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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收徒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午門內外一片死寂,數百名官員宛如集體失聲,耳邊回蕩著這句諷刺意味極重的詩。

只有讀書人,才能真切的聽懂這句詩里夾帶的諷刺,是何其的尖銳。

讀書人不怕被罵,也不怕吵架,甚至有將吵架視作論道,沾沾自喜。地位低的,喜歡找地位高的吵架。

盛名已久的,喜歡找同級別的吵架,甚至喜歡找皇帝吵架。一旦皇帝氣急敗壞,他們還會指著皇帝說:他急了他急了.........

給事中就是此中翹楚。

但,讀書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讀書人,他們害怕被三種東西罵。

一,史書。

二,文章。

三,詩詞。

因為此三者涉及到讀書人最在意的東西:名聲。

身前身后的名聲。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此乃誅心之言,沒有任何讀書人能忍受這句詩詞的嘲諷,太惡意了。

數百名京官,此時此刻,竟有種血氣沖到臉皮的感覺,真切的感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不僅是詩詞本身,還因為,還因為羞辱他們這群讀書人的,是一個粗鄙的武夫。

直到那個身負短披風的挺拔身影越行越遠,才有一位官員顫抖著聲音說:

“狂徒,豎子,粗魯匹夫........竟敢如此欺辱我等。諸位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速速發兵斬了這狗賊。”

說話的是左都御史袁雄,一切謀劃落空,他心情陷入低谷,整個人猶如火藥桶,這個時候,許七安刻意等在午門踩一腳的行為,讓他氣的心肝劇痛。

袁雄覺得,許七安這句詩是在嘲諷自己,要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

第二個暴走的是兵部侍郎秦元道,他狂怒的前沖幾步,厲聲喝道:

“侍衛,侍衛何在,給我攔住那狗賊,羞辱朝堂諸公,大不敬。給本官攔住他!!”

可惜大內侍衛只聽從元景帝的命令,就連公主和皇子都無權調動。

孫尚書心情頗為復雜,憤怒是不可避免,但不知道為何,心里松了口氣,許七安沒有點名道姓。

他把大家都釘在恥辱柱上,均攤一下,大家受到的恥辱就不是那么尖銳了。

孫尚書覺得自己的心態有點問題,但又總結不出來,飽讀詩書的孫尚書沒看過魯樹人寫的書。

“魏公真是培養了一個得力下屬啊。”

王首輔嘴角抽搐,陰陽怪氣道。

就算是城府深不可測的王首輔也被氣到了,這句詩的殺傷力可見一斑。

眾官員氣急敗壞的看向魏淵,以眼神質問他。

魏淵似乎才回過神來,神態自若的反問道:“諸位這是作甚啊,莫非通通對號入座了?”

........眾官員神色一滯,感覺被魏淵輕飄飄的話,給反將了一軍。

“那,那今日這事,史書上該如何寫啊?”一位年輕的翰林院侍講,沉聲說道。

話音方落,便見一位位官員扭過頭來,幽幽的看著他,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讀書把腦子讀傻了?

翰林院侍講縮了縮腦袋,道:“此等小事,不足以載入史冊。”

魏淵淡淡道:“朝會已畢,諸公不宜群聚午門,盡早散了吧。”

說罷,率先離開,走出一段路后,魏淵再難掩飾嘴角泛起的笑意,幸災樂禍的“嘿”了一聲。

離開宮門,進入車廂,心情極佳的魏淵把午門發生的事,告訴了駕車的南宮倩柔。

氣質陰柔的義子“呵”了一下,道:“義父,您當時不也在諸公之中嗎。”

魏淵臉上笑意一點點褪去。

午門外,懷慶和臨安依舊停留原地,望著文武百官散去的身影。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懷慶心里喃喃自語,她瞳孔里映著諸公的背影,心里卻只有那個穿著打更人差服,提刀而去的挺拔身影。

許寧宴與尋常武夫不同,他懂的如何攻人七寸,如何用最犀利的攻擊報復敵人,卻又不危及自身。

以詩詞誅心,痛擊文人七寸,這是許寧宴獨一無二的能力。

“狗奴才真威風呀.........”裱裱喃喃道。

她眼里只有一個場景:狗奴才輕飄飄的一句詩,便讓文武百官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在裱裱心里,這是父皇都做不到的事。父皇雖然可以權勢壓人,但做不到狗奴才這般輕描淡寫。

她嫵媚的桃花眸子晶晶閃亮,有些驕傲的挺了挺胸脯,勉強挺出懷慶的日常規模。

............

寢宮里,結束早朝,手里握著道經的元景帝,沉默的聽完了老太監的稟告,知曉午門發生的一切。

“好膽色。”

元景帝笑了笑,分不清是贊揚還是譏笑。

不過,老太監有一點能確認,那就是元景帝得知此事,得知許七安狂妄行為,沒有降罪的意思。

他隱約能猜到元景帝的心思,許七安的所作所為,在把自己往孤臣方向靠攏,在走魏淵的老路。

而孤臣,往往是最讓皇帝放心的。

一個有能力有天賦有才華的年輕人,相比起他左右逢源,四處結黨,當然是當一個孤臣更符合陛下的心意。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元景帝哈哈大笑,一臉戲謔表情:“好詩,好詩啊,咱們這位大奉詩魁,當之無愧。大伴,傳朕口諭,命翰林院將此事載入史冊,朕要親自過目。”

這是陛下對翰林院那幫書呆子的報復.........許家兄弟的兩首詩,都讓陛下龍顏大悅。老太監領命退去。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元景帝再次吟誦這句詩,臉上的快意漸漸退去,長生的渴望愈發熾烈。

.............

午膳時,楚元縝在飯桌聽故友說起朝堂發生的事,以及最后,許寧宴一人一刀擋百官,以詩詞嘲諷群臣的畫面。

這,竟然是這樣的方式破局.........以勛貴對抗文臣,主意倒是不錯,不過本身難度極高,許寧宴和三號是怎么做到的.........三號和許寧宴不愧是兄弟,詩詞天賦皆是驚才絕艷。

可惜的是,三號現在羽翼未豐,品級尚低,與他堂兄許七安查的太遠。否則當日下墓的人里,必定有三號。

當然,儒家體系衰弱已久,三號品級低也是可以理解。

對于三號在朝堂之上作的詩,楚元縝贊嘆了一句,便不再多言。詩是好詩,可惜最后一句不得他心。

反倒是許寧宴嘲諷群臣的詩,楚元縝聽的熱血沸騰,當場連喝三杯。

“我早就想這么罵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了,可惜詩詞非我所長。許寧宴不愧是大奉詩魁,入木三分。”楚元縝大笑道。

渾身暢快,他有種即刻去尋許寧宴,與他把酒言歡,大醉一場的沖動。

但考慮到對方剛解決堂弟科舉舞弊案,后續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便忍住了沖動。

...........

