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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尸體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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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男人,你家的這個孩子,是不是腦殼有病?”

蘇蘇小跑著進入書房,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才消失,真奇怪,她竟然被一個五六歲的稚童盯的渾身不自在。

“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哦,忘記你全家已經被抄斬了。”

許七安毫不留情的回懟,他已經忘記當初嬸嬸的一句戲言,認為蘇蘇是在埋汰小豆丁。

“吱.......”

許七安關上書房的門,本想給李妙真倒一杯茶,考慮到接下來可能要驗尸,不是喝茶的時機,就沒有給客人奉茶。

李妙真也不廢話,掏出地書碎片,輕輕一抖,一道黑影落下,“啪嗒”摔在書房的地面。

五感敏銳的許七安,嗅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他盯著無頭尸體看了片刻,問道:“他的魂魄呢?”

僅憑一具無頭尸體,說明不了什么,李妙真既然說是大事,那肯定是利用道門手段召喚了魂魄。

李妙真一拍香囊,一縷青煙裊裊娜娜,在半空化作目光呆滯,面目模糊的中年漢子,喃喃道:“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請朝廷派兵討伐.........”

天宗圣女臉色沉重,“他的魂魄有損,想知道后續的內容,只有養魂,根據魂魄的殘缺程度,最少得兩個月。”

許七安看她一眼,“呵”一聲:“兩個月后,黃花菜都涼了。”

李妙真瞪眼:“那你說該怎么辦。”

她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有這么一個線索,沒頭又沒尾,怎么探究真相?

蘇蘇黑白分明的美眸,款款凝視,她知道以許七安的破案能力,肯定不會像主人這樣一頭霧水。

對此,蘇蘇又期待又好奇,想知道他會從什么角度來剖析。

許七安略作沉思,俯身除去尸體身上的衣物,一番審視后,說道:“不出意外,他應該是北方人。”

李妙真眸子瞬間亮起,追問道:“依據呢?”

她旁觀無恥的三號檢查尸體全過程,卻沒有得出與他相同的結論。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從外貌和皮膚能夠看出死者是何方人士。沒了頭,鬼魂的臉過于模糊.........因此想要判斷這具無頭尸體是哪里人,就得從身體細節來驗證。”

許七安抬起尸體的右手,道:“你們看,此人除了掌心的老繭,食指也有一層厚厚的繭,使刀和使劍都不會產生這種繭。”

蘇蘇和李妙真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絕色女鬼眨了眨美眸,嬌聲道:“那使的是什么武器,莫要賣關子嘛。”

李妙真則露出恍然之色:“是弓。”

不愧是在軍營里待會的女將軍,反應很快.........許七安點頭:“沒錯,此人擅射。”

蘇蘇歪了歪頭,反駁道:“就憑這個如何說明他是北方人,我感覺你在胡謅。擅射之人多的是,就不能是軍隊里的人?”

李妙真點頭贊同。

“對,蘇蘇姑娘說的有理。比如,你身邊就有一個擅射之人也不是軍隊的。”

許七安擠眉弄眼了一下,手上動作不停,分開無頭尸體的雙腿,說道:

“你們仔細看,他大腿根部沒有繭子,如果是長期騎馬的軍伍人士,大腿處是肯定會有繭子的。不是軍隊里的人,又擅射,這符合北方人的特征。大奉各地的江湖人士,不擅長使弓。”

北方人擅弓箭,即使是普通的成年男子,也能開弓。據許七安的了解,北方幾個州的江湖人士,出門的標配是刀和弓。

有時候,甚至可以沒有刀,用匕首和斷刃代替,但不能沒有弓。

這時,蘇蘇又想出了一個反駁的說辭,道:“或者,是弓兵呢。”

許七安嗤笑一聲:“誰會派弓兵來傳信?沒猜錯的話,這人多半是北方的江湖人士。至于他想傳達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受了何人委派,又是遭誰的毒手,我就不知道了。”

李妙真無聲的吐出一口濁氣,欣慰道:“那他的事就交給你去處理,身為打更人的銀鑼,理當處理這些事。”

蘇蘇也跟著松了口氣,覺得這個臭男人雖然好色又討厭,但本事真不賴。

一番分析有理有據,她還是很服氣的。

自己和主人一頭霧水,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查,但交給這個男人后,立刻便有了線索。

盡管蘇蘇時常埋怨李妙真多管閑事,盡管她喜歡吸取男人精氣,但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善良的女鬼。

無頭尸體的事,若不能妥善處理,她和李妙真都會有心理負擔。

因此,這就凸顯出許七安的好,能帶來那么一丟丟的安全感。

...........

