立大功的機會。于是,這個機會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袁譚的二十萬大軍嚇住了很多人,包括沈友、徐琨在內,但朱然不同,他從中看到了機會。軍謀處曾經反復推演過,就攻城而言,兵力并非越多越好,到了一定規模之后,兵力的增加不僅不能增加攻擊力度,反而會成為負擔。對于守城一方來說,情況卻正好相反,只要兵力達到一定的規模,能夠滿足將士輪替,保證將士們有足夠的休息時間,并有一定的預備兵力,彌補傷亡帶來的損失,就足以堅守較長的時間。

  有了這樣的知識儲備,朱然才能比其他人更快的發現龐統這個計劃中的機會。按照那個推演結果,朱然測算出守住高唐城的最小兵力是三千人,三千人足以守住四面城墻,有兩千人作為預備兵力,高唐城固若金湯,能守多久,就看糧食、藥物和軍械能支持多久。

  尤其是糧食。

  朱然的目標是守半年,只要堅守到明年春夏,黃河復通,袁譚不退兵也得退,否則水師就會溯河而上,截斷他的退路。

  城中的糧食能滿足這個要求,軍械和藥物欠缺一些。要在袁譚數萬大軍的眼皮子底下急行軍進入高唐堂,他無法攜帶太多的輜重,只能由朱然自己想辦法來解決。

  “將軍,算好了。”一個參軍奔了過來,手里拿著一頁紙。雖然北風正勁,他卻滿頭大汗,臉色潮紅。

  “怎么了?”朱然看出了參軍的緊張,故意笑了一聲:“怕了?”

  參軍看看城外的袁軍大陣,咧了咧嘴。“二十萬大軍啊……”

  “什么二十萬大軍,二十萬頭豬。”朱然接過參軍手中的紙,看了一眼推演的結果,滿意地點點頭。“傳令各營,注意隱蔽,不僅要守住城,還要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喏。”參軍應了一聲,轉身去傳令。朱然又叫住了他,揚了揚手中的紙。“你覺得這是最保守的推演,還是最樂觀的?”

  參軍沉吟片刻,又打量了朱然兩眼。“我覺得這是最樂觀的。”

  朱然拍了拍腰間的拍髀。“知道這是什么刀嗎?”

  參軍眼睛一亮。這是吳王身邊近侍外放時才會有的短刀,不僅鋒利,更加精致,既是一口利刃,更是一件藝術品,據說是由南陽大匠所制,每一口刀上都有名字,可以當作家藏,傳之子孫。

  “將軍想打賭嗎?”

  “以三天為限。如果損失數據不如預期,這口刀就是你的。”

  參軍揚揚眉。“當真?”

  “真得不能再真。”朱然嘴角輕挑。“如果損失數據更小,此戰過后,你跟我三年,只管衣食,沒有俸祿。”

  參軍大笑。如果這一戰能取勝,朱然就會成為吳國耀眼的新星,前途無量,一般人想跟著他都難。“將軍,三年太少,如果你贏了,我跟你一輩子。”

  “一言為定!”朱然舉起手掌,輕輕的搖了搖。參軍也擼起袖子,與朱然三擊掌。“啪啪啪!”清脆的擊掌聲吸取了無數人的目光,大家都看了過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參軍與朱然擊完掌,轉身回去,向大家講敘他與朱然打賭的事。眾人見朱然如此自信,也不免相視而笑,原本的壓抑氣氛一時松馳了許多。

  將是三軍之膽,朱然如此自信,他們也有了信心,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起來,走路帶風,分頭奔向各處,傳達朱然的命令。比起這些大多是本地辟除的參軍,各營統兵的校尉、軍侯們更加從容一些。他們大多是江東人,跟著徐琨、沈友征戰多年,作戰經驗豐富,并沒有把城外的袁軍放在眼里。朱然要考核戰損,論功行賞,倒是激起了他們的興趣,一個個互相叫陣,命令部下牢記戰術規范,不僅要保住自己的命,還要盡可能減少傷亡,到時候拿賞錢喝酒。

  將士們大聲呼喝著,氣氛熱烈,看得傳令的參軍自慚形穢,也更添了幾分信心。

  在熱烈的氣氛中,城外的袁軍開始攻擊了。四面響起了激烈的戰鼓聲,聞名天下的冀州強弩手在刀盾手的保護下逼到城下,準備向城上展開壓制射擊。與此同時,士卒們喊著號子,推著數十架高大的樓車逼近城墻,樓車上的強弩手睜大雙眼,尋找有價值的目標。數以百計的拋石機也被推了上來,進入百步之內。

  朱然在將臺上環顧四周,舉起手,打了個響指。

  捧著令旗一旁侍立的參軍看得真切,走到將臺旁,舉起令旗,用力揮動,發出了第一道命令。

  “霹靂營,準備——”

  “喏!”四周響起了響亮的回答聲,隱藏在城墻下的拋石機開始調整方向和射程,裝彈,上弦。城墻上的觀察手盯著城外的目標,迅速測算數據,又將數據傳達給各自的操作手。一呼一應,簡潔明了,透著讓人生威的力量。

  “射手營,射擊!”

