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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五百六十一章 困獸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曹仁沉吟良久,決定暫緩撤軍,就地休整,等待消息確認。

  他要求張松加派斥候,密切注意賀齊、祖郎兩部的動向。兵不厭詐,他懷疑周瑜可能施緩兵之計,為賀齊、祖郎迂回他的后路爭取時間。

  對周瑜來說,野戰顯然要比攻城更有利,哪怕方山有地利可用,畢竟不如僰道易守。

  可是讓他放棄這個機會,立刻撤回僰道,他又不甘心。

  時不我待。一是即使周瑜受了重傷,只要不死,以吳軍的醫術、醫藥水平,治愈是遲早的事;二是他心里清楚,孫尚香已經擊敗了曹昂,進攻成都迫在眉睫,他必須盡快擊敗周瑜、孫翊,以便回援成都。

  對付孫翊肯定要比對付周瑜來得容易一些。

  危機面前,曹仁不得不冒險一搏,否則他也不會沖陣襲營。如今冒險成功,正是趁勝追擊,擴大戰果的時候,豈能輕易放棄。

  張松理解曹仁的擔心,加派了斥候,同時重賞參與襲營的將士,他以隱晦的方式向諸將透露了周瑜可能受傷的消息,提振士氣,為下一次作戰做好準備。如果能擊敗孫翊,那可是大功一件,幾乎是挽大廈于將傾,拯救了蜀國,拯救了益州,高官厚祿是不言而喻的事。

  眾將大喜過望,個個精神抖擻。

  隨著時間流逝,陸續有潰兵回營,尤其是被打散的騎兵。一千騎兵出擊,隨曹仁回營的不到百騎,陸陸續續回營的倒有兩三百,勉強又湊起親衛騎。

  斥候們想盡辦法打聽消息,很快有了收獲,既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好消息是孫翊全面接管吳軍指揮權,周瑜一連數日沒有露面,吳軍雖然一切如常,但士氣低落卻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從不同渠道得到了證實。

  壞消息是賀齊、祖郎在方山西側的長江兩岸扎營,正在建立陣地,封鎖江面,截斷蜀軍退路。

  曹仁聞到了危險的味道,與張松商量后,決定對賀齊、祖郎部主動發起攻擊,試探其虛實,看孫翊會不會派兵增援。

  張松覺得有理,隨即推薦孟達統兵出擊,曹仁率主力在方山斷后。

  曹仁否決了張松的建議,決定親自統兵進攻賀齊、祖郎。

  周瑜是不是真的受了傷,眼下還不能斷定,但賀齊、祖郎斷他后路卻是確鑿無疑的事。不管將來是在方山決定,還是退守僰道,都必須擊破賀齊、祖郎。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他必須全力以赴,速戰速決。

  安排好方山大營的防務后,曹仁率部水陸并進,向西而去。

  賀齊、祖郎正在建立陣地,聽說曹仁來戰,多少都有些意外,又心生警惕。

  與之前強調防守的夏侯惇不同,這是一個更善于進攻的對手,不能大意。

  他們隨即加緊陣地建設,商量好協同作戰的方案,又派人向中軍報告。曹仁主動出擊,正是圍殲他的好機會。只要拿下曹仁本人,方山的蜀軍群龍無首,將不戰自潰。

  曹仁來得很快。賀齊、祖郎的軍報還沒送出去,蜀軍騎兵斥候就出現在大營外,瘋狂截殺吳軍傳令兵。

  賀齊家資豐厚,有一些親衛騎,對戰中沒吃什么大虧。祖郎卻沒有那樣的實力,面對突然出現的蜀軍騎兵,傳令兵被截殺,軍報也被截走。

  祖郎大怒,卻無可奈何。

  曹仁來勢洶洶,不僅派騎兵抵近偵察江南、江北的吳軍大營,讓吳軍不敢掉以輕心,更在江面上發起了猛烈進攻。戰船冒著吳軍的箭矢強行突進,迅速突破了吳軍的阻擊,毀掉了江面上的浮橋,隔絕了江南、江北的吳軍之間的聯絡。

  賀齊、祖郎見狀,立刻放棄了進攻,全力防守。

  沒有戰船,他們無法與曹仁爭奪江面控制權。但是陣后而戰,即使兵力不到蜀軍一半,他們依然有必勝的信心。

  成功奪回江面控制權,蜀軍士氣大振,隨即分兵包圍兩岸的吳軍。

  曹仁選擇了祖郎所部為突破口,親率三萬步騎進攻祖郎。

  與出身世家的賀齊相比,祖郎在吳軍諸將中的名聲不太響亮,用兵也不像賀齊那樣穩健,保留了不少做山賊時的習慣。在山里作戰時,他以擅長把握戰機著稱,神出鬼沒,讓蜀軍吃夠了苦頭,正面作戰的戰績卻遠遠不如賀齊。

  平原野戰,又沒有成建制的騎兵,祖郎的劣勢很明顯。

  形勢進展正如曹仁所料,祖郎的優勢在陣地戰中無法施展,只能固守陣地。曹仁將諸將的親衛騎全部集結起來,大約有一千余騎,分作兩隊,繞著祖郎的陣地來回奔馳,尋找可趁之機。

  祖郎壓力很大。為了盡可能的削弱騎兵威力,他選擇了江邊一處坡地,背水立陣,密集防守,以強弓硬弩正面反擊,又在陣前挖了幾道壕溝,引入江水,阻止騎兵沖擊側翼。

  蜀軍興奮不已,發起一波又一波的正面沖鋒,打算將祖郎部擠到江里去。

  蜀軍水師也從江面上發起攻擊,用弓弩等武器對吳軍進行遠程打擊,將一陣陣箭雨射入吳軍陣中,并不斷嘗試登陸,祖郎不得不分兵在沿岸駐守。

  雙方惡戰一晝夜,不分勝負。

  ——

  入夜,曹仁緊閉嘴唇,伸手將案上的戰報捏成一團,狠狠地扔在地上,一聲長嘆。

  張松低著頭,彎腰撿起戰報,在腿上慢慢撫平。

  他能理解曹仁的絕望。

  吳軍的頑強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面對數倍于己的蜀軍,吳軍表現得極為鎮定,不僅守得住,不時還能打出幾個反擊,吃掉了數百突進太快,失去主力策應的蜀軍。

  在激烈甚至慘烈的肉搏戰中,吳軍更是展現出讓對手膽寒的實力。他們不僅個人武技出眾,相互之間的配合更是遠勝蜀軍。同等兵力下,他們常常能迅速擊潰對手,在援兵趕到之前大量殺傷,迅速撤回陣地。

  蜀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徒有表面上的優勢,卻無法取得實質性的突破。

  這份戰報一旦公布,必然士氣大落,還有多少人愿意不惜代價的進攻,實在不容樂觀。各部將士大多是私人部曲,一旦折損過重,勢必影響整個家族的實力。

  “永年,奈何?”曹仁苦笑道。

  張松報以同樣的苦笑。面對這個困境,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今天的戰況來看,就算能夠擊破祖郎部,蜀軍也會元氣大傷,無力面對接下來的戰局,一時的勝利無法改變最后的結果。

  這一點無疑令人沮喪,甚至絕望。

  蜀軍的優勢在于本土作戰,在于兵力優勢,現在吳軍已經突入巴蜀,蜀軍的兵力優勢也無法轉化為戰場上的真正優勢,敗局已定,還能奈何?

  “將軍,慘勝如敗。”張松斟字酌句的說道。雖說沒什么希望,可是現在還不能輕言投降。“平原野戰,我軍優勢有限,不如趁著實力尚存,退守僰道,待機而動。”

  曹仁掃了張松一眼,眉頭蹙得更緊。

  張松一直消極避戰,觀望形勢,現在重提退回僰道堅守,絕不是待機而動這么簡單。退回僰道簡單,再想出擊可就難了。

  見曹仁猶豫,張松又勸道:“將軍,太史慈、甘寧正揮兵北上,僰道不可不守。方山雖有地利,卻不如僰道險峻。如今我軍士氣不足,一旦被吳軍包圍,有瓦解之險。屆時潰兵四奔,如何能制?不如回僰道,據城而守,扼吳軍咽喉,以待轉機。”

  曹仁權衡再三,還是否決了張松的提議。

  太史慈、甘寧北上固然威脅甚大,周瑜、孫翊同樣不可不防。他們控制江陽之后,可以不經僰道,溯湔水而上,與孫尚香合力,會師成都。

  生死存亡之際,坐而待斃顯然不是上策。不如趁著周瑜受傷,孫翊掌兵的機會,奮力一擊,或許能絕處逢生,解當前困局。

  “吳軍陣地堅固,我軍難以速勝,不如撤回方山,再作計較。”

  張松很失望。“若僰道失守,奈何?”