給李妙真和蘇蘇安排了客房,再吩咐廚娘準備一些點心,許七安返回書房,把尸體收入地書碎片,討要來了殘魂,騎著小母馬,前往衙門。

“我記得魏公說過,北方戰事頻繁,大奉接連打了敗仗,文官上書彈劾鎮北王,卻被元景帝強行甩鍋給魏淵,摘了他左都御史的帽子。

“血屠三千里啊,不敢想象,這種大事........為什么我之前沒聽說過?事關重大,要及時稟告魏淵。”

小母馬狂奔著來到衙門,許七安把馬韁遞給門口值守的吏員,匆匆趕往浩氣樓。

“許銀鑼,魏公剛下令準備馬車,要進宮呢。”樓下的守衛回復。

要進宮啊........進宮也是和元景帝還有文官們扯皮,浪費時間........許七安板著臉:“廢話不要多,進去通傳。”

“是.......”守衛識趣的跑進樓里。

得到侍衛的確定答復后,許七安單手按刀,登上臺階,看見魏淵端坐在桌案后,蘊含著歲月洗滌出滄桑的眸子,溫和平靜的看著他。

他還是一襲青衣,但上面繡著繁復的云紋,胸口是一條青色蛟龍。

這是魏淵上朝,或進宮面圣時穿的朝服。

“你只有一盞茶的時間,有事快說。”魏淵和心腹說話,語氣不怎么客氣。

“既然魏公這么趕時間,我就長話短說了。”許七安心腸也不好,直接掏出玉石碎片,輕輕一抖。

啪嗒......無頭尸體墜落在干凈整潔的茶室了,污染了潔凈的地板。

魏淵有些被驚到了,眼角輕微抽搐,沉聲道:“怎么回事。”

“李妙真今日抵達京城,目前借宿在我府上。”許七安道。

“嗯!”

魏淵頷首,對此并不關心,盯著無頭尸體看,淡淡道:“但和這具尸體有什么關系?”

許七安咧嘴:“關系大了,這具尸體是她在距離京城八十里外發現的,被人一刀斬去首級,干脆利索。

“李妙真這個人呢,又好管閑事,于是召喚死者殘魂,問明情況。誰知.......”

他刻意頓了頓,想賣個關子,但見魏淵臉色不太好看,心里一突,害怕自己下下下個月的工資會因為出門先邁左腳,而被扣除,當即說道:

“魂魄說了一句話,嗯,魏公您自己看吧。”

他取下李妙真給你香囊,打開紅繩,一股青煙裊裊浮出,于半空化作一位面目模糊,眼神呆滯的漢子,喃喃重復道:

“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請朝廷派兵討伐........”

魏淵瞳孔倏然收縮,緊盯著殘魂,目光銳利無比。

他沉默幾秒,道:“你有什么線索。”

這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似乎篤定許七安必定有所發現。

果然,他賞識的小銀鑼從未讓他失望,許七安匯報道:“卑職初步斷定他是北方人,進京報信的途中遭遇殺害。”

把自己的推測詳細的說了一遍。

“大奉近來并無戰事,除了北邊,魏公,北方的局勢恐怕比我們想象中的更糟糕。可朝廷卻沒有收到相應的塘報?”

“沒有。”

魏淵搖頭,眉頭微皺:“你懷疑鎮北王謊報軍情?”

許七安看了眼魏淵,“這并不值得奇怪,卑職奇怪的是,如果鎮北王謊報軍情,為什么衙門沒有收到情報?”

打更人的暗子遍布九州,血屠三千里這樣的大事,怎么會完全沒有消息?

“年初時,我把大部分的暗子都調配到東北去了,留在北方的極少,消息難免堵滯。”魏淵無奈道。

暗子都調派到東北了?魏公想干嘛,打巫神教么.........許七安恍然,不再追問,“那魏公覺得,此事怎么處理?”