王府。

密切關注此案的王思慕,通過自己經營的渠道,打聽到了今日發生在朝堂的激烈爭鋒,以及午門的那首諷刺詩。

“我就知道,許會元才華無雙,怎么可能科舉舞弊。嗯,這件事,他堂兄許寧宴更是厲害,從中斡旋,竟能讓曹國公和譽王為許會元說話,讓朝堂勛貴為他們說話。

“這份人脈關系,不同尋常。最讓我驚喜的是魏淵沒有出手,至始至終,他都袖手旁觀。如此一來,許會元就不會被打上閹黨的烙印,這對他來說,是影響深遠的好事。”

當然,對我來說也是好事........王小姐嫣然一笑。

丫鬟蘭兒在旁,假裝很認真的聽,其實滿腦子霧水。

“蘭兒,你再去許府,替我約許會元.......不,這樣會顯得不夠矜持,顯得我在邀功。”王小姐搖頭,打消了念頭。

心道,這個時候,沉默反而能凸顯我的氣度和格局,如果迫不及待的前去邀功,反而會讓許家那位主母小覷吧。

聰明人之間不需要把事做的太明顯,心照不宣便好。

............

司天監。

楊千幻經過七樓煉丹房時,聽見里頭的師弟們在討論早朝發生的事,他原本對這些朝堂之事不屑一顧,懶得去聽。

但聽見“許寧宴”三個字,楊千幻腳步慢了下來,本能告訴他,或許,又是一個知識點增加的機會。

“許公子那首詩,簡直大快人心,我覺得,堪稱千古第一次諷刺詩。”

“瞧你說的,過于夸張,不過確實很爽,尤其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堵在午門里,這么來一句........”

詩?什么詩。

楊千幻無聲無息的靠近,沉聲道:“你們在說什么?”

白衣煉金術師們嚇了一跳,盯著他的后腦勺,抱怨道:“楊師兄,你每次都這般,嚇死人了。”

楊千幻不理,追問道:“許寧宴又做了什么事,一個人在午門擋住文武百官?何為千古第一次嘲諷詩。”

白衣煉金術師便將今日之事,說給楊千幻聽。

楊千幻如遭雷擊,他腦海里浮現一幅畫面,散朝后,文武百官緩緩走出午門,這時,突然看見一個背對眾生的白衣身影站在那里,擋住了群臣的道路。

諸公們大怒,呵斥白衣術士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擋我等去路。

白衣術士對滿天的叫罵置之不理,突然,發出亢長的吟誦:“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文武百官呆若木雞,當場震驚。

想到這里,楊千幻感覺身軀如同電流游走,竟不受控制的戰栗,雞皮疙瘩從脖頸、手臂凸顯。

“為什么,為什么許寧宴總是能做出一樁樁,一件件令人艷羨的事。云州獨擋四百叛軍、萬眾矚目之下與佛門斗法........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下一次朝會是何時?我,我也要去午門,必須要去。”

...........

午后,教坊司。

許七安和浮香對坐飲茶,談笑間,將今日朝堂之事告訴浮香,并附帶了許新年“作”的愛國詩,以及自己在午門的那半句詩。

浮香是愛詩之人,聽的心旌神搖,尤其對許七安獨擋百官的事跡,充滿了崇拜,妙目盈盈,似要滴出水來。

“拜托你一件事,把今日朝堂之事,傳播出去。”說罷,許七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教坊司是傳播信息最迅速、便捷的中轉站。

“那,許郎打算給人家什么報酬?”

浮香當年不會拒絕,秋水明眸,直勾勾的望著許七安。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浮香對許七安的思念充滿了水分。

半個時辰后,許七安又去見了明硯、小雅等幾位相熟的花魁,請求她們在打茶圍時,散播今日朝堂發生的事。

然后騎著小母馬回府。

科舉舞弊案對許新年來說,是一場名譽上的致命打擊,尤其經過有心的傳播,京城士林、坊間都知道許新年是靠作弊考取的會元。

這個印象,會在后續的時間里,慢慢沉淀,一旦形成烙印,即使將來朝廷為許新年證明了清白,一時間也很難扭轉形象。

而且,科舉舞弊案還沒結束,再過五日便是殿試,許七安得防備孫尚書等人孤注一擲,在殿試前夕搞事。

比如煽動國子監學生鬧事。

如果能在短時間內,把輿論扭轉過來,那么國子監的學生便出師無名,難成大事。

當所有人都知道許新年被冤枉的,你即使假裝視而不見,也得不到大眾的認可和支持。

古人不管是打戰還是謀事,都很注重師出有名。

“譽王那里的人情算是用掉了,也不虧,幸好譽王早已無心爭名奪利,否則未必會替我出頭.........曹國公那邊,我許諾的利益還沒給,以公爵和鎮北王副將的勢力,我出爾反爾,必遭反噬.........”

“鎮北王大概率不知道此事,是副將和曹國公的謀劃,不過,我只是個小銀鑼,即使鎮北王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副將。而且,佛門的金剛不敗,即使是高品武者也會動心。畢竟能增強防御,修到高深境界,甚至會讓戰力迎來一個突破,他沒道理不動心。

“所以,該許諾的利益還是得給。但,我可以把九陰真經倒著寫.........”

.............

黃昏后,許家的餐桌上籠罩著喜悅的氣氛,嬸嬸一邊熱情的給許新年夾菜,一邊給許七安夾菜。

仿佛兩個都是他的親兒子。

雖然這種態度不會長久,在今后某次被侄兒氣的嗷嗷叫的時候,嬸嬸又會記起當年的舊恨,然后關系恢復原樣。

但此刻嬸嬸的感激是24k純金般的真摯。

許玲月對這樣的家庭氛圍很喜歡,愈發的崇拜起大哥,靈動的美眸一直掛在許七安身上。

“那個,我有件事想說。”

麗娜咽下食物,以一種罕見的嚴肅態度,看向許七安和許二叔。

“什么事?”許七安邊吃飯,邊問道。

許二叔則端起酒杯,飲一口酒,用余光看向南疆的小黑皮。

麗娜小臉嚴肅,看了一下許鈴音,說:“我想收鈴音為徒。”

“噗........”許七安噴飯。

“噗........”許二叔噴酒。

一家人猝不及防。

許新年一臉嫌棄的抖掉身上的飯粒,離大哥遠了點,而后看向麗娜:“說說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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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兌現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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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音是天才,罕見的天才,我不想浪費這樣一塊璞玉。”

麗娜那雙仿佛藏著藍色海洋的眸子,仔細盯著許鈴音,像是盯著瑰寶。

天才?

許平志和侄兒對視一眼,搖搖頭:“我這閨女沒天賦,筋骨韌性不行,就一股子的力氣。”

當初許七安練武,許新年讀書,是許平志做出的決定。因為許新年沒有習武天賦,卻聰慧過人。而許七安恰好相反。

許鈴音出生后,許平志也摸過骨,加上多年的觀察,無比確信,自己這個幼女不但笨,而且筋骨也不行。

至少煉精境這一關,她就很難過。

許七安也搖搖頭,他如今的眼光比許二叔更毒辣,許鈴音若是習武天才,許七安已經開始培養大奉的花骨朵了。

至于讀書,許新年在幼妹四歲時就放棄了,他的評價是:目光渙散,注意力無法集中,讀個錘子的書。

許鈴音果然沒讓二哥失望,每一位教過她的先生,都會被氣的懷疑人生。

如果非要說小豆丁有什么天賦,大概.........吃?

對于許二叔的話,麗娜反駁道:“但是她能吃啊。”

你特么在消遣我們嗎.........一家人斜著眼睛看南疆小黑皮。

麗娜見眾人眼神怪異,驚訝道:“難道你們一直沒發現她是個天才?”

