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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三十四章 勉為其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袁譚背著手,仰著臉,站在庭院中,雙目緊閉。

毛毛細雨紛紛灑灑,落在他的臉上,又積聚成細流,沿著他的臉龐、脖頸流下。衣領、肩頭已經濕透,粘在身上,涼嗖嗖,沉甸甸的。雨水在屋檐瓦當匯聚,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嘀嗒……嘀嗒……”

司馬懿和兩個侍從站在一旁,看著袁譚,相顧無言。腳步聲響起,郭圖從一旁的院子里走了進來,見此情景,突然發怒。

“顯思,你這是干什么!求死么?”

袁譚轉過身,睜開眼睛,看著須發賁張的郭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郭公,有什么新消息?”

郭圖一怔,怒獅的氣勢為之一滯,散了大半,隨即又喝道:“難道你在這兒淋雨就能取勝?”他大步走到袁譚面前,拉著袁譚的手臂就往屋里拽,厲聲喝道:“你們這些小子,是怎么侍候的,看著使君淋雨也不知道勸,他若是病了,我饒不了你們。”

“郭公,與他們無關……”

“閉嘴!”郭圖喝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你這樣子如何為三軍之帥?”

袁譚苦笑了兩聲,沒有再說,揮手示意司馬懿去準備熱水和衣服。他這樣的確不舒服,要洗個熱水澡,換身干凈衣服,否則很可能會受涼生病。大戰正是緊張的時候,他可不能有任何意外。司馬懿如釋重負,退出了去。郭圖提起衣袖,擦去袁譚臉上的雨水,心疼不已。

“顯思,你這是怎么了?怕了?不敢打了?”

“郭公,南風起,雨水盛,形勢對我們很不利。”袁譚脫下濕透的外衣,嘆息道:“我們已經錯過了戰機,再打下去……”他搖搖頭,一聲長嘆,神色沮喪。

郭圖坐在袁譚對面,盯著袁譚,神情復雜。他是豫州人,對豫州的水土再熟悉不過,自然知道袁譚說的都是事實。進入夏季,雨水增多,道路泥濘濕滑,不適合騎兵奔馳,不適宜野外作戰,即使是來自冀州的步卒也不太適應這種悶熱潮濕的氣候。對孫策的江東軍來說,這種天氣再正常不過,江南本就是卑濕之地,一年要下半年雨。可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向前。

“顯思,天氣、地理,人共有耳,利害在人。雨水增多,不利行動,卻也可以用來攻城。休若筑堰已成,只待大雨,就可以水淹浚儀城。拿下浚儀,大軍就可以長驅直入,取潁川、陳國之糧,屆時再征發豫州百姓為兵……”

袁譚看了郭圖一眼。“如今的豫州百姓還能為我所用嗎?”

郭圖頓時語噎,有些惱怒的瞪著袁譚,心里卻掠過一絲悲涼。郭圖主管情報,對此體會最深。如今的豫州已經不是十年前的豫州,讀詩傳禮的世家幾乎被孫策連根拔起,剩下的也都變了心思,甘心臣服于孫策,連鐘繇都主動出面,蠱惑豫州的讀書人接受孫策的新政,普通百姓更是對孫策死心塌地。最近收到的報紙上,連篇累牘的批判世家兼并土地,不顧百姓生死,鼓吹四民為士,自強不息,奮起反擊世家的反攻,保護自己的土地和家人,保護自己生而為人的權利和尊嚴。

這都是什么人寫的文章?他是讀什么書長大的,圣人是這么教他的嗎?一想到可能是豫州的士子寫出這樣的文章,郭圖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些見利忘義的東西,等收復豫州后,一定要嚴懲。

還有那些兗州籍的狗仔斥候,簡直是防不勝防啊。人心壞了,世道沒法收拾了。孫策少年無知,忘了圣人的教誨,只顧一時痛快,不管將來。遇到這樣的對手,真是讓人頭疼啊。

“百姓愚昧,他們能知道什么?大兵壓境,自然俯首。”

袁譚沒吭聲,只是覺得有些荒謬。郭圖看不起孫策,平時提到孫策開口寒門,閉口武夫,說他不懂治民之道,如今孫策推行王道,仁政愛民,百姓為之而戰,郭圖卻要以武力懾服豫州百姓了。

“還有,剛剛收到消息,張郃過了睢水,一無所獲,準備撤退了。丁沖做得很決絕,百姓不是進了城就是撤到汝南境內,城外連個人影都看不著。”郭圖沉吟了片刻,又道:“梁國如此,估計沛國、陳國也不例外,以戰養戰,怕是不太可能了。”

“遇到江東騎兵了嗎?”

“目前還沒有,張郃很謹慎,不會讓他們抓住機會的。”

“嗯,那就撤回來吧。冀州就這幾千騎兵了,不能損失。”司馬懿進來,通報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袁譚起身,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看了郭圖一眼,沉聲道:“如果浚儀有消息來,立刻通知我。”

“喏。”郭圖躬身領命。

——

雍水南,桐亭。

張郃勒住了坐騎,用手掩住口耳。連續幾日陰雨綿綿,他昨天夜里受了涼,今天身體就有些不舒服,鼻子癢,還流鼻涕。他用手帕擤去快要流出來的鼻涕,又打了個噴嚏,嘆了一口氣。

胯下的戰馬抖了抖身體,甩了甩尾巴,馬蹄刨著地,打著粗重的鼻喘。張郃能感覺到戰馬的疲憊,連續幾日的搜索,沒有找到對手,也沒有找到百姓,隨時攜帶的補給也快吃完了。不能休息,又沒有足夠的精料,戰馬的體力明顯不足。

