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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七十三章 初上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鐵彈落地,震動了甕城,也震動了城中守軍的意志。

  看著倒塌的城樓,看著地面深深的大坑和被殃入的同伴,無數人都傻了眼。拋石機見得多了,沒見過威力這么大的拋石機。這要是打在身上,豈不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尸,至親也認不出來啊。

  濟陽令吳朗雖然沒有像吳質一樣直接尿了褲子,卻也嚇得不輕。濟陽屬陳留,董昭入境時,濟陽便降了,后來一直聽從董昭的命令。這次呂范來,第一個目標就是濟陽,還在城外擺出如此嚴整的陣型,分明是要給濟陽一個教訓,對形勢的嚴峻,他自認已經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可是看到這鐵彈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

  一個縣城而已,守軍不過兩千人,而且大部分是各家的部曲、依附,算不上什么精銳。就算呂范不親自上陣,兵曹掾衛恂率領的郡兵也足以攻克濟陽,擺出這么大的陣勢已經足夠,根本用不著動用威力如此巨大的拋石機啊。

  他是想把我濟陽城直接砸爛嗎?

  吳朗有些慌,命人趕緊去找縣丞吳質。吳質是董昭的郡人,董昭主兗州事,吳質前往依附,被派到濟陽來做縣丞,協助他守城。現在濟陽面臨覆滅之禍,他自然要找吳質商量。

  吳質很快來了,只是臉色難看,走路的姿勢也不太正常,離吳朗還有好幾步遠,他就停下了,躬身施禮。吳朗心慌意亂,也沒有多想,指了指損毀的城樓,直接問道:“季重,你看到了吧?”

  吳質苦笑。他知道吳朗想說什么。吳朗是陳留吳氏族人,吳匡被袁術殺了,吳懿兄弟在益州,和曹操結了姻親,吳朗自然不肯向孫策低頭。原本張邈在郡,雙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吳朗一家也沒主動惹事,就當孫策不存在。董昭入兗州,吳家舉濟陽以降。呂范來攻,他已經將家屬送到昌邑,自己孤身留守,想著若能守住濟陽,固然可以立功。實在守不住,殺身成仁,也算為家族盡一份力。反正孫策入主兗州后吳家也是家破人亡,索性一搏。

  只可惜,他的勇氣被鐵彈一舉擊得粉碎。這些世家子弟,平時高談闊論,真到了關鍵時刻,當不得大用,難怪董昭看不上他們。董昭留吳朗守濟陽,卻沒指望吳朗真能守住濟陽,只不過例行公事罷了。

  “質看得很清楚。”吳質神情凝重。“明廷盡力就好,實在守不住,董將軍想必不會怪罪明廷。眾志成城,董將軍相信明廷與城中諸君。”

  吳朗的臉頰抽了抽,欲言又止。他想到了昌邑城中的家人。他很清楚,吳質就是來監視他的,如果他不戰而降,他的家人就死定了。從舉城依附董昭的那一刻,他就沒有回頭路了。

  他如此,那些兗州世家也是如此。

  見吳朗不說話,吳質接著又道:“孫策兇殘,與天下士大夫為敵,豫州世家的殷鑒在前,兗州又豈能例外?這不是天下易姓這么簡單,而是關于衣冠榮辱。孫策倒行逆施,過于項籍,直與焚書坑儒的秦始皇相提并論。秦二世而崩,他又能走多遠?”

  吳朗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季重,呂范勢大,濟陽怕是難保,你一有機會就出城吧,轉告董將軍,我會盡力守到最后一刻。”

  “陳留吳氏一門忠烈,明廷舍身取義,必將留名青史,榮耀門楣,德澤子孫。”

  吳朗揮了揮手,示意吳質趕緊走。他現在沒心情聽這些空話。雖說人固有一死,為了家族利益,他義無反顧。可是真正面臨死亡時,他還是做不到從兄吳匡那樣面不改色。他甚至有些遺憾,如果孫策在此,他也許可以鼓起勇氣,大罵孫策幾句,以示慷慨。可是孫策遠在建業,他就算再英勇又有什么意義呢。

  ——

  拋石機連續發射,一次比一次熟悉,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短,一個時辰內連續發射二十余次,絕大部分都打在了城墻上,其中一發正中城門。鐵彈擊中城門的那一刻,吳朗的腿軟得像湯餅,沒有一絲力氣,如果不是用力要攀著城垛,他幾乎要坐在地上。

  城門洞開,城上城下人人變色,雖然吳朗強撐著命人上前堵塞,卻沒幾個人行動。擊破城門的鐵彈余力未衰,一路滾進甕城,砸死了好幾個守在城門后面的將士,當者非傷即死,就連塞門的刀車都被撞爛了。鐵彈在甕城里停下后,有好半天時間沒人敢靠近,就像這枚鐵彈會突然跳起來傷人似的。

  士氣早就被鐵彈連續的轟擊摧毀,城門雖在,卻形同無人之境。

  但奇怪的是呂范并沒有趁機發起進攻,在城外立陣的將士在秋后的烈日下保持陣型,一動不動。吳朗回過神來之后,下令立刻封堵城門。哪怕破城不可避免,他還是想盡可能多守一刻,就像溺水之人,為了活命,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不肯放過。

  吳朗在拼命加固城防的時候,惱羞成怒的張奮正對著部下破口大罵。前后發射二十余次,熟練度有所提升,精準度卻慘不忍睹,別說和平時的訓練成績相比相去甚遠,和水師的成績比也差了很多。甘寧的軍報上說,他在攻東平舒的時候,命中率達到一成,只有聲稱命中率的一半。甘寧因此大感不滿,懷疑張奮派給的拋石機和操作手不是最好的。