許新年等人聞言,扭頭看了眼正在剝雞蛋的許鈴音,她把雞蛋的一頭在桌面敲了敲,然后小手掌按住雞蛋,在桌面一頓猛搓,雞蛋殼一碰就掉。

整套過程行云流水。

在她這個年齡,確實堪稱天才........一家人忍不住想捂臉。

許七安咳嗽一聲,委婉的提醒麗娜不要亂開玩笑:“吃或許是一種天賦,但不至于驕傲到要收徒,你能教她什么?

“如何在三息內剝掉蛋殼?如何讓自己每天都能多吃一碗飯?”

麗娜小麥色的健康膚色,倏地漲紅,擺手辯解:“我不是要教她吃飯,我是要教她蠱術。”

許平志臉色一變,銅鈴似的等著許鈴音:“你是不是抓蟲子吃了?”

許鈴音露出向往之色,試探道:“蟲子能吃嘛。”

“不能吃不能吃。”許新年和許二叔動作整齊的擺手。

聽說你要教她蠱術,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也是:小豆丁吃蟲子了?!

許七安心里吐槽著,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的意思是,她是修蠱術的天才。”

麗娜點點頭,然后糾正道:“準確的說,是修力蠱的天才。鈴音骨壯氣足,氣血渾厚,這在我們力蠱部,是幾十年都遇不到的天才。

“你們不覺得奇怪么,小小的一個孩子,飯量卻這么大。”

難道不是因為她貪吃么........許家眾人心想,隨后有了些許領悟,按照許鈴音的吃法,換成別的孩子,早撐死了,她卻活蹦亂跳。

麗娜壓住了進食的欲望,娓娓道來:“我們力蠱部的修行方式,是在年幼時,挑選一只力蠱吞服,讓它寄宿在體內。

“最初幾年,力蠱會吸收宿主的精血和能量,如果體魄不夠好的孩子,會變的非常虛弱,而因為力蠱與宿主一體同命,不會將宿主榨干,只會與他一起衰弱。

“這就會造成先天不足。”

她說著,目光灼灼的望著許鈴音,“但她不會,她會為力蠱提供一個絕佳的溫床,在年幼時便打下扎實的基礎。而且,鈴音骨壯力大,即使不修心,力量也遠勝同齡人,一旦得到良好的栽培,她會一飛沖天的。”

一家人面面相覷。

嬸嬸沉吟一會兒,試探道:“那她會不會變的跟你一樣能吃?”

麗娜擺擺手:“不會不會。”

嬸嬸剛松了口氣,便聽小黑皮謙虛的說:“她會變的比我還能吃。”

“........”

嬸嬸想都沒想,否決道:“我不同意,老爺你呢?”

許平志看向兒子和侄兒,征求意見:“你倆覺得呢。”

許七安評價道:“反正讀書沒出息,練武又不是那塊料,不如就試試吧。”

嬸嬸桌子拍的“砰砰”響,感覺自己被冒犯了,氣抖冷:“許寧宴你怎么說話的,鈴音難道不是你妹妹嗎。”

看來不需要今后,今天就能記起舊恨,嬸嬸和侄兒的母子之情宣告結束。

許玲月低聲說:“娘,大哥說的也沒錯。”

憤怒中的嬸嬸猝不及防,遭了女兒一記背刺。

許新年說道:“收徒可以,但有件事我想問問你,力蠱修行,何時才能出師?”

麗娜想也沒想,道:“短則五年,長則二十年,看個人天賦。”

許新年點點頭,看了眼鈴音,說:“那麗娜姑娘能在京城待五年,或二十年?”

麗娜嘴巴比腦子動的快:“只要你們給口飯,我就能一直待下去。”

“不行!”

許家眾人,異口同聲。

“........”小黑皮一臉委屈,不就是吃你們家幾口大米嘛,小氣吧啦。

最后,一家之主許平志做出決定,道:“就有勞麗娜教導小女了。”

許新年和許七安投以困惑的眼神,難不成還真要讓麗娜在京城住五年,甚至二十年?

那束脩費也太高昂了吧。

對此,許平志笑呵呵的說道:“鈴音只是個女孩兒,又不爭做天下第一高手。能學一點是一點,就算無法出師,也不打緊。

“你們兩個啊,就是心氣太高,事事都要爭做頭部。”

許新年和許七安沒話說了,覺得二叔爹說的有道理。

麗娜摸了摸許鈴音的頭,“你要是跟我回南疆,我爹肯定收你做親傳弟子。最多十年,你能搬起一座山。”

許七安腦海里浮現相應畫面,十年后,長大的許鈴音扛著一座大山,每一步都造成地震般的效果,開心的說:

大鍋,我回來啦,送一座山給你,接好哦!

許家有女初長成,力拔山兮氣蓋世.........許七安打了個寒顫。

............

黎明前夕,天色青冥。

一只橘貓邁著優雅的步伐,穿梭在空曠寂靜的街道,來到了孫府大門外。

它輕盈的躍上臨街一棟房子的屋脊,四處眺望,然后躍下屋脊,快速竄到孫府大門口。

接著,橘貓喉嚨滾動,凸顯出一個圓形輪廓,慢慢擠出喉嚨。

那是一面小巧的玉石鏡,它被吐出后,未曾落地,而是懸浮于空,鏡面光華一閃,抖落出一位昏迷不醒的公子哥。

橘貓張開嘴,將玉石小鏡納回腹內,翹著尾巴,快速離去。

又過了一刻鐘,打著哈欠的老門房打開大門,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華服公子哥,他嚇了一跳,看清公子哥的容貌后,激動的跑進府里。

俄頃,幾名仆人匆忙而來,抬著華服公子哥進府。

孫尚書聞訊趕來,見兒子躺在錦塌昏迷不醒,一顆心瞬間提起。

“老爺,少爺他只是昏迷,沒有受太重的傷。”站在床邊的老管家說道。

“什么叫沒有受太重的傷?”孫尚書眉毛揚起。

“少爺.......被抽了幾十鞭,皮開肉綻,所幸都是皮外傷,敷藥后已經沒有大礙。”老管家低下頭。

“混賬!言而無信!”

孫尚書臉色鐵青,又心疼又憤怒,但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沸騰的怒火忽然散去。

沉默了片刻,孫尚書嘆道:“回來就好。”

............

浩氣樓,茶室。

“譽王早已沒有爭名奪利的心思,所以能還我人情,倘若他還是當初那個譽王,恐怕不會輕易答應我。至于曹國公,他和鎮北王的副將聯合,謀劃我的金剛不敗。

“我記得魏公說過,朝堂之爭就是利益之爭,要學會妥協。于是我就答應他的要求。”

許七安捧著茶,坐在采光通透的茶室里,扭頭,看向瞭望臺上,曬著太陽,眺望風景的魏淵。

“不錯,你悟性是有的,可惜脾性難改,不適合朝堂。”魏淵頷首。

“主要是魏公教的好。”許七安謙虛道。

魏淵笑了笑,雙手按在護欄,望著春和日麗的景色,許久后,問道:

“科舉舞弊案你四處奔波,連衙門都沒怎么待,辛苦了。”

“但也學到了很多。”許七安回應,呲溜喝一口茶水。

魏淵笑呵呵道:“領會我的要點。”

許白嫖愣了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辛苦?”

魏淵搖頭,沒有轉身,語氣溫和的說:“沒怎么在衙門待。”

“........”