  曹仁咬咬牙,下了決心。“永年,辛苦你一趟,僰道尚有數千人,以永年之能,當能堅守一時。若太史慈、甘寧破城之前,我還不能擊破周瑜、孫翊,回援僰道,也那是天意,永年可相機自決。”

  張松看了曹仁片刻,點頭答應。話說到這個份上,都有明白對方的心意,也是好聚好散的意思了。

  張松隨即在親衛的保護下,趕往僰道。

  ——

  第二天,曹仁召集眾將議事,部署戰斗。

  他的計劃很簡單:既然陣而后戰難以取勝,那就誘敵深入,在行軍中伏擊吳軍。

  目標還是祖郎。祖郎雖然守住了陣地,卻被圍攻了一天,損失也不小。如果有機會報仇,他一定不會放過。只要戰術應用得當,攻勢猛烈,成功的機率很大。

  如果能擊破祖郎,那就趁勝進兵,再取江南的賀齊。

  如果祖郎不上當,那就全軍撤回方山固守,再尋找戰機。

  昨天打了一天,蜀軍損失不小,士氣有所低落,但畢竟沒有落敗,再加上之前曹仁襲營,傷了周瑜的戰績基礎,諸將對曹仁還是信服的。聽完曹仁的戰術部署,紛紛表示贊同。

  曹仁暗自慚愧。他一直沒有公布曹昂戰敗的消息,將張松趕回僰道,也是為了將情報直接控制在手中,避免消息走漏。如果讓這些人知道孫尚香已經入境,隨時可能進攻成都,不知道這些人還會不會聽他的。

  計劃擬定之后,曹仁一面傳令孟達,讓他做好接應的準備,一面派人繼續進攻祖郎的陣地。不過這次不是以攻克祖郎的陣地為目的,而是為了激怒祖郎。

  曹仁命人在陣前罵陣、挑戰,什么難聽說什么,尤其是抓住祖郎山越宗帥的身份不放,說他是流寇,只能在山中稱王,到了平原上就一無是處,只能像喪家之犬一樣挨打,看著蜀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祖郎氣得暴露如雷。如果不是看蜀軍兵力太多,又有騎兵,出擊沒什么勝算,他豈能容曹仁如此囂張。

  罵陣的同時,蜀軍開始撤退,各部陸續拔營,撤回方山。曹仁率親衛步騎斷后,繼續想盡一切辦法刺激祖郎,各種污言穢語不忍卒聽。

  祖郎氣得咬牙切齒,卻沒有輕舉妄動。他看著蜀軍撤走,然后下令再建浮橋,接應賀齊部過江。浮橋剛剛建起,他就趕到賀齊的大營,與賀齊商量追擊曹仁的事。

  賀齊強烈反對。他認為曹仁的用意很明顯,就是為了激怒祖郎,誘他入伏。

  祖郎被曹仁罵得幾乎暴走,哪里還聽得進賀齊的意見。他甚至覺得賀齊就是想看自己笑話,好在以后壓自己一頭。他對賀齊說,你不愿意出兵,我不勉強,但是希望你能借我幾萬枝箭。

  之前面臨曹仁的優勢兵力圍攻,他的箭矢消耗很大。

  見攔不住祖郎,賀齊只好同意了。他撥了十萬枝箭給祖郎,再三囑咐,行軍時一定要小心。曹仁困守方山,落敗是遲早的事,不要急于一時。一旦發現不對,立刻就地防守,等待增援。

  祖郎答應了,隨即帶著十萬枝箭回到大營,連夜追擊曹仁。

  賀齊則一面重建江面防線,截斷蜀軍退路,一面派人通報周瑜,尤其是祖郎計劃追擊曹仁的事,做好接應的準備。并集結了三千精銳,悄悄出營,沿著長江南岸,與祖郎并肩而行。

  曹仁收到斥候消息,得知祖郎出營追擊,而江南的賀齊則忙著重建江面防線,心中大喜,隨即在櫻谷一帶設下埋伏重兵,將率部追擊的祖郎團團圍住。他利用自己的兵力優勢,將埋伏圈安排得很大,等祖郎發現中伏的時候,后路已經被切斷,退無可退。

  祖郎雖然后悔沒聽賀齊的話,中了曹仁的計,卻不慌亂。他下令各部搶占有利地形,就地防守,組織反擊,并派親衛騎兵向中軍通報求援。周瑜、孫翊的主力離此不過二三十里,隨時可以趕到。

  平原野戰,這正是消滅曹仁的好機會。

  曹仁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沒等包圍圈完成,就下令各部進攻,先克者重賞。

  一場大戰在黎明時分爆發,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戰鼓雷鳴,箭矢如雨,蜀軍四面進攻,一波接著一波,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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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五百六十二章 驕兵必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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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成年以來,祖郎的人生至少有一半在戰斗,尤其是在山中作戰。

    在山中作戰最大的特點就是意外隨時會來。這一刻山川靜好,下一刻或許就是地動山搖。

    連續多年的山地作戰,讓他養成了隨時準備面對意外的習慣,也許他的部下能夠處變不驚,走到哪兒都會先觀察地形,一旦發生意外,隨時準備搶占有利地形,組織防守,甚至悍然反擊。

    出兵追擊之前,祖郎就召集諸將議事,分析了可能的危險,一路上要多加小心。此刻雖說有些意外,卻無人慌亂,甚至沒等祖郎的命令下達,各部就化整為零,自行決定最有利的戰斗方式。

    蜀軍雖然成功包圍了吳軍,并將他們切割成數段,卻無法迅速吞并他們。

    雙方纏斗在一起,一時難分難解。

    曹仁登高而望,看著數萬人混戰的場面,暗自嘆息。

    吳軍的精練已經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即使面對不利局面,他們的表現依然卓越,依然自信,蜀軍根本無法與之相比。如果不能一鼓作氣的取勝,最多一個時辰,祖郎就可能逆轉形勢,主宰戰場,他想撤出來都難。

    如果雙方混戰時,孫翊率領主力趕來增援,后果更不堪設想。

    好在他早有準備。在部署伏擊方案時,他就囑咐諸將專注自己的任務,盡一切可能將吳軍分割開來,以優勢兵力進行圍剿,不要給吳軍喘息之機。他會率領中軍,直取祖郎,力爭斬將奪旗。

    伏兵只是鋪墊,是虛晃一招,騎兵突擊才是真正的致命一擊。

    曹仁翻身上馬,從部曲督手中接過兜鍪,戴在頭上,系好頜下纓帶,舉起手中長矛,斜指祖郎的戰旗。

    三百親衛騎翻身上馬,戴好頭盔,舉起長矛、手弩、戰刀。

    “隨我來!”曹仁輕踢戰馬,借著坡勢加速。

    號角聲響起,親衛騎紛紛踢馬加速,在曹仁兩翼展開,像一枝利箭,呼嘯而去。

    見曹仁率騎兵出擊,蜀軍攻勢更加猛烈,拼命纏住眼前的吳軍,不讓他們有機會阻擊曹仁,增援祖郎。如果曹仁能重現數日前沖擊周瑜大營的戰績,臨陣斬殺祖郎,這一戰必勝無疑。

    相比于安坐在中軍大營的周瑜,遇伏的祖郎顯然更容易獵殺。

    蜀軍將士對曹仁這一擊充滿信心,齊聲怒吼,士氣如虹。

    在他們的死纏爛打下,吳軍雖然看出了曹仁的險惡用心,一時卻無法脫身,只能鳴金示警。個別擋在曹仁前進路線上的吳軍小陣更是不顧自身安危,迅速結陣,將長矛插在地上,頂在石上,企圖阻擊曹仁,延滯騎兵的沖鋒。

    曹仁心中對那些奮不顧身的吳軍將士充滿敬意,手底卻毫不留情。

    戰馬奔馳,長矛疾刺,箭矢飛馳。

    一個個吳軍將士被射倒,被挑殺,被撞飛,卻無法阻止騎兵的突擊。在近三百已經加速完畢的騎士面前,他們像一朵朵浪花,轉瞬即逝。

    祖郎聽到了號角聲,也看到了曹仁的戰旗,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他明白了曹仁的用意,卻無計可施。

    他是在行軍時遇伏,近萬人如長蛇一般,前后數里,被埋伏的蜀軍切為數段,側向陣地薄弱,沒什么厚度可言。曹仁以騎兵突擊,速度驚人,也沒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

    此時此刻,他能倚仗的只有身邊的親衛營和私人部曲。

    一千親衛營,三百部曲,能否擋住三百騎兵的沖擊?