  可現在張奮親自上陣,命中率還不如派給甘寧的人,這要是傳到甘寧耳中,甘寧或許會釋懷,他的臉可就被人抽腫了。此時此刻,他已經覺得呂范在笑他了。

  張奮急了眼,唾沫飛濺,全無平日里的溫文爾雅。如果被張昭看到,免不了要痛加斥責。可他現在顧不上那些,首戰必須成功,不能演砸了。

  “繼續給我射!三組輪流,各射十發,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達不到十中一的要求,全組解散,以后不準稱是我汝南木學堂的人。”張雷揮舞著鞭子,挨個抽過去。“入你老母,是這兩天吃得太好,油蒙了心了?還是誰管不住自己褲襠里的東西,軟了腿,準頭全射給了女人?都給我聽好了,不給老子把臉掙回來,閹了你們!”

  在暴怒的張奮面前,不僅上陣施射的一組操作手耷拉著腦袋,不敢回嘴,觀戰的兩組也噤若寒蟬。他們跟隨張奮這么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張奮如此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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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七十四章 小心思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被張奮抽了一頓鞭子,操作拋石機的將士不敢再大意,聚在一起,絞盡腦汁的分析命中率不高的問題所在。也難怪張奮發怒,一個多時辰,二十多次發射,只命中了一次,的確有些難看。

  萬一那一發也是巧合呢?研制巨型拋石機的開銷很大,為了讓他們安心訓練,他們平時的待遇也比普通的士卒優厚,負責一架拋石機的屯長堪比優等甲級射手,不知道多少人紅了眼睛,想擠掉他們呢。

  商量來,商量去,又分析了二十多發的落點,最后發現問題可能不是拋石機本身,而是承載拋石機的船不夠穩定。雖然他們盡可能的固定了樓船,畢竟不如岸上來得穩固。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遠隔三百步,哪怕是一點點晃動也能放大誤差。配備給水師的拋石機之所以能保持十發一中的命中率,是因為水師用的戰船更大,而且船艙里裝載了更多的鐵彈——他們不可能隨時隨時的補動,所以會將貨倉盡可能的裝滿——船大,又是滿載,穩定性自然更好。

  三個屯長統一了意見后,向張奮請示,將其他兩艘船上的備用鐵彈集中到一艘船上,盡可能滿載,再在兩岸立下木樁,錨住樓船。

  張奮反復審查了討論結束,覺得有一定的道理,至少值得試一試。

  在張奮等人商議的時候,呂范一直在旁邊看著。木學堂也好,輜重營也罷,一向有一根筋的風評,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數字能和人爭半天,大有算學大師徐岳的風范,只是他常年鎮守在外,沒親眼見過。此刻看著張奮與一群士卒擠在一起討論問題,他算是近距離見識了一回。

  張奮不是普通工匠,他是彭城張家的人,伯父張昭是青徐名士,這樣的人成為木學祭酒已經令人意外了,現在和這些士卒一起討論問題,嬉笑怒罵,出口成臟,即使呂范也有些意外。

  張奮請示了呂范,隨時開始準備。有人轉移鐵彈,有人在岸上立樁,再用繩索緊固,忙得不亦樂乎。濟水很寬,水位也很高,要將一艘樓船固定在河中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輜重營有很多聰明人,嘗試了幾次后,有個工匠想起了徐大師三角形最穩定的原理,提出了一個辦法:每個點用兩根繩索,成一定角度,這樣兩根繩索都拉緊后,這個點就基本穩定,除了上下有一定的起伏,平移的幅度大大降低。拋石機發射時,主要的偏移就是水平方向,尤其是向后,也就是偏離河岸。一艘樓船有四個以上這樣的固定點,就可以基本保證水平方向的穩定,將偏移降到最低。

  忙活了半天一夜,第二天一早,拋石機再次試射。這一次,命中率有了明顯的提升,第一輪試射第三發時,一枚鐵彈就擊中了目標,緊接著,第九發再次命中,超額完成了任務。其他兩組也都實現了十發一中的要求。

  吳朗利用一夜時間搶修的城門在半天時間內被四枚鐵彈命中,連門框都被砸爛了,想修都沒法修,只好接受吳質的建議,用土將城門堵死。拋石機的威力再大,畢竟不能直接轟塌城墻,只能以城門為目標,將城門填起來,拋石機還能有什么用?

  吳朗覺得有理,一不作,二不休,干脆將四個城門全用土封死了。

  呂范在城外看得清楚,倒也不急。城門都封死了也好,里面的人也出不來,只能等死。即使如此,他還是命令部下嚴格按照戰法加強對城門的戒備,并在拋石機基本實現預定目標后開始攻城的配合演練。

  衛恂率領的郡兵要練,呂范率領的浚儀戰區常備兵也要練。巨型拋石機不僅能拋射二百斤的鐵彈破門,還能批量拋射十斤左右的彈丸,一發數十枚的鐵彈從天而降,方圓十丈以內,再厚的盾牌也抵擋不住。可是拋石機的射速慢,即使是三架拋石機同時射擊,也只能針對一個相對有限的范圍進攻,這時候步卒能不能及時跟進,撕開對方的防守,不給對方補防的機會,就要看步卒的訓練水平了。

  諸如此類的問題還有很多,新的武器帶來了新的戰術,也對將士提出了新的要求。呂范很清楚,這是他的機會,不僅紀靈在羨慕他,中軍的朱桓、滿寵也羨慕他,他們都要等著巨型拋石機到達后才能進行配合作戰,而他現在就可以開始。