魏淵順勢說:“所以,這個月的月俸沒了。”

許七安目光呆滯,呆呆的看著魏青衣的背影,哭喪著臉:“魏公,我這個月的俸祿早就沒了。”

“是嗎?”魏淵一怔,緩緩點頭:“那下個月的也沒了。”

“???”

我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興了.........聰明的許白嫖沒有糾纏這個話題,永遠不要和領導較勁,只會自討沒趣。

“魏公,那鎮北王的副將怎么回京了?”

“北邊局勢緊張,缺了糧餉,回來要銀子的。”魏淵道。

“鎮北王是個什么樣的人。”

“霸道的人。”

霸道的人往往不能講理,且因為親王的身份,可以一定程度的漠視規矩.........許七安心里判斷。

告別魏淵,他騎上小母馬,在馬鞍半晌沉甸甸的布袋,噠噠噠的奔向淮王府。

現在,他要履行承諾,去找鎮北王副將。

“很奇怪啊,褚相龍讓我在事情完結后,去鎮北王府找他,這說明他回京這段時間,不是住在自己家,而是住在鎮北王府。

“至少,大部分時間是待在鎮北王府。而鎮北王在邊關,府上只有一位第一美人的王妃.......”

從鎮北王的角度,肯定是不可能讓自己小弟和寡居的妃子住在一個屋檐下。

可褚相龍偏偏這么做了,而且堂而皇之,毫不掩飾,這意味著,褚相龍是得鎮北王授意。

鎮北王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對副將的信任,要遠高于王妃.........

..............

淮王府,外廳。

輕紗蒙面,穿著華美宮裙的女子,坐在桌案上擺弄茶具。

廳里,渾身覆甲,腰胯佩刀的褚相龍昂然而立,目光銳利的盯著王妃,沉聲道:

“聽府上侍衛說,王妃無故失蹤了兩次?”

輕紗蒙面的女子充耳不聞,低頭擺弄茶具,動作輕柔,姿態優雅。

“王妃是怎么瞞過府上侍衛的?又是如何瞞過司天監術士?您近來見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事?”

“聒噪!”

輕紗蒙面的女子輕蹙眉頭,聲音高冷,“你在質問我?”

“不敢!”

褚相龍低頭,淡淡道:“卑職這趟返京,除了問陛下討要軍餉,再就是接王妃去北邊,與王爺相見,您早做準備。”

頓了頓,他抬起頭,盯著女人靈動秀美的眸子,沉聲道:“這段時間我都會在王府待著,王妃想出門的話,卑職會全程陪同。”

蒙面女子默然不語。

這時,一名侍衛步入廳中,抱拳道:“褚將軍,銀鑼許七安求見。”

褚相龍頷首,看了王妃一眼,拱手抱拳,退出了大廳。

許七安,他來王府做什么..........蒙面女子低著頭,眼睛轉動,透著狡黠,不知道在想什么。

...........

PS:我要做一下細綱,第二卷寫完一半了,另一半的大綱有,但細綱沒做。如果晚上12點前沒更新,那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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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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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客的大廳里,許七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婢女沏的茶,腳邊立著一個布袋,膝蓋那么高。

他安靜的坐了幾分鐘,耳廓微動,聽見了鱗片晃動的響聲,緊接著,便看見褚相龍跨過門檻,徑直入內。

“多謝褚將軍和曹國公出手相助。”

許七安這話說的沒誠意,因為他連起身都沒有,邊說著,邊喝了口茶。

褚相龍并不在意,審視他一眼,目光隨后落在許七安腳邊的布袋,道:“東西呢。”

許七安放下茶杯,打開布袋,露出一尊石雕的佛像,刀工極差,比初學者還不如。

褚相龍的眼神頓時火熱起來,灼灼的盯著佛像,盡管它雕刻的簡陋,面目只有一個輪廓,但那股似有似無的佛韻,讓人意識到它的不凡。

“金剛神功的奧義我刻錄在佛像里了,至于能不能修成,這是將軍你的事。”許七安道。

“自然。”

褚相龍收回目光,看著許七安滿意頷首:“你是個有信譽的人。”

呵,我要是沒信譽,你就會說,憑你一個小小銀鑼也敢出爾反爾,縱使是魏淵也保不了你!

許七安心里冷笑,表面不動聲色:“其實這功法本身就是白賺,褚將軍若是有意,五百兩銀子我就賣了,犯不著那么麻煩。”

褚相龍走過來,用布袋包好佛像,拎在手里,臉色帶著揶揄和嘲弄:

“能略施小計就得到手的東西,我覺得不值得花五百兩。當然,佛門金身千金難買。許銀鑼走好,不送。”

佛門金身千金難買,是我不配你花錢唄.........許七安絲毫不動怒,笑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轉身便走。

剛行至庭院,便看一位婢子匆匆而來,道:“這位可是許七安許銀鑼?”

“正是在下。”許七安頷首。

“我家王妃想見你。”婢子道。

鎮北王妃要見我?大奉第一美人要見我?這個可以有.........許七安對那位久負盛名的女子,萬分好奇。

反正只是見個面,沒大礙........許七安笑道:“請姐姐帶路。”

婢子帶著許七安穿過曲折的回廊,穿過庭院和花園,走了一刻鐘才來到目的地,那是一座四面垂下帷幔的亭子。

隱約可見一道曼妙的身影,坐在躺椅上,手里握著一卷書。

許七安努力想看清她的容貌,卻發現帷幔后,還有一層面紗。

“你就是許七安?”

帷幔里,傳來成熟女性的嗓音,清冷中帶有磁性。

雖然看不清容貌,但聲音很好聽........許七安抱拳:“王妃找我何事。”

涼亭里的女人冷哼一聲:“聽說你在午門外,一人擋百官,作詩嘲諷,可有此事?”

許七安道:“年少輕狂,一時沖動,慚愧慚愧。”

你也會慚愧?呸!涼亭里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送客。”

就這?許七安有些茫然的看了眼亭子里的女人,轉身,跟在婢女身后。

就在這時,亭子里忽然投出一錠黃橙橙的物件,咚的砸在許七安背上。

“王妃為何砸我?”

許七安回過身來,低頭看了一眼地上的黃金,他沒有得到神覺對危險的預警,這意味著剛才沒有危機,但他有些生氣。

亭子里的女人不搭理他。

許七安眼里閃過疑惑,見王妃不解釋,他便俯身撿起黃金,面不改色的揣自己兜里。

“下次王妃要砸我,記得用金磚。”

許七安嘲諷了一句,跟著婢子走了。

...........

安靜的臥室里,褚相龍關緊門窗,他把石雕佛像擺在桌上,凝神觀摩許久,只覺得有股佛韻流轉,妙不可言。

但不管他如何感悟,始終無法從中汲取功法。

“佛門的金剛神功果然需要一定的機緣,以及佛法的基礎。許七安能修成金剛不敗,確實有些天賦。不過,再怎么也是個沒有根基的小人物,略施小計便讓他乖乖就范。”

想到這里,褚相龍冷笑一聲,既得意又鄙夷。

什么武道天才,什么天資堪比鎮北王,若沒有監正暗中相助,他憑什么和佛門羅漢斗法。

京城那些吹噓他的流言里,褚相龍最反感、討厭的就是拿他與王爺作比較。

一個快手出身的銀鑼,一個軍戶出身的低賤之人,他也配?

