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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六十三章 甘寧出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換了新船,甘寧乘風破浪,一路爽得飛起。

  輪槳的效率提升明顯,不僅船速比之前快了很多,戰船的操控性能也有了質的飛躍,前進后退,甚至于原地轉身,都比以前要方便得多。最大的好處還是輪槳占用的空間小,可以藏在船身下,不用擔心沖撞時可能被擠斷。

  可惜沒有對手。

  經過渤海海峽時,甘寧在沓氏休整了兩天,與等候在此的太史慈、董襲會面,商量反攻方略。環渤海作戰,水師終究只是輔助,幽州、冀州都沒有水師,不可能進行大規模的水上作戰,步騎才是真正的主力,水師很多時候是提供兵力、輜重的轉運服務。甘寧對此很郁悶,卻又無可奈何。

  太史慈清楚甘寧的小心思,提議由甘寧實施疑兵計劃,調動冀州的防守。具體而言,就是在北到沽口,南到河口的范圍內移動,讓冀州軍無法確定他們攻擊的方向,為步騎奔襲創造機會。當冀州主力被迫集中到渤海、平原兩郡時,甘寧則深入黃河,切斷冀州與兗州的聯絡,協助滿寵攻取兗州,再溯河而上,與徐盛會師,協助魯肅、呂范反攻。

  雖說還是輔助,卻充分發揮了水師的作用,將大河兩岸的戰場串聯起來,積少成多,將來論功時,甘寧的功勞不弱于任何一個戰區督,就算吳王不賞,他們這幾位戰區督也要欠甘寧一份人情。

  甘寧覺得這個方案不錯,欣然同意。

  離開沓開,甘寧在東南風的吹拂下,迅速西行,突然出現渤海海南端,進入商河,直撲陽信城。因為協助袁譚攻取青州,臧洪就在附近,收到消息后立刻率部增援。甘寧也不戀戰,在陽信城下晃了一下,迅速退走,揚帆北上。

  等臧洪追到海邊時,只看到了點點帆影,在萬里無云的藍天下,在風平浪靜的大海上,看起來很是詩意,但臧洪心里卻陰云密布。一向粗猛好殺的甘寧居然不戰而走,自然不是怯戰或者仁慈,只可能是有更大的陰謀,而最可能的就是襲擊渤海北部。

  袁譚南征,將冀州兵力抽調一空,只在易縣一帶留下了兩三萬人,防止關羽突入冀州,北部其他郡縣的兵力都非常微弱,甘寧此去,既可取道漳水進入渤海北部,也可取道易水、巨馬水等進入幽州,選擇很多,防不勝防,尤其是對他而言。

  渤海東岸是灘涂地,人煙稀少,無法沿海岸行軍,他要轉到北部的章武一帶,就要先退到東光,再沿絳水北上,路途迂遠。萬一甘寧去而復返,他想增援都來不及。

  無奈之下,臧洪一邊通知各縣嚴加戒備,一邊派人急報袁譚,請他派兵增援。進攻兗州的計劃已經徹底宣告失敗,如今孫策開始反擊,冀州將轉入防守,沿海的渤海郡任務最重,需要增援。

  但臧洪還是慢了一步。

  確認臧洪及主力在南部,甘寧馬不停蹄地趕往漳口,逆漳水而上,深入一百余里,趁夜色而進,出現在東平舒。水師的優勢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雖然在兩天內趕了三百多里路,可是除了踏輪的水手比較辛苦外,作戰的將士沒走一步路,體力保持得極佳,戰意盎然。

  甘寧不顧步騭勸阻,執意要親自上陣,左手持長刀,右手持鐵鏈,踩著折疊云梯,第一個殺上了東平舒城頭。銅鈴丁當,鐵鏈脆響,瞪目大呼的甘寧如煞神降臨,如入無人之境,大殺四方,當者披靡。

  東平舒只是一個縣城,原本兵力就不多,在郡兵主力被調往南方作戰后,守城的只是一些豪強的部曲,不過數百人,哪里是甘寧的對手。僅僅半個時辰,甘寧就拿下了東平舒,然后放兵大掠,不僅將縣倉搶光,城里稍有實力的豪強一個都沒放過,人殺死,錢糧搶走,屋舍燒光,又留了一部分糧食在城外,供流浪的百姓自取,然后在城門上寫了幾個字:均貧富,興太平,替天行道。

  對這幾個字,甘寧也有解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蒼天無語,無視百姓死活。是以吳王不信天命,只信人為。所以我就替天行道,殺光這些冥頑不靈的冀州豪強,為吳王一統天下略盡綿薄之力。

  天亮之后,甘寧又分兵掠附近鄉里,接連攻破幾個莊園,將莊園搶劫一空。

  東平舒屬河間,河間相良就收到消息,率郡兵三千余人趕來救援。甘寧收到消息后,率部在參戶亭迎戰,與步騭各率兩千人,左右夾擊,一戰大破良就,斬首過半,繳獲輜重數百車,戰馬百余匹。良就僥幸逃脫,落荒而走。甘寧順勢進兵,再掠成平縣,前鋒戰船一直殺到河間國的國都樂成城下,這才退去。

  一時間,河間、渤海騷動,人心惶惶,風聲迅速遍及冀北,整個冀州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就在冀州警報四起的時候,甘寧轉入沽水,直撲泉州。

  ——

  關羽收到消息,得知甘寧出現在河間,不敢大意,一邊派人通知田豫做好應戰的準備,一邊集結人馬增援泉州。泉州倉里存儲著這幾年的屯田收成,是幽州最重要的幾個糧倉之一,如果被甘寧搶了或者燒了,后果不堪設想。

  關羽的反應很及時,甘寧剛剛進入沽水不久,就收到關羽來援的消息,知道攻破泉州的機會已經失去,勉強不得,但他也沒有就此罷休。他和步騭商量,由步騭率領水師主力吸引關羽的注意力,他自己則挑選了百余人登岸,準備襲擊關羽的輜重。