“休息一下吧,將軍。”沮鵠策馬趕來,抹著臉上的雨水,苦著臉。“人馬俱疲,將士們都走不動了。萬一遇敵,恐怕無力作戰。”

“過了雍水再休息。”張郃沉著臉。“傳令全軍,今晚進駐己氏城,李令已經安排好了,人有酒肉,馬有精料,飽餐痛飲。”

沮鵠猶豫著,不敢就此放棄,但他也清楚,張郃的安排是對的,眼下還有豫州境內,陳到、秦牧率領騎兵一直遠遠的綴著,至少有三千騎。如果雙方接戰,己方沒有勝算。陳到、秦牧不用夜宿城外,他們可以進城休息,吃得飽,睡得安穩,不像他們提心吊膽。只是他們還在百里之外,也沒有接戰的想法,實在沒必要這么急著撤退。

見沮鵠不動,張郃沉下了臉。“伯志是想抗命嗎?”

“不敢,只是……”

張郃厲聲說道:“沒什么只是,執行命令,違令者斬。”

沮鵠沒敢再說話。張郃是袁譚的心腹,也是冀州軍中的名將,官渡一戰,他是整個戰役中唯一取得勝績的將領。沮鵠撥馬而回,張郃命人敲響戰鼓,所有的將士打起精神,繼續向雍水進軍。雖然軍令嚴酷,但人困馬疲,行軍速度并不快,到達雍水時,天已經黑了。

張郃心急如焚,卻不敢冒險渡河,只得命令將士們就地休息,同時派人渡河,聯絡己氏令李典,讓他安排步卒接應,最好能送一批糧草來,讓人馬填飽肚子。

在張郃的期盼中,半夜時分,河對面亮起了火把,派去送信的人回來了。李典率領部曲、民伕,帶了百余車食物、糧草,已經到了對岸,只是船只數量有限,運起來有些麻煩。李典的建議是來回不空,運一船物資過來,就接一船將士過去,兩不耽誤。

張郃覺得這個方案不錯,立刻安排各部準備渡河,同時通知李典做好接應的準備,一定要立好陣地,防止騎兵突襲。李典打著火把一路走來,肯定逃不過對方斥候的眼睛,也許就有江東騎兵在暗中等著他們。他對李典還是信任的。雖然不如他的從兄李進擅長用兵,但李典為人穩重,做事仔細。正因為如此,袁譚接管兗州后,才讓李典接替了己氏令,接應張郃。

得知接應的人來了,對面有酒有肉,冀州騎士們頓時興奮起來,爭先恐后的渡河,要不是張郃軍令嚴,說不定會打起來。即使如此,過了河的將士也有些散亂,顧不上列陣,紛紛去找吃的,一時間,形勢有些亂。張郃隔著河,氣得臉色發青,卻無可奈何,只能下令加抓緊時間渡河。

忙活了大半個時辰,三千多騎士渡了三分之二過去,最后只剩下斷后的張郃和他的大戟士。斥候不斷有消息來,陳到、秦牧還在五十里之外,并沒有接近的意思,看樣子是只想驅逐他們。張郃松了一口氣,下令斥候歸隊,不用再探了。五十里之外,陳到、秦牧就算趕過來,他也安全渡河了。

就在這時,身旁的親衛突然張大了嘴巴。“將軍,將軍,你看……”

張郃心中一緊,抬頭看去,只見河對面的火光散亂,原本就混亂的人群更是亂作一團。他凝神向西細看。西側的蒙縣屬豫州界,如果有敵人出現,最可能從蒙縣出城。他仔細分辨,卻沒找到其他的異常情況。這時,東側傳來了緊急的戰鼓聲。張郃猛回頭,向東看去,只見一道火龍正沿著雍水的北岸向西急行。在火光的照耀下,寒光點點,燦若繁星。

張郃倒吸一口涼氣。“壞了,是甲騎!”

第二千零三十五章 半渡而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看著越來越近的冀州軍,閻行舉起了手中的鋼矛,向前一指。

  傳令兵敲響了戰鼓,發出了攻擊的命令。

  “破!”沖在最前面的甲騎司馬放下面甲,端平了長矛,厲聲大吼。

  “破!破!”三百甲騎齊聲響應,聲若驚雷,與馬蹄聲交匯在一起,轟隆隆地向對面的陣地碾了過去。他們的速度并不快,氣勢卻極是懾人,隔著百余步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來。

  奉命立陣的兗州兵看著從黑暗中奔出的甲騎,目瞪口呆。他們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遇到甲騎。由此向東不是一片沼澤地么,這些天連續下雨,那里早就是一片汪洋了,根本無法行軍,這些甲騎是從哪兒來的?

  已經渡河的兩千多冀州騎士也懵了。他們剛剛吃了一頓飽飯,疲憊了幾天的身心終于得到了安慰,此刻只想安安穩穩地睡一覺,誰也沒想到會遇到襲擊,而且是甲騎。倉促之間,他們紛紛上馬,準備反擊,卻根本來不及列陣,更沒有加速的空間,眼睜睜地看著甲騎從黑暗中沖了出來,勢不可擋的殺入兗州兵的戰陣中。

  來得匆忙,兗州軍沒有拒馬等器物,戰陣由刀盾手、長矛兵組成,面對輕敵也許可以奮力一搏,面對這些人馬俱甲的甲騎卻毫無抵抗力。弓弩手射出了零星的箭雨,除了在寒光閃閃的甲胄上敲出一點點火星之外,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殺傷。