“除了金剛神功,此子身上能榨取的利益少的可憐。否則科舉舞弊案里,一次就榨干他所有價值。”

褚相龍與曹國公謀劃金剛神功是有原因的,以他們的身份,地位以及見識,豈會不知金剛神功的玄奧。

褚相龍年少從軍,早年隨軍隊圍剿流寇時,遇到過一位西域而來的行者。

那行者試圖用佛法感化饑餓的流寇,卻被流寇捆綁起來,欲烹食之。

褚相龍救了行者,為報答他的恩情,行者送了他一塊青銅護符,此符刻滿佛文,佛韻流轉,每每佩戴于身,便覺心生平靜,戾氣全消,進入一種宛如頓悟般的狀態。

每次戰場廝殺過后,褚相龍便會佩戴在身,消弭戾氣,感悟玄而又玄的佛法。

“吱.......”

打開床柜,他取出一只小巧的檀木盒子,揭開盒蓋,紅綢布包裹著一塊巴掌大的青銅符。

“我雖不是佛門中人,但此符玄奧神奇,能助我進入某種頓悟狀態,說不定可以借此領悟金剛神功的玄妙。

“一旦我修成金剛不敗,戰力將提高不止一次層次。關鍵是,遠勝尋常武夫的肉身能讓我在戰場上更好的生存。

“另外,如果我能借助青銅符修成金剛神功,王爺他肯定也可以,到時候必定重重賞我。”

想到這里,褚相龍眼神狂熱,恨不得立刻感悟佛像。

他深吸一口氣,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平復情緒,讓內心平靜,不起波瀾。

然后,他握住青銅符,開始冥想。

漸漸的,他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的,溫和的氣息,頭腦因此變的清明,冷靜的審視七情六欲,不再被雜念困擾。

進入這種狀態后,褚相龍睜開眼,專注的觀察石像上的佛韻。

這一次,他清晰的看到了佛像在動,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姿勢,每一種姿勢,都伴隨著不同的行氣方式。

真的可以........褚相龍狂喜,險些維持不住“淡然出世”的狀態。

下意識的,他嘗試模仿石像上的姿勢,模仿那獨特的行氣方式。

眉心一道金漆亮起,迅速覆蓋他的半身。

突然.......體內氣機受到影響,宛如火山噴發,沖擊著他的經絡和丹田。

“噗!”

褚相龍噴出一口鮮血,體表一道道血管破裂,丹田也被狂暴的氣機炸的崩裂,受了重傷。

他臉色倏然漲紅,豆大汗珠滾落,低頭環顧自身,手臂的金漆一點點褪去。

“怎么會這樣,青銅符也不行嗎........”褚相龍念頭閃過,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過了半個時辰,褚相龍的心腹來尋他,終于發現了昏死過去,奄奄一息的他。

“有刺客,有刺客.......”

...........

鎮北王妃聽完侍衛稟告,壓住心里的喜,問道:“練功走火入魔?好端端的,怎么就走火入魔了。”

侍衛搖頭:“卑職不知。”

鎮北王妃喜滋滋道:“死了嗎。”

.......侍衛又搖頭:“性命無虞,不過受了重創,司天監的術士說,需要臥床一月才能恢復。而且,發現的太晚,氣機逆行,經脈盡斷,很可能落下病根。”

鎮北王妃頓時很失望。

“不過,卑職聽說,很可能與許銀鑼送來的佛像有關。”侍衛略作猶豫,說道。

和他有關?這臭小子倒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鎮北王妃笑瞇瞇的想。

............

崎嶇的山道,穿著道袍,玉冠束發的李妙真,背著師門贈予的法器長劍,緩步而行。

路邊野花爛漫,陽光明媚,山清水秀,她一路走,一路看,怡然自得。

一柄紅艷艷的油紙傘跟在她身側,傘下是傾國傾城的蘇蘇。眸如點漆,紅唇鮮艷,肌膚雪白,穿著繁復華美的長裙。

李妙真美則美矣,氣勢卻過于凌厲。

反觀蘇蘇,完全是一副風華絕代的豪門千金打扮,眼波流轉間,媚態天成,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再有八十里便到京城啦,主人,我們在京城久住一陣,可好?”蘇蘇望著南方,飽含期待。

“司天監我可不熟,許七安已經故去,沒了他的面子,宋卿會搭理你才怪。”李妙真撇嘴,毫不留情的打擊。

“那........”

蘇蘇眼珠子一轉,狡黠的笑道:“我就說自己是許七安未過門的妻子。”

李妙真冷笑一聲:“那正好,說不得當場就超度了你,讓你去陪他。”

蘇蘇生氣的一轉身,站在路邊,氣呼呼道:“我不去了,我要回天宗,我要回天宗。”

嬌嗔的姿態,很能勾起男人憐香惜玉的柔情。

可惜李妙真不是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她后腦勺,“走不走?”

挨了揍的蘇蘇頓時乖了:“哎呀,你別打我頭嘛,都被打你癟了。”

這時,李妙真抽了抽鼻子,臉色一肅:“我聞到了血腥味。”

她四處張望了片刻,鎖定前方的草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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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李妙真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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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鬼倆主仆撥開草叢,搜尋一陣,在及膝的雜草里,找到一具尸體。

這具尸體穿著黑色勁裝,失去了頭顱,手里握著一把卷刃的鋼刀,脖頸處那道碗口大的疤,已經干涸發黑,死亡時間至少超過兩個時辰,甚至更久。

“肯定是死于江湖仇殺,怨氣還不輕呢,咱們把他給埋了吧,免得他曝尸荒野,七日后化作怨靈。”

蘇蘇建議道。身為“魅”的她,嗅到了一股極為濃郁的怨念。

這股怨念極有可能讓死者在七日后,化作怨魂。當然,這類魂魄無法長久存在,短則幾個時辰,長則數天便會消散。

可是,這條山道并非荒無人煙,如果在怨魂消散之前,有旅人經過,很可能會遭怨魂攻擊。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死亡。

蘇蘇認為,應該及時杜絕這樣的事情。

“怨念這么深,生前恐怕有什么大事吧,才讓他這么不甘心。我嘗試召喚一下他的魂魄,看看是什么事情。”李妙真沉吟道。

“不是吧不是吧,主人你真覺得自己是女俠了嗎?”

蘇蘇原地蹦了蹦,說道:“你是天宗圣女啊,你將來是要太上忘情的。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恩怨情仇,于你而言都是浮云。忘情而至公,不為情緒所動,不為情感所擾。

“女俠只是我們為了偽裝身份,給自己制定的一個角色而已。天之至私,用之至公,你何時能冷眼旁觀世人的愛恨情仇,不為所動,不阻止不干預,那你就能修成正果。

“咱們把他埋了就好,何必多惹事端。”

“閉嘴吧你!”