  呂范與張奮、衛恂反復商量,最后擬定了方案,城中有兩千守軍,除了保護拋石機必要的人手之外,還有一萬多人可以調用,其中包括衛恂帶來的五千郡兵。呂范決定,這一萬多人分成五組,兩組警戒,監視其他三個城門,剩下的三組在北門,輪流練習進攻,第二天再換一組,爭取在三天時間內完成每組至少三次演練,基本掌握配合拋石機攻城的能力。到了冤句,派三組同時攻城,進行實戰演練。這樣到了定陶之后,他們就是當之無愧的主力,甚至可以和朱桓率領的中軍平起平坐。

  立功的機會就在眼前,各營校尉都和呂范差不多,摩拳擦掌,熱血沸騰。

  ——

  圍城的第三天,呂范對濟陽展開了真正意義上的進攻。不僅有拋石機進行遠程打擊,樓車、沖車,射手、重甲步卒,各種攻擊手段輪番上陣,互相配合,打得吳朗幾次絕望,以為破城在即,但運氣一次次的降臨在他頭上,好幾次眼看著江東軍就要登上城墻的時候,遠處就會響起清脆的鳴金聲,江東軍就會如潮水般的退去,重整陣型,然后再次發起攻擊,隔一段時間還會換一營士卒。

  就在吳朗信心大振,以為江東軍不過如此的時候,吳質聞出了不祥的味道。

  實力如此懸殊,呂范卻如此大費周章,這不是在攻城,這是在練兵。呂范的目標根本不是濟陽,也不是濟陽以東的冤句,他的目標是定陶、昌邑這樣的郡治堅城,他這是在為最后的攻堅做準備。

  吳質覺得事態嚴重,但他沒敢和吳朗說,生怕他剛剛激起的信心一旦崩潰,濟陽可能立刻易手。他對吳朗說,雙方實力相差太大,雖然濟陽士庶全力反擊,傷亡卻在與日俱增,他要趕回昌邑,請董昭派兵增援。考慮到朱桓、滿寵還攔在定陶,董昭要來增援濟陽要費不少手腳,必須提前準備。

  吳朗雖然不太信吳質,但他也清楚,吳質在這里沒什么用,想走就走吧。

  趁著夜色,吳質換了一身普通士子的衣服,悄悄地出了城。他早就準備好了退路,又年輕力壯,還有一身不錯的武藝,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出城之后,他也沒有直接向東,而是向西,繞了一個大圈,快進了東昏界,才渡過濟水,向北趕往平垣,再趕往昌邑。

  吳質離開得很及時,他走后的第二天中午,濟陽易手。倒不是呂范攻擊得手,而是城里的守軍自己崩潰了。雖說江東軍一直沒能真正攻上城頭,但一輪接一輪的鐵彈雨從天而降,已經將他們本來就不多的信心徹底摧毀,當江東軍再一次發起攻擊時,他們連城都不愿意上,一個個躲在城墻角下,聊著天,等待著屬于自己的命運——他們其實也清楚,真要被砍頭的是家主,他們這些部曲只會吃點苦頭,不會送命,至少要比面對城外拿他們練手的江東軍和拋石機安全得多。

  吳朗知道大勢已去,帶著幾個部曲蹲在殘破的城垛后面,面如死灰,一言不發的看著城外。他幾次想拔刀自刎,手摸了刀環好幾回,還是沒能狠下心。

  江東軍沒有遇到抵抗就上了城,看到這些放棄抵抗的守軍,很是無語。

  呂范也很無奈,對吳朗很不滿,見面的時候態度很不好,二話不說就讓人砍了他的首級,然后派兵大索,依照名單,挨家挨戶的搜,將城中大族集中起來,家主斬首,首級掛在官道上示眾,家屬、部曲充為官奴婢,等待發賣,家產沒收,充作軍資,土地、房產則集中造冊,等待統一調配。這些事由陳留太守張超帶人處理,不需要呂范太費心。

  在濟陽休整了兩天,呂范率部趕往冤句。

  不知道是事先收到了消息,還是被掛在官道上的首級嚇壞了。呂范剛進入冤句境內,冤句令張訥就在郡丞涼茂的建議下投降了。他不僅派人向呂范投降,還派涼茂去定陶向朱桓投降。涼茂是昌邑人,與滿寵相識,學問不錯,有辯才,引經據典,一番話說得滿寵不好拒絕,只好出面向朱桓說情。朱桓也意識到了呂范的小心思,不愿意讓呂范一個人占便宜,接受了張訥的請降,派人通知呂范,讓他率部趕到定陶會合,參與攻城。

  呂范氣得大罵張訥,卻無可奈何,只得率部趕往定陶。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冤句大族雖然投降了,卻也沒能免除懲罰,除了家主不用砍首示眾之外,其他的一律按規矩處理,向滿寵求情也沒用。事實上,這些事根本不用朱桓處理,滿寵才是最堅定的執行者,他在豫州這幾年一直就是這么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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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七十五章 戰法革新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前章結尾處有修改,請先回看。)

  ——

  滿寵坐在案后,平靜地看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涼茂,忽然有些憐憫。

  涼茂是一個多聰明的人啊,怎么幾年不見,迂腐至此?左一句詩云,右一句子曰,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情況。吳王從入主豫州起,致力于打破的就是這些書生唯古是從、不通世務的習氣,涼茂也當有所耳聞才對,怎么還是如此冥頑不靈。

  滿寵不想再聽,曲指輕叩案幾。“伯方,你真想救冤句諸家嗎?”