    祖郎心里沒數。出征以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他的部下也沒有對付騎兵突擊的經驗——演習過幾次,但實戰經驗全無。他身邊沒有幾個騎士,無法模擬騎兵突擊。

    騎兵如龍,奔騰而來,當者辟易。

    部曲將祖向帶著十幾個親衛上前,密集布陣,打算以身體捍衛祖郎,還沒等他站穩,曹仁策馬趕到,一矛洞穿了他的盾牌,洞穿了他的胸甲。祖向倒飛而起,撞倒了身后的兩個親衛,重重的摔倒在地,鮮血從口鼻中涌出,眼看就活不成了。

    看著倉促迎戰的兄弟、部下被騎兵輕而易舉的撞飛、挑殺,祖郎心痛如鉸。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英勇和無畏都無濟于事。

    轉瞬之間,曹仁就突破了步卒的阻擊,沖到了祖郎面前,長矛疾刺,沖上去的兩個親衛一個被他挑飛,一個被戰馬撞倒,毫無抵抗之力。看到祖郎就在眼前,曹仁大喜,毫不猶豫,抖矛就刺。

    祖郎左手舉盾,右手握刀,屈身低伏,眼睛死死盯著迎面殺來的曹仁,在長矛擊中盾牌的瞬間,他側身躍起,讓過曹仁的長矛,揮刀劈向曹仁的后脖頸。

    見祖郎縱身躍起,曹仁知道不好,迅速扭身舉矛封架。

    “唰!”祖郎的戰刀砍斷了曹仁的矛柄,刀尖劃過曹仁的頭盔,火星四濺。曹仁眼前一黑,險些摔下馬背,連忙就勢俯身,抱著馬脖子。

    祖郎沒來得及可惜,一匹戰馬飛馳而來,騎士持矛猛刺,正中祖郎肋下。

    鮮血飛灑,祖郎被擊飛,轟然落地,在地上打了兩個滾,便不動了。

    親衛們見祖郎受傷,瘋了一樣往上撲,有人持矛刺殺戰馬,有人揮刀去砍馬腿。

    一匹戰馬被長矛刺穿了胸口,矛頭從脖子上刺出,又刺中了騎士的小腹,連人帶馬倒地。騎兵沖擊隊形受阻,又有幾匹戰馬被絆倒,場面大亂。

    后面的騎士及時調整了戰馬,再次加速,從一旁飛掠而過。

    有騎士試圖砍倒祖郎的戰旗,可是看看拼死護旗,殺得血肉橫飛的吳軍將士,心生寒意,射出幾枝箭,奔馳而去,在遠處重新列陣。

    曹仁勒住坐騎,撥轉馬頭,用力遙了搖頭。雖然祖郎那一刀沒能砍傷他,卻還是讓他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耳鳴不已,連眼睛都有些花,看不清形勢。

    騎士們逐漸聚攏來,有人向曹仁匯報,他擊中了祖郎。祖郎死沒死不清楚,但肯定受了重傷。

    接著又有人匯報,他看到了祖郎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腰間一片殷紅,重傷無疑,甚至有可能已經身亡。畢竟被騎矛擊中,就算有再好的精甲保護也沒用,折斷的肋骨很容易造成內傷。既然祖郎見了血,幸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曹仁將信將疑。吳軍陣地上殺成一團,祖郎的親衛營像是瘋了一般反擊,應該是出了事。但吳軍將旗仍在,陣勢也沒有崩潰的跡象,又不太像是主將戰死應有的反應。

    或許祖郎只是重傷,并沒有死,還能指揮戰斗。

    曹仁還在考慮,有斥候來報,江上的水師發現了賀齊部的蹤跡。

    曹仁皺了皺眉。有水師控制江面,他倒不擔心賀齊會殺過來,但他不能不防著江陽的吳軍主力增援。既然賀齊知道了,周瑜、孫翊沒有道理不知道。

    曹仁迅速決斷,下令撤退,同時發出報捷的戰鼓聲,通知諸將預定的作戰目標達成。

    得勝鼓一響,蜀軍齊聲歡呼,迅速撤出戰場,按預定的計劃向江邊轉移,與水師會合,渡江攻擊賀齊。

    吳軍不清楚具體情況,連連鳴號,向中軍請示,卻遲遲得不到回音,心知不妙,也沒有了追擊的心思,任由蜀軍撤出戰場。

    很快,一個悲傷的消息隨著鼓聲傳遍全軍。

    祖郎陣亡。

    全軍死寂,數千將士沉默如山。

    殿后的曹仁聽到吳軍的報喪鼓,暗自后悔的同時又渾身冰涼,禁不住一聲長嘆,心情復雜。

    敗而不亂,這樣的對手是可怕的。

    ——

    曹仁趕到江邊時,大江南岸的賀齊已經撤走。

    不少蜀軍將領意猶未盡,積極請戰,希望按照預先的計劃趁勝追擊,攻擊賀齊部。伏擊祖郎雖然得手,卻因為戰場形勢不明,沒能對吳軍大量殺傷,斬首有限,戰利品也聊勝于無。這一次是白天作戰,一定要打個痛快。

    吳軍的裝備是出了名的好,如果能大量繳獲,可以顯著提升實力。

    曹仁否決了他們的建議,下令撤回方山。

    諸將雖然覺得可惜,卻沒人敢違抗曹仁的軍令。兩次出戰,一次重傷周瑜,一次陣斬祖郎,曹仁聲望正隆,沒人愿意在這個時候得罪他。

    曹仁行軍很快。傍晚時分,他已經回到方山大營。

    孟達提前收到消息,知道曹仁伏擊祖郎得手,再次大捷,心中歡喜,早早的安排好了營寨,又設宴為曹仁及諸將慶功。

    在酒席上,曹仁簡單總結了一下戰況,嘉獎立功將士。趁著眾將歡喜,他又宣布了接下來的方略:據守方山,與周瑜對峙,休整練兵,等待戰機。

    孟達率先表態,支持曹仁的決定,以守代攻,消磨吳軍士氣。如果周瑜傷重而死,那就再好不過了。屆時與夏侯惇聯手,夾擊周瑜,大勝可期。

    諸將興高采烈,轟然應諾。

    曹仁再次加強了方山防線,同時傳書曹操、夏侯惇、張松等人,通報軍情。

    蜀軍士氣高漲,一掃于禁陣亡帶來的低靡。

    ——

    周瑜撫著祖郎的遺體,潸然淚下。

    “這是我的責任,我當上書請罪。”

    荀攸、鄧芝等人沉默無語。他們也很意外,沒想到祖郎會遇伏身亡。祖郎雖是山越宗帥出身,卻勇猛善戰,這些年隨周瑜在牂柯作戰,屢立戰功,沒有出現過任何不該有的失誤,沒想到這次出了事。

    仔細想來,祖郎除了有些沖動之外,也沒什么大的失誤。中伏之后,他的反應也很快,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完全可以穩住陣腳,甚至反敗為勝。

    在牂柯作戰時,這樣的事并非沒有發生過。

    只是曹仁沒給他這個機會,一擊得手。

    孫翊站在一旁,看著落淚的周瑜,看著神色黯然的荀攸等人,心情說不出的復雜。他既為祖郎惋惜,又佩服諸葛亮的先見之明,主動將指揮權讓給了周瑜。如果這一戰是他指揮的,真不知該如何向皇兄交待,如何向將士們交待。

    祖郎陣亡看似意外,其實早已有跡可循。

    平原作戰,騎兵的威力不可小覷。曹仁兩次出擊,都是靠騎兵取勝。吳軍沒有成建制的騎兵,先天不足,吃虧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沒想到會吃這么大的虧罷了。