李妙真不耐煩道:“天宗的奧義宗旨,需要你來教我?太上忘情是沒錯,可如果連什么是“情”都不知道,如何忘情?說忘就忘的嗎。”

再說,她不覺得行俠仗義有什么錯。為何有些人總把世態炎涼掛在嘴邊?就是因為好管閑事的人太少了。

倘若人人都有一顆行俠仗義、好管閑事的心,世態也就不會炎涼。

李妙真把尸體抬到路邊,吩咐蘇蘇取出三截竹筒,竹筒里分別是黑色的淤泥、黑色的血液、散發寒氣的藥材。

黑色淤泥的主要成分是亂葬崗挖掘出的尸泥,輔以各種陰性材料。

黑色的血液的主要成分是陰時出生的處子的癸水,輔以各種陰性材料。

散發寒氣的藥材,則是一些生長在極陰之地里的藥材。

這具尸體死亡時間過久,無法直接召喚魂魄,而且又是曝尸荒野的狀態,強行召喚魂魄,會當場消散在太陽之力中。

蘇蘇熟練的用三種材料調配“墨水”,并取出一桿指骨為身的毛筆,蘸墨,遞給李妙真。

李妙真在尸體身上刻畫或扭曲張楊,或含蓄內斂的古怪咒文,并念念有詞,隨著陣法的逐步成型,周遭蕩起一股股陰風,太陽仿佛失去了熱量。

當最后一筆落下,陰風卷著一道道破碎的魂魄而來,從路邊、從草叢里、從半空中.........于尸體上方凝聚,化作一個不夠真實的虛影。

那是一個精瘦的漢子,目光呆滯,呆呆的漂浮在尸體上方。

李妙真眉頭微皺,道門是玩鬼的行家,只看一眼,她便確認這個鬼魂受損嚴重,死前有被人針對性的攻擊魂魄。

但對方應該是個武夫,能力有限,無法徹底湮滅魂魄。

“你是誰?”李妙真問道。

同時,抬指渡送出一縷陰氣,滋養魂魄。

鬼魂受到陰氣的滋補,呆滯的表情有所變化,喃喃道:“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請朝廷派兵討伐.........”

李妙真連續追問數遍,鬼魂翻來覆去就這么一句,再多,他就說不出來了。

“血屠三千里........”李妙真臉色嚴肅的念叨。

“怎么處理他?”蘇蘇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魂魄殘缺,想讓他說出后續內容,就得養魂,但養魂是漫長的過程,短期內無法指望。”李妙真目光隨之落在尸體上,靈機一動:

“若能查出此人身份,或許能進一步知曉內幕,知道他想說的是什么事。”

“主人說的有道理。”蘇蘇乖巧的點頭,然后問道:“怎么查?”

我怎么知道.........李妙真沉吟不語,不停的思索著,腦海里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云州案時,配合許七安查案的經過。

她竭力的回想,試圖借鑒許七安的思路,來破解這具尸體的謎團,但她失敗了。

沉默的氣氛中,蘇蘇低聲說:“如果那小子還活著,肯定有辦法。”

你也想起他了?李妙真不動聲色的點頭,道:“他是我見過破案能力最強的人,嗯,連把尸體帶回京城,交給衙門吧。

“此人在距離京城不遠的荒山被殺害,八成是遭遇了截殺。”

說罷,李妙真取出地書碎片,對準尸體,光華一閃,尸體消失不見。她接著打開腰間的香囊,將殘魂收入其中。

因為有了這件插曲,主仆不再慢悠悠閑逛,李妙真把蘇蘇收入香囊,召喚出飛劍,翩然躍上劍脊。

飛劍“咻”一聲,破空而去。

一刻鐘后,她看見了京城巍峨的輪廓,看見了圍繞京城而建的,星羅棋布的村莊和小鎮。

李妙真降下飛劍,于城外落地,飛劍有靈,自動歸鞘。

“刷!”

她抖了抖玉石小鏡,鏡面飄出一個羽羽如生的紙人,竹枝為骨,眉目如畫。

一拍香囊,蘇蘇化作青煙飄出,裊裊娜娜的進入紙人。

紙人頓時活了過來,眉眼產生靈動,紙做的身子化作血肉,長裙飄飄。

主仆相視一笑,進入京城。

“主人,我是第一次來京城呢,都說這是大奉首善之城,陸地最繁華城市。”蘇蘇雀躍道,穿過城門后,她迫不及待的左顧右盼。

“沉穩些,你的人生和鬼生,加起來好歹也接近四十歲了。”李妙真說著,走向了城墻邊的告示欄。

每到一處城市,她就會本能的去看告示欄,上面會有官府張貼的告示,包括朝廷政令、通緝檄文等。

“主人你老毛病又犯啦,京城高手如云,即使有檄文,也輪不到你來替天行道。”蘇蘇撐著紅傘,遮擋太陽。

這時,她看見李妙真身子驟然一僵,眼睛慢慢睜大,盯著墻上的某篇告示,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她極少這般失態,看到了什么?蘇蘇出于好奇,走過去,與李妙真并肩,看向檄文。

下一刻,她瞪大了杏眼,紅潤的小嘴微張,像是見了鬼.......這個比喻不恰當,像是見了替天行道的道人。

不知是過于震驚,還是激動,撐著紅傘的手微微發抖。

.............

午后的陽光略顯灼人,許七安帶著下屬銅鑼巡街,前陣子,魏淵采納了他的建議,并在他的基礎上,組織起了一支臨時的隊伍,由江湖人士組成的隊伍。

讓他們負責維護京城的治安,朝廷會給予相當優渥的待遇和酬勞。

這條政策妙在從根本上解決了治安亂象,為何偷盜、搶劫事件屢見不鮮?

因為大部分江湖人士都是二混子,沒有固定營生,京城物價又貴,不偷不搶,怎么生存。

給他們一個掙錢的營生,讓他們維護治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當然,每一支由江湖人士組織的治安隊,都會又朝廷的人馬監視著,也要防備他們監守自盜。

經過最先幾天的嚴打,涌入城里的江湖人士安分了不少。

所以,許七安打算去勾欄聽曲。

“溫飽思**,可這事兒一旦滿足了,人類就要追求更高層次享受,那就是精神層面的享受。這世界沒有電腦,打不成游戲,看不了電影,只有去勾欄看戲聽曲,來維持體面生活了.........”

許七安領著銅鑼們進了勾欄,要一個雅間,喝著茶,吃著瓜果,觀賞大堂里的戲曲。

突然,熟悉的心悸感傳來。

許七安背過身去,擋住銅鑼們的視線,取出地書碎片一看,大驚失色。

【二:許七安還沒死?!】

【二:為什么沒人告訴我許七安還沒死,為什么你們不告訴我許七安沒死!!!】

兩條傳書之后,就沒了聲息。

【四:嗯?李妙真不知道許七安還活著么?】

楚元縝傳書表達疑惑。

【一:云州案后,她便一直四處奔波,不知道許七安死而復生也是正常。不過,隨著斗法的消息傳來,她知道此事是遲早的。呵,她和許七安在云州結下深厚情誼,如此激動,不奇怪。】

我怎么感覺一號在幸災樂禍?許七安心里一沉。

【六:二號怎么不說話了。】

恒遠也參與討論。

許七安想了想,斟酌著發出傳出:【三:二號,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這條傳書還沒發出去,地書聊天群的眾人便看見了金蓮道長的傳書:【李妙真已經抵達京城。】

隨后,眾人再也沒有受到傳書。

街邊,渾身發抖的李妙真握著地書碎片,手指顫抖的輸入傳書:【許七安,你這個王八蛋!你還想騙我們到什么時候。】

傳書出去,半天沒有回應。

李妙真愈發的氣抖冷,傳書道:【莫非,你們都知道他是三號?聯合起來騙我?】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大家為什么不提許七安沒死的消息,也能解釋為何眾人此刻沉默。

【九:妙真,他們并不知道許七安的身份。至于他為何復活,說來話長,我給你一個地址,你來此處尋我。】

這時,李妙真收到了金蓮道長的傳書。

李妙真盯著金蓮道長的傳書,心情復雜,分不清自己是怒還是喜,或者,是羞恥?