  “義在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那好,我給你指一條路。”滿寵臉上浮起一抹淺笑。“這件事關系到對整個兗州的方略,不唯于冤句諸家,你若真想救人,只有一個辦法。”

  “什么辦法?”涼茂慷慨激昂。“你說,只要能救人,我絕不放棄。”

  “去建業,求吳王。”

  涼茂眉心緊蹙。“我可以去建業,但你能保證冤句諸家不受傷害嗎?”

  “伯方,既然他們投降了,我們就不會輕易殺人,但是……”滿寵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打斷了涼茂。“你指望一點影響也沒有,那也不可能。你速去速回,最多也就是一個月,若你能求得吳王的赦免,這一個月的辛苦就算是對他們的懲罰,也不為過。我想,他們也是愿意的。”

  涼茂盯著滿寵看了半晌,無奈的答應了。滿寵說得對,如果能避免家產被充沒,做一個月的官奴婢也能接受,相信有滿寵在,不會太為難他們。這件事不是滿寵能解決的,只有去求吳王。現在朱桓接受了冤句投降,呂范還沒接到命令,萬一耽擱了,呂范圍城,大殺四方,說什么都晚了。

  “那就拜托伯寧。”

  “應該的。”

  滿寵眼中的笑意更濃。涼茂心中疑惑,卻不好問。滿寵立即為他辦理了路傳,解決涼茂沿途的食宿問題,還可以調用船馬,盡快趕往建業。事關重大,涼茂也不遲疑,立刻出發。

  ——

  朱桓擔心呂范有怨言,不肯接受命令,派陸議親自去傳令。

  陸議不久前還是呂范的副手,他在浚儀的戰功也要分一部分給呂范,呂范多少要給他一點面子。

  換了以前,朱桓根本不會考慮這些,呂范服不服有什么關系?軍令如山,他還敢抗命不成?現在不同了,他要順利拿下兗州,需要呂范的配合,如果戰事剛開始,兩人就不和,甚至要到吳王面前告狀,就算能告贏,也會給吳王留下能力不夠的印象。

  陸議接受了命令,趕到冤句,與呂范見面。不出朱桓所料,呂范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他無法指責朱桓,卻將矛頭對準了滿寵,認為滿寵是兗州人,對州人網開一面,違背了吳王的初衷。

  陸議笑而不語。呂范盯著他看了半晌,有些不高興。“怎么,我說錯了?”

  “豈敢。”陸議謙虛地拱拱手。“我只是想起一件事,忽然有所領悟。”

  “什么事?”

  “當初公孫瓚與劉虞政見不合,以致于互相攻擊,劉虞率部圍攻公孫瓚,卻被公孫瓚反殺。這件事傳到大王耳中時,大王曾有過一句斷言。”

  “哦?”事涉孫策,呂范不敢大意,收起滿心的不忿,凝神傾聽。

  “大王說,對付草原上的蠻夷,單純的施恩或者示威都是不夠的,必須恩威并施,劉虞施恩,公孫瓚示威,兩人同舟共濟,才能有所成效。這兩人一個離不開一個,卻互相攻擊,真是自掘墳墓。劉虞死了,公孫瓚也活不久。當時我們都不太信。后來朝廷又派去了手段更加高明的張則,公孫瓚也活得不錯,我們都把這件事忘了。直到劉和與公孫瓚同歸于盡,幽州也落入劉備之手,我們想起大王當時的判斷,這才明白大王的高明,于人于事,皆能一言中的,直指要害。呂督,你覺得大王看人準不準?”

  呂范尷尬地笑了兩聲,連忙表示贊同。滿寵統兵為前鋒是孫策的安排,他質疑滿寵就是質疑孫策識人不明,用人不當,告到孫策面前,對他沒有好處。況且陸議也說得清楚,用滿寵就是施恩,讓兗州人看到一點希望,不要負隅頑抗。其實區別也不大,該做的都做了,只是少殺了幾個家族的家主而已。相比之下,他如果執意攻城,為了多殺幾個人,卻要付出更多士卒的性命,就和公孫瓚攻殺劉虞一樣,是極不明智的舉動。

  “伯言,你能在大王身邊見習多年,實在令人羨慕。努力,不要辜負了大王多年的栽培!”

  ——

  呂范隨即派參軍濮陽逸與張訥接洽,傳達了投降的相關條件。得知涼茂已經趕往建業,張訥和城中大族松了一口氣,平靜地接受了。雖然做官奴婢很殘忍,畢竟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有機會,萬一涼茂能求得孫策的允許,能像對待豫州世家那樣,恢復他們的正常身份,發還一些家產,總比現在就被呂范殺了好。

  因為張訥同時向朱桓請降,冤句就不算呂范的戰功,呂范也就沒有戰利品可言,所有抄沒的財物都要由朱桓調配。不過陸議和朱桓事先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們做出了一些讓步,承認呂范也有逼降的功勞,分了一部分戰利品給他。

  無功受祿,呂范有點不好意思,隨即接受了朱桓的命令,率部趕往定陶。

  朱桓事先接到陸議的回復,也很滿意,調整大營,將正對定陶南門的位置讓給呂范,以便載有拋石機的樓船能順利進駐陣地,自已則將大營東移,準備迎戰從昌邑方面來的援軍,進攻定陶的任務交給呂范、滿寵,他不參與爭功,一心一意為呂范、滿寵提供掩護。

  順利的拿下兗州就是他最大的戰功,董昭才是他的對手,李進已經不配和他交戰了。一想到這件事的時候,朱桓的自尊心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有一種境界升華之后,俯視對手的感覺。

  兩天后,呂范到達定陶,面對朱桓的安排,他非常滿意,第一時間趕到中軍大帳,向朱桓當面匯報攻取濟陽的過程。攻一個小小的濟陽用了五六天,如果不解釋一下,難免有貽誤戰機的嫌疑,萬一傳到孫策耳朵里,這事就解釋不清了。