  “喏!”城墻上令旗揮動,或蹲或站在城垛后面的射手開始射擊,他們的目標是即將進入射程的袁軍拋石機。袁譚有足夠的人手,所以砍光了幾十里以內的樹木,制作了大量的拋石機,密密麻麻,看上去有幾千架,可是在這些江東軍的眼中,這些拋石機太粗糙了,和自家的拋石機一比,簡直是垃圾,射程絕不會超過一百五十步,而且沒什么準頭可言,全是蒙著眼睛亂打。

  所以,射手的任務就是將拋石機擋在一百五十步之外,讓他們射出大部分彈丸無法越過城墻。

  一百五十步已經超過了普通弓弩的射程,也不是普通的弓弩手能夠完成的任務,只有這些經過長期訓練的射手能夠完成。拋石機當然也可以,但朱然需要袁軍的彈丸作為補充,所以不能一下子將袁軍的拋石機全部毀掉,他需要這些拋石機發揮作用,將彈丸送到城下。

  況且,拋石機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那些比城墻還高的樓車。樓車上的射手不僅能夠進行狙擊,還能將城中的情況傳達給袁譚,毀掉這些樓車,就是打瞎袁譚的眼睛,比毀掉那些拋石機更重要。在進行戰術安排的時候,朱然已經多次強調了這一點,確保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什么任務是重點,必須先完成,什么任務是次要的,可以暫時放一放。

  雙方開始對射。

  城下近萬名袁軍強弩手射出密集的箭雨,從四面撲向高唐城,聲勢驚人,萬里晴空為之一暗。

  城上的江東軍早有準備,有人躲在城墻后面,有的舉起了大盾,盡可能縮起身體。

  羽箭飛馳,嗖嗖有聲,箭矢射在盾牌上,如炒豆一般急響,射在城墻上,城墻震動,瞬間就多了一層由羽箭組成的毛發,看起來了更加厚實。

  朱然坐在將臺上。高唐城規模有限,將臺建在城的中央,四面通透,從將臺上可以俯瞰全城,也能看到城外。袁軍弓弩手自然也看到了朱然,將他作為主要目標,至少有近百具十石弩瞄準了他。十石弩射程四百步,足以從城外射到將臺,如果能在第一時間內射殺朱然,這一戰就沒什么懸念了。

  可惜,朱然早有準備。他在四周掛起了由粗大的麻繩織成的網,繩上抹了泥防火,繩索粗大結實,又是軟的,還掛了粗厚的木板,就算是拋石機拋石的彈丸也能被卸去力量,更別說這些十石弩射出的箭了。長矛般的弩箭破風而來,射在這些晃晃悠悠的繩網上、木板上,紛紛墜落在地。

  一個參軍撿起一桿弩箭,跑到朱然面前。“將軍,你看。”

  朱然接過弩箭,反復檢查了一番,很勉強地點點頭。“真粗糙,將就著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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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過猶不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與袁軍撲天蓋地,氣勢驚人的密集箭陣相比,江東軍的反擊相形見絀,完全不能相提并論。射手們躲在城垛和盾牌后面,射出一枝枝利箭,就像石子扔進洶涌的河水一般,一瞬間就沒了。

  唯一的區別是這些箭雖然不多,卻成功的激起了一朵朵浪花,由鮮血組成的浪花。

  推著拋石機前進的袁軍士卒中響起一聲慘叫,一個士卒中箭倒地,抓著胸口的箭矢,發出痛苦的尖叫,嚇得其他的士卒面無人色,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遠處的城墻。一百五十步外一箭斃命,這一點實在太嚇人,他們原本以為在射程之外,不會成為對方的目標,沒想到對方第一時間沖著他們來了。

  士卒們慌亂起來,前進的速度更慢。指揮的都尉大怒,厲聲呼喝,命令士卒們加快速度,剛喊了兩句,數枝羽箭從遠處破風而至,都督身邊的親衛雖然及時撲了上去,擋住了箭矢,都督卻被撞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看著被利箭洞穿的盾牌,都尉后背升起一股涼意,頭皮發麻。