“主人,那小子真的沒死?”

傳書結束,蘇蘇迫不及待的追問。她絕美的容顏露出了緊張和竊喜,似乎那個男人的死活,對她來說非常重要。

李妙真壓抑火氣的“嗯”了一聲。

想起自己這段時間,時常與身邊的“魅”感慨天妒英才,許七安死的可惜,她就有種捂住面孔找地縫鉆的羞恥感。

蘇蘇同樣有這樣的心理感受,所以,主仆對視一眼,默契的挪開目光。

...........

【九:李妙真已經進城,你要不要見一見她?我雖然屏蔽了她,沒讓她說太多,但該來的還是要來。】

勾欄里,許七安收到了金蓮道長的傳書。

道長,干得漂亮!許七安眉梢一樣,面露喜色,傳書回應:【我可以見她。】

【九:來我住處吧。】

許七安收好地書碎片,丟個幾粒碎銀,道:“本官還要事處理,你們喝完酒,繼續巡街。”

“是,頭兒。”

..............

外城,某座種植柳樹的小院門口。

穿著道衣的李妙真,輕輕扣響了院門,幾息后,院門自動敞開,傳來金蓮道長溫和的聲音:“請進。”

李妙真帶著鬼仆蘇蘇入內,穿過小院,跨過門檻,在屋子里見到了盤膝而坐的金蓮道長。

他頭發花白,垂下一縷縷發絲,形象一如既往的邋遢隨性。

“很好,不愧是天宗最有天賦的弟子之一,你已經踏入元嬰境。”金蓮道長稱贊道。

道門四品,元嬰!

“楚元縝劍法精湛,不踏入四品,我恐怕很難戰勝他。”李妙真道。

“我記得你師兄早就是四品元嬰,他還是沒有下落嗎?”金蓮道長問道。

“誰知道呢,也許死于某個女人的報復,也許被哪個老相好囚禁起來,當做禁臠。他的事我懶得管。”李妙真無所謂的語氣。

金蓮道長沉吟道:“說實話,我并不希望你和楚元縝死斗,甚至不想看到你倆交手。”

李妙真淡淡道:“這是道門的宿命,天人兩宗斗了無數年,一直未分勝負。而今掌教踏入一品,終于可以為這場道統之爭做一個了結。”

金蓮道長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李妙真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道:“許七安是怎么回事。”

“他并沒有死,當日服用了司天監的脫胎丸,假死而已........”金蓮道長簡單的解釋了其中緣由。

“為何要一直隱瞞我們。”蘇蘇氣鼓鼓的說。

“這個問題,你們自己問他。”金蓮道長笑著看向院子。

“噠噠噠”的馬蹄聲傳來,許七安騎著馬,停在院外。

他把小母馬拴好,進入院子,步入房間,朝李妙真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許久不見,李將軍怎么換了身裝扮?”

然后看一眼宋廷風和朱廣孝的紙片人女神,調侃道:“蘇蘇姑娘,你決定好了嗎,要不要做我的小妾?”

“哼!”

蘇蘇瞪他一眼,別過臉去,一副很嫌棄的樣子。

“我是天宗弟子,天人之爭,自是這般打扮。”

李妙真面無表情的說完,哼道:“我要把你是三號的事,公布給所有地書碎片的持有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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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蘇蘇:小朋友,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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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安笑了笑,一點都不怵,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道:

“李將軍想做什么,我自是無法阻止。不過,正巧我也有很多事,沒與他們分享。比如云州的點點滴滴,比如.......李將軍說,自己是個破案天才。當然,還有更多。”

來啊,互相傷害啊,誰怕誰!

.....李妙真強撐著不露表情,忍著內心的羞恥感,冷冰冰道:“我不介意天人之爭前,先教訓一下。”

小手一拍桌面,后背的飛劍出鞘,在半空繞過一個半弧,戳向許七安的屁股。

蘇蘇一臉的幸災樂禍。

李妙真用余光審視金蓮道長,她認為金蓮道長必然會阻止自己,然而,她看見的是金蓮道長撫須而笑,沒有阻攔的意思。

哼,看來道長也覺得這家伙可恨,想讓我教訓他.........念頭閃過,李妙真便看見那小子頭也不回,伸手抓向飛劍。

許七安的手掌迅速染上一層色澤濃郁的金光,“叮”,掌心傳來金石碰撞的銳響。

李妙真霍然起身,美眸睜大,難以置信的盯著許七安的手臂,用一種驚嘆般的聲音說道:

“佛門金身?”

許七安咧嘴道:“沒錯,斗法時贏來的金剛神功,李將軍,你這飛劍有些軟啊,加把力道。”

斗法贏來的佛門金身.........李妙真愕然,朝廷的告示里可沒有寫相關內容。

“主人,他看不起你呢。”蘇蘇立刻拱火。

剛才的擔憂是發自內心,但現在的拱火,也是真心的。

“正想領教道門飛劍。”許七安揚眉。

“好。”

李妙真便不再留手,操縱飛劍試圖掙脫許七安的束縛,“嗡嗡嗡........”飛劍不停震顫,卻無法脫離手掌。

天宗的圣女露出了鄭重之色,單手捏訣,飛劍改退為進,一點點挺進。

許七安側臉咀嚼肌凸起,額頭和手掌的青筋暴突,仿佛在與人扳手腕。

手掌與飛劍摩擦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無聲的角力維持了幾秒,只聽“轟”的一聲,屋頂被狂暴的氣機掀飛,斷裂的梁木和瓦片“嘩啦啦”墜落,門窗也在瞬間炸毀。

蘇蘇不愧是二十年的老鬼,撐起陰氣屏障,勉強擋住氣機的沖撞。

“點到即止,點到即止........”

金蓮道長心疼的喊停。

許七安和李妙真對視一眼,一個收劍,一個收手。

短短數月,他的修為竟精進到此等境界.........李妙真頗為復雜的望著許七安,云州相見時,他是一個沖擊煉神境的八品武者。

在當時五品的李妙真看來,這樣的修為還算不錯。誰想兩三個月后,他居然已經強大到此等地步。

要知道自己的修為精進并不慢,她現在是道門四品的元嬰,今非昔比了。

可現在,李妙真有種自己天賦不過如此的無力感。

“咳咳!”