  朱桓接受了呂范的解釋,但他也婉轉的提醒呂范,濟陽、冤句都是縣城,得失無關緊要,也起不到真正的練兵效果,定陶才是更好的對手。拿下定陶,兗州就沒有什么城池能攔住他們前進的步伐,全取兗州只是時間問題。

  呂范訕訕地應了。

  朱桓隨即聚將議事。他首先與張奮商量,能否再造幾架巨型拋石機。張奮帶來了三架,威力是不小,數量未免太少,一個城門放一架,射速太慢,無法滿足要求。

  張奮解釋說,巨型拋石機制造要求很高,尤其是梢桿,必須用鐵件加固才能避免折斷,僅憑木材本身是承受不了如此巨大力量的。當初黃大匠初造巨型拋石機,就曾因為梢桿折斷而砸斷了腿。除此之外,拋石機的支架要求也很高,需要大量的上等木材,還要經過精心處理,如果干燥不夠,或者尺寸誤差超過要求,都會影響精度。所以,巨型拋石機開始建造的時候就確定了求精不求量的原則,目的就是用于攻堅,而不是代替普通的拋石機和強弩。

  呂范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經過幾天與巨型拋石機配合作戰,他有點新的感悟。巨型拋石機威力巨大,可以在三百步外發起攻擊,直接破門,毋須像沖車一樣冒著對方的箭矢沖擊,更加安全,可以對以前的攻城戰法進行調整,集中三臺巨型拋石機,猛攻一門,將對方的兵力吸引過來,予以重大殺傷,消耗對方的兵力,打擊對方的士氣,最后再用步卒進攻,強行奪城。

  這么做可以發揮巨型拋石機的技術優勢,先行摧毀對方城防,最大限度的減少己方將士的傷亡。他在濟陽的時候已經試驗過,被巨型拋石機連續打擊一天后,城墻上的防守力量所剩無幾,攻城的將士幾乎沒有遇到什么實質性的反抗就順利登城了。

  說起新戰法,呂范眉飛色舞,心情愉快,絲毫沒有注意到朱桓、滿寵等人無奈的眼神。不管他們愿不愿意,呂范都占了先機,拔了頭籌,新戰法開創者的名號非他莫屬了。

  諸將聚在一起,反復商討,最后決定以定陶為對手,繼續完善、檢驗新戰法,爭取在定陶城下將新戰法的要點摸清楚,并訓練各部,讓所有的將士都能適應新戰法,為將來進攻昌邑做好準備。

  說完這些,朱桓忽然有些擔心。“張祭酒,董昭如果想仿造這種拋石機,有可能嗎?”

  張奮微微一笑。“將軍,兗州也有工坊,一直在模仿我們的馬車,可是到目前為止,最上等的馬車依然要花重金到汝南買,他們造出來的馬車就是不如我們的馬車平穩,不如我們的馬車輕快。至于拋石機,我敢說,就算我將圖紙給他,他造出來的東西也達不到同樣的威力。”

  陸議一直在旁邊聽著,忽然說道:“將軍,我有一計,也許可以解決拋石機數量不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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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七十六章 中伏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吳質回到昌邑的時候,董昭剛收到濟陽城破、冤句投降的消息。

  計算時日,吳質慶幸不已。他如果猶豫一下,遲走一天,也許就成了呂范的俘虜,能不能逃出來,就看天意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看來以后還有富貴可圖。

  吳質向董昭匯報了濟陽戰況,尤其是拋石機射出的鐵彈,鐵彈一發破樓,落地后聲如巨雷的威力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兩天想起來還有些膽寒,總覺得襠內有濕意。

  董昭之前已經經由董訪提醒,知道巨型拋石機的存在,此刻再聽吳質所言,心中雖然不安,臉上卻沒露出太多的驚異。濟陽、冤句都是縣城,失守是意料之中的事,定陶倒是很重要,但定陶已經被朱桓用騎兵封鎖,董訪想了很多辦法,想派人進城通知李進,都無功而返,白白折了幾十個勇士。

  看來朱桓早有準備,一心要用定陶來試巨型拋石機的威力,威懾兗州世家。定陶之后,便是昌邑。昌邑既是山陽郡治,又是州治,得失對人心士氣影響很大,無論如何都要堅守住。兗州能不能堅持到袁譚來援,基本上取決于昌邑能守多久。

  他有足夠的兵力,也攢了足夠的糧食,不怕朱桓圍攻,唯一的問題就是巨型拋石機。他雖然不太看得上吳質,但危急存亡之際,吳質能從濟陽逃出來,兼有智勇,又親眼見識過巨型拋石機的威力,殊為難得,是可用之人。

  董昭任命吳質為參軍,襄贊軍務,隨即向他征詢守城之道。

  吳質受寵若驚。他在路上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此刻見董昭發問,不假思索,建議董昭利用巨型拋石機移動不便,只能借助樓船,不能上岸的弱點,放棄臨水的北門,退守內城。

  董昭沉吟不語。吳質的對策不能說無用,但治標不治本。他奉袁譚之命,率兵守兗州,躲在城里不出戰,坐等朱桓來攻,已經惹人非議,如果再連昌邑的外城也要放棄,退守內城,未免讓人寒心。內城空間有限,只能駐扎一部分軍隊,不能收容百姓,難道讓百姓投降朱桓?