    說起來,都是之前的對手太弱了,戰斗太順利了,從將領到普通士卒,都有驕傲輕敵的情緒。

    驕兵必敗。以前黃忠有過這樣的教訓,這次輪到了周瑜。

    孫翊正在想,忽然覺得袖子一緊。他回頭一看,諸葛亮沖他使了個眼神,又看看周瑜。孫翊恍然,上前一步,俯身說道:“都督,祖將軍力戰而死,雖敗猶榮,想來陛下自有明斷。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進攻方山,為祖將軍報仇。都督肩負重任,切不可悲傷過度,傷了身體。”

    周瑜點頭答應,卻還是淚流不止。祖郎追隨他多年,對他支持甚多,一心等著出山之戰建功立業,將來還要遠征天竺,沒曾想剛進入益州就陣亡了。

    仔細想來,他是有責任的,明知曹仁善戰,又有騎兵,還讓祖郎、賀齊分兵迂回,無疑是輕敵之舉,為今天的受挫埋下了隱患。

    周瑜主動反思了自己的輕敵思想,承擔了指揮失當的責任,然后向眾人問計,接下來該怎么打。

    曹仁連戰連勝,蜀軍士氣大振,方山大營會更加難攻。是強攻方山,還是緩一緩,是眼下急需解決的問題。

    荀攸沒有急著發表意見,諸葛亮也沉吟不語。見此情景,鄧芝起身發言。

    “都護,都督,二位軍師,芝以為值此新敗,不宜輕戰。怒而興師,非用兵之道。不如以靜制動,待敵自弊。左都護已經拿下巴西,之所以沒有立刻進攻成都,正是要緩緩圖之,蓄勢而戰。一旦巴西大族俯首,左都護即可以巴西為根基,進逼成都。我等不妨效仿左都護,主力在方山與曹仁對峙,迫其不敢輕離,然后分兵北上,取漢安、資中、牛鞞諸縣,推行新政,看曹仁還能不能沉得住氣,按兵不動。”

第二千五百六十三章 孟達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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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眉頭微皺,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公達,孔明,你們有何高見?”

    荀攸和諸葛亮交換了一個眼神。諸葛亮拱手道:“都督,公苗之計中正穩妥,行之必無大礙。然,兩軍交戰,士氣宜鼓不宜泄。曹仁兩次出擊,都不過是向死求生,以鼓舞士氣。僥幸得手,不僅蜀軍士氣復振,巴蜀百姓恐怕也有些動搖。我們分兵北上,必然遇阻,甚至連江陽大族都會心生二意,不可不防。”

    周瑜微微頜首,看了鄧芝一眼,又對諸葛亮說道:“依你之見呢?”

    諸葛亮看向鄧芝。

    鄧芝剛剛聽了諸葛亮的話,知道自己還是想得簡單了,不如諸葛亮看得深遠,也想多聽一些諸葛亮的意見。見諸葛亮看他,連忙拱手道:“請諸葛軍師直言,無須顧忌。”

    諸葛亮欠身致意,略作沉吟,接著說道:“平原作戰,騎兵為先。曹仁兩次出擊,都是以騎兵為主力,步卒只是呼應而已。只是曹仁的騎兵數量有限,第一次沖營已經折損大半,僅我軍繳獲的戰馬就有四百余匹,這一次出戰,能用的不過是殘部而已。若非地形、時機選得好,他未必能夠得手。”

    鄧芝恍然,連連點頭。自己的確被曹仁的戰績唬住了,沒能深入細致地分析。曹仁的戰績其實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樣驕人。周瑜并沒有真正受傷,只不過是用計。祖郎的失敗則有其自身失誤的因素,如果他不是被曹仁激怒,連夜追擊,落入曹仁的圈套,而是陣而后戰,絕不可能是這個結果。

    他之前與曹仁對峙,打得就很出色。

    諸葛亮停頓了片刻,最后說道:“曹仁大勝之后,不過江追擊賀將軍部,甚至沒有擴大戰果,卻迅速回師方山,顯然清楚雙方真正的實力,不敢戀戰。可是蜀軍諸將未必能如他一般冷靜,大勝之后,或有驕狂。且兩戰皆未能得利,有所不甘,若示之以利,誘彼輩出擊,我軍可獲大勝。”

    周瑜眼神閃爍,思索片刻,又看向荀攸。

    荀攸輕咳一聲:“都護,都督,攸以為孔明所言有理。驕兵必敗,哀兵必勝。我軍之所以受挫,一是驕傲輕敵,二是不習騎戰,以致損失折將,正當以此為契機,檢討得失,豈能避戰,漲他人志氣。且不說左都護會不會安排騎兵增援,就以目前而論,我軍騎兵數量亦不少于曹仁,大可陣而后戰,擊而破之,以示益州士庶正道所在,一雪前恥,為祖將軍報仇。”

    諸葛亮面色平靜,鄧芝卻不禁面紅耳赤,慚愧地低下了頭。

    周瑜看在眼里,又低頭看看祖郎的面容,一聲長嘆。

    “公達,孔明,你們召集軍謀,仔細謀劃,深入反省。還按之前的計劃,由都護統兵,進攻方山,我為后援,為大軍籌措糧草。”

    孫翊等人躬身領命。

    ——

    周瑜召開軍議,所有的軍謀、都尉以上的將領全部參加會議。

    得知祖郎戰死,眾人吃驚不小,一些人甚至慌了神,流露出些許畏戰之意。

    畢竟周瑜受傷是計,祖郎陣亡卻是實實在在的大敗。祖郎不是普通的將領,他是周瑜麾下屈指可數的大將,征戰多年,威名赫赫,居然一戰而亡,還有誰敢說面對蜀軍有必勝之把握?

    周瑜將眾將的反應看在眼里,更加欣賞諸葛亮,也越發佩服孫策識人。諸葛亮雖然年輕,卻有著同齡人不具備的冷靜和睿智。放眼天下,能與他比肩的同齡人也只有陸遜了。

    借著這個機會,周瑜要求諸將與軍謀深入檢討,戒驕戒躁,從這次受挫中吸引教訓。

    為了避免讓人疑心他們推卸責任,誣枉亡者,周瑜主動領過了責任,上書請罪,并正式宣布將指揮權暫時移交孫翊,自己則繼續“養傷”。

    荀攸、諸葛亮主持軍謀們探討得失,重新規劃戰事。諸將也各自反省,著重演練步卒對抗騎兵的戰術。魏延率領增員后的親衛騎作為假想敵,配合各營演練。

    數日后,孫翊統兵進逼方山,打出為祖郎報仇的旗號,向曹仁挑戰。

    ——

    正如諸葛亮所料,面對逼到面前的吳軍,方山上的蜀軍將領與曹仁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曹仁知道雙方的實力差距,不愿輕易出擊,毀掉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士氣。

    諸將卻有不同看法。他們覺得吳軍不過如此,就該趁勝追擊,徹底擊潰他們,恢復益州的平靜。馬上就要過新年了,沒人愿意在戰場上慶賀新年。

    帶著豐厚的戰利品,佩著嶄新的印綬,回到自家的莊園,喝著美酒,品著佳肴,欣賞著歌舞,享受著客人們崇拜的眼光,不比在這兒好嗎?

    雖然連戰連捷,但他們只是作為策應兵力,除了士氣名聲,實質性的收獲非常有限,損失倒是不小。

    尤其是櫻嶺之戰。為了給曹仁突擊創造機會,他們與吳軍纏斗,損失大的超過兩成。

    如今孫翊逼到面前,主動求戰,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怎么能困守大營?

    難道等周瑜傷愈?

    面對諸將的質疑,曹仁無法一手遮天。

    他也清楚。他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曹昂戰敗的消息遲早會傳播開來,到時候人心潰散,他想戰都沒機會。倒不如趁著士氣可用,周瑜未愈,再戰一場。

    如果能擊潰孫翊,或許還有一線轉機。

    曹仁與孟達走遍方山,商量戰法。孟達在交趾時與吳軍有過正面交戰的經歷,清楚吳軍的實力,不像其他將領那么輕浮,一會兒以為吳軍天下無敵,一會兒以為吳軍不堪一擊。

    站在方山之巔,遠眺山下的吳軍大營,曹仁一時出神,久久無語。

    孟達站在一旁,負手而望。

    過了好一會兒,曹仁轉身看著孟達。“子敬,你有何高見?”

    孟達收回目光,看著腳下,想了想,又抬起頭,迎著曹仁的目光,似笑非笑。“那要看將軍想要什么樣的結果。”

    曹仁眼神閃爍。“子敬,此話怎講?”

