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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五百七十一章 困獸猶斗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一個郎官沖了進來,張口喊了一聲“大王”,見曹操涕淚橫流,傷痛欲絕,嚇了一跳,愣在帳門口,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生死存亡之際,曹操先失手足大將,再失心腹謀士,心神大亂。他居然沒有注意到郎官進帳,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直到曹真聽到哭聲趕來,才發現進退失據的郎官。

  “什么事?”

  郎官轉身,指了指遠處。曹真順著他的手一看,頓時心里咯噔一下。

  曹操進駐摩天嶺之后,為了和魚復保持聯絡,在幾個山頭上建了烽火臺。這段時間兩軍交戰,烽火臺上的烽火一直點著,他反倒有些忽視了。此刻細看,才知道魚復方面傳來了緊張消息。

  三堆火,表示十萬火急。

  聯想到吳軍剛剛用強弩射過來的消息,曹真知道大事不少,很可能是從江州趕來的吳軍已經到達魚復。瞿塘峽主要是針對逆流而上的對手,對江州而來的敵人沒什么意義。曹洪也不是善戰之將,面對周瑜、黃忠,他只能求援,哪怕知道曹操根本沒有余力增援他。

  敗局已定。

  曹真一邊哀嘆著,一邊示意郎官退下,他走到曹操身邊,看了行軍榻上的法正一眼,心情越發低落,輕聲呼喚。

  “大王,大王節哀。”

  “子丹,法孝直棄孤而去了。”曹操痛哭道。

  “法祭酒鞠躬盡瘁,實為人臣典范。只是形勢緊急,還請大王節哀。”不等曹操說話,曹真又道:“魚復傳來烽火,怕是有強敵入境。”

  聽了這話,曹操不敢再怠慢,連忙起身。他跪坐在行軍榻邊太久,哭得傷心欲絕,一起身,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腿腳如針扎,痛不可當。虧得他反應還算快,一把搭住了曹真的肩膀,這才沒有摔倒。

  “子丹,扶我出帳。”曹操咬著牙,忍著淚,一瘸一拐地向外走。走到帳口,他回頭看了一下行軍榻上的法正,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出了大帳,看了一眼遠處的烽火臺,曹操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吳軍來得也太快了吧?軍報中午才收到,大軍夜里趕到,前后只差了幾個時辰,他們是不是拿下江州之后都沒進城,直接出發了?

  曹操看看激戰正酣的兩翼陣地,心不往的往下沉。

  吳軍來勢洶洶,曹洪能擋得住嗎?他若是像夏侯惇一樣送了性命,實在不值得。

  若是為了我的尊嚴,送了曹洪的性命,值得嗎?

  曹操轉頭看著對面的大樹嶺,心跳如鼓。他一時難以決斷,轉身對曹真說道:“子丹,你立刻趕回魚復去,協助都護守城。若能守住,自然更好,實在守不住……”曹操一咬牙。“就降了吧,千萬不要白白犧牲了性命。”

  曹真也沒多想,轉身匆匆走了。

  曹操心中焦急萬分。從這里到魚復城有二十多里山路,也不知道曹真能不能及時趕到。最穩妥、最迅疾的辦法是用烽火傳遞信號,但烽火傳遞的信號無法掩人耳目,陣地很可能瞬間瓦解。

  ——

  除夕。

  朝陽升起,將溫暖的陽光灑遍煙火彌漫的山嶺,照在疲憊的吳蜀將士臉上,照在血跡斑斑的武器上。

  惡戰一夜,吳軍取得了重大突破,朱桓、紀靈先后突破了蜀軍的兩翼陣地,包圍了椿樹嶺。

  曹操一夜未睡,竭盡全力,收攏殘部,在椿樹嶺周圍布陣防守。

  趁著吳軍攻勢暫緩的機會,曹操聚將議事。

  椿樹嶺方圓不過一里,諸將很快趕到,但人數只有往日的三分之一,一大半的將領沒有出現,原本應該濟濟一堂的大帳里稀稀拉拉的,透著幾分寥落。

  曹操準備了豐盛的早餐,與諸將一起用餐。

  “這很可能是孤與諸君的最后一餐。”曹操舉起筷子,強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晚上,就將例行的大饗提前安排了。請諸君盡情享用。”

  諸將情緒低落。苦戰一夜,傷亡慘重,諸多陣地陸續失守,再加上吳軍射過來的消息,每個人都知道最后的時刻即將到來,心情很沉重,臉色也不好看。有幾個人起身向曹操行禮,更多的人卻是默默的拿起了筷子,端起了碗,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有人想到傷心處,淚水涌出,滴入碗中,又和著溫熱的粥一起咽下去。

  不知是誰,控制不住情緒,輕聲抽泣起來。很快,大帳內就哭聲一片。

  曹操低著頭,看著眼前的粥碗,看著身邊那個空空如也的位置。法正病逝的消息還沒有傳開,負責膳食的太官像往常一樣為法正準備了食物,但法正卻再也不可能享用了。

  淚水再次涌出,滑過臉龐,滑過胡須,浸濕了衣襟。

  “諸君,有兩個壞消息。”曹操抹了一下臉,抬起頭,通紅的眼中飽含掩飾不住的傷痛。“其一,諸軍昨夜收到的消息是真的,江州已破,吳軍前鋒已到魚復,我等退路已絕。”

  諸將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互相看看,神情復雜。昨天收到吳軍射來的消息,大部分心里都慌了,不少人的陣地就是因此丟失的。還坐在這里的大多是有點定力的,覺得吳軍不可能這么快就攻破江州,更不可能斬殺夏侯惇,應該是吳軍夸大其辭,動搖軍心。

  江州不是江陽那樣的小城,夏侯惇也不是普通的將領,被擊敗有可能,被陣斬的可能性太小了。

  此時此刻,聽到曹操親口確認消息的真實性,他們心里原本殘留的一絲希望瞬間化為烏有,心里空落落的,腦子里也一片混亂。

  江州被破,后路退絕,必敗無疑,想逃回老家都不可能了。

  這椿樹嶺就是近半益州大族的葬身之地。

  “其二,軍師祭酒法正,因操勞過度,不幸物故。”曹操泣不成聲。“肱股折,肝膽摧,孤心亂矣,彷徨無計。還請諸君教我,此時此刻,是進是退,是戰是降?”

  眾人面面相覷。都這步田地了,還戰什么戰,想投降都要看吳軍肯不肯接受呢。

  在無數雙目光的注視下,曹操拭去眼淚,將一大碗混著淚水的粥喝完,又抹了嘴,環顧四周。

  “時至今日,非諸君無能,皆是孤用兵無方,連累諸君前途,甚是慚愧。”曹操長嘆道:“君臣一場,好聚好散。若哪位有意歸吳,孤絕不阻攔,并奉上儀程,略表感激之情。”

  聽了曹操此言,眾人遲疑不決。想投降的人不少,但這話能不能當著曹操的面說,又怎么和吳軍接洽,是不是直接放下武器,舉起白旗,沒人心里有底。

  投降也是有講究的,不同的投降方式會有不同的結果。

  這時,帳外響起示警的戰鼓聲,吳軍又開始進攻了。

  大帳里的氣氛更加緊張,誰也不敢輕易說話。

  有人進來匯報,吳軍正準備進攻,朱桓、紀靈、婁圭從不同的方向包抄過來,對面大樹嶺上也有動靜,武衛、武猛正在下嶺,看樣子是要發起正面進攻。

  這個消息像一聲重鼓,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朱桓、紀靈率領的都是吳國中軍,戰斗力之強,有目共睹。正是這些吳軍步卒克服了地形上的不利,在幾天之內攻陷了除椿樹嶺以外的所有陣地,并將他們包圍在這里。武衛、武猛是吳帝孫策的親近營,戰斗力更勝于普通中軍,他們出戰,也就是孫策本人親自出戰。

  號稱項羽再世的小霸王在闊別戰場多年后,又要一顯身手了嗎?

  他們連朱桓、紀靈都擋不住,又怎么可能是戰無不勝的孫策對手。

  有人偷偷地看向曹操。

  初平二年,曹操與孫策在南陽大戰,在占據優勢的情況下損失折將,幾乎全軍覆沒。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孫策正當壯年,君臨天下,曹操卻年近半百,龜縮一州,雙方實力之懸殊甚于當年,曹操能支撐幾個回合?