  久聞江東軍的射手技藝高超,今天總算見到了。如果不是袁譚事先吩咐過,所有軍侯以上的將領都要重點保護,衛士們盾牌不準離手,他今天就成了對方射手功勞簿上的一個數字。

  在江東射手的赫赫威名陰影下,袁軍將領不敢太張揚,盡可能的遠離戰場,推動拋石機的士卒也提高了警惕,眼睛盯著遠處的城墻,一有風吹草動就縮成一團。推進的速度原本就不快,如此一來就更慢了。

  城墻上的箭矢依然一枝枝的射來,每一枝都會引起一陣恐慌,不時有人被射中,倒在地上哀嚎,直到被抬走,或者被督戰的親衛砍死。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每一個,氣氛越來越緊張。逼得最近的強弩手也不例外,即使有盾牌的掩護,還是難免露出破綻,成為城頭江東軍射手的目標,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弩手中箭倒地,在陣中指揮的軍侯、屯長更是如臨大敵,不敢有一絲大意。

  “拋石機,拋石機怎么還不來?”一名屯長轉身看向如烏龜一般緩慢前進的拋石機,氣得破口大罵。有衛士舉著盾牌上前保護,卻被他一掌推開。強弓硬弩再密,終究奈何不了城墻,想破壞城頭的防務設施還要靠拋石機,他們只是為拋石機提供掩護。拋石機拖延得最久,他們的傷亡就越大。

  話音未落,一枝羽箭破風而至,正中屯長后心,強勁的力量帶著他撲倒在地,掙扎了兩下就不動了。

  袁軍的拋石機還沒到位,江東軍的拋石機卻開始怒吼,一枚用蒲草包起的泥彈飛上了高空,迎著密集的箭雨,逆風而行,撲向一座樓車,樓車上的射手看得真切,發出驚恐的嘶吼,顧不得射箭,縮起身體,緊緊的抱著樓車的立柱。

  泥彈擦著樓車呼嘯而過,又飛躍數十步,砸中了后一架樓車的基座,粗大的木柱發出巨響,應聲而折,樓車倒了下來,上面的射手驚呼著飛起,下面的士卒也被飛散的泥塊擊中,頭破血流,驚呼聲四起,亂成一團。剛剛幸免的樓車也沒能支撐多久,接連兩枚泥彈飛來,幾乎不分先命的命中,樓車轟然倒塌,士卒們驚呼著,轉身逃跑,督戰營極力攔截,也無法控制局面。

  泥彈一枚接著一枚的從城中飛出,又快又準,幾乎三四枚就能命中一枚,即使射失,也不會全無效果,密集的袁軍陣型成了最好的目標,樓車下的士卒被殃及者不計其數,原本規模的陣營開始出現混亂,督戰營嘶吼著四處彈壓,砍下了一顆又一顆的首級,才勉強控制住形勢。

  但督戰隊控制得住慌亂的袁軍士卒,卻控制不住江東軍的拋石機,隨著一顆顆泥彈射出,袁軍的樓車陸續被擊中,再也看不到城里的情況。

  ——

  離城墻三百步的地方,四周用厚厚的木板擋起來的將臺上,袁譚背著手,俯視陣地,臉色平靜。

  攻擊受挫,并不令他意外,這些都是事先就能想到的事情,他也沒想過一次攻擊就能拿下高唐城。他不是魯肅,朱然更不是傅允,半日奪城的奇跡就算能復制,也不會由他來完成。

  “元觀,能頂住嗎?”袁譚側過臉,打量著高覽。

  高覽的臉色也很平靜。“請使君放心,只有箭矢、泥彈能供應得上,我一定能持續攻擊。”

  袁譚笑道:“我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人。”

  高覽也笑了,但笑得很勉強。他和袁譚都清楚,這次冀州全力以赴,征發了二十萬大軍,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青州,冀州必然出事,不管是糧草不濟還是黑山賊趁火打劫,都將使冀州陷入困境。成功的希望就寄托在迅速攻克高唐、歷城諸城上。有青州世家的支持,只要能攻克這幾個城,將徐琨、沈友趕出青州,青州就是袁譚的。

  但這幾個城不易攻,尤其是眼前的高唐城,雖然不大,卻極其堅固,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袁譚的嗓子里,讓他吐不出,又咽不下,非拔出不可。袁譚將這個任務交給了他,他卻沒有一點必勝的信心。他知道袁譚想聽到他的承諾,但他不敢給袁譚這樣的承諾。

  袁譚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想聽的答案,心里有些失望,卻什么也沒說。

  “元觀,盡人事,聽天命。”

  “喏。”高覽拱手施禮。“使君,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里太危險,你還是回中軍吧。”

  袁譚又看了一眼正在激戰的戰場,點了點頭,轉身下了將臺。沮鵠在下面等著,一看袁譚下來,立刻舉起一面盾牌,護住袁譚,其他幾個衛士也擁了過來,將袁譚護在中間。江東射手天下聞名,即使這里離城墻已經超過兩百步,他們還是不敢大意。

  袁譚回到中軍大營,進了帳,郭圖正在帳中烤火。見到袁譚,他站了起來,躬身施禮的同時遞過來一個眼神。袁譚會意,揮手讓沮鵠等人退下,脫了大氅,在火塘邊坐下,又示意郭圖坐。郭圖重新坐好,斟酌了片刻。

  “孫策班師,可能和一個叫朱建平的有關。”

  “朱建平?”袁譚仔細想了想,有點印象。這個沛國相士在汝潁士人圈子里很有名,給很多人算過命。“孫策算命了?”