  關羽來得急,隨身攜帶的輜重有限,要么在身后,要么從泉州轉運,不管怎么說,與主力之間都會脫節,有偷襲的機會。關羽一向自負,更看不起他甘寧,這次要教訓教訓他。

  步騭雖然覺得甘寧冒險,但仔細分析了甘寧的計劃后,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參戶亭之戰,他們從冀州軍手中繳獲了百余匹戰馬,不用起來太浪費了。他和甘寧商議,先派幾艘船繞到巨馬水接應,如果關羽追擊甘寧,他就再入泉州,迫使關羽不能兩顧。

  甘寧很滿意。他一直覺得步騭是書生,不會用兵,現在覺得自己有些武斷了,還是吳王識人更明。這步騭雖然是個讀書人,卻不迂腐,是個能帶兵作戰的人。

  甘寧挑選了近百名騎士,悄悄登岸。步騭指揮水師,又向前挺進了二十余里,直到和來援的關羽相距只剩下不足十里,隨時可能碰面的時候,才下令撤退。

  關羽沒有多想,率部猛追。他有騎兵,但是沒有船,就算騎兵追上了水師也沒什么,騎兵用的弓射程不過百步,射不到樓船上,反倒有可能被樓船上的強弩射中。要想有所斬獲,只有步卒用的強弩才有機會。