魏淵看一眼屋角擺放的水漏,道:“我先進宮面圣,尸體和魂魄由我帶走,此事你不必理會。”

等許七安點頭,他又道:“李妙真既已來了京城,那么天人之約很快就會結束,京城的治安會好很多。

“這段時間不知道混進來多少打探情報的諜子,好在有監正盯著,翻不起什么風浪。

“你讓李妙真注意些,非常時期,不要隨意出城,不要惹是生非,防備一下可能會有的危險。”

“可能會有的危險?”許七安反問。

魏淵再次看了眼水漏,語速極快的說道:“我只告訴你她可能遭遇的危險:一,危險來自朝廷。二,危險來自別國諜子。原因你自己想,我必須得進宮了。”

他劈手奪過許七安手里的香囊,快步離開茶室,邊走邊吩咐吏員:“帶上尸體,與我一同入宮。”

............

御書房。

除元景帝外,首輔王貞文、戶部尚書以及其他三品大員、公爵勛貴和都給事中,總共十六人齊聚。

臉色蒼白的褚相龍站在群臣之間,微微低頭,默然不語。

他服用過司天監術士給的藥丸,很快就能下床行走,但經脈俱斷的內傷,短期內無法恢復。不過,只要不運氣動武,好生調養,月余就能恢復。

元景帝皺眉道:“魏淵還沒來,不必等了!”

而后,他掃過諸公,道:“鎮北王向朝廷討要三十萬兩軍餉,糧草、飼料二十五萬石。諸位愛卿是何意?”

戶部尚書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道:“元景36年,江州大水;荊州大旱;州鬧了蝗災,朝廷數次撥糧賑災。

“豫州、漳州兩座大奉糧倉所剩余量不多,湊不出來了。”

元景帝沉吟道:“從各州調配呢。”

戶部尚書回答:“即使有漕運,從各州募集糧草,耗時耗力,人吃馬嚼的,等運到楚州邊關,恐怕剩不下一半,此非良策。”

正說著,宦官走到御書房門口停下來。

元景帝抬了抬手,打斷戶部尚書的話,望向門口的宦官:“何事。”

“魏公來了。”宦官道。

元景帝喜怒不形于色:“讓他進來。”

宦官退下,十幾秒后,魏淵跨入御書房,照例站在屬于自己的位置,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元景帝不悅道:“這樣不行,那也不行,眾卿只會反駁朕嗎?”

左都御史袁雄心里一動,抓住機會,跨步而出,道:“臣有一策。”

元景帝頷首:“袁愛卿請說。”

袁雄道:“朝廷可以臨時添加一項徭役,叫運糧役。責令百姓負責押運糧草。”

元景帝眼睛微亮,這確實是一個秒策。

所謂徭役,是朝廷無償征調各階層民眾從事的勞務活動,如果讓百姓負責押運糧草,官兵監督,那么朝廷只需要承擔官兵的吃用,而百姓的口糧自己解決。

如此一來,不但能保證糧草在運到邊關時不耗損,還能節省一大筆的運糧費用。

“此為良策!”元景帝笑道。

袁雄松了口氣,只要陛下采納他的計策,龍心大悅,那么在科舉舞弊案中的后遺癥,就會減到最輕。

殿試過后,一旦許新年取得良好成績,可以想象,必然迎來東閣大學士趙庭芳的反撲,魏淵的落井下石。

他這個左都御史的位置還沒坐穩,說不定就要被擼下去,得自救。

王首輔跨步而出,作揖道:“此計禍國殃民,袁雄當誅!

“陛下,時值春耕,百姓農忙之時,不可再添徭役。自古民以食為天,任何事,都不能在春耕時打擾百姓。

“另外,去年天災連連,百姓余糧不多,此計無異于火上澆油,把人往死路上逼。”

左都御史袁雄眉頭一跳,正要反駁,便聽褚相龍冷笑道:“王首輔愛民如子,末將佩服。只是,難道楚州各地的百姓,就不是大奉子民了嗎。

“王首輔對他們的生死,視若無睹嗎。”

王首輔淡淡道:“朝廷在北地屯軍八萬六千戶,每戶給上田六畝,軍田多達五千頃。每年........”