  “具體情況不清楚,只知道朱建平受袁夫人之邀,為其妹袁王后相過面,后來又受邀去見孫策,然后就沒有再露面。大概半個月后,孫策就班師了。”

  郭圖說著,遞過來一張紙條。袁譚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不由得輕笑一聲,順手將紙筆扔進火塘里。紙條被火舔著,迅速化為灰燼。袁譚搓著手,沉默了片刻。“這么說,我們可能有一年的時間?”

  “是的,所以我們不用急。”郭圖淡淡地說道:“不妨派人圍住高唐、歷城和臨淄,先接收了青州再說,青州拋荒的土地很多,我們可以在這里屯田,以戰養戰,減輕運輸負擔。”

  袁譚沉默不語,仔細斟酌著郭圖建議背后的用意。郭圖雖然現在和沮授、田豐相處得還算和睦,但那只是汝潁系的精英接連出走,實力大減,形勢又危急,不得己的權宜之計,如果有機會重振汝潁系,郭圖一定不會放過。

  接管青州,在青州屯田,這樣的機會自然要給汝潁系,汝潁系有了土地,又和青州人結盟,就有了和冀州系抗衡的實力。對他來說,這可能是個好機會,也可能是個麻煩,不能不慎重考慮。他不是郭圖,站的角度不同,考慮問題的方法也不同。尤其是這種時候,引入新的派系會增加很多不確定性,讓事情變得更復雜,無疑他不愿意看到的結果。

  “也是個辦法,可以討論一下。”袁譚抬起頭。“郭公,你說朱建平這件事背后會不會有人在推動?”

  郭圖有些失望,袁譚等于擱置了他的建議,至少要和沮授、田豐商議再做決定。可是在他看來,沮授、田豐根本不可能贊成這樣的決定,否則他也不用避開沮鵠。

  “只能說有可能,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郭圖很謹慎,沒有給出明確的建議。“我倒是覺得,這更像是孫策自己搞出來的一計。”

  袁譚皺起眉頭,看了郭圖一眼,想了想,也道:“倒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以他目前的形勢,守則有余,攻則不足,誘我們主動進攻當然更有利。”

  “凡事皆在度,過猶不及。孫策向來謹慎,這次未免謹慎過了頭。大兵壓境,三面受敵,就算他守得艱固,只要有一點被突破,可能就是潰敗之局。顯思,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郭圖有些著急,聲音也大了起來,花白的須發抖動。

  袁譚沉吟了良久,又問道:“若依郭公之見,取青州之后,三城未下,接下來該如何?”

  郭圖脫口而出。“取兗州。”

  袁譚心中一動,眼神閃了閃,直起身,大手輕拍膝蓋,微微頜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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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亡羊補牢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征發二十萬大軍出征,對袁譚來說是最后一搏,不勝則亡,壓力之大不言而喻。偏偏還沒出手就碰上一個硬茬,徐琨、沈友閉城不出,幾乎放棄了半個青州,集中兵力死守高唐、歷城和臨淄。如果說歷城和臨淄還在意料之中,那朱然守高唐則是事先完全沒有料到的事。

  從剛剛的戰事來看,即使集中兵力猛攻,在短時間內拿下高唐的可能性也不大。近百具十石弩的集射也沒能將朱然要一覽全局的將臺上趕下來,己方的拋石機和望樓卻遭到對方的重點打擊,在軍械的制造和使用能力上,己方的劣勢都非常明顯。

  高唐如此,歷城和臨淄可想而知,強攻硬取是不是明智,就成了縈繞在袁譚心頭的一個問題。舍青州而取兗州,對他的吸引力著實不小。青州有江東軍,兗州沒有啊。

  袁譚鋪開地圖,目光在兗州來回掃視,越發心動。就孫策的防線而言,與兗州接壤的地區其實是一個薄弱環節。因為與曹昂結盟,孫策削減了兵力,尤其是將原本鎮守睢陽的呂范調往浚儀,最近又因為魯肅進攻弘農,河南出現空缺,呂范再度西移補防,連陳國的呂蒙、蔣欽都調走了,整個兗州防線只剩下紀靈一個都督,再就是負責屯田的橋蕤。