  關羽本來以為刮南風,樓船雖然順水,卻是逆風,速度有限,追上樓船應該不難,下令留下輜重車,只帶著必要的武器和干糧,輕裝前進,不料追了半天,他還是沒能追上江東水師,反倒讓將士們累得精疲力盡。他意識到不妙,下令停止前進,又派出騎兵四處偵察,防止甘寧伏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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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六十四章 0騎襲營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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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丈溝西,甘寧蹲在草叢里,手臂緊緊地抱著戰馬的頭,將戰馬按在地上,不讓它動彈。張好了弦的角弓就在身邊,雕翎箭插在地上,伸手可及。
  這些戰馬雖然不是什么難得的良駒,卻調馴得很好,熟悉戰場,其實根本不用甘寧如此費力,自然知道什么時候該保持安靜,此刻更是一動也不動,只是喘著粗氣。五十步外的蘆葦叢中,幾個弩手端著弩,張弦搭箭,手指輕搭在弩機上,隨時準備射擊。
  百步之外的八丈溝東岸,兩個幽州軍騎士立馬一個土崗之上,環顧四周,打量了片刻,輕聲說笑了幾句,馳下土崗,向東南方向去了。他們很放松,根本沒有想到就百步之外會藏著百余騎,更沒想到就在五十步外,有幾具弩已經鎖定了他們,只要他們再向前走幾步,就會毫不猶豫的射殺他們。
  他們逃過了一劫,卻造成了致命的后果,無數同伴將因為他們的疏忽而死。
  但這也不是他們的錯,包括關羽本人都沒想到江東軍會有騎兵,更沒想到甘寧會以百騎登陸,抄他的后路。甘寧是水師督,一直以來都是以運輸為主,獨立作戰的機會并不多,循水而進還可以理解,棄舟登陸無異于自尋死路。
  見幽州軍斥候騎遠去,甘寧撇了撇嘴。果然是什么人帶什么兵,隔著百余步,他都能感受到這兩個斥候騎的驕傲和輕狂。
  “井底之蛙,今天讓我甘大都督教你用兵。”
  甘寧起身,拉起戰馬,翻身跳上馬,沿著八丈溝向北急馳而去。夕陽西斜,落在后面的輜重營很快就要扎營、做飯,這是一個奔襲的好機會,也是所剩不多的機會。雖然他盡可能的掩飾自己的行蹤,終究無法確保萬無一失,一旦有斥候發現馬蹄印,關羽察覺這支騎兵的存在就是必然的事,只是未必會想到他本人就在其中罷了。
  百余騎士沿著八丈溝向前急行,又在合適的地點渡過了八丈溝,繼續向前急行了十余里。在夕陽即將落山的時候,他們發現了關羽的輜重營。兩千多人,小半是步卒,大半是手無寸鐵的民伕,正忙著立營柵,或是埋鍋造飯,準備晚餐。
  炊煙裊裊,晚風習習,吹散了夏日的酷熱,不少將士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一派祥和氣氛,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的靠近。十余名騎士散在四周,執行警戒,或是來回傳遞消息,也是神情輕松,策馬輕馳。
  甘寧大喜,立刻發出了攻擊的命令。只有百余人,不需要金鼓指揮,甚至連戰旗都沒有亮出,只是口頭傳達命令,百騎即分作兩隊,相隔數十步,從左右兩個方向包抄了過去。幾個端著強弩的騎士沖在最前面,瞄準警戒的幽州軍騎士,扣動了弩機。
  十余枝弩箭離弦而去,那名騎士剛剛舉起手中的號角,還沒等吹響就被弩箭射中,翻身落馬。
  “殺!”甘寧踢馬狂奔,戰刀斜指,面目猙獰。他雖然善射,卻不擅長騎射,索性放棄了射擊,選擇強行沖擊,以最快的速度沖進幽州軍的營地,取得主動權。
  “殺——”百騎齊聲怒吼,猛踢戰馬,加速前進。
  百余匹戰馬放蹄狂奔,馬蹄踢起泥屑草末,在身后卷起一道輕煙,蹄聲如雷,士氣如虹,向數百步外的幽州軍殺了過去。其他方面的斥候騎士發現了他們,一邊撥馬向大營方向飛奔,一邊吹響了報警的號角。
  “嗚——嗚——”
  聽到報警的號角聲,正在立營和準備晚餐的民伕大驚失色,紛紛抬頭觀望。隨行保護的步卒將士要好得多,他們跟隨關羽多年,久經戰陣,雖然意外遇襲,卻還是立刻行動起來,向各自的軍侯、都伯靠攏,在戰旗下集結,立陣迎戰,尤其是弓弩手,毋須命令,就地準備,上弦,上箭,向急馳而至的騎士射擊,盡一切可能的阻擊敵人靠近,為同伴爭取時間。
  零星的箭矢飛至,沖在最前面的甘寧舉起了盾牌,繼續加速向前。他用的不是騎盾,而是只有他才能提得起來的步卒大卒,步盾寬大,完美的遮住了正面。幽州軍的箭矢射在上面,篤篤作響,卻無法射穿,更無法傷害到他。雖然有強弩手發現了這一點,改射他的戰馬,卻為時太晚,沒能攔住他的腳步。
  甘寧策馬沖到營前,掄圓了戰刀猛劈,劈歪迎面刺來的一桿長矛,戰馬轟然撞了上去,將長矛手撞得悶哼一聲,口吐鮮血,倒飛而起,他的同伴避讓不及,被撞得東倒西歪,潰不成陣。
  沒有嚴陣的陣型,步卒在騎兵面前不堪一擊,轉眼就被擊潰。
  甘寧等人策馬殺入,肆意殺戮,遠者弓弩,近者刀矛,所向披靡。這些騎士是甘寧的親衛騎,雖是水師,平時卻經常訓練騎戰,實力不弱于真正的騎士,面對這些散亂的步卒毫無懼色,攻勢凌厲。
  戰馬撞翻了士卒,踢翻了鍋灶,在幽州軍中來回沖突,將試圖立陣反擊的幽州軍一一沖散、殺死,甘寧一馬當先,看準了統兵的校尉所在,徑直殺到。
  校尉臉色煞白,卻沒有放棄抵抗,嘶吼著命令親衛們結陣阻擊,親自舉起了弓,向甘寧連射三箭。
  甘寧舉盾擋住兩箭,另一枝從盾牌邊緣掠過,正中他的腹甲,卻沒能射穿,被弧形的甲片滑開,擦出一溜火星。聽著清脆的聲音,甘寧放聲大笑,策馬殺入,手中長刀左劈右擋,劈開兩柄長矛,第三刀從校尉的脖子邊掠過。校尉舉弓遮擋,卻慢了一步,脖子一涼,甘寧已經從他身邊掠了過去,一刀割開了他的頸動脈。
  鮮血噴射出來,另一名騎士如風殺掉,將校尉撞倒,碗口大的馬蹄踏在他的胸口。校尉狂呼一聲,口噴鮮血,當場氣絕。更多的騎士魚貫馳過,將校尉踩得面目全非,一名騎士順手扯下了他的戰旗,點著了火,用力揮舞。
  僅僅兩個來回,甘寧就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剩下的幽州軍群龍無首,雖然不肯放棄,卻只能各自為戰,無法阻止策馬奔馳的騎士。騎士們俯身從爐灶里抽出一根根燃燒的柴火,開始點燃沿途遇到的所有物資,糧車、草堆、軍械、帳篷,一個不落。
  烈火熊熊,輜重營燃燒起來,濃煙滾滾,直沖云霄。
  甘寧策馬回到中軍,扯下幽州軍的戰旗,就著地上的鮮血,在上面寫了幾個字:襲營者,大吳水師督甘寧也。然后將大旗再次豎起,翻身上馬,縱聲高歌,在騎士們的簇擁下揚長而去。
  “丈夫立世兮,當立功名。得遇伯樂兮,授我旌節。錦帆百丈兮,萬里縱橫。寶刀耀日兮,奸邪退避。英雄奮武兮,天下太平……”
  ——
  關羽轉過身,看著北方被濃煙遮蔽的天空,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怒不可遏。
  一時疏忽,就被對方抓住了破綻,劫了輜重。這絕非偶然,自己落入了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而且很可能是針對他關羽特別準備的陷阱。
  怪不得江東水師進退失措,明明知道他趕來救援,卻還是徒勞地向泉州進發,直到最后一刻才掉頭而走,原來甘寧不是蠢,而是為了誘他追擊,為襲擊他的輜重創造機會。如果水師撤得太早,雙方離得太遠,追擊不及,他就不可能不惜體力的追擊,也不可能讓輜重營落在后面。
  戰敗不可恥,勝負乃兵家常事,但敗給甘寧不行,尤其是以這種方式。
  狡詐的江賊!關羽吁了一口氣,招了招手,叫來親衛騎將傅容,命人集結親衛騎,趕去增援,追殺襲擊輜重營的江東軍。從對方出現的時機來看,對方很可能是繞道西側的八丈溝,得手后會沿著八丈溝返回,或者徑直去巨馬水,與接應的戰船會合。能這么快擊敗隨行保護的步卒,這些江東軍的人數一定不少,騎兵不難發現他們。考慮到對方可能有船,順水而下,關羽要求傅容趕到前面渡口攔截,八丈溝邊有大樹,帶上斧頭,砍幾棵樹往河里一扔,船就走不了,再用火箭燒船,將這些可惡的江東軍步卒逼上岸,自然手到擒來,到時候將這些步卒的人頭送給甘寧,以報襲擊之辱。
  傅容領了命令,正待要走,有騎士趕來報告:輜重營遇襲,輜重被毀,襲擊者是甘寧親自率領的騎兵,人數不多,但是極驍勇,來得非常突然。
  關羽愣了一下。“是甘寧本人?”
  “千真萬確。”騎士的眼神有些躲閃。關羽沉下了臉,雖然一句話也沒說,強大的壓力卻讓騎士不敢再遮掩,從馬背上取下了那面戰旗,展開在關羽面前。
  看著那十一個張牙舞爪的字,關羽原本就紅的臉更是紅得像血,不僅紅,而且熱,熱得發燙,就像被人狠狠抽了兩個耳光似的。甘寧居然敢在自己面前耍這樣的花招,以百騎奔襲,這是赤果果的挑釁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關羽哼了一聲,一推胡須,厲聲喝道:“周倉,備馬,提刀,隨我去斬了甘寧匹夫!”
第二千零六十五章 今非昔比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眾人失色,周倉愣了片刻,轉身正要命人備馬,準備隨關羽出戰,傅容上前一步,拱手施禮。

  “將軍,愚以為不可。”

  關羽鳳目微瞇,殺氣騰騰。“你想抗命嗎?”