    孟達嘴角微挑。“如果將軍是想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將傾,那我就建議將軍保存實力,固守方山,以待轉機,莫作無謂犧牲。”孟達看向遠處的吳軍大營。“不管周瑜是不是真的受了傷,這些吳軍都不是我們能戰勝的。祖郎陣亡,吳軍敗而不亂,將軍應該深有體會。這些荊楚子弟挾新政之威,朝氣蓬勃,絕非巴蜀大族的部曲可比。”

    曹仁眨了眨眼睛,默認了孟達的評價。這也是他與孟達一起商量的原因所在。整個大營之中,除了他本人,能得出這個結論的人大概也只有孟達了,其他人根本沒有這樣的見識。雖然很多人親歷了那場戰斗,而孟達卻身在方山,只是聽人轉述。

    “如果將軍是想證明自己有一戰之力,我建議將軍趁士氣可用,全力出擊,與孫翊決一勝負。”孟達臉上的笑容更盛,甚至有幾分曖昧難明。“不管怎么說,孫翊畢竟是蜀王的女婿,這個功勞與其送給周瑜,不如送給他。”

    曹仁猛然回頭,詫異地打量著孟達,眼角下意識的抽了抽。

    他是知道曹操心思的,雖然他并不完全贊同。但他更清楚,這種心思不能宣諸于口,否州益州世家會恨死曹操,食其肉,寢其皮,甚至會變生肘腋,直接砍了曹操。

    千夫所指,無疾而終。

    沒想到孟達早就看出來了。

    “子敬,你這話……”曹仁斟字酌句的說道,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孟達擺擺手,哈哈一笑。過了片刻,他又說道:“將軍,我收到朋友的書信,知道左都護孫尚香已經攻占巴西,用不了多久,就會直撲成都。將軍應該清楚成都的情況,你覺得他們能守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

    曹仁眉梢揚起。

    ——

    曹仁接受了諸將的請求,決定與孫翊一決勝負。

    諸將紛紛請戰,生怕被別人搶了先,爭得激烈時險些翻臉。

    曹仁很是無語,孟達冷眼旁觀。

    不過作戰方案倒也簡單,就是發揮兵力優勢,四面圍攻,連續作戰,直到打垮吳軍為止。

    孫翊不是周瑜。他太年輕,也沒有足夠的大戰經驗,只是憑著血脈的優勢得以成為右都護,指揮大軍作戰。戰斗的規模越大,他出錯的可能性越大,蜀軍取勝的機會越多。

    區別只在于誰能成為那個幸運兒,正好出現在吳軍的破綻處,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即使是連勝之后,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吳軍的士卒裝備好、戰力強,主動正面進攻的傷亡會很大。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曹仁宣布了賞格后,又經過一番激烈的爭論,諸將終于確定了出戰的順序。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方山上呼起了激昂的戰鼓,戰船緩緩駛出方山南麓的水寨,向北而行。

    方山東麓、南麓臨江,曹仁將水寨安排在南麓的江面上,與陸營相呼應,最利于防守。如今要主動進攻,水師自然要向北移,以便從江面上進攻吳軍左翼,為步卒提供遠程掩護。

    蜀軍水師一動,吳軍的斥候立刻做出了反應,迅速將情報送到中軍。

    孫翊緊急召集諸葛亮等人議事。

    這些天,孫翊一直在挑戰,同時偵察方山地形,擬定強攻的作戰方案。只是曹仁的大營扎得嚴實,還沒找到妥善的方案。現在曹仁主動出戰,他求之不得。

    “孔明,有何妙計?”

    諸葛亮的目光在沙盤上來回掃了兩趟,伸手指了指。

    “撤。”

    孫翊眼珠轉了轉。“示弱誘敵,將他們引離方山?”

    諸葛亮點點頭,又道:“將蜀軍主力誘離方山,然后先取水師大營,斷其雙足。賀齊、祖郎因為沒有水師,無法阻擊,險些被曹仁逃回僰道。這次作戰,當先斷其后路。”

    孫翊笑了,連連點頭。“有理。那如何才能攻取水師大營?我們的戰船數量不足,要通過江面,怕是有些困難。”

    “我軍主力吸引曹仁注意,讓賀齊從背后偷襲。”

    孫翊迅速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這不僅是提高偷襲的成功率,更是將賀齊部納入作戰部署。賀齊是周瑜麾下獨立統兵的大將,他本來未必肯聽孫翊的直接指揮,可是現在情況特殊,他不會拒絕這個既能為祖郎報仇,又能立功的機會。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孫翊不可能去指揮周瑜的直屬中軍,委賀齊以重任,也是一個充分利用權力的辦法,想必周瑜不會有什么意見。

    孫翊立刻派人給周瑜送信,請周瑜下令賀齊增援。

    周瑜只是托傷重的名義,將指揮權交給孫翊,并非真的傷重不能理事。孫翊如果不通過周瑜,直接給賀齊下命令,賀齊很可能會心生反感,根本不理他。

    送出消息后,孫翊下令在江邊建立陣地,阻擊蜀軍水師,并緊急商定戰術,由軍謀們進行推演。

    很快,魏延帶著三百騎兵趕到孫翊大營,帶來了周瑜的回復。周瑜不僅同意孫翊的作戰方案,命賀齊緊急回援,還讓魏延帶著親衛騎來增援。

    周瑜原本只有一百親衛騎。曹仁沖營時,又繳獲了四百多匹戰馬,周瑜便將親衛騎擴充到四百。

    軍中都清楚,魏延是周瑜最信任的小將,他出現在孫翊身邊,足以表明周瑜對孫翊的支持。

    孫翊非常感激,將這個消息通報全軍,振奮士氣。

    緊接著,孫翊下令水師迎戰。

    他原本沒有戰船,只能以竹筏、木筏代替,拿下江陽后,征集了不少民船,又征用了江陽大戶的船塢、船坊,緊急打造出一些戰船,組建了真正的水師。只是戰船的數量有限,并不足以和蜀軍水師對抗。

    雙方一接觸,不過半日時間,蜀軍水師就全面占據上風。

    孫翊隨即下令水師撤退。

    雙方實力懸殊,吳軍水師不敵是意料之中的事,退得名正言順,理所當然。蜀軍沒起任何疑心。一部分戰船順水追擊,想將吳軍水師徹底殲滅。一不小心就追出十余里,與主力拉開了距離。正當他們發現天色已晚,考慮要不要撤回方山時,突然發現兩岸架著幾具奇形怪狀的東西。

    緊接著,一陣鼓響,江面上波濤翻涌,幾根手臂粗的鐵鏈破水而出,攔住了蜀軍的戰船。

第二千五百六十四章 賀齊襲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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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蜀軍將士看著鐵鏈驚慌失措的時候,有吳軍將士從藏身之處沖出,兩人一組,一人抱著手臂粗的鋼釘,一人手持大錘,互相配合,將鋼釘插入鐵鏈的鏈環中,又用大錘一頓猛砸。在丁丁當當的敲擊聲中,鐵釘被砸入土中,將鐵鏈牢牢的釘在地上。

    近百艘戰船被鐵鏈隔開,蜀軍不僅無法返航,就算想集結立陣也無法做到,被分隔在數里長的江面上。

    蜀軍將士見勢不妙,一邊用弓弩射擊,一邊跳上小船,用刀斧猛砍鐵鏈。

    鐵鏈很粗,上面還綁著粗大的木頭,想在急切之間砍斷絕非易事。

    趁著蜀軍忙亂之際,吳軍發起了進攻。

    弓弩手奔到岸邊,向船上集射。蜀軍的戰船都是中小型的斗艦,載將士多不過百人,少只有幾十人,就算是全部操弓射擊,也不如岸上的吳軍人多勢眾,一通鼓未罷,就遭到了全面壓制,只能躲在女墻后面,沒人敢正面迎戰。

    吳軍隨即乘小船貼近,用鐵鉤鉤住蜀軍的戰船,向上攀爬,殺人奪船。

    蜀軍拼命反擊,同時敲響戰鼓,向主力求援。

    雙方激戰不到一刻,便有吳軍捷足先登,奪取了一艘戰船,隨即發出通知,讓岸上的步卒拔出鐵釘,沉下鐵鏈,駕著戰船撲向臨近的敵人,配合同伴奪船。面對吳軍的夾擊,蜀軍很快就支撐不住了。