  曹操轉身看向秦宓,從容說道:“子勅,你將當日孫策的話再說一遍。”

  秦宓起身,定了定神,將當日孫策、郭嘉所言又說了一遍。他出使復命后,曾勸諸將認清形勢,卻沒有提及這句話,就是怕諸將一時義憤,非要和吳軍一較高下。現在看來,這個擔心已經沒必要了。形勢變化比他想象的還要快,就算是強攻,吳軍也有可能在今天解決戰斗。

  諸將聽完,神情各異,心情復雜,有憤怒,有不甘,有絕望,有沮喪。

  但有一種情緒是共有的,屈辱。

  吳國君臣眼中從來沒有他們的位置,他們最多是吳軍將領軍功簿上的幾個數字,連名字都未必有。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在大帳中彌漫開來。

  不管是為了尊嚴,還是為了利益,他們都必須一戰,要讓吳軍意識到他們并非可有可無的數字,而是有一戰之力的人,能讓吳國君臣為他們的狂妄付出代價。

  曹操等了一會,讓諸將的情緒醞釀成熟,這才咳嗽一聲,朗聲道:“士可殺,不可辱。孤弱冠出仕,為洛陽北部尉,三十年來,斗閹豎,戰黃巾,討董卓,平劉焉,雖時有勝負,卻未嘗忍辱偷生。如今知天命,亦知英雄出于少年,非我老朽可敵。然,身可死,頭可斷,辱不能受。”

  曹操環顧四周,大聲說道:“諸君愿去愿留,孤不干涉。可是孤不能受辱于人,就算拼了這條命,也不讓孫策如愿。讓他看看我蜀國能堅持到現在,自有原因,絕非任人宰割之地。”

  話音未落,滿臉通紅的張任挺身而起,拱手施禮。

  “臣張任,愿隨大王死戰。”

  韓浩也起身施禮。“臣浩無能,屢戰屢敗,無顏茍活,愿隨大王死戰。”

  黃權、狐篤互相看了一眼,起身施禮。

  更多的人站了起來,七嘴八舌地請戰,其他人雖然未必愿意,可是此情此景,放下武器,束手就縛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跟著眾人一起請戰。

  反正也就是一天的事。椿樹嶺地勢險要,又有曹操的精銳中軍,守一天應該沒什么問題。

  用一天的堅持換取更好的投降條件,也是值的,至少比激動的同僚砍死好。

  只有秦宓目瞪口呆。他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發展到這一步。

  他看了曹操一眼,暗自唾罵。老賊,這是要坑死益州人啊。

  他反復權衡了一番,主動請纓,要求去見孫策,表達蜀軍的斗志,商談請降的條件。

  曹操正中下不敢當,答應了。

  ——

  蜀軍將士同仇敵愾,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戰:堅守陣地,到子時以后。

  雙方一接觸,吳軍就感受到了蜀軍的變化。一是迎戰的蜀軍戰斗力更強了,二是蜀軍士氣有明顯變化。與昨夜一擊即潰的蜀軍相比,眼前的蜀軍更頑強,甚至以命相搏。

  情況有異,諸將不約而同的做出了反應,一邊穩住攻擊節奏,一邊向中軍匯報,請求指示。

  他們都知道,周瑜、黃忠正在趕往魚復,攻取魚復只是時間問題。拿下魚復后,不論是兵力還是錢糧,優勢都會進一步擴大。就算蜀軍想拼命,也未必有那個體力。

  最多三五天,蜀軍就會斷糧。

  孫策收到諸將的請示時,秦宓也來到了他的面前。

  聽完秦宓的請求,孫策笑了。“我想,你可能有兩個誤會。”

  秦宓深施一禮。“請陛下指教。”

  孫策打量了秦宓一眼,嘴角笑容更盛。“你口稱陛下,是愿為吳臣了么?”

  秦宓迎著孫策的目光,抗聲道:“若陛下能以仁心待益州,宓何必效伯夷、叔齊,為獨夫盡節。”

  孫策哈哈大笑,擺擺手。“我剛才說了,你可能有兩個誤會,其一便是我大吳新政是奪世家產業。你在荊楚游歷大半年,應該清楚新政的真正意義,更應該清楚,我之所以能堅持這么久,不僅僅是因為山東的百姓支持,更離不開世家大族的支持。”

  秦宓點頭附和。他很清楚,孫策本人是不贊成強攻益州的,是荊楚大族,尤其是南陽人,為了支持黃忠等人立功,籌措了大批錢糧,極力推動。

  如果沒有從新政中得到利益,他們哪有這樣的實力。

  “我對益州大族沒有成見,也不會特別針對他們,所以新政必然會推行,他們支持也好,不支持也好,這一點都毋須商量,也不能商量。”

  秦宓咬咬牙,用力的點點頭。之前蜀軍諸將之所以不肯接受他的建議,就是舍不得放棄現有的產業。不過到了今天這一步,他們已經沒資格討價還價了。

  “誤會之二,就是我并不在乎是今天拿下椿樹嶺,還是明天,一切都依形勢而定。如果有機可趁,我不會故意拖延,等到明天。如果無機可趁,別說明天,再等幾個月也無妨。你從楚州來,應該知道我和荊楚大族有半年之約。”

  孫策頓了頓,又道:“所以,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蜀國君臣要么無條件投降,要么戰死,不會有第三種選擇。”

  “陛下……”秦宓欲言又止,進退兩難。他知道孫策所謀是千秋功業,而且勝劵在握,不會因為一天兩天的區別答應曹操或者益州大族的任何要求。可是讓他看著近半益州大族任人宰割,他也做不到。

  這可能會影響益州幾十年的發展。

  秦宓以口才著稱,可是在油鹽不進的孫策面前,他也是束手無策,急得團團轉。

  “秦子勅,我有一事不解,想請你指教。”郭嘉搖著羽扇,甩著袖子,一搖二擺的走了過來。

  秦宓沉默不語。他不喜歡郭嘉,但他現在無計可施,如果郭嘉能有所幫助,他愿意委屈一下自己。

  郭嘉走到案前,倒了一杯酒,遞給秦宓。“我問你啊,我大吳新政是善政,還是惡政?”

  秦宓不假思索。“當然是善政。”

  “既然是善政,為什么益州大族不愿意接受?”

  “這個……”秦宓遲疑著。他知道原因,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我猜一猜啊。他們不愿意接受,之前可能是受人誤導,現在則不然,你回去之后,一定已經向他們做了解釋,他們知道新政對他們有益無害。為什么還不肯接受呢?自然是覺得自己還有談判的資本,想多一點利益,是吧?”

  秦宓抿著嘴,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郭嘉逼視著秦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覺得他們真有談判的資本嗎?”

  秦宓斟字酌句的說道:“這個……雖說勝負判然,可是急切之間,他們還是能守一陣子的。當然……”

  郭嘉抬起手,打斷了秦宓。“如果我們現在發布一個命令,日落之前投降的蜀軍將士,可以計口授田,日落之后投降的只能淪為官奴婢,你說會是什么結果?”

  秦宓臉色大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郭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郭嘉勾了勾手指,叫過一個書佐,取過一份墨跡未干的文書,遞給秦宓。“這是我們剛剛擬定的招降書,正在安排抄寫,最多一個時辰,就可以用強弩射到椿樹嶺上。”

  秦宓倒吸一口冷氣,看看手中的文書,又看看郭嘉,咬咬牙,向孫策躬身一拜。

  “請陛下等我一個時辰。”

  孫策點點頭。“只有一個時辰。”

  “謝陛下。”秦宓再拜,將文書細心的疊好,放在袖籠里,提起衣擺,掖在腰帶里,邁開大步,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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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五百七十二章 天下歸吳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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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策與曹操的將臺直線距離不過四百步,視線可及之內,但中間隔著一道深溝,落差近二百丈,一上一下有五里多路,雖不算太遠,卻極耗體力,身體強壯,慣走山路的士卒也要半個時辰。

    秦宓雖然年輕,畢竟是讀書人,走得更慢一些,正常走,需要近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前,他剛剛從椿樹嶺走到大樹嶺,已經體力不支,還沒緩過勁來,轉眼間又要再跑一趟,對他的體能是個嚴峻的考驗。剛剛跑出幾百步,還沒到最陡峭的地方,他就覺得兩腿發腿,氣息窘迫,只想躺下休息。

    更要命的是,不知道吳軍是不是收到了命令,攻擊更加猛烈,戰鼓聲一陣接著一陣,在山谷間來回振蕩,像潮水般沖擊著秦宓的耳膜,讓他的心臟跳得更快,跳得更猛,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進攻椿樹嶺的不僅有朱桓、紀靈、婁圭,還有許褚、典韋。

    武猛、武衛兩營雖說人數不多,戰斗力卻極為強悍。他們加入戰場,立刻改變了戰場的均衡。在兩道防線被迅速突破后,曹操不得不從其他的陣地抽調兵力,加強正面防守。

    朱桓、紀靈的部下感覺到蜀軍防線的削弱,立刻抓住機會,加緊了進攻。突進最快的已經到達蜀軍的最后一道防線,只是因為蜀軍拼命反擊,這才沒有最后崩潰。

    秦宓堅持著又跑了一陣,實在跑不動了,只得坐在山坡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看著對面山嶺上的戰斗,恨極了自己的虛弱和無能。