  紀靈善戰,橋蕤卻是個平庸之輩。袁譚對這兩個人都不陌生。如果能控制兗州,從兗州進攻豫州,對孫策的威脅無疑更大。且紀靈自身難保,也無法增援歷城,對奪取青州也有好處。

  唯一的問題是如此一來,他很可能又要面對孫策的主力。

  郭圖盯著袁譚,心臟怦怦亂跳,有些喘不上氣來。這是他冥想苦想的結果,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分兵奪取青州、兗州,引入青州系、兗州系,平衡冀州系,汝潁系才能有機會重新掌權,況且兗州系無疑與汝潁系更親近,對增強汝潁系的話語權有益。

  袁譚幾次想答應郭圖,但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臨時改變戰略方案,這是兵家大忌,必須經過慎重考慮,至少要與幾個主要謀士、將領商量,否則就成了一言堂,朝令夕改,下屬會無所適從。

  “郭公,計是好計,但影響也大。且不說兗州能否攻取,攻取之后的形勢也極其復雜,不能不做預案。”袁譚抬起手,示意郭圖不要急。“攻擊剛剛開始,能不能拿下高唐還要看幾天再說,你好好準備一下,到時候再提不遲。”

  郭圖掩飾不住失望,卻理解袁譚的心思。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甚至應該感到高興,至少袁譚不像袁紹那樣輕率。這個計劃幾乎要改變整個作戰方案,牽涉到方方面面,本來就不應該倉促決定。荀衍統兵駐扎在河內,如果要進攻兗州,還要冀州人出力。

  郭圖又與袁譚商量了一番,這才起身離去。袁譚一個人坐在大帳里反復權衡,直到沮授匆匆進帳,寒風入帳,吹得火苗搖曳,袁譚驚醒,抬頭看去,只見沮授的臉色青白,渾身寒氣,手里拿著幾頁紙,在袁譚對面坐下,將紙遞給袁譚。

  “使君,這是上午的戰報。”

  沮授的嗓子有些沙啞。袁譚見了,倒了一杯淡酒,遞給沮授,順手接過沮授手中的戰報。沮授接過酒杯,一口飲盡,長長了吁了一口氣。

  袁譚看著戰報,一聲嘆息。半天激戰,被毀樓車三十三座,拋石機十一架,傷亡將士七百余人,取得的戰果卻非常可憐,看起來列了一些,但真正提得上嘴的卻一個也沒有。

  袁譚放下戰報,手指輕扣膝蓋,百思不得其解。“公與,你說,朱然是怎么防十石弩的?”

  “離得太遠,看不清楚。”沮授搖搖頭,神情沮喪。

  高唐城沿河而建,接近方形,邊長兩百步左右,城中央的將臺到城墻只有一百余步。十石強弩射程超過四百步,即使部署在城外兩百步,也足以能射到城中央的將臺。考慮到這一點,袁譚才準備了近百具十石強弩,準備一舉摧毀將臺,能射死朱然更好,不能射死朱然也要讓他無法觀察城內外的形勢。可惜他們的想法落空了,半天時間,百具十石強弩射出了幾千枝巨箭,幾乎耗光了準備的箭矢,只看到巨箭射上將臺,將臺卻巋然不動,根本沒有倒塌的跡象。

  這讓沮授很焦慮。面對一個摸不著底細的對手最讓人緊張,你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取得勝利。在十石弩第一次進攻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后,沮授就意識到不對,冒險登上樓車,近距離觀察,但是相隔兩三百步,他的目力不足,看不清將臺上的部署。

  袁譚看著沮喪的沮授,哭笑不得。沮授最近情緒低落,不像以前那樣自信,考慮事情也有些悲觀。有些細節難免疏忽。他是讀書人,常年讀書導致目力不佳,看不清兩百步外的將臺,可是別人看得清啊,望樓上的射手就可以,他居然沒有讓射手幫忙,實在是百密一疏。

  袁譚叫來一個親衛,讓他去輜重營找幾個經驗豐富而又目力好的匠師,趕去前線的望樓,仔細觀察,揣摩朱然防御巨弩射擊的辦法,然后進行仿制,保護己方的樓車。半天時間損失樓車三十三架,超過了制造的速度,絕非長久之計。

  看著袁譚安排人,沮授也反應過來了,有些窘迫。袁譚安慰他道:“公與,智者千慮,終有一失,不足為奇。我們圍攻高唐,本來就有以戰代練的目標,學習對方的軍械制造也是練,只不過練的是工匠。欲速則不達,我寧愿在高唐耗費一些時間,也要多學一點東西,就算此戰不勝,將來退守冀州也能用得上。”

  沮授深表贊同。“使君所言甚是。江東軍軍械水平很高,我們雖不能及,卻可以奮起直追,哪怕是邯鄲學步,也比不學的強,況且有例可循,學起來總是要快一些。”沮授頓了頓,又道:“使君可還記得,孫策戰于襄陽時,最先做的事是什么?”