  傅容面容蒼白,額頭細汗涔涔,連腿都有些抽筋,但他卻還是站著不動,抗聲道:“若將軍必去,請先斬容頭,以免無顏面對左將軍。”

  關羽臥蠶眉輕挑,撫須沉吟不語。劉備臨行之前,將幽州交給了他,如果幽州有失,他對不起劉備的囑咐。自從中平元年起兵,征討黃巾,于今已經十六七年,劉備也已經年逾不惑,這半個幽州是劉備僅有的地盤。如果丟了,劉備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在此之前,劉備幾次得地而復失都和他的沖動有關。如果這次再因為追殺甘寧而犯錯,他如何面對劉備?如果劉備本人在幽州還好說,就算他失了手,有劉備在,幽州也不至于崩潰,現在劉備在冀州,張飛、趙云等人也如此,幽州只有他和田豫,一旦他出了意外,太史慈必然來攻,田豫一個人無法支撐。

  見關羽猶豫,傅容松了一口氣,連忙趁熱打鐵,又道:“甘寧只有百騎,從水從陸,隨心所欲。我軍無船,縱使能攔住江東水師的船也無法渡河,阻攔甘寧由溝西而遁。且此地離巨馬水不過六七十里,若甘寧得手后立刻南下逃遁,將軍縱使現在出營也未必追得上。萬一甘寧貪得無厭,沒有遠遁,而是潛伏周圍,或是伏擊將軍,或是夜襲大營,奈何?”

  “鼠子焉敢。”關羽哼了一聲,心里卻有些不安。傅容說得有理,天色已經黑了,要想捕捉到甘寧的蹤跡并非易事。追不上他也就罷了,萬一甘寧沒走,而是潛伏在附近,那才是真的危險。輜重被毀,軍心士氣都受到了重創,若營中無人鎮撫,說不定又被甘寧鉆了空子,后悔可就遲了。

  這很可能就是甘寧計劃的一部分。

  關羽吁了一口氣,強捺心中郁悶,接受了傅容的建議,并命傅容帶著五百騎士去迎田豫,讓他從泉州帶一些糧草來。泉州離此不過三四十里,一天的路程,田豫明天黎明出發,最遲晚上就能到,大軍不至于斷糧。

  見關羽改了主意,傅容如釋重負,領命而去。

  關羽召集諸將議事,通報情況,下令各營緊閉營門,不得擅動,不要給甘寧偷襲的機會。堅持一天,待田豫趕到,輜重的問題自然能解決。又加派斥候,在大營四周警戒,防止甘寧潛到附近。

  諸將回營,鼓角長鳴,所有的大營營門緊閉,當值的士卒全副武裝,矛在手,弓在腰,繞行營壘,周行不殆。

  ——

  步騭站在樓船上,遠遠地看著關羽的大營,心里有些緊張。

  他擔心甘寧貪心不足,劫了關羽的輜重后又去劫關羽的大營。在此前商議的時候,他已經隱晦的提醒過甘寧謹慎從事,但現在他擔心說得太隱晦了,甘寧有可能聽懂他的意思。

  當然更可能聽懂了裝沒聽懂。甘寧桀驁不馴,除了吳王,沒幾人個能節制他。之前的麋芳就是因為制衡不了甘寧,唯甘寧之命是從,才被吳王調離的。麋芳的妹妹是吳王夫人,都拿甘寧沒辦法,他這個新上任的書生副將更不敢指望太多。如果侄女入了吳王宮也許會好一些,可是現在還沒有。

  但他只能如此。第一次合作,他不能說得太嚴厲,引起甘寧的反感。讓甘寧吃點苦頭,長點教訓,以后才有可能體會他的一片苦心,才有可能把他的建議當回事。

  “準備好了沒有?”步騭轉身問了一句。

  楊宏快步走來。“將軍,準備好了。三十艘蒙沖,兩千名精銳,還有五艘主力斗艦隨時可以出發,都裝備了射程最遠的拋石機和巨弩,只要將軍一聲令下,一通鼓內卻可發起攻擊。”

  步騭點了點頭。楊宏是甘寧的舊部,對楊宏忠心耿耿,這個任務交給他最放心了。“記住,是佯攻,牽制關羽的注意力,而不是為破營。”步騭抬起下巴,示意遠處關羽的大營。“關羽的大營守得嚴實,僅憑我們的兵力難以得手,就算得手,代價也很大,接下來的任務就無力執行了。”

  “明白。”楊宏用力的點點對,看向步騭的眼神中充滿了欽佩,這個讀書人對軍事的熟悉超過了他的預期。“甘督有將軍相佐,以后立功的機會多著呢。”

  步騭笑了笑。能讓楊宏有這樣的想法,說明他已經初步得到了水師將士的認可。這是個好兆頭。等哪一天甘寧也能這樣言聽計從,他就算在水師中真正站穩腳跟了。

  “讓將士們抓緊時間休息,隨時備戰。你也去吃點東西,有事我會叫你。”

  “喏。”楊宏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

  關羽大營外,五百余步。

  甘寧背著雙戟,腰間纏著鐵鏈,掛著環刀,手里提著弓,悄悄地站在一叢茂盛的野草中。

  關羽派出的兩個斥候就倒在他的腳下,每個人身上至少中了兩箭,連警報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斷了氣,但其他的暗哨很可能已經發現了異常,剛才接連響了幾聲鳥叫,很可能就是暗哨之間聯絡的方式。他們不知道該怎么接,只能保持沉默,以免暴露位置。

  遠處大營有了動靜,營樓上的士卒搖動著火把,更多的火把集結過來,照亮了營柵,隱隱約約能看到營中正在集結的人馬,戰鼓也在響,變了節奏,是示警的鼓聲。有兩隊騎士從營壘之間的通道中馳了出來,左右戒備,隨時準備沖擊。十余名騎士沖在前面,舉著火把,互相掩護。

  甘寧哼了一聲:“沒想到這匹夫還有點見識,守得這么嚴實。”他舉起手揮了揮。“撤!”