    當初在南陵山吳軍大營里,看到吳軍的文職人員每天清晨穿著武士服跑步,他還覺得這些人有辱斯文,現在才知道這樣的想法有多幼稚。如果走同樣的山路,吳軍不論文武,絕不會像他這么不堪用,幾里山路都成了不可逾越的天險。

    視線所及之處,武猛營正在進攻。將旗之下,一個強壯的身影正在指揮戰斗,兩曲士卒沖在前面,像兩柄鋼刀,深深的插入蜀軍的陣地,將蜀軍防線切成三段。即使秦宓不知兵,也知道面對吳軍的這些蜀軍已經抵擋不住,要么被吳軍殺死,要么撤退。

    這些蜀軍沒有撤退,在明知必敗的情況下,他們發起了反沖鋒,順著山坡滑下,更有人從山坡上縱身躍起,撲向戰旗下的強壯身影。

    他們的勇氣可嘉,可惜吳軍沒給他們任何機會,不惜代價的亡命沖鋒如以卵擊石,粉身碎骨。

    淚水模糊了雙眼,秦宓更加痛恨曹操。明知敗局已定,卻為了自己的一絲臉面,蠱惑著無數益州好男兒前仆后繼,死于非命,簡直是罪大惡極。

    秦宓休息了片刻,心跳略微平復,便再次起身,向椿樹嶺奔跑。

    經過剛剛結束戰斗的戰場時,秦宓放慢了腳步,小心的避開路上的尸體。看著那些穿著蜀軍服飾,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的將士,他心如刀鉸。

    典韋沒說話,只是擺擺手,示意將士們讓開一條通道,由秦宓通過。

    武猛營的虎士都認識這位能言善辯的蜀軍使者,知道此人雖然是敵人,卻不是惡人,也沒有為難他,甚至有人向秦宓點頭致意。他們身上、臉上還有蜀軍的鮮血,但笑容卻很真誠,看不出一點戾氣。

    有個士卒從腰間摘下水壺,遞給秦宓。“慢點喝,小口抿,別炸了肺。”

    秦宓接過水壺,感激莫名。他一路跑得,正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煙了,能有一口水喝,無疑是求之不得。“多謝。”他一邊走,一邊打開壺蓋,小心翼翼的抿了兩口。

    水入口清涼,還有些甜。秦宓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咂摸了兩口,才意識到這壺里裝的不是普通的清水。他又喝了一口,細細的品味了一番,確認無疑,頓時心頭一震。

    吳軍將士的日常配給中居然有糖?

    他知道吳國有專門與交州甚至海外做貿易的商船,糖的供應比以前增加了不少,但不可否認,糖依然是稀罕之物,絕非普通百姓能夠享用。就算武猛營是孫策近衛營,待遇特殊,每個將士配給一定量的糖也太過匪夷所思。

    怪不得吳國的軍費開支那么高,原來這么奢侈啊。

    蜀軍和這樣的對手作戰,怎么可能有機會?

    不知道是喝了糖水,還是心理作用,秦宓跑得更快,一口氣沖到椿樹嶺上,這才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扭頭看了一下西面的天空。太陽已經偏西,離山頭不遠。

    但是更讓他驚駭的是山上的烽火臺正在點起狼煙。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更遠處,視線所及近頭的一個烽火臺上,三道狼煙,直沖云霄,在西斜的落日映照下,尤其刺眼。

    大事不好。秦宓暗叫一笑,拖著沉重如鉛的雙腿,向曹操的將臺奔去。

    曹操已經看到了狼煙。他臉色煞白,身體顫抖,勉強抓住曹休的手臂,才沒有倒下去。

    ——

    徐晃、關羽晝夜兼程,順水而下,用兩天兩夜時間趕到魚復。

    他們沒有休息,立刻發起進攻。

    首選目標是瞿塘峽兩岸的蜀軍陣地。

    正是這些建在峽頂的蜀軍陣地擋住了吳軍水師前進,居高臨下的優勢讓他們處于不敗之地,隨便拋下一塊石頭都有可能砸得吳軍堅固的戰船沉沒,人更是無法抵擋。

    但這些陣地有一個致使的弱點,對身后的敵人防御力有限。

    當關羽揮舞著青龍偃月刀,邁開大步,沖上山坡時,蜀軍驚呆了,根本不知道如何應付,轉眼間就被關羽殺得四處奔逃,不少人慌不擇路,直接跳下了長江。

    徐晃則帶著部下沖上了北岸,橫掃蜀軍防線。

    僅僅半夜時間,徐晃、關羽就解決了瞿塘峽的蜀軍,麋芳、呂范、張燕隨即擊鼓而進,通過瞿塘峽,包圍了白帝城。

    此時,曹真剛剛趕到城中,向曹洪傳達了曹操的命令。

    聽說可以投降,曹洪如釋重負,幾乎立刻就想下令投降,卻被曹真阻止了。

    曹真是曹操身邊的近臣,又是曹操倚以重任的心腹,他清楚曹操的心思。就算要降,曹操也會堅持到子時以后,為自己留下最后一絲尊嚴。雖說吳軍包圍了白帝城,但攻破白帝城卻不是幾句話的事,白帝城城池堅固,兵精糧足,守上一天不是問題。

    曹洪覺得有理。這已經不是勝負的問題,而是面子。在孫策的最后通諜期限內堅守陣地,以后說起來,總還能留點面子,不會讓吳國君臣看扁了。

    曹洪決定堅守,但形勢卻不由他說了算。

    麋芳被堵在瞿塘峽外數月,呂范、張燕跋山涉水而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要不是擔心傷亡過大,有功也難逃陛下責罰,他們早就下令強攻了。如今由徐晃、關羽接應才得以破關而入,他們都覺得很沒面子,恨不得立刻拿下白帝城,哪里肯給曹洪留面子。

    麋芳用了大半天功夫,在白帝城下架起了幾具巨型拋石機,一陣操作猛如虎,數千枚鐵丸從天而降,轉眼間,白帝城頭千瘡百孔,尸體橫七豎八,血流成河。幸存的人都龜縮在城墻后面瑟瑟發抖,沒有人還敢站在城上。

    呂范、張燕指揮步卒強行登城,一鼓得手。

    曹洪見機快,立刻下令升起準備好的白旗,舉城投降。

    在舉起白旗之前,曹洪命令烽火臺發出消息,通報曹操,白帝城失守。

    ——

    曹操看完秦宓帶回來的文書,轉頭看向對面的大樹嶺,喟然長嘆。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孫伯符,你贏了。”

    秦宓長出一口氣,軟軟的坐在地上。他是真的累慘了,一句話都不想說。他拿起吳軍送他的水壺,將壺里最后一口糖水倒進嘴里,卻沒有立刻咽下,而是含在嘴里,慢慢地品著,心情說不出的輕松。

    他不用再催促曹操。曹操身經百戰,比他更清楚將士嘩變的危險。離日落還剩下不到一刻鐘,吳軍很可能已經將抄寫好的文書送到陣前,只等著用強弩射上來。

    一旦這些文書送到蜀軍陣地上,就算曹操想投降,事情也不由他控制了。

    對他來說,唯一的選擇就是搶在吳軍射出文書之前主動投降。

    曹操轉頭看看即將落山的夕陽,瞇起眼睛,苦笑了片刻,舉起手,無力地搖了搖。

    傳令兵搖動戰旗,鼓手敲響戰鼓,發出停止交戰,就地投降的命令。

    蜀國的大纛和曹操的將旗緩緩降下,在山風中緩緩飄動。低沉的戰鼓中傳遍山谷,如同挽歌。

    近萬正在血戰的蜀軍將士愕然回望,見中軍降下戰旗,下令投降,都愣住了。

    吳軍則士氣高漲,戰鼓齊鳴,驚天動地,將蜀軍最后一絲士氣徹底壓垮。各部趁勢突進,婁圭沖得最快,奔上山坡,手中長刀直指將臺上的曹操,放聲大笑。

    “孟德,別來無恙!”