  “什么?”袁譚不知道沮授想說什么,但是他看沮授的神情應該是領悟到了什么,不敢大意,連忙湊了過來,仔細聆聽。

  “孫策初戰襄陽,奪蔡家產業,可是蔡家卻沒有與他反目成仇,是因為他將軍械制造交付給了蔡家。那些打造軍械的技藝是他自己傳授給蔡家的,還是蔡家工匠原本就知道的?”

  沮授一邊說一邊想,這些消息都是后來慢慢收集起來的,不成系統,他以前也沒有著意梳理,突然之間有了感悟,仿佛捕捉到了一點靈光,卻還需要時間來匯聚成線索。袁譚也愣住了,他仔細搜尋了一下記憶,發現一個問題。孫策重視工商,軍械水平天下第一,但這些都是黃家父女的功勞。黃家與蔡家是姻親,戰襄陽時,黃家父女似乎還沒有投入孫策麾下。

  袁譚立刻讓人去請郭圖。郭圖負責情報收集,他那兒的信息最全。

  時間不長,郭圖趕來了,還帶著一卷文書。他將文書攤在袁譚面前,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面的文字說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就我們了解的信息來看,孫策本人對百工技藝并不熟悉,但他會用人,尤其會激勵人。戰襄陽時,他曾重賞蔡家工匠,舉行比賽,從中挑出技術最精湛的工匠,又將他們的技術匯總起來,去蕪存精,這才打造出更加堅固的甲胄和更加鋒利的兵器,就連著名的金絲錦甲都是由此而來。”

  袁譚和沮授互相看了一眼,撫掌而笑。沮授隨即又搖了搖頭。“臣愚鈍,孫策幾年前就已經做過的事,臣卻一直沒有留心,直到現在才有所領悟,相去何止千里。”

  郭圖老臉通紅,無地自容。他負責收集情報,卻沒有真正消化情報,連這么重要的線索都漏掉了,反倒是沮授最先發現。他還有些后悔,如果早點學孫策重賞工匠,雙方的軍械水平不至于相差這么遠,或許袁紹也不會有官渡之敗。袁紹攻浚儀不下,不就是吃了軍械的虧么。

  袁譚看在眼里,連忙安慰。“公與,亡羊補牢猶未晚。如今軍中工匠數以萬計,如果能將其中的能工巧匠集結起來,建幾個木學堂綽綽有余。如果能從中找到一兩個黃承彥,那就最好了。”

  沮授一聲嘆息。能工巧匠也許可以找到,黃承彥就別想了。他在冀州多年,從來沒聽過精通機械百工之學的名士。不過他還是建議袁譚傳書田豐,讓他尋找有志于此的讀書人。從各種跡象來看,孫策建木學堂能夠成功的關鍵是識文斷字,能夠通曉古籍的讀書人,而不僅僅是工匠。

  袁譚隨即與沮授、郭圖商議,效仿孫策故技,用重賞的辦法激勵工匠,解決朱然防御十石弩的辦法。

  命令傳出,反響果然強烈,原本輜重營的工匠都不肯去前線查看城中將臺上的設施,聽說有重賞,頓時來了精神,不少年輕力壯,目力好,技術也不錯的工匠主動請纓,冒險登上樓車。

  半天時間后,匯總數十名工匠的觀察結果,沮授基本搞清了其中的原理,繪出了草圖。看著草圖,沮授一聲長嘆,感慨不已。

  “大道至簡,柔弱勝剛強,沒想到百工之中有真意。我等真是有眼如盲,買櫝還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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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苦樂不均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人多力量大,在重賞的誘惑之下,袁軍工匠迅速完成了防御裝置的仿制,試驗之后,效果的確不錯,不僅能防巨弩射出的箭,對拋石機扔出的泥彈也有一定的防御力。

  袁譚立刻下令大規模制作,給所有的樓車都裝上。

  朱然在將臺上看得真切,見袁軍偷師學藝,不禁冷笑。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從木學堂到練兵方法,吳王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荀彧早就在關中建木學堂了,冀州卻后知知覺,一直沒動靜。

  只可惜,你只能模仿到皮毛,卻學不到精髓。

  雙方你來我往,一攻一守,連日鏖戰。袁譚存了偷師、練兵之心,自然不肯全力以赴,不惜代價的猛攻。好在他兵力足夠,讓各部輪番上陣,也能維持對高唐城的壓力。只是朱然也有足夠的兵力輪換,將士們勞逸結合,受傷的將士也有足夠的時間調養。