“邊關久無戰事,楚州各地歷年來風調雨順,即使沒有糧草征調,按照楚州的糧食儲備,也能撐數月。怎么突然間就缺錢缺糧了。

“怕是那些軍田,都被某些認給侵占了吧。”

楚州是大奉最北邊的州,緊鄰著北方蠻族的領地。

褚相龍仗著親王撐腰,毫不畏懼,冷哼道:“讀書人除了動嘴皮子,打過仗嗎,領過兵嗎?爾等在京城享受,卻不知道邊關將士有多苦。

“陛下,此次蠻族來勢洶洶,早在去年尾就已發生過數起大戰。王爺神勇無敵,屢戰屢勝,若是因為糧草緊缺,后勤無法補給,耽誤了戰機,后果不堪設想啊。”

元景帝頷首:“淮王神勇,朕自然知曉。而今北方戰事如何?”

褚相龍抱拳道:“王爺用兵如神,驍勇無雙,那些蠻族吃過幾次敗仗后,根本不敢與我軍正面對抗。

“只能仗著騎軍快捷,四處劫掠,我軍雖然占盡優勢,卻疲憊不堪。請陛下發放軍餉糧草,也好讓將士們知道,朝廷沒有忘記他們的功勞。”

王首輔皺了皺眉。

自去年年尾指責鎮北王守城不出的彈劾后,北邊發來的塘報確實說鎮北王屢打勝戰,蠻族對邊關的侵略得到了遏制。

曹國公當即道:“鎮北王勞苦功高,我等自不能拖他后腿。陛下,運糧役是兩全其美之策。再者,若是軍餉發不出來,恐怕會引起軍隊嘩變,因小失大。

“即使有不妥之處,也該秋后再算。不該在此事扣押糧草和軍餉。”

幾位勛貴紛紛表示贊同。

戰場之事,他們是行家,比文官更有發言權。

王首輔沉聲道:“陛下,此事得從長計議。”

元景帝不理他,道:“諸位愛卿覺得呢?”

見狀,諸公們紛紛松口,回稟道:“自當全力支持鎮北王。”

陛下的傾向很明顯,他們多說無益。

王黨的幾名骨干悄悄給王首輔使眼色,讓他謹言,陛下對鎮北王有多信任,朝堂上下是有目共睹的。

不然,當年也不會賜予鎮北王鎮國寶劍。

元景帝看向魏淵:“魏愛卿,你是軍法大家,你是何看法?”

王首輔立刻看向魏淵。

..........

PS:查了查資料,更新晚了。

第97章 蘇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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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淵出列作揖,朗聲道:“無戰時,軍戶耕種軍田可自給自足。一旦戰事開啟,需朝廷調配糧草、軍需,此乃至理。”

王首輔瞇了瞇眼,目光深沉的看著魏淵。

褚相龍聞言,露出了笑容,在戰事方面,這群只會動嘴皮子的讀書人,說一百句,也不如魏淵說一句。

討要來糧草和軍餉,他此行回京的任務就完成了一半。

左都御史袁雄松了口氣,有些意外魏淵竟會支持他的計策,要知道如此一來,他就能避過科舉舞弊案的風波,置身事外。

轉念一想,此事符合陛下心意,內有勛貴助陣,外有蠻族大軍“施壓”,屬于大勢所趨,就算是反對此事的諸公也看明白了形勢。

豈料,魏淵話鋒一轉,說道:“不過,在此之前,微臣有件事要啟奏陛下。”

眾人循聲看了過來。

魏淵表情不變,對諸公的視線不加理會。

元景帝道:“說。”

“手底下的銅鑼在京城郊外發現一伙江湖人士死斗,便上前喝止,誰知道人多一方非但沒有罷手,反而將圍殺之人斬首,逃之夭夭。”

魏淵說的擲地有聲,仿佛事情真相就是他口中所言:“死者臨終前,高呼一聲“北方有變”。”

聽到魏淵的話,在場諸公,包括元景帝,臉色一變。

褚相龍猛的扭過頭來,盯著魏淵,旋即又收回視線,不敢冒犯,梗著脖子道:

“北方自然有變,蠻族四處劫掠,挑起戰端.......”

魏淵臉色平靜,“所以,蠻族在北方血屠三千里,褚將軍一句燒殺劫掠便搪塞過去?”

這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大驚失色,元景帝更是從大椅上起身,直勾勾的凝視著堂下的青衣:

“魏淵,你把話說清楚,何為血屠三千里........啊?!”

褚相龍忙道:“陛下,絕對沒有的事........”

“你閉嘴!”