    曹操下了將臺,緩緩來到婁圭面前,苦笑著拱拱手,奉上戰刀。“子伯兄,南陽一別,想不到十年之后,我們會這樣見面,真是慚愧。”

    婁圭大笑,笑聲中充滿快意。在江陵苦熬多年,他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

    不過他心里也清楚,能夠第一個殺透蜀軍陣地,沖到曹操的面前,這是曹操留給他這個老朋友的機會。論實力,他的部下不僅不能和朱桓、紀靈麾下的中軍相比,更不能和武猛、武衛營相比。

    “孟德,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年若是直接降了,哪會走到這步田地。”

    曹操苦笑不語。事到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

    孫策在帳中安坐,面帶微笑。

    郭嘉、沮授坐在一旁,談笑風生。雖然戰場還沒收拾完畢,戰果還有待匯總,大戰卻已經結束,天下太平可期,終于可以休息一陣了。

    門外腳步聲響起,曹操推帳而入,在帳門口站定,環顧四周。

    他脫去了頭盔,花白的頭發有些散亂,在燈光的照耀下,看起來很是刺眼。但他的神情卻很平靜,看不出太多的沮喪,顧盼之間,不失雄豪。許褚、典韋站在他的身后,不像是押送他,倒像是保護他。

    許褚、典韋向孫策行了一禮,將曹操的頭盔和佩刀、印綬交給迎上來的孫捷,悄悄地退了出去。

    孫捷轉身,將頭盔和佩刀放在孫策面前的案上。

    孫策拿起佩刀看了一眼,又瞥了曹操一眼,笑了,指指準備好的空位。“放心坐吧,我這兒既沒有伏弩,也沒有刀斧手。”

    曹操也笑了,從容入座。

    曹彰站在一旁,眼神復雜地看著曹操。他知道這是他的父親,可是十多年沒見,他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甚至記不清曹操的相貌。

    曹操斜睨著他,笑罵道:“豎子,看到乃公也不知道行禮,這是學的誰家規矩?過來,為乃公斟酒。”

    曹彰的臉頰抽了抽,卻還是走上前,拿起案上的酒杯,為曹操倒了一杯酒。曹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好酒!”

    郭嘉搖搖羽扇,冷笑道:“身為降虜,在陛下面前呼三喝四,你還有臉說兒子不懂規矩?”

    曹操讓曹彰又斟了一杯酒,對郭嘉示意。“郭公則(郭圖)安在?”

    郭嘉語滯。不管怎么說,郭圖是他的長輩,曹操與郭圖平輩相交,他對曹操無禮,御前爭吵,會讓人詬病郭家的教養,更會讓人覺得孫策馭下無方。

    “尚好,在陽翟游山玩水,安享富貴。”郭嘉忍著不快,怏怏答道。

    見郭嘉受挫,孫策擺擺手。“南陽一別,至今十三年有余,曹公雖再敗,神采依舊,可喜可賀。”孫策故意將“再敗”二字說得重些,笑盈盈地看著曹操。“只是錯過了兒女成長,未免可惜。好在接下來有的是時間,大可一一補償,就算想和郭公則、何伯求等老友盤桓,也是沒問題的。”

    曹操老臉微紅,瞅了一眼神情糾結的曹昂,心中不免失落。他暗自嘆了一口氣,欠身道:“操不自量力,與陛下為敵,罪在不赦,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只是妻兒蒙陛下照顧甚周,感激不盡。”

    “戰場上的事,戰場上了。以家人為質,君子不為。不過,有一件事,要事先提醒曹公。”

    “請陛下明示。”

    “丁氏對曹公休妻一事耿耿于懷,你返鄉之后,怕是會有些麻煩。”

    曹操啞然,神情尷尬。他與丁夫人成親,本來氣勢上就弱了一成,如今又成了降虜,今后遇到丁氏只怕是躲著走。偏偏又是鄉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還有一件事。”孫策轉身對郭嘉使了個眼色。郭嘉點頭,斜睨著曹操。“剛剛收到消息,在吳夫人兄妹與天師道的配合下,伏壽母子被廖立、劉巴聯手救出,正在趕往這里。另外,吳夫人提出和離,與你斷絕關系。”

    曹操面紅耳赤,惱羞成怒,卻又不敢發作,只好強作鎮靜,訕訕地笑了兩聲。

    見曹操氣勢弱了,孫策沒有再糾纏,命人依次傳俘虜入帳。

    第一批進來的是張任、黃權、狐篤。

    三人有點狼狽,不僅被除去了頭盔,解除了武器,就連戰甲、戰袍都被扒掉了,只剩下一身單衣,凍得臉色發青。苦戰一天,他們的模樣都好不到哪兒去,滿臉血污,渾身泥垢,狼狽得很。

    見曹操衣甲整齊地坐在一旁喝著酒,他們既有些詫異,又生出幾分希望。既然孫策能對曹操以禮相待,想來也不會太為難他們。三人上前,自報姓名,躬身請罪。

    孫策掃了他們三人一眼。“三位都是閬中人?”

    張任拱手道:“罪臣是蜀郡人。”

    孫策哦了一聲,又道:“那你聽過閬中推行新政的事嗎?”

    張任有些茫然。“不太清楚。”

    “你們呢?”孫策轉向黃權、狐篤。

    黃權、狐篤也搖了搖頭。他們這幾個月一直在摩天嶺作戰,根本沒有收到家里的消息。

    孫策轉頭看看曹操,笑了一聲。“怪不得你們頑抗至今,原來是被人蒙蔽了。那你們聽秦子勅說過荊楚的新政推行嗎?”

    “聽說了一些,只是當時不知真假。”

    “現在呢?”

    “現在……”三人面面相覷,無可奈何地說道:“信了。”

    “既然信了,那就下去吧。先在俘虜營休息幾日,然后再作計較。可惜了,三位都是難得的將才,如果早幾日歸降,不失將校之職。好在三位年輕,就算從士伍做起,將來也能掙一份前程。如果不愿意從軍,也無妨,可以回家務農。如今益州平定,天下太平,耕讀傳家一樣能謀生。”

    一聽說要從士伍做起,或者干脆回家務農,張任三人大失所望。不過他們也清楚,到了這一步,他們沒有什么資格講條件,孫策沒有殺他們就是最大的恩德。他們看向曹操,希望曹操能為他們說句話。既然曹操能為座上賓,這點面子總是有的。

    曹操心里發苦。孫策這是故意的,從此之后,益州他是不能來了,否則會被益州人撕成碎片。就算他此刻為張任等人說情,孫策也不會給他面子,說不定又會生出其他事端來,甚至有可能找個理由殺了他們。

    想在俘虜營里結果幾個人太容易了。

    他只能沉默不語。這些都是益州年輕一輩的精英,他不能毀了他們。

    見曹操不說話,張任三人長嘆一聲,決然地轉身離去。

    一批又一批的蜀國降將、降臣入帳,孫策簡單的問一下姓名、官職,然后便讓他們去俘虜營休息,除了秦宓之外,沒有給任何人安排職務。

    當初支持曹操的人無一例外,除了能夠保住性命,一無所有。

    家族的產業、個人的前程、尊嚴,全沒了。

    他們對曹操恨之入骨。為了支持曹操,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如今曹操為座上賓,他們為階下囚,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操坐在一旁,被一道道飽含怨恨的目光一遍遍的掃射,只覺得渾身發冷,體無完膚。

    接見結束,曹操喝完了一壺酒,出了一身冷汗,說不出的疲憊,仿佛又老了十歲。

    這時,帳外響起清脆的銅鑼聲,有人大聲報更。

    “大吳九年,元旦,子時,天下太平——”

    (第六卷完)

尾聲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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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吳九年,春正月。

    蜀王曹操戰敗歸降,天下太平的消息像春風一樣,在短短的幾天內就傳遍益州。

    雖然不少益州大族的家主被迫投降,但放棄一切田產的條件還是讓很多人猶豫不決。

    正月中旬,左都護孫尚香、右都護孫翊由南北兩個方向,向成都進軍。所到之處,大族、豪強心有不甘,普通百姓簞食壺漿,夾路相迎,甚至有人抱怨他們來得太晚,可能趕不上春耕。

    見民心如此,大族、豪強也只得認命,拱手交出土地。有一些人不認命,激起民憤,大部分被當地百姓圍殺,少部人逃入山中,負隅頑抗。由于大部分有實力的世家都追隨曹操作戰,先后戰敗,精銳損失一盡,是以反抗虛弱,幾乎沒能給吳軍造成任何實質性的麻煩。

    孫尚香、孫翊一路進軍,一路重建郡縣體系,太守、縣令長幾乎都被調任,尤其是郡尉、縣尉等武官,全部從軍中抽調得力人員,既是對他們之前功勞的報酬,也是加強地方控制,追剿那些逃入山中的大族。