  在連續多日激烈的遠程打擊攻防后,袁譚認為已方已經有了一定的優勢,開始安排步卒攻城。雙方在城墻上下展開激烈的廝殺,朱然有足夠的兵力,江東軍又訓練有素,結陣而戰,憑城而守,沒讓袁軍占到一點便宜。沒幾天時間,高唐城的城墻就被鮮血染紅,袁軍尸體在城下層層迭迭,每天清理掉這些尸體都是一個艱巨的任務。

  眼看著傷亡迅速增加,破城卻遙遙無期,郭圖再次向袁譚建議,先取青州諸縣,在取青州的同時謀取兗州。袁軍有二十萬大軍,全部用來攻高唐太浪費了,完全可以分出五六萬人,對兗州形成壓力,迫使曹昂做出選擇。與此同時,還可以讓荀衍后臨黃河,牽制魯肅的兵力,為天子進兵創造機會,真正形成三面圍攻孫策的形勢。

  經過反復商量,沮授也支持郭圖的建議,只是做了一定的調整,重點攻取青州,取得青州世家的支持,爭取就地解決大部分糧草,必要的情況下,還可以選擇合適的地點屯田,做長期對峙的準備。至于兗州,則不宜強攻,更應該以勢取之,利用朝廷的名分和曹家父子分屬兩個陣營的矛盾,盡可能爭取曹昂轉變陣營,由曹昂承擔進攻豫州腹地的任務,避免與兗州開戰。

  郭圖同意沮授的觀點。他相信兗州世家和青州世家一樣反對孫策的新政,會選擇支持袁譚。如果曹昂不識相,那他就是自尋死路。

  這時,韓斌來到了大營,與袁譚見面,隨行的還有曹昂的使者衛臻。

  韓斌在兗州時與何颙見過面,知道袁譚已經決心全力以赴,如今又親眼看到連綿數十里的大營,心中歡喜。他原本是追李儒的,結果沒追上,中途改變使命,奉詔來聯絡曹昂、袁譚。在兗州,他與曹昂、陳宮等人多次見面,卻談得不順利,曹昂不愿意與孫策為敵,兗州世家也對朝廷信心不足,生怕與孫策反目之后遭到報復,寧愿維持當前的觀望形勢。他費盡口舌也無濟于事,后來聽說袁譚盡起二十萬大軍進攻青州,曹昂、陳宮等人的態度才有所緩和,同意派衛臻來和袁譚見面。

  很顯然,與朝廷的名分相比,二十萬冀州軍威脅更大。

  袁譚分別與韓斌、衛臻見面。

  對韓斌,他很客氣,韓斌既是朝廷欽差,又是汝潁前輩,自然要禮敬三分。袁譚向韓斌表達了對朝廷的忠誠,隨即請韓斌向天子請詔,希望由他接管青州,并出兵弘農,向河南發起進攻。韓斌一口答應,一邊向朝廷傳書,一邊以天子使者的身份走訪青州世家,希望他們能夠支持袁譚,攻克高唐、歷城、臨淄三縣,全取青州。

  對衛臻,袁譚客氣也一樣客氣,衛臻的父親衛茲當初資助曹操出兵,就是受了袁紹的指意,后來又戰死滎陽。當初他任兗州刺史時,也曾多次與作為曹昂掾屬的衛茲見面。但客氣之外,不失權謀。袁譚帶著衛臻看了大營,看了戰場,讓衛臻親身感受一下他的實力,很明確的告訴衛茲,這次一定要與孫策分勝負,如果曹昂選擇支持孫策,他不得不割舍舊情,強取兗州。

  況且就算孫策是最后的勝利者,曹昂可以憑借姻親關系,不失一方郡守,你們這些陳留世家能得到什么?和豫州世家一樣被砍了首級,掛在官道的樹梢上吧?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兩強相爭,弱者想在中間保持中立是非常不明智的,愿諸君早做決斷。

  看到連綿的軍營,堆積如山的輜重,士氣高昂的將士,衛茲心慌意亂,連大氣都不敢出,迅速傳書曹昂,請求指示。

  ——

  石臼湖。

  孫策坐在飛廬上,憑欄遠望,聽著甲板上燕燕鶯鶯的笑聲,一時出神。

  今天是水師開放日,附近諸縣的世家子弟都來同游,正當婚齡,有意與軍中少年結緣的少女則受邀到樓船上參觀。因為是第一次,很多人搞不清狀況,來的人并不多,主要是以甘梅的閨中好友為主,大概有二三十人,正在甘梅的帶領下參觀樓船,不時發出驚呼聲。