  他的部下也不多說,轉身就走。他們清楚,甘寧向來不需要別人為他斷后,他自己就是斷后的最佳人選,向來進是第一個進,退是最后一個退。

  甘寧等人撤走,等巡邏的騎士趕到時候,只看到了倒在草叢中的兩個袍澤和雜亂的腳印,卻沒有敵人的影子。他們沒有繼續向前,重新安排人當值,然后退了回去。

  因為關羽沒有出營追擊,甘寧也沒有去巨馬水,繞過關羽的大營,徑直回到了水師。剛到水邊,他就和埋伏在這里,準備對關羽大營發起沖擊的水師將士碰了面,得知是步騭的安排,甘寧非常滿意。有了這些人接應,就算他剛才沖動,陷在了關羽大營里,只要他識趣,及時撤退,也有機會再殺出來。真要是不知進退,有所損傷,那也怨不得步騭,只能怪自己。

  甘寧回到樓船上,與步騭見面,見步騭全副武裝,隨時準備戰斗,連忙上前一步,拱手稱謝。

  “子山辛苦了。”

  步騭笑著回禮。“都督奇襲得手,全身而退,我已經備好酒宴,為都督慶功。”

  “好,我也想與子山把酒言歡,說道說道。子山,不瞞你說,這次出擊雖然得手,關羽的反應卻出乎我的意料。受辱如此,他居然沒有派兵追擊,只是緊守大營,實在不像他的作風。”

  步騭很好奇,不過他還是先請示甘寧,將接應的將士先撤回來,全軍撤出沽水,進入海域,以免遭到關羽的反擊。甘寧欣然同意,隨即發出命令,全軍起航。

  步騭拖著關羽走了一天,原本就離入海口不遠,順水而下,不過一個時辰就進入大海。海風清涼,吹去了一天的燠熱,兩人坐在樓船的飛廬上,看著星星,說著戰事,指揮著樓船向東而至。

  漸漸的,兩人困意上涌,就在飛廬上睡著了。樓船鼓風而行,海水拍打著船腹,配合著導航員調整航向的聲音,像搖籃曲一般,消去連日來的疲憊。

  得知江東水師退去,關羽暗自慶幸。營外的暗哨被殺了好幾個,說明傅容的猜測不幸而言中,甘寧并沒有借機遠遁,而是潛伏在大營外。如果當時沒有聽傅容的建議,率親衛騎出營追擊,不僅會勞而無功,還會讓甘寧再次襲擊成功,損失就大了。

  此子可大用。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雖然一時大意,損失了不少輜重,卻也發現了一個可用之才,可謂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倒是意外之喜。

  第二天一早,關羽親自出營巡視,查看了甘寧留下的印跡,又帶著親衛騎趕到海邊查看情況,發現江東水師已經不知去向,一時悵然。他派斥候沿海岸線打探,隨后下令撤軍,返回泉州休整,補充輜重。半路上,他與趕來接應的田豫相遇,交流了情況,尤其是昨天夜里的事,對傅容很是夸贊了幾句。

  傅容固然有些不好意思,田豫卻更是意外。關羽自負是出了名的,這次居然主動夸獎別人,承認自己有失誤,著實不多見。不過關羽對劉備的影響極大,有關羽的推薦,傅容以后的路就順暢多了。作為鄉黨,他自然為傅容高興。

  當天回到泉州,關羽作書向劉備請罪,田豫也寫了一封文書說明情況,著重提到了關羽罕見的謙虛,并借此機會向劉備推薦鄉黨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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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六十六章 飲鴆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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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備日夜兼程,趕到河間國,還是慢了一步,甘寧早已離開。他沿著虖沱河一路前行,經過參戶亭戰場,依然沒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雨,將戰場上的血跡沖涮干凈,除了亭外的幾個新墳,沒人會想到這里剛剛發生過一場大戰。

  但影響還是有的,甘寧大肆屠戮世家、豪強,攻破了好幾個莊園,堅固的塢堡也沒能擋住他的步伐,讓河間人心有余悸,不少人家都在加固莊園的院墻,或者將家人、物資送往城里,以免再遭洗劫。河間雖屬冀北,卻已經算是腹地,離海岸有百余里。甘寧來去自如,對冀州人的打擊不小,渤海太守臧洪影響最大,一提起甘寧就神情凝重,如臨大敵。

  劉備理解臧洪的壓力,但他更擔心的卻是幽州。甘寧離開了冀州,下一步很可能去幽州,泉州就是最大的目標,也不知道關羽、田豫能不能應付得當。想到關羽,劉備的心情就說不出的復雜。關羽一向對甘寧不以為然,很可能會輕敵,如果他一時意氣,打了敗仗,甚至丟了泉州,幽州就危險了。

  逢紀建議劉備派張飛率部趕回涿郡,劉備自己留在河間,等待袁譚和天子。如果幽州有麻煩,劉備還需要他們的協助,況且計算時日,他現在趕回去也解決不了什么問題,勝負已分,他更應該考慮接下來的形勢,早做準備。