  況且在昌邑之前,還有定陶,他總不能看著定陶被朱桓攻破而不救。他和李進的約定是李進守城,消耗朱桓的銳氣,然后再內外夾擊,可不是見死不救。僅憑李進本人的兵力,他是守不住定陶的。

  吳質停了片刻,又道:“將軍,昌邑臨水,而江東水師強勁,于我軍威脅甚大。濟陽、定陶,包括昌邑都有此困。若想守住兗州,怕是要另選離水較遠的堅城,使江東水師無從發揮。”

  董昭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了吳質兩眼。這個提醒很重要。兗州水系眾多,很多城池都依水而建,這本是好事,平時利于船只轉輸,戰時利于守城,現在情況有變,江東水師擁有絕對優勢,可以利用水路來減輕物資轉運的消耗,還可以運輸重型器械,對守方非常不利。要想抵銷江東軍這個優勢,就應該選擇一個離水相對遠的城池,至少讓威脅最大的巨型拋石機無法直接到達城下,對城門產生威脅。

  “你覺得哪兒比較好?”

  “以守兗州而論,甄城似乎合適。”

  董昭無聲而笑,走到吳質面前,輕拍他的肩膀。“后生可畏。小子,以你的才華,怎么會寂寂無名?”

  吳質笑了笑,沒有回答。他之所以在鄉里沒有名聲,一是因為他太年輕,二是因為他與鄉里前輩不睦,特立獨行,覺得那些人沒有真才實學,那些人也不愿意理他,只當他不存在。

  “甄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是怎么去甄城,卻要好好思量。”

  董昭收回手,來回踱了兩步,有些頭疼,退守甄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來的計劃是固守昌邑、定陶兩個郡治,不僅儲備了大量的物資,還將各縣縣令、縣丞的家屬都安置在城中,現在想退守甄城,就要想辦法將這些物資和人都轉移過去。甄城太遠,需要的時間也太久,朱桓不可能坐視他退守甄城,野戰似乎不可避免。雙方兵力差不多,但戰斗力相距不小,他沒什么取勝的機會。

  董昭站在地圖前,來回看了兩遍,轉身對吳質說道:“季重,我想讓你去一趟東平,你敢去嗎?”

  吳質想了想。“將軍是擊破紀靈,據亢父,以阻朱桓?”

  董昭笑道:“季重以為可行否?”

  “避實就虛,聲東擊西,將軍高明。”

  董昭扼腕而嘆。“用兵以正合,以奇勝。如今我軍不能以正合,只能出奇,本是無奈之舉,有何高明可言?縱使一時得計,也不過是拖延些時間罷了。季重,世事維艱,正是爾等少年用力之時,切不可辜負了自己的才智。”

  “多謝將軍。”

  亢父在金鄉之東,屬任城國,一直在任城督紀靈的控制之下。亢父和方與是兗州東北部與徐州之間的必經之路,東側是嶧山,西側是巨野澤,中間有幾座小山,易守難攻,可以當作陣地,紀靈自然會派兵把控,但紀靈拿下金鄉之后,亢父已經在他身后,防備相對會松懈些,如果兵力足夠,又能出其不意,拿下亢父的機會還是有的。

  董昭沒有把握正面迎戰朱桓,可是面對紀靈,他很有信心。紀靈雖然名列九督之一,但他投靠孫策的時間相對比較短,麾下將士也也不如呂范等人的部下精銳,尤其是臧霸、孫觀等人,原本是泰山諸賊,保留了更多的流寇作風,打順風仗沒什么問題,真要面對面的硬捍,他們的戰斗力連滿寵率領的豫州郡兵都不如,更別說朱桓率領的中軍了。

  朱桓在定陶,離昌邑有百余里,離亢父有兩百多里,如果能迅速擊潰紀靈,就算朱桓收到消息趕來,也未必來得及。擊潰紀靈,占領亢父,他可進可退,既可以攔住朱桓的大軍,讓物資和人員從容撤退,也可以退到東平國都無鹽。比起昌邑,無鹽離水比較遠,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遏制巨型拋石機的優勢。

  董昭與董訪、吳質商量后,派董訪率一萬冀州兵出城,迎戰紀靈,然后詐敗,引紀靈靠近昌邑。吳質則趕往東平,與朱靈聯絡,請朱靈出兵接應,最好能奪取亢父,切斷紀靈的退路。

  董訪、吳質答應,隨即分頭行動。

  ——

  紀靈拿下金鄉后,再接再勵,又拿下了東緍、方與,連戰連勝,戰利品豐厚,士氣高漲,孫觀、昌豨等人覺得不過癮,幾次請求紀靈繼續西進,攻擊昌邑。

  昌邑不僅是郡治,還是州治,戶口本來就多,董昭又將大量的世家家眷作為人質聚集到昌邑,這些人隨身肯定帶著細軟,如果能打下昌邑,戰利品之豐富絕非一兩個縣城可比。

  紀靈不同意。昌邑城里有錢,但昌邑城里還有兵,董昭麾下有數萬冀州精銳,絕非他們能夠取勝。朱桓再三吩咐,要等他們拿下定陶之后再合兵進攻昌邑,現在定陶未下,他擅自進攻,一旦遭受挫折,必受軍法處置。

  昌豨等人很是不以為然,覺得紀靈膽小。朱桓算什么?他不過是吳王中軍的一個普通將領,因為是江東人,這才做了主將。他想獨攬大功,讓張奮從西而來,先將大功都搶走了,卻讓我們做誘餌,牽制董昭,擺明了就是欺負我們不是嫡系。

  紀靈不為所動,昌豨等人也沒辦法,可是當他們收到董訪率部出城的消息時,他們坐不住了,再次向紀靈請戰。董訪只有一萬人,又是主動進攻我們,我們總不能不戰而退吧?若是如此,董昭出城增援定陶,我們豈不是又違抗了朱桓的軍令?