  侍從騎士、義從營的士卒是首選目標,都打起了精神,拿出最好的精神狀態,希望能得到美人的青睞,就算不成親也沒關系,丹陽蠻風頗濃,看對了眼,春風一度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所以劉磐、謝廣隆兩個已經娶妻生子的痞子也刮了胡須,傅了粉,扮作少年,混在人群里。奈何胡子可以刮,臉可以傅粉,猥瑣的氣質卻改不掉,費了半天功夫,一無所獲,只惹來一陣陣訕笑。

  反倒是站在飛廬上的孫策吸引了不少目光。少年英雄,豐功偉業,相貌堂堂,每一項對少女們的殺傷力非常驚人。如果不是飛廬不在開放之列,孫策想靜靜的做個美男子的愿意肯定要落空。

  即便封鎖了飛廬,他也無法真正清靜。兩個美少女正在袁權的指揮下準備午餐。大喬、小喬放寒假,千里迢迢的趕了過來,小喬說是新創了幾道菜,非要請孫策嘗嘗,提點建議。孫策心里明鏡也似,請客的是小喬,做菜的卻是大喬,小喬那手藝也就是能吃而已,不算出眾,大喬卻有幾分做菜的天賦。

  但小喬的歌舞很出眾,大有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水準,連甄宓看了都有些壓力。

  這種美人如云的日子當然好,只是一想到青州的形勢,他就有點撓頭。大喬的菜是好吃,小喬的歌舞很好看,可是她們的父親橋蕤卻有點危險。袁譚盡起二十萬大軍,受到威脅的不僅是青州,還有兗州。一旦曹昂頂不住壓力,豫州防線就會有崩潰的可能。

  二十萬,袁譚你特么的是瘋了么?作死也不能這個作法。

  還有劉備,居然帶著一萬精騎來助陣。你特么的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孫策在心里爆了幾次粗口。他實在有些懊惱,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雖然知道袁譚、劉備不可能真正的合作,只是暫時的結盟,背地里不知道多少矛盾,可現在這局面還是有些棘手。當初放劉備回去平衡公孫瓚,又放袁譚回去擋住劉備,怎么就沒想到這兩人會聯手。

  要怪只能怪公孫瓚,活生生把自己作死了,沒有制衡劉備,白白讓劉備得了半個幽州。事情就是從那時候起偏離軌道的,雖然讓太史慈提前進入幽州,又迅速制服了公孫度,但劉備還是站穩了腳跟。

  這貨會不會占據河北,和曹操換個位置?

  孫策不怎么擔心青州,龐統的計劃很穩妥,堅守一年不成問題。兗州卻成了不確定因素。曹昂想做騎墻派,現在袁譚要將墻推倒,逼曹昂表態,曹昂會怎么做?他不會又想開溜,回老家隱居吧?或者去益州,投奔他爹曹操?

  總之,孫策對曹昂投奔自己不抱太大希望,他受制于兗州世家,身不由己,無法苛求。

  這個局怎么破?

  孫策翹著二郎腿,手指在大腿上輕叩,琢磨著破局之法。身后飄來濃香和竊竊私語的聲音,他轉頭一看,見小喬端著一只食案站在艙口,檀口微張,欲呼又止,大喬低著頭,端著另一只食案站在小喬后面,偷偷地看過來,見他看過去,連忙將目光轉向別處,臉上泛起紅云。

  孫策不禁笑了,招招手。“好香!快來讓我嘗嘗,我這食指已經快飛起來了。”

  “好咧。”小喬展顏而笑,一瞬間燦爛如夏花。她端著食案,輕抬腳,緩落足,身姿曼妙,腳步輕盈,行云流水,明明是炫技,偏偏卻看不出半點賣弄。

  “好步法!”郭嘉從后面走了出來,羽扇輕搖。“我怎么每次都這么巧,既有口福,又有眼福?小喬夫人,今天做的是什么菜,我能分一口湯么?”

  小喬對這位慣會蹭飯的軍師祭酒無可奈何,又得罪不起,揚眉笑道:“大王吃丹陽魚,你喝石臼水,如何?”

  “只要是你小喬夫人親手調制的,就算是水,我也喝。”郭嘉夸張地咽了一口口水。“我幫大王品鑒品鑒,看看小喬夫人的手藝在幾位夫人中究竟能排第幾位。”

  小喬紅著臉,又羞又喜,一跺腳。“好么,好么,不讓你喝水,讓你喝兩口魚湯好了。”

  郭嘉得意的大笑,拱拱手。“多謝小喬夫人,如果湯里還有魚頭、魚尾,那就更好了。我不愛吃魚肉,就喜歡魚頭、魚尾,魚頭補腦,魚尾補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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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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