    當然,名義上,這都是臨時安排,等上報朝廷后,再由朝廷正式任命。

    正月末,孫尚香、孫翊會師成都。

    孫策收到消息,溯江而上。二月中,到達成都,接見益州百姓代表,檢閱軍隊,論功行賞。

    左都護孫尚香破漢中,取巴西、廣漢諸郡,會師成都,封冠軍長公主,增邑八千戶,與前共萬戶,使持節,駐關中。

    右都護孫翊破南中,取犍為、巴諸郡,會師成都,封定遠侯,增邑八千戶,與前共萬戶,使持節,暫駐蜀郡,待益州穩定后,移駐南中。

    安南大都督太史慈、安東大都督甘寧,平交州,取漢昌、越嶲諸君,虜士爕兄弟父子,增邑八千戶,與前共萬戶,持節,駐兵交趾休整。

    天竺大都督周瑜取牂柯,取巴郡,虜曹仁,增邑四千戶,與前共六千戶,持節,駐兵巴郡休整。

    安西大都督魯肅,佐定涼州,增邑三千戶,與前共五千戶,持節,進駐武威休整。

    陸遜、諸葛亮、荀攸、賈詡、呂蒙、高順、蔣欽、潘濬、賀齊等人作戰有功,各有封賞。

    祖郎不幸陣亡,贈輔國將軍印綬,謚威侯,其妻封誥命,其子祖景嗣侯。

    中領軍黃忠平定漢中,取巴西,破江州,有功,增邑三千戶,與前共四千戶。

    徐晃、徐庶、鄧展、文聘等人征戰有功,各有封賞。

    關羽增援黃忠部,斬夏侯惇,先登江州,破魚復,有功,封漢壽亭侯,食邑八百戶,擢升偏將軍,由天竺大都督周瑜節制。

    前將軍朱桓,后將軍張燕,左將軍呂范,右將軍朱靈,水師督麋芳,破曹操有功,依功封縣侯、鄉侯,增邑五百戶至兩千戶不等。

    其他將士、謀臣,各有封賞。

    ——

    三月,孫策溯西漢水而上,至涼州。

    安西大都督魯肅率武都督馬岱、金城督閻行迎接。孫策與馬騰長談,拜馬騰為衛尉。

    四月,孫策至臨洮。賈詡、牛輔、董越聯名上書,請為董卓平反,孫策命翰林院祭酒蔡邕作文書丹,為董卓立功過碑,一論董卓平定羌亂之功,一論董卓亂政為虐之過,以誡后人。又因賈詡等人之請,以牛輔次子改姓董,承董氏后。

    五月中,孫策至關中。除了與左都護孫尚香會面,商討軍務,孫策還與太中大夫荀彧長談,轉荀彧為益州牧,全面負責益州的新政推廣事宜。

    吳國新政中,不設州牧之職,刺史也只負責監察,不負責行政。益州新定,諸般事宜復雜,需要一個全面統籌之人,孫策特設州牧一職,以五年為限,五年后新政完成,罷州牧,調荀彧回京任職。

    荀彧今年四十三歲,五年之后是四十八歲。州牧與九卿并列,荀彧在外歷練近十年后,回京至少位列九卿。如果不出意外,他甚至有機會拜相,位至三公。

    對他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量身打造的捷徑。

    荀彧感激不盡。但他還是提出了一個請求,愿意讓出食邑,請孫策封給劉協子,讓劉協能夠血食。

    孫策哈哈一笑,對荀彧說,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他一個妥善的安排,讓叔同能夠安心。

    五月末,孫策出武關道,返回南陽,又順水而下,入江,轉道洞庭湖。大會君臣、賢良文學,宣布親征圓滿結束,天下歸一。此后將專注內政,恢復生產,進一步推進新政平穩運行。

    首相張纮、計相虞相聯名發布統計報告,匯報第二個五年計劃的實施情況。雖然大戰消耗了大量的錢糧、開支,但是益州、貴州收復,對經濟的提振作用明顯,如果調度得當,依然有實現預期目標的可能。

    考慮到荊楚兩州為平定益州付出的巨大代價,孫策除了減免荊楚兩州的兩年租賦,還給予了一定的經營特許,讓他們從新平定的益州、貴州中獲取一定的利益補償。為大軍提供錢糧較多的家族、個人,也進行了相應的封賞,以平息荊楚大族的怨氣。

    雖說如此,但大戰帶來財政傷害還是給每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輕易言戰的人少了很多。

    大軍休整,立功、傷殘的老兵退役,新兵應征入伍。兵力被大幅度削減,尤其是以向外開拓為目標的左右都護、五大都督的兵力被再一次確認,總兵力控制在十萬以內。全國總兵力控制在三十萬以內,以減少軍費開支,休養生息。

    為維護地方穩定,由退役的將士和應征的后備役組成治安隊伍。人數依各郡情況而定,總人數控制在人口的百分之一以內。依照當前的人口,大概有四五十萬,平均一郡四五千人。

    ——

    六月中,孫翊、孫尚香趕到長沙,參加初伏祭祖。

    長沙王孫權作為東道主,當然要盡地土之誼。他行動不便,不過有國相劉先協助張羅,他要做的其實非常有限,就是迎來送往。

    有資格讓他出迎的人,除了孫策,也就是孫翊、孫尚香了。

    孫翊、孫尚香先到洞庭行營與孫策見面,孫權也特地趕到行營,順便拜見孫策。

    自從受傷返回長沙以后,他一直沒和孫策見過面,哪怕孫策返回洞庭已經有半個月,他也只是派使者來貢獻,本人托言傷勢未復,一直沒有露面。

    孫策也沒什么反應,佯作不知。

    兄妹幾人再見,都有些感慨。孫權、孫匡早就封了王,孫翊、孫尚香卻因為尚在國境之內,不能封王,目前的爵位還是縣侯。見到孫權、孫匡,不免要打趣一番。

    孫匡無所謂,孫權多少有些尷尬,卻還是忍著,和孫翊、孫尚香說笑。

    說了一陣,孫翊收起笑容,像小時候一樣用手指頭捅捅孫權的肋下,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兄,問你一件事,不準生氣啊。”

    “說吧,我可不保證不會生氣。”孫權笑道。

    “摩天嶺之戰的戰報看過了?”

    “當然。”孫權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孫翊的目光。

    “有什么收獲?”

    孫權不安的眨眨眼睛,看看孫翊,又看看孫尚香。孫翊目光殷切,孫尚香卻有些冷淡,但還算掩飾得好,并沒有太明顯。

    孫權遲疑了好一會兒。他不知道孫翊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征益州的所有戰報,他都仔細看過,甚至不止一遍,所有的戰事都刻在他的腦子里,包括他的大樹嶺之戰。

    他當然清楚是自己太急,中了黃權的詭計,但他已經受到了懲罰,不僅被奪了兵權,還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以后就算想從政也不太可能了。

    那孫翊為什么要問?而且看這樣子,似乎他還是有備而來,并非隨口一問。

    就是為了炫耀?不太像。從剛才的言談舉止來看,孫翊已經沉穩了很多,不再是那種有點成績就到處炫耀的人。

    “收獲很多,不知道你想問哪方面?”孫權強笑道。

    “想問哪方面?”見孫權裝模作樣,不正面回答孫翊的問題,孫尚香心中來火,沒好氣地說道:“就想問問你有什么經驗教訓,還會不會再犯同樣的錯。”

    孫權心中一動,心跳突然加速。他佯作不解。“再犯?我還有機會再犯嗎?”

    “不會。”孫尚香站起身,一甩袖子,出去了。

    孫翊沒走,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孫權。孫權面紅耳赤,訕訕地笑了兩聲。“叔弼,你看,我這個兄長哪里還有半分顏面可言,你們倆都來開我玩笑,更何況他人。”

    孫翊直起身,歪了歪嘴。“小妹說得沒錯,你是不會有機會再犯同樣的錯。不過究竟是你有所領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還是沒有機會犯同樣的錯,還是有些區別的。”

    孫權心中狂喜。他聽懂了孫翊的意思,激動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他一把抓住孫翊的手。“叔弼,這是皇兄的意思嗎?”

    孫翊盯著孫權看了片刻,搖搖頭。“是我和小妹的意思。”他頓了頓,又笑道:“二兄,不是做弟弟的張狂,有一句話,我真心想提醒你。如果不中聽,你可不要生氣。”

    “你說,你說。”

    “富春孫氏本不是什么世族,能有今天,全賴父親勇猛,皇兄英明,才得了天下。如今雖說天下太平,可是要那些世族真心承認我孫氏,恐怕還需要些時日,所以皇兄什么權都可以放,兵權絕不會放。他一個人管不了那么多,必然要依賴你我兄弟。如果你堪大用,他怎么會不用?”

    “呃……”孫權無地自容。

    “我沒有別的意思。”孫翊自知失言,連忙解釋。“皇兄不是否認你有用兵之能,他只是擔心你能否指揮萬人以上的大戰。你征戰多年,應該知道這兩者之間的區別。”

    孫權緊閉著嘴唇,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嘆息道:“你說得沒錯,皇兄說得也沒錯,我能力以限,不是能指揮萬人的大將。這是天賦所限,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

    “這就對了嘛。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也不是能指揮的人多就一定好。你應該清楚,像平定益州這樣的大戰畢竟不多,以后天下太平,大戰更少。就算是征戰海外,也不是每個蠻夷之國都能和益州相提并論,并不是每次都需要萬人規模的大軍。只要戰術運用得當,兩三千人的精銳反而更有機會。”

    孫翊拍拍孫權的肩膀。“你以往的戰績中,這樣的勝績還是不少的。”

    孫權若有所思,連連點頭。他想了想,隨即又道:“叔弼,那我該怎么辦?”