    不到一個時辰,追擊的蜀軍水師覆沒,除了幾艘小船逃得快,其余大小戰船全成了吳軍的戰利品,五千多人或是戰死,或是被俘。

    聞訊趕來增援的蜀軍將領高盛率部趕到戰場,除了橫亙在江面上的幾條鐵鏈,什么也沒看到,吳軍已經撤走了,之前追擊的同伴也無影無蹤,連一塊船板都沒剩下。

    夜色深沉,江岸黑黢黢的,連個火把都沒看到。

    高盛沒敢上岸。他心里清楚,就憑自己這點兵力,一旦上了岸,被吳軍伏擊,必然全軍覆沒,連塊骨頭都不會剩下。他反復思索了一番,下令后撤數里,然后下錨停船,列陣阻擊,向中軍請示。

    曹仁收到消息后,決定派兵增援。吳軍奪取了戰船之后,實力更強,沒有足夠的兵力阻擊,以水師攻吳軍左翼的計劃很難實現。不過,他嚴令高盛不得出擊,守住江面就行。

    軍令傳出,又有數百艘戰船駛離水寨,趕往下游的江面。

    ——

    夜色之中,孫翊、諸葛亮并肩站在一片高坡上,看著江面上蜀軍水師的點點燈火,相視而笑。

    大部分蜀軍水師已經被調離大營,賀齊的機會來了。

    以曹仁的能力,他不會不派斥候監視身后的賀齊。三十多里的路程,對騎兵來說不過一個時辰的事。天亮以后,賀齊再想行動,很難逃過蜀軍斥候的眼睛。

    戰機轉瞬即逝。

    孫翊轉身看看遠處的蜀軍大營。“孔明,曹子孝這時候出戰,是迫于形勢,還是想冒險一搏?”

    “不好說。”諸葛亮搖搖頭。“或許兼而有之,或許別有盤算。不過兩戰之后,他的騎兵已經消耗殆盡,再想成就櫻嶺的戰績已經不太可能了。當然,都護還是要謹慎些,不要給他機會。陛下身邊有許褚、典韋,有郭武、謝廣隆,卻輕易不到前線。”

    孫翊笑笑。“孔明放心,我會牢記在心。”他又嘆了一口氣。“殷鑒不遠,我豈能重蹈覆轍。”

    諸葛亮心中欣慰。孫翊雖然更年輕,卻比孫權沉穩些。這大概和他當年的經歷有關,吃一塹,長一智,也算不錯了。

    “都護,另外還有一件事。”

    “你說。”

    “曹仁雖然殺了祖郎,但他畢竟是夫人的從叔。不到萬不得己,最好不要取他性命。”

    孫翊沉默半晌,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他早有這方面的考慮,只是說不出口。現在諸葛亮主動提出這一點,他自然不會反對。可兩軍交戰之際,曹仁又殺了祖郎,他如果刻意保全曹仁,難免招人非議。

    “都護,陛下之所以不肯勸降,并非與曹氏有什么深仇大恨,而是不愿給益州大族討價還價的機會。左都護攻克巴西后,遲遲不進兵成都,反而駐兵閬中,推行新政,就是要消除中領軍(黃忠)之前的影響,不讓益州大族有不切實際的企圖,以便新政能夠貫徹施行。從這一點來說,蜀王也好,曹仁也罷,都是有功的。”

    孫翊眉頭微皺,沉吟半晌,轉頭看著諸葛亮。“孔明,你說,他們會不會是……有意為之?”

    諸葛亮朗聲大笑。“都護,他們是不是有意為之重要嗎?形勢如此,由不得他。”

    孫翊想了想,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

    櫻嶺。

    賀齊蹲在祖郎陣亡之處,手在地上摸了摸,又送到鼻端,嗅了嗅。

    泥土中似乎還有鮮血的味道。

    賀齊輕聲嘆息。“祖兄,你且慢行,待我為你復仇,送曹仁上路。”

    他與祖郎同在周瑜麾下為將,兩人既有合作,又有競爭。他出身世族,文武兼備,非常講究世家的禮儀。祖郎出身豪強,長年與山越來往,多少有些俠氣。大多數時候,兩人相處得并不愉快,私人交往有限。

    如今祖郎戰死,恩怨都煙消云散,只剩下袍澤的情義。

    即使周瑜沒有命令來,他也要為祖郎復仇,否則不僅祖郎身后名聲受損,他和周瑜也面上無光。

    簡單的祭奠了祖郎,賀齊下令繼續行軍,而且是急行軍。

    之前曹仁一心據守方山,不怕他參戰,甚至希望他去攻堅,所以沒有安排多少斥候。如今曹仁主動出擊,自然不會讓他輕易趕到戰場,與孫翊前后夾擊。天一亮,蜀軍斥候就會加強對這一帶的偵察,無論他如何掩飾自己的行蹤,暴露的可能性都會大增。

    他只有一夜的時間,必須在天明之前趕到方山,并對方山南麓的蜀軍水師大營發起攻擊。

    至于孫翊能否按照預定計劃,將蜀軍水師主力誘離大營,并不在他的考慮之列。就算蜀軍水師全在大營里,他也會發起攻擊,讓蜀軍看看他的戰斗力,也讓孫翊和他的部下看看周都督麾下并非無能之輩。

    人爭一口氣,樹活一張皮。

    借著祭奠祖郎的機會稍作休整,又讓將士們感受一下當時的氣氛,激起胸中的同仇敵愾,賀齊一路急行,直撲方山。

    吳軍向來以裝備精、伙食好、訓練強度大著稱,長距離負重拉練是家常便飯,賀齊家資豐厚,又舍得花錢,除了官方供給之外,自己也經常掏錢為將士們加餐、設賞,衣甲裝備也挑最好的,近乎奢侈,平時沒少被人調侃。

    不過,這么做的結果就是他的部下最為精練,一夜急行軍三四十里根本沒什么負擔。

    寅時未刻,賀齊進入陣地。

    他命令部下抓緊時間休整,吃些東西,補充體力,自己則帶著親衛登上一側的小山坡,遠眺蜀軍大營。除周瑜命令而來的還有一份由孫翊提供的地圖。孫翊麾下的斥候、軍謀繪制了方山附近的詳細地圖,有了這份地圖,賀齊出發之前,就在腦海里勾勒出了戰場形勢,眼下只是驗證一下。

    借著蜀軍大營里點點燈光,賀齊查看了地形,心里多少有些佩服。

    論謀略、經驗,諸葛亮或許不如荀攸。可是論做事的細致程度,諸葛亮遠勝荀攸。這份地圖是他出兵征戰以來看到的最好的一幅,就連軍師處提供的都無法與之相比。

    難怪有人將諸葛亮與陸遜相提并論。

    簡單的查驗了地形后,賀齊心中信心大增。

    孫翊、諸葛亮已經實現了預定的作戰計劃,接下來就看他的發揮了。

    賀齊召集諸將,進行最后一次會議。他們一邊啃著干糧,一邊就著馬燈照亮的地圖,部署進攻的順序。諸將之前都有準備,認真聽完,又提了一些問題,分頭散去,各自率領部下進入陣地。

    一刻鐘后,賀齊發起了進攻。

    兩隊將士在各自軍侯的率領下,從兩側摸到蜀軍大營前,射手首先上前,狙殺了營外的暗哨。當望樓上的蜀軍看到營外的黑影,發出警報時,他們離營門只剩下百步左右,再也不用掩飾身形,直接發起強攻。

    射手們向前飛奔,一邊跑一邊拉弓急射,極力清除蜀軍營門上的瞭望手和弓弩手。

    數名身披重甲、手持大斧的強壯士卒率先沖出戰陣,雖然有兩人被蜀軍的強弩射倒,大部分人還是順利沖到了蜀軍營門前。

    營內的蜀軍拼命反擊,有的用弓弩射擊,有的用長矛捅刺。

    吳軍重甲士根本不看他們,揮斧猛劈營門。木屑飛舞,蜀軍營門搖搖欲墜,很快就被劈開。吳軍重甲士齊聲怒喝,用力撞了過去,掄起大斧亂砍。

    蜀軍拼命反抗,奈何實力相差太遠,很快被吳軍重甲士砍散。

    營門被吳軍撞開,黑暗中一聲長嘯,緊接著雜亂的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由輕及重,迅速匯成一道悶雷。數十名騎士沖出黑暗,沖向蜀軍大營。他們舉起手中的手弩,射出一陣箭雨,再次重創蜀軍,然后縱馬踏入,挺起手中長矛,將迎面阻擊的蜀軍將士踢飛。