  甲騎接近,騎士手中的長矛刺中刀盾手的盾牌、身體,刀盾手或是被巨大的力量撞飛,或是被長矛洞空身體,長矛手中的長矛雖然刺中了奔馳的戰馬,卻被頂得立足不穩,隨即被戰馬撞倒,被馬蹄踏中。

  倉促間的陣地如同一張冀州紙,眨眼間就扯成碎片,兗州步卒像彈丸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被撞飛,被挑殺,甲騎幾乎沒受什么影響,徑直突破了兗州軍的陣地,沖到正在休息的冀州騎兵面前。

  冀州騎兵同樣沒什么抵抗力,沒有陣形,沒有速度,在沖鋒的甲騎面前只是一塊實戰的標靶。騎士被挑殺,戰馬被撞倒,人馬亂成一團,依然無法阻擋奔騰的甲騎。一連串刺耳的金屬交鳴之后,甲騎穿透了冀州騎兵的陣地,又殺向向西立陣的李家部曲。

  李典面色蒼白,汗如雨下。他做了最周密的安排,唯獨沒想到江東騎兵會從東側的沼澤地里殺出來,還有甲騎。換句話說,在張郃想在豫州境遇內以戰養戰而不能得的時候,這些江東騎兵早就悄悄的進入兗州,而且沒有驚動任何人,又或者兗州百姓選擇了支持他們,而不是向郡縣通報。這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卻并非不可能。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甲騎已經沖散了冀州騎兵的陣地,向他殺了過來。

  李家部曲還在變陣。被嚇破膽的冀州騎兵為了逃命,不斷沖擊著陣地,變陣極其困難,沒有被這些潰敗的冀州騎兵沖散,他已經有資格驕傲了。沒有了張郃的節制,這些冀州騎兵驟逢襲擊,亂作一團,沒有勇氣面對甲騎,為了逃命卻什么都干得出來,已經有十幾個李家部曲死在他們的手中。

  李典一聲哀嘆。大勢已去,無力回天,逃命要緊。

  他下令撤退,指揮部曲讓出大路,撤進一旁的麥田中。不久前春耕才結束,麥田里的土壤松軟,又下了幾天雨,一腳踩進去能陷到腳踝,對戰馬來說更是如此。雖然難走,總比大道逃命的機會強一些。

  李家部曲反應很快,李典話音未落,他們就撤了陣型,向一側的麥田奔去。腳被泥吸住,步履維艱,不少人失去了平衡,被后面的同伴推倒,在淤泥里掙扎著,卻怎么也爬不起來。

  李典在兩個親衛的保護下,沖上了阡陌。他走得很及時,身后的幾個親衛卻沒沒這么幸運,被挾矛沖來的甲騎撞飛,落入麥田中,再也沒有爬起來。

  甲騎沿著官道馳過,一路追殺逃跑的翼州騎兵,然后慢慢減速,讓出了中間的大道。一隊輕騎從他們身邊掠過,追向已經魂飛魄散的冀州騎兵,擴大戰果。甲騎則撥轉馬頭,準備第二次沖殺。

  閻行指揮兩千騎兵輪番上陣,毫不留情的踐踏陣地,追殺兗州步卒、冀州騎士。甲騎突擊破陣,輕敵追殺潰兵,根本不給對手任何反擊的機會。

  為了這一戰,他已經準備了好幾年,如今終于有機會一試身手。

  雍水對面,張郃來不及悲傷,斥候送來最新消息,陳到正率領騎兵加速趕來,數量不明。他不敢怠慢,對面的步騎幾乎全毀了,他只剩下這千余騎,不能全折在這里。他立刻上馬,沿著雍水向西撤退。雖然有可能與滿寵迎面相遇,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東側是沼澤,他沒有閻行那樣的底氣,在這種時候穿越地形不明的沼澤。

  閻行隔河而望,見張郃向西撤退,不禁冷笑。為了圍捕張郃這隊冀州騎兵,他們已經準備了好久,滿寵、秦牧就在蒙城附近等他,按時間計算,張郃跑到蒙城時正是黎明,人困馬乏,正好送滿寵、秦牧一個功勞。秦牧是袁術舊部,也是孫策最早的親衛騎督,他的舅舅是閻象,姊姊是南陽木學堂的祭酒、南陽督黃忠的妻子秦羅,這個功勞送給他,總比送給別人好。

  ——

  秦牧沒能等到這個功勞。他和滿寵等到中午都沒等到張郃,派斥候一查,就在陣地東側不到二十里的蒙澤西側發現了密集的馬蹄印,最后消失在水中,隨后又在雍水北岸發出了大量的馬蹄印,通往己氏。

  張郃脫離了閻行的視線后,利用戰馬泅渡,硬是從包圍圈里逃跑了。為此,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至少有兩百人溺死在水中,蒙澤里到處是騎士和戰馬的尸體。

  秦牧氣得大罵,滿寵也哭笑不得。這張郃還真是膽大,居然敢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泅渡,而且是夜里。不過想想也對,如果是白天,斥候早就發現他了,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凡事有利在弊,夜色先幫他們奔襲張郃,又幫張郃逃命,很公平。

  閻行接到消息后,也很意外。他親自趕到蒙澤西側查看,后來想起一件事:張郃進入豫州時,就是從蒙澤東側渡河的。在此之前,他很可能派人偵察過地形,知道這里有泅渡的條件。睢水由西而來,進入蒙澤后,水面變寬,流速下降,只要做些適當的準備,再加上戰馬的幫助,泅渡并不是太大的問題,反倒是蒙澤東側,水面再次變窄后,流速增加,只能用船,或者搭浮橋。

  在蒙澤西側渡水的難度在于離蒙縣太近,很容易被斥候發現,現在是夜里,反而給了張郃機會。

  滿寵、秦牧覺得有理,也對張郃多了幾分認識。此人能成為官渡時唯一取得勝績的袁軍將領,絕非偶然。要抓住他絕非易事,下次要將計劃定得更細一些。

  統計了戰果,滿寵隨將命人草擬戰報及報紙頭條,命人送往睢陽刻印,及時分發到各郡縣,鼓舞士氣,振奮人心。秦牧退守譙縣,陳到、閻行則趕往潁川,與文丑會合,準備接應陸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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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三十六章 8龍與8達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看著眼前臉青白,聲音沙啞的張郃,袁譚愣了一下,隨即命人準備姜湯、熱水,又起身扶起張郃。

  “儁乂,這是……怎么回事?”