  劉備雖然不安,還是聽從了逢紀的建議,耐著性子,天天盼著幽州的消息。

  張飛剛出發不久,關羽和田豫的文書就到了。得知關羽雖然一時疏忽,被甘寧偷襲了輜重,卻沒有亂了陣腳,守得扎實,劉備大喜。相比于千余人的傷亡和輜重損失,關羽能如此克制讓他很欣慰。

  劉備安心在河間住了下來,袁譚卻有些頭疼。去年征發二十萬大軍,本想一鼓作氣拿下青州,順勢再取徐州、兗州,結果只拿下了兗州,還得不償失,白白消耗了大量的錢糧,現在劉備不走,天子又來,還要他供應兩萬騎兵的錢糧,他壓力很大。

  田豐費了不少口舌,總算說服了冀南世家繼續支持他,但冀南世家已經支持他們父子近十年,兩次受挫,不僅信心近乎崩潰,經濟上也很吃緊,難以為繼。

  就在這個時候,逢紀向劉備提出一個建議:向袁譚討要冀北,作為交換條件,劉備向袁譚提供戰馬,并承擔天子一行的開支。

  雖說佩服逢紀的才智,劉備剛聽到這個建議的時候也嚇了一跳,以為逢紀和他開玩笑,或者別有用心。可是聽了逢紀的分析后,他又覺得有理,未嘗不是一個將冀北的河間、中山收入囊中的機會。在與逢紀反復商議后,他接受了逢紀的建議,并由逢紀出面與袁譚商議。

  袁譚聽到逢紀的提議時,和劉備的反應差不多,覺得逢紀是不是開玩笑,但逢紀卻很認真,他問了袁譚幾個問題:在孫策進攻冀州的時候,你希望劉備是你的盟友還是你的敵人?如果劉備實力不足,抵擋不住太史慈的進攻,你要不要增援?就算你不讓出河間、中山,你能從這兩個郡國得到足夠的錢糧,供應天子一行的開支嗎?

  袁譚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逢紀說得有理。與其掌握著河間、中山,卻要提供天子的開支,不如將河間、中山讓給劉備,由劉備去籌集錢糧,供應天子。圍攻孫策的計劃失敗,冀州即將面對孫策的反擊,這個時候放棄征不到錢糧的中山國,換取劉備的協助,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放棄河間的確有些可惜,可他也沒什么辦法,劉備的強大對他利大于弊。從目前的形勢來看,由太史慈發起進攻是孫策的一個選項,僅憑劉備現有的半個幽州,很難擋住太史慈,最后還是需要他增援。讓出中山、河間,讓劉備自己想辦法征收到錢糧,擋住太史慈,他就可以專心對付青州、兗州方面的攻擊。

  雖說形勢逼人,不得不壯士斷腕,袁譚還是有些擔心。放棄兩個郡國——哪怕這兩個郡國一向貌合神離——依然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他先試探著和沮授、崔琰商量,不出所料的遭到了強烈反對,只有很久沒發表意見的郭圖支持他,認為這么做雖然面子上難看,卻是解決冀州危機的一個辦法。雙方爭論了很久,最后還是袁譚做了決定,接受劉備的請求,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當然,要換一個方式:這兩個郡國不能直接給劉備,而是獻給天子。河間是孝靈帝的故國,獻給天子,也是合作的誠意。至于天子怎么處置,就與他無關了。

  見袁譚一副急著將麻煩推出去的急迫心情,沮授、崔琰無言以對,心情沮喪。

  得到袁譚的回復,劉備喜出望外,幾乎要給逢紀跪下來。他怎么也沒想到袁譚真會答應這個要求。兩個郡國加起來有十多萬戶,他掌握的幾個郡中只有涿郡有這樣的實力,其他幾個郡加起來還不到十萬戶。也就說,有了這兩個郡國,并且能從這兩個郡征收到錢糧和兵源,他的實力翻了一番。

  逢紀卻很淡定,傲然一笑。河間、中山算什么,只要將軍想,整個冀州都可以是你的。

  劉備笑著搖手,連稱不敢想。

  逢紀沒有解釋,神情卻很篤定。他再次向劉備獻計,讓牽招趕去代郡、上谷,與烏桓人、鮮卑人聯絡,籌措戰馬。夏天草肥,是戰馬長驃的好時機,在草原上吃上幾個月草,秋后有了驃,戰馬體力最好,正是適合征戰的時候。他相信,太史慈短時間內不會出兵,秋后才會開戰,這個機會千萬不能放過。如果用糧食喂馬,那太奢侈了,絕不是劉備能承受得起的。

  劉備心領神會,立刻叫來牽招,依計行事。

  七月下,天子到達河間,到解瀆亭祭拜高祖父孝穆皇帝劉開、曾祖父孝元皇帝劉淑、祖父孝仁皇帝劉萇,又接見宗族以及祖母董太后的族人。他從小由董太后撫養長大,號為董侯,對董太后的感情很深,此刻見到董太后生活過的地方,心情非常激動,隨行的董承也感慨萬千,大唱頌歌,極力鼓吹天子將是中興之主,河間將來就是寶地。

  借著這個機會,袁譚獻上河間、中山二國。

  天子大喜,隨即封賞戰功。袁譚收復兗州有功,封魏王,以魏郡為國,領冀州如故。劉備佐征有功,封中山王,以中山為國,領幽州如故。其他文武各有賞賜,加官晉爵,皆大歡喜。

  天子也沒忘了曹操的功勞,封蜀王,以蜀郡為國,領益州如故。

  ——

  “這是最后的瘋狂么?”孫策將剛收到的消息扔在案上,哭笑不得。一下子封三個王,天子這是準備破罐子破摔了?

  郭嘉搖著羽扇,笑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明知是飲鴆止渴,天子也顧不上了。”他停頓了片刻,又道:“袁譚也就罷了,連中山、河間都放棄了,估計一個魏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劉備卻不同,他幾乎一箭未發,卻白白得了兩郡國,還封了王,一沖動,說不定真以為自己還有機會逐鹿中原呢。”

  “哼!”孫策不屑一顧。“依我看,還是袁譚識相些,知道大勢已去,不再勉強了。至于劉備,別說他得了中山、河間,就算他拿下整個冀州也翻不了天。冀南那些世家能看得上他?”