    更多的騎士沖入蜀軍水師大營,以百人為一隊,分三路殺入蜀軍大營,四面放火。

    更多的吳軍步卒殺入,以伍什為單位,如水銀泄地,迅速向前殺進。剛剛被報警驚醒的蜀軍將士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的反擊,被殺得狼狽不堪,呼天喊地。

    片刻之間,蜀軍水師大營一片混亂,火光四起,喊殺聲震天。

    曹仁從睡夢中被叫醒,連衣服都來不及披,沖出大帳,登上將臺,俯瞰江邊的水師大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吳軍來得突然,攻勢猛烈,水師大營已經成了火海,想救都沒法救。

    這些吳軍是從哪兒來的?曹仁不知道,也來不及想。片刻之間,他就清楚了要害所在,立刻命人切斷水師大營和陸營之間的通道,嚴防吳軍趁勢搶攻,尤其是方山南麓的輜重營。

    為了轉運方便,輜重營離水師大營最近。吳軍不攻陸營,先攻水師大營,自然不是為了殺傷,而是為了斷他后路,燒他的糧草輜重。

    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只是沒想到對方來得這么快,攻擊這么猛。

    不出曹仁所料,吳軍攻入蜀軍水師大營不久,立刻分出幾隊人馬,開始向陸營進攻。從火把移動的速度來看,應該是騎兵。這些騎兵沖到陸營前,沒有直接沖擊營門,卻將手中的火把甩進了大營,同時射出一批綁了引火物的箭矢。

    陸營起火,營中將士一邊反擊,一邊救火,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忙亂。

    曹仁見狀,立刻命令親衛騎出擊,阻擊吳軍騎士。他知道賀齊有親衛騎,但數量有限,自己只要派出親衛騎迎戰,就足以阻擊他們對陸營的進攻。

    戰鼓聲響,數百騎兵翻身上馬,沖出了中軍大營,沿著山坡加速,殺向吳軍騎士。

    聽到山上的戰鼓聲,吳軍騎士迅速放棄了對蜀軍輜重營的攻擊,開始轉向,調整隊形,準備迎戰。另有幾隊步卒接替了他們的任務,向蜀軍輜重營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雖然看不清戰場細節,只能就著大營里的火光和士卒手中的火把粗略的估計戰場形勢,曹仁還是頭皮發麻。吳軍的攻擊太流暢了,配合幾乎天衣無縫,讓人不敢相信這是近萬人規模的進攻。

    能將近萬人的攻勢組織得這么流暢,不僅需要士卒的高度配合,更需要將領的指揮。

    整個江陽附近的吳軍中,能有這樣能力的吳軍將領不超出一只手。

    是潘濬還是孫翊本人?

    又或者是……周瑜?

    曹仁一邊猜測,一邊緊急調遣人馬,加強對輜重營的保護。如果輜重被燒,這一戰就算敗了,想投降都要看孫翊給不給他這個面子。

    戰鼓聲此起彼伏,喊殺聲驚天動地。

    山腳下,吳蜀步卒隔著輜重營的大門互相攻擊。

    更邊的江灘上,雙方騎士往來沖突,殺得難分難解。

    更遠處的江面上,留守大營的戰船起火,火光沖天。

第二千五百六十五章 喧客奪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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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毀掉了蜀軍的水師大營,點燃了停泊在水寨中的大小戰船后,賀齊指揮親衛營,對蜀軍的輜重營發起了猛烈進攻。

    他強迫俘虜們將蜀軍水師大營里的拋石機拖到陣前,將引火物拋入輜重營,進行無差別打擊。

    俘虜們開始不肯,甚至有人想反抗,賀齊沒和他們說什么廢話,命令親衛營一口氣砍下近百顆首級,又命親衛騎沖殺,殺得蜀軍俘虜魂飛魄散,不得不俯首聽命。

    見賀齊攻擊強悍,曹仁不敢怠慢,命人增援,并派人由方山西麓下山,截賀齊后退,會同回援的水師,四面夾擊,試圖將賀齊部圍殲在水師大營中。

    賀齊夷然不懼,坐在余燼未滅的蜀軍水師大營中,一邊品著美酒,一邊分部調遣,三面防守,一面猛攻,不拿下蜀軍輜重營絕不罷休。四面射來的箭落在他的身邊,有的甚至射到了他的身上,他也沒有一絲避讓之意。

    主將不動如山,閑庭信步。吳軍將士氣如虹,號呼酣戰,越戰越勇。

    ——

    天色漸明,帶著寒意的朝陽灑在大地上,將江面照得一片金黃。

    孫翊、諸葛亮并肩站在將臺之上,聽著遠處激烈的戰鼓聲,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苦笑。

    方山南麓喊殺聲震天,沒有停息之意,蜀軍水師又在回撤,賀齊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他不僅完成了預定的任務,還要反客為主,抓住戰機,一舉擊潰曹仁,自己立功的同時也為周瑜、祖郎挽回尊嚴。

    對這個結果,孫翊、諸葛亮都有準備,倒不怎么意外。

    賀齊心高氣傲,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不過賀齊更穩重,絕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就不顧后果的人。他既然這么決定,至少有把握在強攻不克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也就是說,蜀軍已經被他打亂了,崩潰在即,是一個擴大戰果的好機會。

    孫翊轉身,看看被朝陽照亮的方山,咂了咂嘴,心中惋惜。雖然賀齊這一戰打得漂亮,戰果喜人,但曹仁實力尚在,如果急于強攻,損失會很大,而且一鼓作氣拿下方山的可能性并不大。

    吳軍作戰記功是要考慮傷亡的。如果傷亡太大,他就算拿下方山也不什么功勞,只是為賀齊做嫁衣。

    賀齊給他出了個難題。

    孫翊轉頭打量著諸葛亮。“孔明,奈何?”

    諸葛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都護身負陛下厚望,當總攬全局,不計個人得失。若大戰之際,因小利而害大局,陛下會很失望的。”他頓了頓,又道:“祖郎已經意外陣亡,若賀齊再受挫折,周都督如何向陛下交待,都護忍心看著他英名毀于一旦嗎?”

    孫翊明白了諸葛亮的意思。他可以不給賀齊面子,卻不能不給周瑜面子。當然,他也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讓賀齊看輕了。

    他立刻下令攻擊,同時派人通報周瑜,請他率部出城,參與對方山的進攻。

    ——

    潘濬率先出營,率領本部五千余人,殺向方山北麓的蜀軍陣地。

    蜀軍下山接戰,孫翊示弱,主動撤退數里,蜀軍便將陣地推到了山下的平地,而且采取的是進攻的態勢,營柵建得并不堅固。南麓的水師大營遇襲的消息傳來,他們便被驚醒,一直在營中等待消息,連早飯都沒時間做,一個個又餓又累,渾身冰冷,沒一絲熱乎勁兒。

    雖然知道吳軍可能會出擊,但當潘濬率部殺來時,他們還是被打了個暈頭轉向。尤其是當右翼的水師后撤,吳軍水師順勢進逼,將一陣又一陣箭雨射向他們時。

    沒到半個時辰,潘濬就在水師的協助下攻破了蜀軍的前沿陣地。

    孫翊隨即將中軍將臺推進到山下,調兵遣將,繼續進攻。

    潘濬部就地休整,抓緊時間進食,補充體力。

    大戰之際,時間緊張,吳軍也不生火起灶,就著準備好的酒水,啃上幾個夾著牛肉、魚塊的面餅,在重新列陣的同時就解決了吃飯問題,精神抖擻的準備下一次沖鋒,不給蜀軍任何喘息的機會。

    就在潘濬短暫休整的同時,另外兩個中郎將已經率部從東西兩側發起進攻,攻占了山腳下的前沿陣地,牽制了蜀軍不少兵力。潘濬再次投入戰斗后,蜀軍的正面防線立刻搖搖欲墜,不得不向中軍求援。

    曹仁叫苦不迭。他被賀齊的猛攻纏住,脫不開身,哪里還有余力增援。

    從發現襲營的是賀齊開始,他就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這很可能不是一次簡單的襲營,而是一次全面進攻。孫翊是想一舉擊潰他的主力,奪取方山,否則不會將截他后路的賀齊調來,不會以水師大營為首先目標。