    孫翊咧嘴而笑,挑了挑眉。“你知道關云長的故事嗎?”

    ——

    初伏日,孫策蒞臨孫堅祠,參與祭祀。

    函封的士燮兄弟首級被擺在孫堅的靈位前。曹仁從交趾退卻后,士家兄弟再也不是太史慈、甘寧的對手,全部被殺,無一漏網。

    孫權在孫堅靈前放聲大哭,追悔當年孟浪,以致孫堅陣亡。

    他一邊哭一邊說,傷心欲絕,上氣不接下氣。

    見孫權幡然醒悟,如此自責,吳太后又高興又心疼,淚珠兒忍不住下落。有心為孫權求情,又怕孫權不能長性,將來故態復萌,再闖出禍來。這次運氣好,只是斷了腿,下次也許就送了命。

    祭祀后,孫權上書請罪,言辭懇切。

    孫策對孫權的態度表示贊賞,卻一直沒有進一步的表示。

    孫權也不氣餒,用心研讀戰報,并將研讀心得寫成文章,公開發表。他又將孫堅、孫策歷年戰事編纂成集,繪制圖表,加以解說,先后寫了十幾篇文章,獲得了包括朱儁在內的不少宿將贊譽。

    他的努力最后收獲了回報。

    七月初,孫策班師回建業,召孫權到行在,兄弟倆談了一次。具體談了些什么,沒有外人知道,最后的結果是孫權隨駕回京,主持編纂春秋以來戰史。初步估計,需要三年左右。

    ——

    八月,孫策返回建業。

    孫策下詔,召集三公九卿、內三院商討政務,主要針對建國以來的政務、軍事得失進行研討,調整大政方針。隨著秋收結束,各郡縣的上計吏陸續赴京,參與研討,獻計獻策。

    很快,孫策公布了對蜀國君臣的安排。

    曹操為譙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駐京師,奉朝請。入職樞密院,為祭酒副。

    曹昂為衛將軍,統兵千人,屬中軍。

    陳宮為蜀相,封雁鳴亭侯,食邑兩百戶。

    曹仁、曹洪等人皆得封侯拜將,食邑三五百戶不等。

    相比之下,益州籍的文武收獲寥寥,資格最老的張任、嚴顏位不過偏將軍,黃權、狐篤等人只是校尉、都尉。消息一出,益州人勃然大怒。他們不敢非議朝廷,卻對曹操父子恨之入骨,大罵他們坑了益州人。

    有人當眾揚言,要刺殺曹操,為益州枉死的百姓報仇。

    曹操稱病不朝,閉門謝客。

    曹昂上書自免,請求回府保護家人,被孫策嚴辭否決。無奈之下,曹昂只得委托曹真、曹休保護曹操。其實建業城的治安很好,所謂刺殺曹操也只是嘴上說說,實施難度極大,尤其是曹操閉門不出的情況下。只是這種被人盯著的日子實在不好過,曹操明知孫策在整他,卻無可奈何。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半年多。

    ——

    大吳十年,三月初二,上巳節的前一天,曹操正在院子里望天,曹真來報,陛下駕臨。

    曹操吃了一驚,盯著曹真看了又看,確認曹真不是開玩笑。

    曹真哭笑不得,正想解釋,門外響起爽朗的笑聲,孫策大步走了進來,揮揮手,示意曹真退下。曹真不敢怠慢,躬身施禮,退了下去。

    孫尚英聞訊趕來,向孫策行禮。孫策和她寒喧了幾句,又和曹琬聊了聊,也讓他們退下了。

    “曹卿,過得還好嗎?”孫策笑瞇瞇地看著曹操。

    “好得很。”曹操一攤手,故作瀟灑。“賴陛下恩賜,衣食無憂,兒孫繞膝。春夏讀書,秋冬射獵,人生至樂,不過如此。”

    “當真?”

    “陛下面前,豈敢虛言,句句屬實。”

    孫策微微一笑。“還是袁將軍說得對,你嘴里沒真話。”

    曹操不以為忤,大笑道:“陛下,你說的那個袁將軍也沒幾句真話。”

    “你小心些,也許他半夜就來找你理論。”

    “臣不怕他來,就怕他不敢來。”

    面對臉皮超厚的曹操,孫策倒也沒什么辦法。他從袖子里掏出一封文書,遞給曹操。曹操接過,卻沒有立刻打開,疑惑地看著孫策。

    “陛下,這是什么?”

    “玉門軍報。”

    “玉門?”曹操眉頭微皺,打量著手中的軍報。“陛下,臣對玉門事務一無所知,怕是不能給陛下任何有益的建議。”

    “不要急,先看看再說。”

    曹操沒有再推辭,打開軍報看了一遍。軍報的內容并不復雜。

    不久前,趙云出居延,與劉寵、牛輔合兵出擊,大破鮮卑。這一戰總體而言,戰果甚佳,但劉寵的收獲卻不大。一是他本人年紀大了,不太適應長途奔襲的勞累,跟不上趙云、牛輔等人的節奏。二來他麾下的劉氏子弟大多從小驕生慣養,如今形勢變了,他們不得不自力更生,雖說努力,畢竟不如那些從小習慣了辛苦的士卒耐戰。

    一場大戰,劉寵收獲不多,損失卻不小,意識到玉門督這個責任對他來說太重了,上書請旨,要求致仕歸老,請朝廷別派能將。

    曹操看完,疑惑不已。“陛下以為臣可任?”

    “你覺得呢?”孫策打量著曹操。曹操今年五十一,但身體很好,可能和他這十幾年一直貓在益州,沒有經過太多的惡戰有關。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比歷史上活得更久一些。

    曹操沉吟不語。他的確心動,但是玉門太遠了,他又這把年紀,去了還能不能回來,他心里沒底。

    孫策又道:“曹卿知道朕與劉寵的約定嗎?”

    曹操搖搖頭。

    “朕與劉寵約定,十年之內,玉門之外由他做主。十年之后,他需要遷徙到蔥嶺以西。當然,在他向西遷徙的這十年內,朝廷會盡力協助他,為他提供糧草、軍械,絲路上的利潤也會優先供應他,讓他能養活自己。按照計劃,如果可能,三十年后,他可以在蔥嶺以西再建劉漢。”

    曹操很驚訝。“再建劉漢?”

    “天下很大,百年之內,不可能盡為我大吳所有。與其留給蠻夷,不如給劉氏一個機會。當然,朕只提供機會,不保證他們一定能成功。”

    “三十年后,劉漢若能再興,誰為天子?”

    “如果一切順利,十年后,朕會將叔同之子送到西域。”

    曹操略加思索,一口答應。“臣愿去。當初臣便立志為朝廷蕩平涼州,封侯,拜征西將軍,如今蒙陛下恩賜,一償所愿,豈能推辭。與其將這十年荒廢在建業,不如去西域一搏,報獻帝知遇之恩。縱使馬革裹尸,也不枉此生。”

    孫策早就知道曹操會答應,放聲大笑,調侃道:“這時候不說春夏讀書、秋冬射獵了?”

    “臣此去,要讀天地之書,射西北天狼。”曹操也放聲大笑。

    ——

    三月末,曹操起程西行,遠赴玉門,曹仁等人隨行。

    詔書公布后,劉巴主動請纓,愿與曹操同行,一起去西域打拼。

    益州牧荀彧、蜀郡太守陳宮收到消息,也上書請詔,請求隨曹操西征。

    孫策一一應允,置酒為曹操壯行。

    曹操一路西行,隊伍不斷壯大,不少心念漢室,或者自覺在新朝難以出頭的人紛紛加入曹操的隊伍,想去西域一展身手,賭一個前程。

    ——

    《大吳通鑒》節錄:

    大吳十一年,經過一年多休整的五大都督再次起程,向外開拓。

    大吳十二年,安南大都督太史慈平定日南,建安南水師。安東大都督甘寧以夷洲為基地,乘船入海,東南行二千里,所過屠戮。

    秋,長沙王孫權主持修纂的戰史完成,共三十卷,五十余萬字,圖文并茂,深受歡迎,被列為各地講武堂必讀書目。孫權因功,轉東瀛王,統兵八千,由三韓渡海,入東瀛邪馬臺國,其妻巫山神女與倭女王卑彌呼斗法,不分勝負。孫權遂以立足東瀛,其余小國不服,孫權麾兵征討,各有勝負,連年不休。