  “這可不好說。”

  “嗯?”孫策轉向郭嘉,有些不解。

  “大王,真能看清大勢,能舍了眼前小利的人畢竟是少數。畢竟工商利潤雖高,終究不如土地穩定,農耕為本、工商為末的思想延續了幾百年,要想在幾年內就扭轉過來,談何容易。從大王主政南陽算起,行新政至今近十年,對世家有沒有利,南陽世家最清楚了,可是偷奸耍滑,想兩面逢源的人還不是一樣有?沒有人嫌利益多的,占有土地并不影響經營工商,反而更有優勢。只要有一線機會,世家都不會放棄。兗州人如此,冀州人也如此,可以這么說,天下人都如此,包括江東人。”

  孫策眉頭微蹙,也有些無奈。郭嘉說得沒錯,沒有人嫌利益多,既想得工商之利,又不想放棄土地的人比比皆是,江東也不例外,最近接連出了幾件與土地有關的事,有人蠢蠢欲動,以各種名義侵占土地,膽子大的占耕地,膽子小一點的占山林湖泊,總之是胃口越來越大,揚州刺史高柔到處撲火,連述職都沒時間。

  郭嘉這么說,既是提醒他不要太樂觀,也有希望他能夠松口,讓一些利的意思。畢竟他麾下的文武們有的來自老世家,有的成了新豪強,境界未必就比那些負隅頑抗的兗州、冀州世家強到哪兒去。

  但別的可以商量,這一步不能讓,讓了一步,就會讓更多步,新政遲早會流于形式,虛有其表。

  “不見棺材不落淚,該殺一批人了。”孫策打了個響指。“傳令滿寵、呂范、紀靈,準備進攻兗州,用兗州世家的首級提醒提醒他們,認清形勢,不要自找沒趣,非要往我的刀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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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六十七章 以不變應萬變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賈詡進三策,建議天子退卻,他的弟子毌丘興卻反其道而行,建議天子主動進攻,這些消息已經從不同的渠道傳到建業,真實性基本可以確認,只是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暫時還不得而知。

  聯合袁譚、劉備,集結幽并涼三州的精銳騎兵,在冀州迎戰,是軍師處推演出的可能方案之一,也與目前天子的行動相符,但孫策并不打算立刻進攻冀州,兗州才是嘴邊的肉,沒有道理不吃。天子和袁譚、劉備君臣歡,在他看來就是小孩過家家,自娛自樂。君子有成人之美,讓他們玩去吧,開心就好,我按我的計劃來。

  以豫州郡兵為主力進攻兗州,將戰線推到黃河,既可以將消耗減到最小,也能鍛煉出一支精兵,接下來進攻冀州就有了充足的兵力。對冀州人來說,這種等死的滋味絕不好受,天子在冀州待得越久,冀州內部的矛盾越容易激化,崩潰得越快。果不其然,天子剛到河間,袁譚就放棄了河間、中山,割棄了冀北,換了一個有名無實的魏王。

  也不能說一點意義沒有,至少離袁紹的遺愿近了一步嘛。只是不知道他這魏王能做幾天。

  “大王什么時候起程?”

  “我再等等,讓朱桓先去。”孫策笑了一聲,又道:“鐘繇在襄陽,應該沒問題吧?”

  郭嘉也笑了。“大王放心吧,他與二將軍相處得很融洽。收到消息后,他們已經開始準備了。”他頓了頓,瞅了一眼趴在孫策身邊的孫尚香,又道:“可惜三將軍還小,要不然的話,讓三將軍去豫州也不錯,大王可以安坐建業,雄視天下。”

  “對喲,對喲。”孫尚香一臉嚴肅的表示贊同。“要不等幾年再打吧。”

  孫策曲指輕彈她的腦門。“著什么急,天下之大,超出你的想象,夠你打一輩子的。”他眨眨眼睛。“有沒有想好挑誰做軍師、大將?”

  孫尚香摸著腦門,嘿嘿笑道:“軍師就不用了,阿節挺好的。大將嘛,我還要看看,遠征不比就近作戰,當然要挑最強的,以一當十都不夠,要以一當百。”

  “你看我行不行?以一當百可能有點勉強,當二三十還是可以的。”

  孫尚香大笑,抱著孫策的脖子晃著身體。“王兄,你就別拿我開心了,我哪敢指揮你啊。你坐鎮后方,為我押陣,讓我沒有后顧之憂,我就心滿意足了。”

  “嗯,給你做輜重校尉,連上陣的資格都沒有。”

  孫尚香笑得臉色泛紅,吐吐舌頭。“哪有,你是元首,我是爪牙嘛,你說往哪兒打,我就往哪兒打。”

  “我家兄弟姊妹八人,這個幺妹最狡猾。”孫策笑道:“祭酒,你的功勞不小呢。”

  郭嘉難得的謙虛。“都是三將軍資質好,也是大王言傳身教有方,臣只是略盡綿薄之力。三將軍,看在我這個先生的面子上,帶上我家阿奕吧?”