  張郃無地自容,卻還是強撐著不適,將情況說了一遍。他奉命深入豫州,過了雍水后,向南走了三天,一百多里,沿途經過不少鄉聚落。聚落里很安靜,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別說人,連條狗都看不著,糧倉、米缸更是干凈得一粒糧都沒有,只有菜畦里的菜和瓜果瘋長,也沒人采摘。

  搜掠無所得,張郃不敢再深入,他隨身攜帶的干糧只夠十天,再加上接連下了幾天雨,將士們淋了雨,有不少人生了病,他就決定往回退。可是他撤退不久,陳到就率部追了下來。當時還不知道閻行,只知道陳到和秦牧,共有三千多騎。雙方兵力相當,但軍械、輜重、士氣都不可同日同語,張郃沒有把握正面擊敗他們,就想伏擊,可是陳到非常謹慎,根本沒給他機會,只是遠遠的綴著。雙方斥候倒是你來我往的發生了十幾次戰斗,冀州軍一點便宜也沒占著,傷亡近百人。

  張郃知道雙方戰力不在一個檔次上,沒有戀戰,迅速后退過睢水,又一路退到雍水。本來打算天黑前趕到己氏城,好好休息一夜,再想反擊之策,沒想到將士體力不支,耽誤了時間,給了閻行奔襲的機會。

  不過現在想來,閻行應該早就在雍水北岸等著他,即使不是夜渡,半渡而擊也避免不了。七八天時間,足夠滿寵、陳到、閻行部署行動,他已經有所警覺,讓李典做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閻行會從東側殺過來。

  袁譚也覺得不可思議。虞縣東的雍水兩岸有大片的低洼地,下雨之后就會形成沼澤,人煙稀少,百余里內只有下邑一個縣,戶口不足萬。閻行隱身于此,別說是張郃想不到,就算想到了也不可能派人去偵察。沒有本地人引路,進去就出不來。再說在那種環境行軍,對騎兵尤其危險,蚊蟲叮咬會讓戰馬性情不穩,甚至發狂,一旦控制不住,沖到沼澤里就沒了。

  提到沼澤,袁譚不由得想起任城之戰時,孫策將他從沼澤地里拖出來的情景,一時出神。

  郭圖、沮授匆匆趕來,看到張郃這副模樣,也吃驚不小。郭圖后悔不迭。當初就是他力主派張郃進入豫州,還給張郃一份詳細的地圖,希望他能有所收獲,再鼓動呂布、趙云率部深入,沒想到滿寵這么決絕,居然真的堅壁清野,一點機會也不給他們留。早知如此就不讓張郃去了,三千騎兵幾乎損失殆盡,花費巨資重建的大戟士都折了兩三百人,對士氣的打擊不言而喻。

  “各縣城如何?”

  “城門緊閉,戒備森嚴。”張郃擦掉鼻涕,囔著鼻子。“不過大部分縣城規模都不大,只要有足夠的兵力,應該還是能攻得下的。從百姓家里的情況推測,城里應該有不少糧食,至少還能再撐半年左右。”

  沮授看看張郃。“儁乂,你受了風寒,不能耽擱,還是抓緊時間吃藥休息吧。”

  張郃也的確有些撐不住了。泅渡讓他渾身濕透,到了己氏,遇到大敗而歸的李典,總算換了一身干衣服,喝了些姜湯,又吃了藥,壓制了病情,讓他支撐著回到昌邑。他現在渾身發軟,頭也昏沉沉的,只想好好睡一覺。

  張郃退下,袁譚與沮授、郭圖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兒,沮授輕嘆道:“劉備早就知道這種情況,所以趙云才會堅決拒絕,不肯進入豫州。”

  袁譚苦笑。劉備被孫策俘虜,在豫州滯留過幾個月,對豫州的氣候有所了解也是正常的。他雖然是豫州人,但從小在洛陽長大,對豫州的地理不怎么熟悉。郭圖倒是在家鄉住過較長時間,但他畢竟不是普通人,不會到處走,很多經驗也靠不住。

  當然,他們都沒想到孫策會這么干,居然將半個豫州的百姓都撤走了。

  這可真是騎虎難下了。進是敗,退也是敗,不進不退還是敗。一個縣城一個縣城的攻打,就算攻擊順利,推進到豫州腹地也有幾個月的時間,除非有縣城不戰而降,傳檄而定。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這似乎不太現實。

  何況滿寵、陳到在一旁虎視眈眈,他根本不可能全力以赴的攻城,必然要分出不少精力來提防他們。滿寵有一萬步卒,六千多騎兵,他至少要準備兩倍的兵力,而且是真正的精銳。雖然都是新征召的士卒,冀州兵卻無法和豫州兵相提并論,只有派精兵才能擋住滿寵。