    在這種形勢下,山下的陣地肯定是守不住的,能守住山上的大營就算萬幸。

    曹仁隨即下令放棄山腳下的陣地,上山退守。

    蜀軍作戰不力,撤退倒是雷厲風行。清脆的銅鑼聲一響,正在交戰的蜀軍就開始潰逃,吳軍將領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他們已經逃出一箭之地。反應快的士卒跟上去抓了一些俘虜,反應慢的目瞪口呆,只能望而興嘆。

    孫翊也有些懵。不過他沒有輕易跟進,命令進攻的潘濬等人就地待命,保持對蜀軍的壓力。

    方山雖算不上險峻,畢竟不是平地,且曹仁用兵有方,營地安排合理,兵力也充足,倉促之間強攻得手的可能性不大。孫翊發起攻擊只是牽制曹仁的兵力,為賀齊創造機會,并不指望一鼓作氣拿下方山。

    陸上的戰斗暫緩,江面上的水戰卻進入了高潮。孫翊下令水師發起進攻。

    奪取蜀軍戰船后,吳軍水師實力有了明顯的提升。

    雖然船是一樣的戰船,只是船上的人有所不同,但吳軍水師仍然發揮出了遠超蜀軍水師的戰斗力,哪怕有很多楫濯士昨天還是蜀軍,成為俘虜還不到一天。

    在諸葛亮的建議下,孫翊下達了一道命令,凡是愿意投降,為吳軍操舟的蜀軍俘虜,都可以和吳軍士卒一樣得到正常的口糧配額,戰后可以作為普通百姓,計口授田。如果立了功,還可以受賞。

    當然,臨陣反戈的代價也會很昂貴。不說株連三族,至少也要斷子絕孫。

    雖說這些人原本都是各家的部曲,并非普通百姓,可是若非不得已,誰會愿意做大戶的部曲呢。如今戰敗,能活命就算萬幸,還有機會計田授田,簡直是天下掉下來的好事,不要才是傻子。

    更別說還有肉餅可吃。

    打了這么久的仗,除了將領們的親近,有幾個普通士卒有機會吃上肉?

    命令一下,孫翊就輕松招到了上千楫濯士,甚至還有挑撿精壯的機會。

    戰船數量翻倍,士氣大增,吳軍水師一出手就打出了氣勢,打得蜀軍水師節節敗退。原本只是想回援大營,現在卻是被吳軍水師追著打,抱頭鼠竄,自身難保。

    江面上波濤翻滾,水花四濺,戰鼓聲一陣接著一陣。

    當周瑜的戰旗出現時,戰斗戛然而止。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將士先發現了周瑜的戰旗,一聲驚呼。

    “周大都督!”

    剎那間,所有人都停止了戰斗,翹足而望。

    江面上,一艘中型戰船乘風破浪,逆水而上。高大的桅標上,兩面戰旗迎風飛舞,一面戰旗上有一頭展翅欲飛,浴火而舞的鳳凰,一面戰船上有一個巨大的篆書周字。

    正是雙方將士都非常熟悉的周瑜戰旗。

    飛廬之上,一個身影憑欄而立,雪白的大氅隨風輕擺。即使隔著幾百步遠,也能感受到他的從容氣度。雖然身后站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強壯衛士,卻無人能掩蓋他的風采。

    雙方將士不約而同的停止了戰斗,戰船分開,讓出一條寬敞的水路,看著周瑜的座艦駛入,直到戰場中央,最近的蜀軍將士離他不到一箭之地,卻沒有一個人射箭。

    看著周瑜俊朗的面龐,所有的蜀軍都傻了。

    不是說曹仁沖陣,周瑜重傷嗎?眼前這個年輕人神采奕奕,哪里像受過傷的樣子。

    曹仁是在騙我們吧?

    要不就是曹仁中了周瑜的計。

    不管是哪種情況,這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一瞬間,蜀軍水師就崩潰了,沒有人再愿意戰斗,只想逃跑,逃得越遠越好。

    水師潰逃的時候,方山南麓也傳來吳軍報捷的戰鼓聲,賀齊利用蜀軍水師增援不及的機會,一鼓作氣,攻入蜀軍輜重營,四處放火,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

    水師潰敗,輜重被毀,蜀軍士氣一落千丈。

    無奈之下,曹仁下令全軍撤回山上拒守。

    ——

    登上周瑜的戰艦,孫翊快步上船,拱手施禮。

    “兄長一人,可當百萬雄師。”

    周瑜伸手按住了孫翊的手臂,苦笑道:“叔弼,你這讓我何以自處?我可是待罪之將,不過借了你們的氣勢,撿了些便宜罷了。”

    諸葛亮跟了過來,笑道:“都督言重了。就算祖將軍陣亡,都督有連帶責任,眼下賀將軍大捷,也可以將功贖罪了。”

    周瑜目光微閃,笑容有些勉強。

    諸葛亮這句話軟中帶硬,有未盡之意。

    他是知道孫翊作戰計劃的,遠不是拿下水師大營這么簡單。賀齊身為別部,雖說有臨機決斷之權,但他不做任何請示便強攻蜀軍輜重營,事先又不通報,逼得孫翊改變事先的作戰計劃,主動搶攻,以吸引曹仁的注意力,為他分擔壓力,卻是因小失大。

    孫翊請他出戰,既是給他面子,也是表示對賀齊的不滿,讓他自己來處理。

    蜀軍水師潰敗,江面被吳軍控制,孫翊與周瑜一起乘船繞過方山,來到方山南麓。

    賀齊正在清掃戰場。

    蜀軍水師大營一片狼藉,被燒毀的軍械、帳篷余燼未滅,煙火裊繞,地上隨處可見血跡,俘虜們正在清點尸體。陣亡的吳軍將士放在一處,一具挨著一具,平躺著放好,有人正在登記姓名,以便造冊,送回家鄉安葬。蜀軍將士則隨便地堆在一起,有人正在挖坑,準備就地掩埋。

    賀齊坐在胡床上,手持金杯,打量著戰場,神情愉悅。

    這一戰大獲全勝,以傷亡不到三百人的代價摧毀了蜀軍水師大營和輜重營,燒毀戰船數百艘、糧草無數,斬殺兩千余人,俘虜近萬,基本斷絕了曹仁逃跑或者堅守的可能。曹仁除了投降之外,只有戰死。

    毋須謙虛,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祖兄,請滿飲此杯。”賀齊將杯中酒灑在地上,喃喃自語。

    “將軍,好像是大都督來了。”一個親衛看到遠處的戰船,俯下身子,輕聲提醒道。

    “來便來,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賀齊眼皮都沒抬,淡淡地說了一聲。他伸出手,一個親衛舉起酒壺,為他斟滿酒。賀齊品了品,一飲而盡,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遠處。

    他看到了周瑜的戰旗,嘴角挑起一絲淺笑,緩緩站起,整理了一下衣甲,大步流星地向江邊走去。

    周瑜的座艦靠岸,放下跳板,打開舷門,周瑜出現在舷邊,靜靜地看著賀齊。

    孫翊和諸葛亮站在一旁,面帶笑容。

    賀齊微怔,不敢怠慢,連忙舉足登船。他來到周瑜面前,躬身施禮,又向孫翊行禮,和諸葛亮卻只是頜首致意,并沒有行禮。諸葛亮是孫翊的軍師,品階與他相當,年齡又比他小十多歲,他沒必要太過恭敬。

    諸葛亮渾不介意,主動拱手笑道:“恭賀將軍大捷。將軍一夜之間行軍四十里,半日擊破蜀軍大營,真是靜如處子,動若脫兔,實乃用兵典范。”

    賀齊難得地露出一絲矜持的笑容。“軍師謬贊,愧不敢當。區區一個水師大營,不足掛齒。還要多謝右都護和軍師給我這個機會,為祖將軍報仇。”

    周瑜輕咳一聲。“公苗大捷,可喜可賀。只是此戰若非右都護與諸葛軍師不為成計所困,及時策應,讓曹仁不能兩顧,只怕公苗的傷亡不會只是這些。”

    周瑜掃了一眼擺放整齊的吳軍將士遺體,又看了一眼賀齊。“公苗,待會兒,你要好好敬右都護和諸葛軍師兩杯。”

    聽到“成計”二字,賀齊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訕訕地點頭答應。“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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