  “他若是敢來,我當然歡迎。”

  “哈哈哈……”孫策大笑,指著郭嘉說道:“強母生弱兒,回去和你家老虎說,讓她趕緊改改脾氣,現在還來得及。再過幾年,想改都來不及了。”

  郭嘉笑著拱拱手。“大王金口玉言,一定不會錯,我馬上就回去轉告夫人。”

  孫策和郭嘉說笑了一陣,考問了孫尚香和徐節對當前形勢的看法。羽林衛有守宮之責,她們常年住在左右,軍師處的重大會議幾乎都會參加,有了疑問隨時可以發問,孫策、郭嘉甚至張纮、虞翻只要有空,都會盡心回答。說起來,孫氏兄弟姊妹中,孫尚香接受的教育是最完整的,從五六歲起就由孫策安排,接受系統的訓練,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她的進步也有目共睹,分析起時事來有板有眼,遠遠超出同齡人,就連軍師處的參軍也未必能及。

  正說著,侍從胡綜走了進來,報告說水師都督甘寧有軍報送到,正在軍師處抄錄備案,很快就會送來。孫策坐起,看看郭嘉,郭嘉會意,起身告辭,趕回軍師處了解情況。

  甘寧之前有消息來,說與太史慈等人商議,決定大范圍游擊作戰,牽制冀州、幽州,按照時間計算,他現在應該到了幽州,能否敲山震虎,吸引袁譚、劉備的注意力,對接下來的戰事非常重要。他在冀北的戰事雖然成績不錯,意義卻不大,水師孤軍深入只能是偶然事件,一旦有了防備,再想重施故技就難了。相比之下,對幽州的攻擊要可行得多。

  ——

  軍師處很快走完了相關程序,將甘寧的軍報送到了孫策面前。

  了解完甘寧與關羽交戰的經過,孫策很滿意,甚至是松了一口氣。甘寧見好就收,沒有冒險沖擊關羽的大營,表明甘寧雖然粗勇好殺,卻并非魯莽之人,他知道什么時候該進,什么時候該退。對于獨領一部的水師督來說,這比勇猛更難得。

  步騭也起到了應有的作用。他接應甘寧的部署不僅得到了甘寧的欣賞,也讓孫策很意外。雖說其中不可避免的有算計的成份,大局觀還是有的。有他做副將,孫策可以對甘寧放心了。

  讓孫策意外的還有一點:關羽居然能沉得住氣,沒有派兵追殺甘寧,看來這兩年心性也沉穩多了。年過不惑,不再是那個熱血上頭就不管不顧的憤青。

  軍師處很快做出方案:考慮到滿寵等人即將對兗州發起進攻,甘寧最好能進入黃河,與徐盛配合,截斷兗州與冀州的聯絡,形成對兗州的包圍,并對冀州施加壓力,讓袁譚不能安心秋收。如果機會合適,再沿河上岸騷擾,毀掉一部分莊稼,破壞冀州的經濟。

  甘寧的水師中有裝備巨型拋石機和強弩的樓船,攻擊力還是很強的,普通莊園根本擋不住他。

  軍師處又提出了動員黑山軍下山的方案。袁譚將兵力集中在東部,西部兵力空虛,從河內到常山、中山,都是黑山軍可以攻擊的目標,就算是搶收一些莊稼也是好的,躲在山里有什么出息。

  隨后,孫策叫來了朱桓,派他領五校共一萬中軍,趕往豫州,與閻行、陳到等人會合后,居中調度對兗州的攻勢。陸議將作為他的副將,兼任軍謀。

  朱桓喜出望外,躬身領命。

  孫策打量了朱桓很久。“你回去準備一個方略,接受軍師處的質詢,盡可能一次通過。”

  朱桓眼神微閃,一口答應。他知道,孫策這么久一直沒有讓他獨領一部,不是懷疑他的忠誠和能力,而是對他的脾氣不太放心,擔心他不夠穩重,擔當不了如此重任,這才冷藏了他幾年。如今機會來了,他自然不能放過,不僅要一次性通過軍師處的質詢,而且要拿一個好成績,不能讓孫策失望。

  看著朱桓雄赳赳,氣昂昂的離開,孫策捻著手指,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盛夏出兵,對任何一個將領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困難,比秋季出兵要麻煩得多。

  天氣炎熱,雨水又多,晴天的時候曬得鐵甲發燙,渾身是汗,下雨的時候又到處是雨,行軍困難,如果防范不當,水土不服,引發疾疫,后果更是不堪設想。

  孫策將這個任務交給朱桓,就是對他的一個考驗。他不僅要考慮如何作戰,還要考慮防止各種意外出現,行軍路線要盡可能的短,避開沼澤地,適合大軍駐扎,物資運送要方便,減少不必要的消息,糧食、軍械、藥物,一樣也不能少,尤其是藥物,各種藥都要備齊,以防不測,等出了事再找藥就來不及了。

  統領萬人作戰,幾乎上是考驗一個將領能不能獨當一面的標尺。九督之中,目前能統領萬人以上的只有周瑜、太史慈、黃忠和沈友四人,最多再加上剛剛在弘農建功的魯肅。實際上魯肅取弘農時,直接指揮的兵力并沒有超過萬人,協助他作戰的還是呂蒙、蔣欽、徐盛這樣的老手。

  培養將領不能拔苗助長,要循序漸近,一步步地來。

  以這個標準而言,孫策對朱桓能否勝任并沒有十足的把握。選擇朱桓是多種因素的權衡結果,實際上有些冒險。江東系是他的根基,他必須給他們更多的機會,保證他們對他的支持,尤其是在江東世家豪強蠢蠢欲動,打算以身試法的時候。進攻兗州,拿兗州世家開刀是殺雞儆猴,希望江東世家豪強識時務。若是不得已,免不了要殺幾個人以示震懾。

  在此之前,他要確保大多數江東世家對他的信任和服從,提拔朱桓就是其中重要的一步。眼下還沒有朱張顧陸一說,顧氏、陸氏根基已深,起不到太多的示范作用,但朱氏、張氏卻還沒有那么強,甚至不如沈氏。張允意外陣亡,讓他扶植張家的計劃落空,朱桓成了不多的選擇。

  但這并不是最好的選擇。朱桓善戰,卻也驕傲自負,意氣用事,和關羽有些相似,他也許能獨領一部,和其他人相處卻不太容易,這次讓他負責兗州戰事是因為兗州就在身邊,而且已經被打殘了,又有陸議在,就算有所失誤,應該也不會出現重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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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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