  紀靈也覺得不好處理,只得下令迎戰。他出于謹慎起見,派人急報朱桓,說明情況,以便朱桓有所準備,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反應。

  兩軍在濟水北岸相遇,孫觀、昌豨士氣高漲,搶先發起了進攻。董訪早有準備,命令刀盾手、長矛手押住陣腳,強弩兵夾在兩側,全力射擊。密集的箭雨從陣中躍出,射得孫觀、昌豨抬不起頭來,更遑論進攻,轉眼之間,近千名士卒就倒在了陣前。

  連續三次攻擊未果,損失慘重,孫觀等人慌了,連忙向紀靈請示。

  紀靈倒是早有準備,他命令孫觀、昌豨重整隊形,穩住陣腳,然后派出戰力最強的中軍出戰。比起孫觀等人出自泰山賊的部下,他所領的中軍不僅訓練好,裝備也好,戰斗力明顯要高出一籌,上陣之后,迅速奪回了主動權。

  董訪見狀,按照事先準備的計劃,率部向昌邑方向撤退。紀靈不打算追擊,但吃了虧的孫觀等人卻不肯罷休,堅請無果,干脆帶著自己的人馬追了上去。紀靈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們已經追到了昌邑境內,被埋伏在這里的董昭逮個正著。

  臧霸落在后面,得知孫觀、昌豨中伏,這才知道中了計,僅憑他自己的兵力根本無法救出孫觀等人,除非紀靈出面,請朱桓派兵增援。他親自趕到紀靈的中軍大營,一句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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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零七十七章 論將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紀靈臉色鐵青,半晌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臧霸。
  
      臧霸伏在地上,連連叩頭,汗如漿出。雖然看不到紀靈的臉,但他能感受到紀靈的怒意。紀靈已經忍他們很久了,這次捅出這么大簍子,紀靈如果不肯出手救人,他也無話可說。
  
      忽然之間,他心頭一動。朱桓為什么這么安排,他會不會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天?他和孫觀等人自成一系也不是什么秘密,朱桓很可能根本不信任他們,這才安排紀靈獨自面對董昭,借董昭的手來重創他們,殺他們的威風。
  
      這完全是有可能的,除去朱桓所領的中軍,滿寵領的豫州郡兵曾和董昭交過手,呂范更是常年駐扎在睢陽,所領皆是跟隨他多年的精銳,只有紀靈部下將士成份復雜,尤其是他們這些泰山人,名義上向孫策稱臣,其實自有主張。之前太史慈邀請他去遼東,就被他拒絕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孫觀、昌豨這次是真的死定了。
  
      臧霸后悔莫迭,羞愧難當,恨不得地上裂一個縫,好讓他鉆進去。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坑,卻怨不得別人,誰讓他們不聽紀靈的勸阻,拼命要往坑里跳呢。
  
      紀靈是不是早就看破了,所以才這么謹慎?
  
      就在臧霸胡思亂想的時候,紀靈嘆了一口氣。“宣高,你說這吳國九督中誰最無能?”不等臧霸說話,他又苦笑了一聲:“就是我啊,勝負且不論,連自己的部下都控制不住,有令不行,有禁不止,我還有什么臉面躋身九督?你看其他八督,有我這樣的嗎?周公瑾、太史子義等人就不說了,就算是徐琨、呂岱,麾下將校也沒有這么自行其事的吧?”
  
      臧霸無言以對,面皮發燙如火,心里卻涼了大半截。
  
      “起來吧。”紀靈俯身,扶起臧霸。臧霸也沒有堅持,順勢起身。紀靈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再求紀靈增援也不過是白費口舌,自取其辱。他向紀靈施了一禮,轉身正準備走,卻被紀靈叫住。“你去哪兒?”
  
      “我等自尋死路,不敢有勞都督。以前多有得罪,還請都督海涵。只不過孫觀、昌豨雖粗鄙,卻是我的兄弟,我不能見死不救。就算是死,也要一起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去吧。”紀靈揮揮手。“你眼里只有他們這幾個兄弟,沒有我這個都督,也沒有吳王。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此別過。”
  
      臧霸愣了一下,連忙說道:“都督言重了。霸并無此意,我只是……”他落下淚來。“都督,當年家父被人誣陷,是他們舍了命,陪我去劫獄。救父之恩,不能不報,我當年就與他們立誓,結為兄弟,要同富貴,共患難。這些年,我也知道他們無禮,怠慢了都督,只是舊恩難忘,一忍再忍,如今咎由自取,怨不得人。雖然如此,我卻不能舍了他們獨活,還望都督見諒。平日多蒙都督體恤,感激不盡,若上蒼保佑,能讓我活著回來,一定報都督的大恩。”
  
      紀靈冷笑一聲。“你還能活著回來嗎?董昭領的可不是兗州郡兵、各家部曲,而是冀州精兵,他在黑山作戰多年,足智多謀,用兵或許比袁譚本人還要更勝一籌。”
  
      臧霸一聲長嘆。“盡人事,聽天命吧。”
  
      紀靈起身,背著手來回轉了兩圈,轉頭看著臧霸。“宣高,你信我嗎?”
  
      臧霸連忙拱手。“這是自然,霸對都督的為人一向景仰。”
  
      紀靈擺擺手。“這些虛話就不用說了。你如果信你,我就和你做個交易。你退守亢父,我去救人。我不敢說一定能救出他們,只能說會盡力。”
  
      “都督……”
  
      “你不信我?”
  