    大吳十五年,天竺大都督周瑜平定撣國,觀海賦詩。

    大吳十六年,遷都洛陽,建五京。以洛陽為中京,建業為南京,薊為北京,東海為東京,長安為西京。

    大吳十八年,天竺大都督周瑜飲馬恒河,傳檄而定天竺全境。

    大吳十九年,安東大都督甘寧征服爪哇,因殺戮過重,蠻夷反叛,甘寧受傷,不治身亡,夷洲以外皆反,東南開拓受挫,引發爭議,并形成一個全國性上書議政,史稱爪哇大議。

    大吳二十年,帝命右都護孫翊統兵出征,并以朱桓接任安東大都督,水師五萬出征,平定東南叛亂。

    夏,曹操出蔥嶺,與貴霜戰于兩河之間,大破之,斬首三萬余級。冬,請詔立漢,為吳西藩,史稱季漢,漢獻帝子劉馮為帝,曹操為大將軍。

    大吳二十五年,立皇嫡子孫紹為太子,前首相張纮為太傅,前御史大夫鐘繇為少傅。

    同年秋,帝出海,到爪哇,與右都護、爪哇王孫翊會。

    大吳二十七年,帝巡天竺,與天竺大都督周瑜共敘當年事。

    大吳二十八年,左都護孫尚香出蔥嶺,與季漢聯兵。

    大吳三十年春,左都護孫尚香與帕提亞二十萬戰于咸海西岸,對峙半年。秋,漢大將軍曹操奔襲帕提亞蠻夷義從,子曹彰先登,焚其輜重。帕提亞軍亂,孫尚香趁勢進兵,火燒連營,斬首七萬。

    帕提亞崩潰。

    大吳三十五年,東瀛王孫權遇伏,臨陣戰歿,子孫登請詔內附。

    秋,皇長子、征東大將軍孫捷率部東征。冬,以水師五千大破倭兵于大海之濱,筑城,為東京。

    大吳四十四年元旦,帝傳位太子,乘巨舟出海,不知所蹤。

    (全書完)

完本感言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這本書從2017年9開始上傳,到本月結束,共計兩年零九個月,656萬字,平均每個月20萬字,不算勤奮。

  但老讀者知道,這主要是最后幾個月寫得少,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內,老莊是萬更的。

  后面寫得慢,是因為累。

  累有兩個原因:

  一是時間太長,字數太多。在這本書之前,老莊字數最多的一本是《霸蜀》,321萬字,寫了一年零兩個月。連續兩年多的創作,的確有些疲了。

  二是頭緒多,準備不足。越到后面,需要現查的資料越多,確實有些忙不過來。益州卷本該是最波瀾壯闊的一卷,但很多地理、人物都準備不足,多少有些乏力蒼白。

  疲也好,準備不足也罷,歸根到底還是開書之前沒有認真規劃,覺得這個創意還行就開寫,也沒有進行整體把握,開始很舒服,后面就有些失控。

  這是我的老毛病,一直在努力改,一直沒什么明顯的進步。

  準備大綱真是很令人頭大。就像我現在準備新書的大綱,簡直要撓破老頭皮。

  打破一個舊世界很容易。任意一點切入,歷史就會因此轉向。

  創建一個新世界太難。蝴蝶效應會讓原本的歷史面目全非,原本可用的現在不可用,原本應該是強敵的現在不強,前期的袁紹還可以當做對手,后期的曹操則勉為其難,很多東西都要重新規劃,這都是麻煩。

  最后一卷消耗的精力比前面幾卷加起來都多,但效果卻不如前面的好,就是這個原因。

  我不是一個敬業的寫手。這么多年,雖然多次刻意地去掃榜,去學習,但是都沒堅持下來,咬著牙看完幾本書的公眾版,能完整的看完的書一只手數得過來,所以也談不上什么學習效果,跟不上潮流,還是按照自己的習慣走。

  好在起點的讀者基數大,老白讀者多,我還能混口飯吃。換了其他網站,估計連飯都吃不上,早就不寫了。

  這也是最近的風波對我影響比較大的原因所在。

  官方的事,靜觀其變。我影響不了他們,但是我可以選擇放棄。

  話歸正題。

  網文是一個更新很快的新事物。有人說,大概五年一個時代。每一代網文寫手如果成了名,自然可以繼續活下去。如果成不了名,大多會慢慢退出這個行當。

  自由競爭,適者生存。

  從《曹沖》開始算,入行十一年。很多人和事都變了,我也需要一個改變。

  改變的方向無非兩種:一種是向上,一種是向下。

  向上是指向傳統文學取經,講究文學技巧,塑造人物,構思情節,走經典化、精品化的路子。典型的例子是香蕉、七月,還有新出的大神榴彈。我就知道看過這幾個,應該還有很多作者,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向下是指加入系統流、玄幻流、游戲流之類的元素。例子很多,就不用一一列舉了。

  我試過向下,但是很慚愧,不行。

  所以我只能向上。

  向上也很難。我既非文學愛好者,又不是歷史專業。沒有高超的寫作技巧,也沒有精深的專業知識,想寫出經典真的很難。

  但我只能選擇這么做,否則就只能選擇放棄。

  而且我相信,網絡文學要想真正站穩腳跟,經典化、精品化是唯一的方向。

  所以下本書我要好好準備,希望有所進步,哪怕慢一些,累一些。

  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也希望大家能給我提意見。入群也行,私聊也行。簡介里有書友群號,可以在群里找到我。

  最后說兩件事:

  一是書已經完結了,雖然有不少遺憾的地方,但故事還算完整。希望有能力的書友給個全訂。畢竟數據好壞,不僅影響收入,還影響下一本書的簽約、推薦待遇。

  二是我打算寫一些番外,彌補一下遺憾。大家可以留言,寫出自己期望看到的故事和人物,我挑幾個人氣高的寫一寫。

  就這些。

  老莊

  2020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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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告別(1)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大吳四十三年,長沙國,孫堅祠。

  孫策拿起一束香,在燭上點燃,看著香頭漸紅,火苗漸亮,他伸出手掌,輕輕一揮。

  火苗熄滅,唯余煙氣裊裊。

  孫策雙手執香,躬身三拜,又肅立了片刻,上前半步,將香束插在香爐中,又小心地用手指將香灰聚攏來,圍住香束。

  他不急不徐,舒緩有節,自有一番從容。

  一切完畢,他抬起頭,看向當中的孫堅靈位,暗紅色的靈位牌上,有十二個潔白的篆字。

  大漢故驃騎將軍孫堅之靈位。

  孫策嘴角挑起一抹自哂的笑容,接著又在母親吳太后的靈位前上了香,默立片刻。

  太子孫紹站在一旁,神情肅穆,氣息悠長。

  孫策站了片刻,抬起頭,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的靈位,轉身離開。孫紹跟了上去,父子倆一前一后,出了享堂,又拾階而下。

  “太子,將來得閑,代我來上幾柱香。”

  “父皇放心,兒臣不會忘記大父、大母,每年都會來拜祭一次。”

  “每年一次太多了,擾民。”孫策微笑道:“五年一次吧,來向你大父、大母報告一下五年計劃的完成情況,讓他們安心。你大母是看過的,倒也無妨。你大父未曾看過一天新政,也許會有些不放心。”

  “唯。”孫紹淺笑道:“父皇,有大母代為解說,想必大父也知道父皇的功績,一定會為父皇驕傲。”

  “但愿如此。”孫策轉頭看著孫紹,嘴角綻開一絲滿意的淺笑。“有兒孫如此,他再不滿意,我也沒辦法。”

  孫紹含笑拱手。“兒臣豈敢與父皇比肩,但愿兢兢業業,繼承父皇鴻業,上不負蒼天,下不負黎民,中不負父皇及三院元老的教誨。”

  孫策點點頭,沉吟片刻。“太子能如此想,我很欣慰。開一世太平容易,得后世之君難。你弱冠便隨駕學政,而立以來又監國十余年,洞察政事民情。盡三十年之功,方有今日之能,豈是讀幾本書就夠的?后世之君,怕是未必有這樣的機會。”

  孫紹點頭附和。“父皇所言誠是,兒臣也有這樣的擔心。創業難,守業更難。兒臣有幸,追隨父皇、母后以及諸賢習政,后世之君未必有這樣的機會,難免會有望塵莫及之嘆。”

  孫策搖搖頭。“太子不必妄自菲薄。你們這代人,會比我們這代人更強。如若不然,那不是你的失敗,而是我的失敗。”

  孫紹沒說話,只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

  一個少年士子快步走了進來,在階下停住,拱手施禮。

  “陛下,太子,舒侯、襄陽君伉儷求見。”

  孫策眉毛輕揚。“哈哈,我就知道他們會來。”他揚揚手。“請他們進來。”

  少年士子愣了一下,看著孫策不說話。孫策笑而不語,孫紹會意,說道:“鐘會,陛下與舒侯不僅是君臣,更是知音。襄陽縣又是陛下文膽,深得陛下敬重。他們伉儷當得陛下一個請字。”

  少年士子恍然,轉身去了。

  孫策看著少年挺拔的背影,微微頜首。“太子,你調教有方,這小子不錯。”他頓了頓,又道:“讓鐘公做你的少傅,如何?”