金蓮道長咳嗽一聲,笑道:“你以飛劍攻他肉身,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小小切磋一下,不必當真。”

李妙真是四品高手,天宗的手段還沒施展,飛劍術要斬六品銅皮鐵骨倒是沒問題,但對上佛門金剛,就有些無力了。

這小子的金剛神功為何精進如此神速........金蓮道長瞄一眼許七安,心里閃過疑惑。

“真打起來,我不是你對手,不過你要攻破我的金剛不敗,也得花費些力氣。”許七安謙虛說道,而后在心里補充一句:

最多七日,我吸收完神殊和尚的精血,就能將金剛神功提升到小成境界。

神殊和尚遺留給他的精血,真正的效果是提升金剛神功的修行速度。因為神殊本身就是金剛神功的大成者。

他的精血完美契合金剛神功,許七安只要修行此功時,吸收精血,便能提升金剛神功的境界。

李妙真“哼”一聲,別過頭去。

出劍后,她心里憋著的火氣消散了部分,不像剛才那樣難受。同時,許七安的“威脅”讓她產生了猶豫。

公布許七安身份的話,她當初在云州的一言一行,也會被公布在天地會內部........這種損人損己的做法,不符合她天宗圣女的作風。

她算是明白許七安執意隱瞞自己身份的原因。

當初他吹過的牛,可比她更甚百倍,這要是公布出來,便沒法做人了。

“妙真如果不想住客棧,可以借宿在許七安府上,五號也在那里。許府在內城,是三進的大宅,極為氣派。”金蓮道長說道。

你又來?我家什么時候成為天地會孤兒收容所了........許七安嘴角一抽。

蘇蘇眼睛一亮,相比起住客棧,當然是住在大院里更舒坦。而且,她也想趁著晚上勾搭這個男人,讓他帶自己去司天監。

李妙真則想到了那具無頭尸體,她正煩惱破案能力有限,交給衙門的話,她的朝廷信任危機使她打心底抗拒。

害怕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不重視。

正好可以把這件事交給許七安處理,還能從他身邊學到一些有用的破案技巧。

于是,李妙真點點頭,道:“好,我也想見見五號,她這一路北上,千里迢迢,肯定受過不少苦頭。”

總覺得金蓮道長還有什么話想跟我說..........許七安敏銳的察覺到金蓮道長頻頻審視自己的眼神,他表面不動聲色,甚至面帶微笑:

“李將軍,隨我回府?”

金蓮道長目送兩人一鬼離開,沉吟道:“等天人之爭結束,我便離開京城,在此之前,得想辦法攪亂這場爭斗。”

...............

“妙真........”

馬背上,許七安剛開口,就被李妙真糾正,天宗圣女哼道:“你還是叫我李將軍吧。”

“那多生分啊,咱們都這么熟了。”許七安厚著臉皮,笑道:“關于天人之爭,我有個疑惑。”

李妙真目視前方,不疾不徐的跟在小母馬身邊,對他的問題不加理會。

她心里還有火氣,不想理我.........許七安念頭轉動,不經意的語氣說道:

“我們應該還沒說過,當日在襄城尋找五號的經過。”

聞言,李妙真側頭看了過來,咬牙道:“道長一直在屏蔽我的地書碎片,我早該想到的,他是為了掩飾你復活的消息。”

金蓮道長幫助許七安“欺騙”她這件事,李妙真現在還耿耿于懷。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發現的那座墓,年代久遠的難以想象,是道門前輩的大墓。并極有可能是人宗的道人。”許七安拋出了魚餌。

“人宗?”

李妙真看著他,眼里充斥著好奇。

“是的,是篡位登基的人宗道人。”許七安臉上笑容愈發濃郁。

當即,他把大墓里的經歷,原原本本告訴李妙真,就像說故事一樣,天花亂墜。這其中不包括神殊和尚和干尸的問答。

李妙真聽的津津有味,再不復高冷姿態,頗為熱情的與他討論起來。

“這讓我想起了師尊以前說過的話,他說“天地人”三宗里,人宗最蠢。因為他們主動靠攏人間氣運。地宗其次,修功德釀福緣,然世間之事,有因有果,豈是“行善事”三個字便能解釋一切。所以地宗的人,二品時,往往因果纏身,容易墮入魔道。”

地宗道首就是例子.......為什么主動靠攏人間氣運的人宗最蠢?人間氣運不能觸碰還是怎么滴.........嘶,所以那位人宗的前輩,最后褪去了舊身軀?許七安點頭:

“那天宗呢?”

“天宗自然是走的大道,太上忘情,天人合一,此乃天道。”李妙真昂起尖俏的下巴。

“天宗講究太上忘情,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按照這個理念,不應該對萬事萬物都淡泊冷漠么。為什么如此執著于天人之爭,如此執著于道統?”

許七安順勢問出了自己剛才的疑惑。

李妙真有些詫異的看他一眼,“你能想到這一點,倒是難得。”

頓了頓,她搖頭說:“我不知道,正如你所言,如此執著于爭斗,確實不符合天宗理念。但師門有師門的原因,我曾問過,卻沒有得到答案。”

也就是說,天人之爭表面上是理念和道統之爭,其實背后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而這個原因,身為天宗的圣女也不知道.........道門的水很深啊。

半個時辰后,他們抵達許府。

蘇蘇跟在許七安身后,左顧右盼,對許府的格局和布置很是滿意:“不錯嘛,在京城住這樣的大宅,你是不是貪污了很多銀兩?”

“對啊,所以只要跟著我,以后肯定吃香喝辣的。”許七安隨口調笑。

行至內院,他們看見麗娜帶著許鈴音坐在門檻上,兩人膝蓋上各放著一碟馬蹄糕。

麗娜很生氣的說:“扎馬步呀,不扎馬步不能吃糕點。”

小豆丁回答說:“我累了嘛,我把馬蹄糕分你一半,那我今天馬步就扎一半,好不好。”

麗娜:“好呀好呀。”

“大鍋!”

小豆丁看見許七安回來,驚喜的喊了一聲,邁著小短腿,一個惡龍沖撞,撞到許七安懷里。

“她就是五號?”李妙真審視著麗娜。

很漂亮的一個少女,披肩的黑發,末梢帶著微卷,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眼睛宛如蔚藍的大海,清澈干凈。

麗娜也注意到了李妙真,但沒有說話,默默的望著她。

許七安招了招手,道:“麗娜,她就是二號,天宗圣女李妙真。”

麗娜一聽,臉蛋頓時揚起熱情的笑容,拎著馬蹄糕,蹦蹦跳跳的過來。

“呀,你就是二號........吃馬蹄糕嗎。”

果然不太聰明的樣子........李妙真搖搖頭,問道:“從南疆到京城,路途遙遠,沒少吃苦頭吧。”

“嗯嗯。”

麗娜用力點頭,說起了自己北漂的艱苦歷程,被人騙過銀子,被騙去干過苦力,為了一頓飯給人任勞任怨的干活。

還被覬覦她美色的江湖人士用下三濫的迷煙偷襲,好在她是蠱族人,極淵都去過,等閑的毒藥對她不起作用。

她認為最輕松最愉快的職業就是乞丐,什么都不做,拎個破碗在街上一坐,就有善良的人打賞銅錢。

李妙真聽完,久久說不出話來。

“姐姐你好美啊。”

小豆丁走到蘇蘇身邊,仰著小臉,羨慕的看著她。

蘇蘇覺得這個孩子呆頭呆腦,很好玩的樣子,于是做猙獰狀,齜牙咧嘴:“我是鬼........”

小豆丁驚呆了,愣愣的看著她,突然,“咕嚕”一聲,吞了吞口水。

蘇蘇:“???”

李妙真心里充滿了同情和憐憫,安撫麗娜幾句,扭頭看向許七安:“我來京城的路上,發現一具尸體,他似乎是被人滅口的。

“我召喚了殘魂詢問,發現一件大事。”

大事?

許七安皺了皺眉,說道:“去書房說。”

當即拎著李妙真向書房行去,蘇蘇撐著紅傘,跟在兩人身后,走了一段距離,她回頭看去。

小豆丁還在看著她,那眼神,充滿了渴望和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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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幾天短一天,沒啥狀態,細綱得慢慢斟酌,沒法一天就搞定后續幾十萬字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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