  如果是這樣的話,攻城的就只能是新兵了。靠這些人攻城,實在不能太樂觀。

  見袁譚又沉默不語,郭圖和沮授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最近袁譚情緒低落,常常走神,拿下兗州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激勵,反而讓他看清了更多的困難,也帶來了更多的壓力。

  郭圖說道:“使君,還是將主攻方向放在浚儀吧。只要休若能拿下浚儀,就可以請天子渡河,集中兵力攻取潁川、陳國,只要能拿下許縣一帶,糧食的問題就能得到緩解。”

  沮授也出言附和。荀衍筑堰已經基本完成,很快就能蓄水淹城。如今士氣低落,他們急需一場勝利來振奮人心。哪怕拿不下浚儀,先攻破陳留也行啊。

  袁譚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

  荀衍站在剛剛完工的堰頂,看著遠處的浚儀城,看著城頭那個靜靜的身影,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

  隔著百余步,他已經和陸議對視了很多次,雖然看不清面容,但他卻能感受到這個年輕人的淡定、從容,就像這城外的圍堰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這么有信心?

  荀衍既好奇,又不安。好奇是他想知道陸議如何應對這個困局,不安的是他擔心陸議真有辦法破局。為了筑這個堰,他和董昭逼著將士們辛苦了近一個月,每一天他都能接到袁譚詢問進展的命令。他很清楚,每耽擱一天,機會就從手中滑走一些。

  “將軍,將軍。”堰下有人高聲叫喊。

  荀衍轉頭一看,一個掾吏正沖他揮手,身邊站在一人。荀衍定睛一看,有些驚訝,那人是袁譚身邊的主簿司馬懿。荀衍皺了皺眉,回頭再次看了一眼城頭的陸議,匆匆下了堰。

  司馬懿迎了過來,拱手施禮。“荀將軍,懿奉使君之命,前來看看將軍筑堰的進度。使君可盼著將軍立功呢。”

  “堰已成,什么時候破城,就看這場雨有多大了。”荀衍抬頭看了看天,嘴角掠過一絲得意。天空陰沉,烏云翻滾,一場大雨眼看著就要來,這次總算是趕上了。雖說不下雨也能蓄水淹城,但下了大雨會更快。他緊趕慢趕,就是想搶在大雨來臨時完工,如今即將如愿。

  “大雨將至,將軍要立功了。”司馬懿笑瞇瞇地說道:“懿先賀將軍。這陸議雖年輕,卻在孫策身邊多年,是個少年英杰呢。若能擊殺或生俘,功勞不亞于破城。”

  “哈哈……”荀衍笑了兩聲,沿著土堰向前走,雖說堰已經筑成,但是不是堅固,有沒有薄弱之處,他要親眼查驗一下才放心。最近士氣不高,消極怠工在所難免。

  司馬懿跟了上來,隨荀衍查看,又問道:“這些都是將軍親自設計的?”

  荀衍轉頭看了司馬懿一眼。“仲達懂土工?如果看出什么不對,不妨直言當面。”

  司馬懿連連搖手,連稱豈敢,過了一會兒,又道:“將軍,張郃將軍退回來了,受了些損失。”

  荀衍一愣,停住了腳步。“損失大嗎?”

  “不小,三千騎士只剩下三分之一,連大戟士都損失了兩百多,而且淋了雨,受了風寒,大半病倒,短時間內怕是不能上陣了。”

  荀衍明白了司馬懿的來意。張郃進入豫州受挫,說明他當初要求呂布、趙云入豫是錯誤的,消息一旦傳開,必然影響他的威信。袁譚壓下這個消息,等他攻破浚儀再說,是對他的保護,說不定這里面還有郭圖的功勞。汝潁系需要一個名將,而他是不多的選擇之一。

  “我明白了。”荀衍鄭重地點點頭。“辛苦仲達了。”

  “職責所在,談不上辛苦。”司馬懿笑道:“我倒是有個疑問,不知當不當說。”

  荀衍也笑了。“說吧,你我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

  “多謝將軍。我這一路走來,看到不少沙堆。有人說,這些都是大河故道的遺留物,是真的嗎?”

  荀衍點了點頭。“沒錯,黃河決堤有時會漫流至此,王賁引河水灌大梁時,也有大量泥沙淤積于此,那些沙堆有可能就是那時候留下的。仲達,你是擔心沙土被水所侵,大堰不穩吧?”

  司馬懿笑而不語。他的確有這個擔心,但荀衍既然知道,必然有所準備,他就不用多嘴了。

  荀衍回頭看著這個平靜從容,讓人看不出深淺的年輕人,不禁又想到了浚儀城里的陸議。后生可畏,如果有機會,司馬懿也許能和陸議一戰。溫縣司馬看來要發達啊,別的不說,司馬懿兄弟八人,僅是數量就非常人能及,多子本就是家族興望的征兆。潁川荀氏能有今天,和父輩兄弟眾多密不可分。荀氏八龍,司馬八達,不相上下。

  荀衍難得的多說了幾句。這個問題早在當年許攸筑堰時就有考慮,許攸的辦法是深挖,將河道里的沙土先挖掉,再筑堰。也因為如此,工程量比預期的大,再加上許攸又貪財,引發了眾怒,最后工程只完成了一半。他這次在許攸留下的基礎上筑堰,工程量大減,也不用擔心沙土的問題。

  司馬懿聽了,松了一口氣,又奉承了幾句。兩人正說得親熱,突然一聲驚雷炸響,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互相看了一眼,撫掌而笑。

  司馬懿拱拱手。“大雨將至,將軍的功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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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三十七章 萬事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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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議站在城頭,看關著荀衍下了堰,一聲輕笑。濮陽逸跟了過來,舉著一把傘,要為陸議遮雨,卻被陸議拒絕了。他示意了一下,親衛陸明取過一件斗笠、一件蓑衣,為陸議穿戴好。