元景帝抬手打斷,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轉而望向魏淵:“你有何憑證。”

魏淵伸手往懷里,摸出香囊,解開紅繩,一道青煙裊裊娜娜的浮出,在半空扭曲變化成一個面目模糊,目光呆滯的漢子,喃喃道:

“血屠三千里,血屠三千里,請朝廷派兵討伐..........”

魏淵繼續道:“此人的尸體微臣已經帶來,就在宮門外,陛下可以派人驗尸,此人為北地人士!”

御書房內,一片寂靜。

元景帝緩緩起身,臉色陰沉似水,一字一句道:“驗尸!”

老太監低著頭,腳步匆匆的回去傳令,像是在逃跑,大氣都不敢出。

元景帝高居龍椅,神色陰沉,一句話都不說。下方諸公無聲交流眼神,褚相龍也臉色鐵青,用余光瞪著魏淵。

煎熬的等待了一刻鐘,老太監返回,在元景帝耳邊低語。

元景帝沉默許久,緩緩道:“著司天監術士進宮問話,朕乏了,諸位愛卿也去偏殿休息片刻吧。”

他盯著褚相龍,沉聲說道:“你留在這里。”

說罷,率先起身,離開御書房。

諸公們在宦官的帶領下,去了偏殿休息。

.............

偏殿內。

戶部尚書捧著茶,抿了一口,側頭看向面無表情的魏淵,試探道:“魏公,此事當真?”

眾官員頓時看向魏淵,后者臉色嚴肅,回了戶部尚書一個冷淡的眼神:“趙大人覺得,本座是在開玩笑?”

“不敢不敢。”

戶部尚書嘆息一聲:“血屠三千里,如果此事當真,北境得死多少人?打更人衙門暗子遍布,為何沒有收到消息?”

對于戶部尚書的試探,魏淵不作回應。

王首輔瞇著眼,手指輕敲桌案,不知道在想什么。

兩炷香時間過去,老太監進入偏殿,恭聲道:“陛下請諸公返回御書房。”

接下來,從司天監傳喚過來的白衣術士對褚相龍進行了問話,答案出于預料,褚相龍所言句句屬實。

鎮北王在北方大勝蠻族,但北方蠻族的游擊戰術,確實給鎮北王帶來了巨大的麻煩,讓北方邊軍疲憊不堪。

蠻族大軍被擋在邊關之外,血屠三千里自然就不存在了。

御書房里,氣氛霍然一松,所有人都吐了一口氣。

“哼!”

褚相龍冷哼道:“不知魏公是哪里得來的消息,險些讓陛下和諸公誤會王爺。末將尋思著,王爺也沒得罪魏公吧。”

魏淵不理,跨步而出,朗聲道:“此事關乎極大,此人所言或許屬實,但不代表北方情況真是如此。”

褚相龍豎起眉頭,正要反駁,卻見王首輔出列附和:

“陛下,微臣覺得魏公此言有理。事關重大,不能疏忽大意。必須徹查。”

在王首輔和魏淵的帶動下,諸公們紛紛響應。

元景帝沉吟道:“諸位愛卿認為,此事怎么查?”

王首輔道:“陛下可繼續征集糧草、軍餉,運往楚州。同時再派一支欽差隊伍隨行,前往北境徹查此案。”

魏淵道:“臣附議。”

元景帝點頭:“就這么辦。”

...........

許府。

蘇蘇撐著遮擋陽氣的紅傘,坐在屋檐上,看著院子里扎馬步的小豆丁。

隔壁的廳里,李妙真正與許家的主母、小姐說話。

嬸嬸和許玲月一聽又有客人借宿家中,心情就很不美麗。

前者是覺得,再這么下去,家里就變成善堂了。后者覺得,這個女人過于漂亮,對自己產生了威脅。

除了穿道袍的女子,外頭那個白衣如雪的女子,讓許玲月簡直芒刺在背,感覺僅靠容貌,自己不但毫無勝算,甚至還略有不如。

那個撐著紅傘的女子,有一股難言的魅力,特別勾人。

不過,再聽說李妙真是許七安的救命恩人后,嬸嬸和許玲月立刻改變態度,多了幾分發自肺腑的感激和歡迎。

“許家不愧是武者世家,我看那小姐兒年紀尚小,就要開始打基礎習武。”李妙真還是很懂人情世故的,閑聊之余,不忘吹捧一下。

嬸嬸聽了就很傷心,無奈道:“我倒是希望她能讀幾年書,不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至少也要知書達理,可惜是個癡兒。”