  孫紹拱手道:“多謝父皇。鐘公德高望重,明于律令,又深諳陛下執政精髓,有他為兒臣護航,兒臣安心多了。”

  正說著,周瑜、蔡琰夫婦并肩走了進來。雖然年逾花甲,但兩人卻幾乎看不到一絲白發,面色紅潤,步履輕快,而且節奏一致,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韻律。

  “公瑾,昭姬,你們這是修道有成,返老還童啦。”

  周瑜有些尷尬,蔡琰卻抿嘴笑道:“陛下,故驃騎將軍和皇太后都聽著呢,當慎言慎行。”

  孫策哈哈大笑,側身讓在一旁,伸手相邀。

  周瑜、蔡琰拾階而上,由孫紹陪著進了享堂,向孫堅、吳太后的靈位上香。周瑜當年與孫策一起從軍,也受到孫堅指點軍事,算是有半師之誼,他的禮節也比別人更隆重一些。

  上完香,出了享堂,從側門出了正庭,前往隔壁的長沙祠。長沙王孫登在門外候著,見周瑜、蔡琰同行,連忙上前行禮。

  “見過先生。”

  蔡琰微微點頭。“大王最近學業見漲,那篇《五嶺地質考論》甚有見地,比之前的那篇《福山地理臆測》更扎實,襄陽書院擬將此文編入年鑒。”

  孫登喜上眉梢,卻不敢得意。“都是先生指導之功,學生此文的思路全是照搬先生《天竺論稿》中的地理篇。”

  “大王謙虛了。”蔡琰笑道:“再有幾篇這樣的文章,大王就可以自立門戶了。”

  “多謝先生。”

  孫登說完,又向孫策、孫紹行禮。孫策拍拍孫登的肩膀。“小子,努力。”

  孫紹再拜,退在一旁,和孫紹一起落步數步,說起了悄悄話。

  孫策與周瑜、蔡琰緩步而行,談笑風生。“公瑾,雖說你揚威天竺,封萬戶侯,可是論起名聲,你怕是不如昭姬遠甚。別的不說,我孫氏幾個勉強有點學問的宗室子弟都是昭姬的弟子。你看齊王,每次辦畫展之前,都要挑幾幅最得意的請昭姬過眼。昭姬若是不說話,他寧可不辦,也不敢有辱師門。”

  周瑜笑笑,蔡琰卻有些不好意思。“若非陛下提倡尊師重道,將師置于君之上,哪會有這樣的事。如今陛下調侃臣,讓臣何以自處?”

  “有什么無法自處的?”孫策轉頭看看孫紹,聳聳肩。“反正明年我就走了,以后受罪的是他。”

  蔡琰忍俊不禁,卻又不好意思笑出聲來,只好強忍著,轉換話題。

  “陛下明年真要出海?”

  “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三十多年,一年也不想再等了,明年正月初一禪位完就走。”孫策又道:“公瑾,你呢,有什么打算?”

  周瑜還沒說話,蔡琰便搶先說道:“陛下,拙夫剛從天竺回來沒幾年,你不會又讓我們夫妻隔海相望吧。”

  孫策看向周瑜。周瑜躬身道:“臣與昭姬商量過了。蔡公尚在,不宜遠行。等他百年之后,臣再與昭姬出海,追隨陛下足跡,游歷天下。”

  孫策聳聳肩。“好吧,你連老祭酒都搬出來了,我總不能勉強。臨走之前,若被老祭酒打上門來,我可有些狼狽,后人說不定會以為我是被老祭酒趕走的。”

  “陛下……”蔡琰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不說了。”孫策揚揚手。“你們夫妻倆不在襄陽做神仙,跑到這兒來,不僅是為了拜祭我父親吧?等等。”孫策突然停住,若有所思。“老祭酒今年是九十七?”

  “陛下記得清楚。”

  “可惜,我怕是趕不上老祭酒的百歲大壽了。這樣吧,我去襄陽拜會他,提前為他祝壽。”

  “多謝陛下,臣父可就盼著這一天呢。”

  “哼!”孫策斜睨著周瑜,故意哼了一聲。“你們倆就別裝了。除了這件事,我想不出還有什么事能讓你們夫妻倆一起出馬的。坊間都傳言,見天子易,見天竺伉儷難。”

  周瑜連忙拱手請罪。“陛下,臣可受不起。”

  蔡琰卻不以為然。“那是因為陛下在朝,我夫妻在野。在朝為公,不得不見。在野為私,可見可不見。再說了,陛下明年禪位出海,還能想見就見嗎?”

  孫策眉頭微蹙。“昭姬,你這是怨我讓我們夫妻致仕嗎?”

  “呃……”蔡琰語塞,隨即又笑道:“陛下,臣失言。臣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相反,臣非常感激陛下的這個決定,讓臣夫妻在還有體力的時候拋下一切俗務,悠游人生,盡享天倫。”

  “真的?”

  “千真萬確。”蔡琰笑著,挽起周瑜的手臂。“你看看我們的臉色就知道了。這可不是什么修道有成,而是琴瑟和諧,相由心生。”

  “且!”孫策一甩袖子,大步向前走去。“好一把狗糧,真是猝不及防。”

  ——

  長沙國祠在孫堅祠左側,供奉著第一代長沙王孫權。

  孫權本為長沙王,后改封倭王,又封東瀛王,征戰東瀛陣亡后,其子孫登請求內附。皇太后憐惜兒孫,請示孫策,孫策便改封孫登為長沙王,又追封孫權為長沙王,謚曰桓。

  謚是朝廷擬定的,與孫策本人全無關系。

  第一眼看到這個謚時,孫策也有一種強烈的荒誕感。正如孫登出生,孫權向朝廷稟報宗籍時一樣。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孫權的靈位兩側,有巫山神女與卑彌呼的靈位。大吳十二年,巫山神女與卑彌呼斗法,不分勝負,在苦戰一年后,孫權納卑彌呼為妾,因此征服邪馬臺,在東瀛立足。

  孫策沒有見過卑彌呼,只是聽說此人很神秘,年齡成謎,有人說她很年輕,就是一個花季少女,也有人說她是年過半百的老婦,只是有養生有術,看起來年輕。有人說她一直活著,在山里修行。有人說她已經死了,只是葬處神秘,難以尋找。

  總而言之,像極了天師道的盧夫人。

  孫權陣亡以后,孫登改封長沙,為孫權立祠,便也為卑彌呼立了一個靈位。

  民間傳言,孫登就是卑彌呼所生,而非巫山神女所生。

  是非真假,沒人能說得清楚,即使孫登本人也不清楚。他懂事的時候,巫山神女和卑彌呼都已經不在了,而孫權本人對此誨莫如深,絕口不提。

  好在孫登到達中原時,他的相貌與年輕時的孫權有七八分相似,碧眼的特征非常明顯,可以肯定是孫權的血脈,繼承長沙王的爵位也沒遇到什么麻煩。

  孫策站在孫權的靈位前,上了香,想著之前的風風雨雨,恩恩怨怨,心中感慨。

  他不知道孫權最后的想法。陣亡于東瀛,算是求仁得仁嗎?

  沒人知道。

  孫策也不知道,但他問心無愧。

  不管怎么說,禪位之后,他也將出海,而且會走得更遠,直到大洋彼岸。

  三十年來,大吳的商船橫絕四海,遍及天下,大洋彼岸也不再是可望不可及之地,相關的信息準備已經相當完善,由麋芳率領的先遣隊已經在五年前登錄那片大陸,筑起了城池,大雙、小雙被冊封為女王,以她們的姑母——左都護、波斯女王孫尚香為榜樣,指揮著一群意氣風發的華夏俊杰開疆拓土,德化四方。

  “仲謀,你安息吧。”孫策轉頭看向陪侍在側的孫登。“子高,此次一別,我們或許不會再見了。”

  “臣會想念陛下的。”孫登眼睛紅了,吞聲道:“臣雖非陛下之子,卻視陛下如父。陛下遠離,臣只恨文弱,不能隨侍陛下左右,為陛下前驅。”

  “文有文的好,武有武的妙,你不必介懷。留在中原,你一樣能為孫氏增輝。”孫策笑道:“孫氏不缺名將,缺真正的博士。你要好好努力,為后世子孫做個榜樣,讓他們知道學習也可以強國。你王兄征服東瀛,首功不是武藝精湛、善戰無前的戰士,而是利用地形誘敵的軍師周不疑、建東京城的大匠彭羕。”

  “唯。臣謹遵陛下旨。”孫登抹著眼淚,躬身領命。

  孫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孫權的靈位,沉吟良久,揚揚手。

  “仲謀,來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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