  濮陽逸有些尷尬,陸議笑道:“你是軍謀,是文職,我是將,是武職,要求不一樣。等哪天你也轉為武職了,這傘就不能打了,必須和將士們一樣才行。”

  濮陽逸豪氣萬千,笑道:“我雖是文職,不如將軍及諸位武藝高強,身體還算結實,淋點雨也沒什么。”說著,收起傘,陸明取來斗笠、蓑衣,幫濮陽逸穿上,開了句玩笑。“參軍,虧得你是浚儀人,要是在江東,打傘會被人笑話的。江東只有女子才打傘,而且不論下不下雨都要打,雨天遮雨,晴天遮陽。”

  濮陽逸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這么說,你們這些江東兒郎一直在心里笑話我?”

  “豈敢,豈敢。”

  眾人大笑。陸議又說道:“參軍,你別聽他胡說。女子哪會用這種大傘,她們都是用絹傘,要的是好看。你久在中原,不清楚如今建業的風氣。為了能讓這絹傘既好看,又擋雨,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幾個木學堂爭先推出新品,比作戰還激烈呢。你問問他們,是不是每次回家省親的時候家里又多了兩把新傘。”

  一個五大三粗的親衛撇了撇嘴。“女人就是管不往手,覺得好看就要買,別人有的也要有,也不問用得上用不上,虧得軍餉豐厚,要不然真不夠他們花的。”

  “看把你能的。”另一個親衛打趣道:“我聽得嫂子花的都是自己的錢吧,你的錢不是喝酒喝掉了,就是賭博輸掉了,有時候還要嫂子補貼呢。別的不說,上次省親回來時,裝了一樟木箱的新衣,是不是嫂子替你買的?”

  “你不知道,建業衣服又好又便宜,不值幾個錢。”那親衛揪著絡腮胡子強辯道,又引起一陣哄笑。

  濮陽逸緊了緊蓑衣,嘆了一口氣。“是啊,如今建業已經成了新風尚之源,各種新奇的物件都先由建業發端,荊州、豫州都有些跟不上。此戰過后,豫州怕是連荊州也要落后一步,這袁譚要被人罵死了。”他頓了頓,又道:“那三將軍……也經常換傘嗎?”

  陸議頓時大窘。一旁的將士忍笑忍得很辛苦,肩膀不住地抽動。濮陽逸又道:“二將軍在荊州,我覺得三將軍可以來豫州,這樣大王就可以安心坐鎮建業,指點江山了。”

  陸明笑道:“我覺得可行……”

  “閉嘴!”陸議虎了臉,喝了一聲,又忍不住笑道:“參軍,我會將你的建議奏報軍師處,看看郭祭酒是如何反應。”

  濮陽逸大笑,撫著胡須,不緊不慢地說道:“說起來,三將軍也曾師從郭祭酒,與我等也是同門。若是三將軍坐鎮豫州,說不定我還能再升上一級半級。到時候,拙荊也能買上幾把建業的新傘,在閨友們面前顯擺顯擺。”

  “這有何妨。”陸議揚揚手。“等此戰結束,你去建業述職,隨便買。為了這點事攀附三將軍,小題大作了。對了,洛陽方面有消息嗎?徐將軍什么時候能到?”

  說到軍事,濮陽逸收起笑容。“徐將軍已經起程了,估計已經到了滎陽,很快就能趕到中牟。”

  陸議點點頭。“準備好烽火,隨時準備開戰。”他仰起頭,任由飄潑般的大雨打在臉上,愜意無比。“水火無情。上次燒了他們一回,這次再淹他們一回。”

  ——

  荀衍深知責任重大,絲毫不敢懈怠,不顧電閃雷鳴,狂風大作,親自巡視大堰,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這次施工趕得很緊,難免會出現疏漏,如果不及時堵住,隨時可能崩潰。

  董昭的心情和荀衍差不多。上次雖說與滿寵不分勝負,畢竟沒能完成任務,他心里也是不服氣的。這次做了荀衍的副將,實際上是被貶了。他很想趁著這次立功重新贏得袁譚信任,在接下來的戰事中還能獨領一部,做副將終究不如獨立作戰。汝潁系需要重將,兗州系更需要重將,他與荀衍既有共同的利益也有競爭。

  在這種心理下,他們誰也不肯放松,不顧將士疲勞,親自督陣,確保不會功虧一簣。

  他們的辛苦沒有白費,大雨下了一天,大堤沒有出現嚴重的漏水,發現的小問題也都及時堵住了。眼看著大堤完好無損,水位不斷上漲,已經將浚儀城的城門淹沒,荀衍和董昭的心情也緊張到了極點。

  大雨結束后的第二天,荀衍接到呂布的消息,徐盛帶著戰船沿著鴻溝趕來,已經到了中牟。

  荀衍早有準備。他相信呂范、魯肅不會坐視陸議被困,筑堰的工程這么大,他們肯定會收到消息,派兵增援是意料中的事,統領水師的徐盛更是首選。他奇怪的倒是旋門關的呂范一直沒有動靜,好像忘了他才是浚儀督一樣,將浚儀城全部交給了陸議。他安排呂布在浚儀西警戒,就是希望等呂范出城時,呂布能夠用騎兵奔襲,重創呂范,為天子、劉備渡河搶關做準備。呂范不出城,這個安排就落了空。