      臧霸想了片刻,咬咬牙,向紀靈深施一禮。“霸向都督保證,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去吧,亢父交給你了。”
  
      紀靈揮了揮手,沒有再說什么。臧霸深深地看他一眼,再施一禮,轉身退出,大步流星地走了。紀靈看著臧霸寬厚雄壯的背影,眼神微縮,眼角抽了抽,握緊了拳頭。他轉身回到案前,鋪開紙,提起筆,寫了幾行字,然后解下腰下的印信,叫進一個貼身親衛,讓他帶著信和印信趕往定陶,面見朱桓。
  
      親衛轉身去了。紀靈隨即下令拔營,奔赴戰場。他走得并不快,還派出大量斥候打探消息,卻讓每一個戰士都全副武裝,弓上箭,刀出鞘,隨時準備戰斗。
  
      半路上,他與撤退的臧霸錯肩而過,兩人什么也沒說,只是互相拱了拱手。
  
      又向前走了二十多里,斥候送來消息,孫觀、昌豨被董昭、董訪兄弟困在金鄉山南坡,傷亡慘重,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援兵趕到。紀靈很驚訝,仔細詢問斥候,又拿出地圖看了又看,覺得其中有詐。孫觀、昌豨所部的戰斗力他是清楚的,董訪一個人都能擊敗他們,現在董氏兄弟合圍,卻讓他們堅持到現在?
  
      這分明是一個陷阱,董昭的目標根本不是孫觀等人,而是他紀靈。
  
      紀靈原本就有這樣的猜疑,所以才和臧霸交易,讓他先回亢父據守,以免后方有失。此刻他心里更加篤定,不急著去救人,而是繞道北坡,沿著金鄉山的北麓、荷水南岸前進,同時派出擅長攀登的斥候,讓他們翻過金鄉山,與南麓的孫觀等人取得聯系,讓他們做好突圍的準備。
  
      孫觀等人都是泰山賊出身,又與太史慈并肩戰斗過,山地戰是他們的強項。遇伏之后,他們肯定往山里跑——這幾乎是本能——但是董昭早有準備,派人截住了他們,將他們困在山下。他的兵力有限,要想救人,也只有這一個辦法。當然,他還有更大的想法,如果朱桓不想借刀殺人,愿意派人來增援,他說不定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
  
      在收到紀靈的消息之前,朱桓就收到了董訪、董昭先后出城的消息。
  
      朱桓不敢大意,立刻和陸議商量,并加派斥候,密切注意董氏兄弟的去向。等他們發現董氏兄弟出城之后沒有向西,而是向東,朱桓判斷,董昭很可能是沖著紀靈去了。
  
      紀靈是他們之中最弱的一環,又在董昭身后,董昭想救援定陶,必然要先解決紀靈,解除后顧之憂。這個可能性在事先就有過準備,朱桓給紀靈的命令是保持距離,避免接戰。他的任務就是牽制董昭,不讓董昭救援定陶,董昭如果出城追擊,正符合他們的期望。
  
      但陸議也提醒朱桓,雖說有言在先,而且代表紀靈參加會議的還是臧霸本人,但孫觀等人出身泰山賊,一直以來就和其他幾個戰區督的部下不太一樣,他們對紀靈本人的服從有限,部下的戰斗力也有所不足,守城時可能還看不出什么問題,野戰卻明顯不足。董昭率領的卻是冀州精銳,又在冀州任魏郡太守,常年與黑山軍作戰,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對于這種流寇的習性也非常清楚。他如果用計誘擊孫觀等人,紀靈就算看破了也未必控制得住,應該早做準備。
  
      朱桓本來不太想救孫觀。他一直不太看得上這些流寇,更不喜歡不聽命令的部下,可是陸議說,紀靈身為九督之一,如果陣亡,對士氣影響大太。況且紀靈負責任城戰區,一旦損失嚴重,董昭有可能從任城撤退,到時候再留兵扼守亢父,形勢會很棘手。
  
      聽了陸議的分析,朱桓深以為然,隨即做出部署,準備增援。他留下呂范監視定陶城,防止李進出城,其他的人馬全部趕往昌邑,閻行等人率騎兵先行,張奮率水師,順水而下,滿寵沿陸路官道前進,中軍緊接其后。
  
      朱桓一路走一路與陸議商量。如果董昭的主力出了城,這是一個在野戰中重創他的好機會。擊潰董昭的主力后,形勢對他們更有利,既可以直接進攻昌邑,也可以回定陶。
  
      陸議卻覺得董昭不會這么容易就范。董昭曾與滿寵對陣,不分勝負,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他一定還有其他的準備,還是謹慎些為好。兵不厭詐,急于立功往往會被對方利用。想利用對方的破綻之前,先要確保自己沒有破綻被人抓住。
  
      朱桓聽著聽著,忽然忍不住笑了。“伯言,你說話用兵都像極了大王。”
  
      陸議笑笑。這樣的話他已經聽很多人說過了,朱桓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我只是學了點用兵的皮毛,治道才是大王的精髓所在,這方面……”他停了一下,抬起頭,看看遠方,眼神有些失落。“諸葛孔明的領悟更深,我望塵莫及。如果不是大王堅持文武分途,他才是最像大王的人。”
  
      “孔明也能用兵?”
  
      “當然。”陸議笑了起來。“大王說過,之所以不讓孔明為將,不是他不能用兵,而是怕他太累。孔明為人謹慎,事無巨細都要親自親為,為將固能百戰百勝,卻規模有限。若是超過十萬兵,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累死。”
  
      “能統兵十萬,那已經很厲害啦。”朱桓好奇的問道:“那你呢?”
  
      “我啊,如果能繼續精進,將來也許能比他多一點點。”陸議抿嘴一笑,伸手一指前面。“將軍,又有消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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