  也許這就是江東軍內部的矛盾吧。荀衍如是想。

  荀衍隨即與董昭聯絡,讓他安排阻擊徐盛。他自己則排兵布陣,準備接戰。他不僅修了蓄水的堰,還在堰外修了高臺,在上面安放了巨弩、拋石機等遠程打擊的大型軍械,還修了不少望樓,安排弓弩手登樓射擊,步卒則登上大堰,準備短兵相接。

  大雨剛過,堰上泥濘不堪,步卒踩著準備好的木梯上了堰,費了好大力氣才立好陣勢。荀衍隨即命令撤掉木梯,迫使堰上的將士無法輕易下堰。飲食軍械都由大型的轱轆運上去,無須堰上的將士下來取。堰下只有督戰的親衛,凡是離開戰斗位置,擅自下堰的,無須請示,一律就地斬首。

  為了這一戰,荀衍堵上了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他清楚,如果這一戰不能取勝,就算袁譚愿意保全他,這些將士也會恨他入骨,以后再也別想指揮他們作戰。只有拿下浚儀,拿下陸議,立下大功,重賞將士,他才能樹立起自己的威信。

  舍生取義,殺身成仁,這是他最后的機會。

  陸議在城頭看到冀州軍陸續上堰,大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堰外的高臺、望臺上也是人,拋石機、巨弩嚴陣以待,做好了射擊的準備,不禁暗笑。

  “萬事俱備,只欠一潰。”陸議捻了捻手指,轉身對一旁的濮陽逸說道:“此戰,袁都尉是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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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三十八章 只欠1潰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荀衍站在望樓上,死死的盯著浚儀城。

  水位已經升到城垛附近,依照當前的水勢,最多半夜,水就能漫過城墻,進入城中。陸議堵死了城門,卻無法加高整個城墻。這場大雨來得正是時候,兩三天時間就積蓄了足夠的水,足以淹沒浚儀城。

  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徐盛率領的水師。江東軍擅長水戰,如果徐盛趕來,就算解不了圍,也能接走陸議。好在堰與城之間只有百步,水師戰船回旋的空間有限,再加上拋石機、巨弩的射擊,也能造成不少殺傷。況且徐盛戰船有限,也不可能將城中所有的人都接走,至少有一半的將士要留在城里。

  當然,能抓住陸議就完美了,這個意義堪比攻破浚儀城,可以大大提振在高唐城下受挫的袁軍士氣。

  準備了這么久,如今終于到了見分曉的時候,荀衍有著異常的亢奮。

  天色越來越暗,最后的余光也慢慢被黑暗吞沒,大堰上下亮起了火把,照亮了天空。無數將士在等待著戰斗的開始,有的人因為高度緊張,已經體力不支,只能坐在泥濘中。巨大的轱轆不停的轉著,將做好的晚餐送上大堰,將士們就地用餐。今天可能有夜戰,荀衍不僅為他們加餐,還難得的加了肉和酒,每人碗里都有一塊薄薄的肉片,還有半升濁酒。

  兗州物資有限,為了供應這幾萬將士,荀衍絞盡腦汗,想了很多辦法,還是捉襟見肘。他本想筑堰完成后先攻陳留,奪取陳留城中的物資來緩解后勤供應,如今徐盛將至,他也只能放棄了。

  親衛送上兩塊面餅,很硬,是水溲餅。這種餅吃下去很難消化,現在卻是難得的佳肴。荀衍掰下一塊面餅,在嘴里慢慢的嚼著,眼睛卻沒離開兩百步外的浚儀城頭。

  城頭太安靜,安靜得有些不正常,連戰旗都沒有出現紊亂,所有人看起來都很從容。荀衍心中不安,一遍遍的回想著整個筑堰的過程,想不出有什么疏忽之處。

  陸議究竟在搞什么鬼?荀衍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不安,心跳怦怦亂跳,頭皮一陣陣發麻。

  “將軍,你聽。”一旁的親衛突然說道,聲音尖細。

  荀衍回頭看了親衛一眼,見親衛指著遠處,又沿著親衛的手向遠處看去。只見遠處的陣地上,火光散亂,隱隱傳來喧囂聲,看起來像是發生了什么事。荀衍皺了皺眉,揮手示意,望樓下的親衛會意,有人跳上馬,向騷亂處奔了過去。

  荀衍心中升起一陣不安,他想了想,又叫過一個親衛,讓他趕到董昭的陣地上去看看。

  親衛翻身上馬,剛走出不遠,另一個方向又出現了騷亂,有人向這邊飛奔過來。荀衍心急如焚,身體探出望樓,恨不得一步跨到那人面前,問問究竟出了什么事。這時,身邊的親衛突然用力拉他,聲音高亢尖細。

  “將軍,你看大堰……”

  荀衍心中一緊,轉身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大堰正在崩塌,一大塊堰體正在往下滑,而大堰的底部正在往外噴水,裹脅著泥沙的渾水噴涌而出,將崩落的堰體迅速擊碎、沖開,在堰下督戰的親衛猝不及防,有的被水卷起,有的轉身就逃,但他們跑不過洶涌的水流,很快也被卷了進去,隨波逐流。

  堰體的崩塌迅速擴大,駐扎在堰上的將士也感覺到了堰體的震動,發出驚恐的大叫,有人想從堰上滑下去,很快如愿,堰體大塊崩落,將他們全部卷走。

  轉眼之間,大堰就缺了一個口子,堰中的水奔涌而下,肆意流淌,沒等荀衍反應過來,就涌到了望樓下。望樓搖晃起來,荀衍差點摔下去。他緊緊的抓住望樓的柱子,驚恐地看向四周。

  辛苦筑成的大堰正在崩潰,目光所及之處,至少有三個。崩塌來得非常突然,非常迅速,往往驚叫聲一起,大堰就開始剝落,隨即整個堰體都被動搖,被沖垮。

  怎么會這樣?我明明檢查了所有的堰體,所有的漏洞都及時堵上了。荀衍腦子里一片空白,冷汗透體而出,手里的面餅滑落,落入奔涌的泥水中,連個水花都沒濺起就被卷走了。望樓被裹著泥沙的水流沖得搖搖晃晃,漸漸傾倒。

  荀衍從望樓上落下,被激流卷走。

  在轉眼之間,大堰連續崩塌了四五處,幾乎與浚儀城一般高的水傾泄而下,席卷一切,不僅堰上的將士被卷走,堰下立陣的的督戰隊、輜重營同樣未能幸免,一架架望樓倒塌,望樓上的射手紛紛落水,只有架設拋石機的高臺還算堅固,沒受什么影響,但操作拋石機的將士卻被眼前的一切嚇得目瞪口呆,魂不附體。驚叫聲、哭喊聲響成一片,此起彼伏。

  渾濁的洪水翻流著,奔涌著,匯入水位因圍堰而下降露出河道的浪蕩渠、睢水,干涸的河道重新被水灌滿,水位迅速上升,甚至漫出了河道,將兩岸的將士卷走。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荀衍的陣地、大營就被洪水摧毀,汪洋一片,無數人和馬在水中翻滾,發出慘叫,營帳、物資也被卷走大半,只有立在高地的逃過一難。

  ——

  趙云駐馬沙丘之上,看著眼前的滾滾濁流,心驚肉跳。

  他多次參與軍議,聽荀衍講解過大堰的修筑情況,知道荀衍下了很大心思,現在的崩塌不太可能是疏漏造成的,肯定是陸議事先做了手腳。但陸議做了什么樣的手腳,居然瞞過了荀衍、董昭,讓他很好奇。

  荀衍是潁川人,董昭是濟陰人,他們對浚儀的地理并不陌生,計劃做得也很周密。

  難道是許攸之前留下的殘堰?趙云心頭閃過一絲疑惑。

  “將軍,城時點烽火了。”身邊的夏侯蘭提醒道。

  趙云舉目望去,只見城中的山坡上點起了烽火,火光明亮,在夜空中非常顯眼,即使隔著十里二十里都能看到。不用說,這是陸議給城西的徐盛發消息。

  趙云忽然明白了。他苦笑著搖搖頭。收到徐盛率領水師到來的消息后,荀衍一直以為徐盛是來解圍的,是來破壞大堰或者接應陸議出城的,但他想錯了,陸議根本不需要徐盛解圍,徐盛是來掩殺的。如今洪水橫流,正是水師發揮的時候。荀衍安排重兵上堰,準備接戰,正中了陸議的計。

  若非如此,大堰崩塌怎么可能造成這么大的殺傷。僅是被水沖走的將士就有上萬人,那些上堰準備作戰的將士就算沒有被水沖走,也被困在了原處,束手就擒。此戰過后,荀衍就算不死也廢了。

  “這少年……真狠。”趙云嘆息。“水火無情,他能將水火運用得如此得心應手,將來必是白起一般的名將。只是殺心太重,難有善終。”

  夏侯蘭看看趙云,欲言又止。趙云將陸議與白起相提并論,是不是太夸張了?

  “撤吧,到下游看看,也許能救一些人。”趙云撥轉馬頭,下了沙丘,踏著濁浪,向東急馳而去。夏侯蘭等人緊緊跟上,三千多騎士,個個閉緊嘴巴,沒有人說話。

  ——

  收到陸議的消息,徐盛立即下令進兵,水師將士順水而行,黎明時分到達浚儀。

  黎明的陽光很燦爛,眼前卻是一片狼藉,充滿死亡的氣息。浚儀城外的水已經退去,被水泡過的地面積滿了淤泥,根本無法行走。浚儀城頭戒備森嚴,大門緊閉,也沒有出城的意思。幾段殘堰聳立在城外,五六個巨大的豁口讓殘堰看起來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口中的牙齒,雖然看起來猙獰,卻沒什么殺傷力。殘堰頂部還有不少冀州軍將士,他們也許是被嚇傻了,明明地上的水已經不到膝深,他們卻不敢下來逃命,龜縮在堰頂,絕望地看著到來的水師,搖晃著請降的白旗,跪倒在泥濘之中。

  殘堰向東,尸體漸漸多了起來,有的在岸上,有的在河中,更多的在河岸,這些冀州軍將士大概還記得河岸在哪里,拼命想爬上去,也成功了,卻沒能逃出生天,溺死在岸邊。不少人糾纏在一起,就像生死仇敵,但熟悉水戰的徐盛知道,這是人在求生本能驅動下的愚蠢行為,面對洶涌而來的洪水,這些冀州軍將士徒勞的想拽住任何東西,包括同伴,不知道多少人因此而喪生。

  水火無情,洪水帶來的恐懼比刀劍更能摧毀人的意志。陸議在陳留城下一把火摧毀了三萬陳留世家的部曲,這一次又用洪水摧毀了荀衍、董昭的五萬大軍,而且水還是荀衍、董昭自己筑堰蓄起來的。他來不來其實不重要,當他出現在中牟的那一刻,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經過浚儀時,徐盛停住船,向城頭的陸議揮手致意。陸議站在城頭,在火中的照耀下,臉色明暗難辨,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徐盛心頭涌過一陣莫名的不安,仿佛城頭臥著一頭猛獸,正欲擇人而噬。

  雖然他知道陸議面相儒雅,一點也不威猛,甚至有些羞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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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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