那孩子雖然是挺憨的,但怎么會是癡兒?許七安的堂弟是云鹿書院學子,竟不教妹妹讀書?李妙真想了想,道:

“妙真借宿許府,閑暇之余,可以幫忙給小姐兒啟蒙。”

她的想法是,許新年學業繁重,無心教導幼妹讀書,而許七安和許平志是武夫,更偏向讓許家小姐兒習武。

反正就是教孩子一段時間,不耽誤事。

嬸嬸一愣,正要拒絕,誰知許玲月搶先一步答應下來,笑容含蓄:“如此便多謝李道長。”

李妙真對這個笑容溫婉的清麗少女極有好感,微笑道:“舉手之勞。”

說完,她發現許家主母看自己的眼神里,多了些許憐憫和同情。

.........

“姐姐,姐姐,你真的是鬼嗎。”

許鈴音扎著馬步,兩條粗短的小腿微微發抖,她昂起頭,看著屋檐上的蘇蘇。

“是啊,我會吃人的,你不怕嗎?”蘇蘇恐嚇道。

“怕!”許鈴音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蘇蘇嘿嘿一笑,有些得意,她嘴里哼著小曲,看著蔚藍的天空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里的一大一小兩個女孩不見了。

“姐姐,姐姐.......”

呼喊聲從下方傳來,蘇蘇低頭看去,小小的女娃兒站在屋檐下,昂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盯著她。

“你能下來嗎?”小女孩說。

蘇蘇輕飄飄的落入院中,俯視著許玲月腦袋上的發旋,沒好氣道:“干嘛。”

許鈴音不說話,鬼鬼祟祟的招手,示意她跟過來。

蘇蘇懷著疑惑,跟了上去,一路帶到伙房,煙火氣撲面而來,小豆丁努力的跨過門檻,回頭說:

“姐姐你來啊。”

伙房里,南疆的小黑皮正在燒火,鍋里熱油滾滾,許鈴音拉著蘇蘇到鍋邊,抬起臉,期待的說:

“姐姐你能自己爬進去嗎。”

蘇蘇臉色陡然僵住。

............

許七安散值回府,把李妙真引薦給許二叔,許二叔本來以為是侄兒的朋友,端著長輩的架子點頭。

沉穩開口:“李道長在何處修行啊。”

“她就是天宗圣女,天人之爭的主角之一。”許七安補充道。

“........”

許平志差點起身行禮,高喊:見過圣女閣下。

“她與我在云州時結識........”許七安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許平志愣愣點頭,內心很不平靜,思緒起伏。

大郎竟然連天宗圣女也認識,他的人脈越來越廣,實力也越來越高,而我才剛剛突破到煉神境.........真是有出息了啊。

許二叔欣慰的想,又覺得自己和侄兒差距越來越大,心里涌起失落感。

再看一眼兒子,這小子參加殿試后,就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進步雖然沒有寧宴這么夸張,但已是一步登天,人中龍鳳。

我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可惜大哥死的早,看不見他兒子和侄子這么有出息.........

這時,許新年沉聲道:“大哥,王家小姐又約我游湖了。”

王家小姐是不是喜歡我家二郎了?許七安心里一動,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科舉舞弊案時,王家小姐給他“通風報信”,內容屬實,這就很不尋常。

此時,聯系到兩次游湖邀請,幾乎可以斷定那王家小姐對二郎有意,而且攻勢很足。

想到這里,許七安笑道:“那你同意了嗎。”

許新年“呵”一聲:“我以殿試在即為由,拒絕了。”

“干的漂亮,二郎........”許七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稱贊道:“吾輩楷模。”

大郎陰陽怪氣的嘲諷二郎。

吾輩楷模?用詞不當,呵,沒文化的大哥........二郎也在心里嘲諷大郎。

...........

結束晚餐,許七安來到李妙真的房間外,正要敲門,便聽里面傳來蘇蘇說話聲:

“主人,這家的小孩兒很好可怕,她,她想吃我,還熱了一鍋油。”

“童言無忌,行事也是如此,不必在意。”李妙真隨口敷衍。

“不是啊,我能感覺到她不是開玩笑,那灼灼逼人的眼神.........”蘇蘇說了幾句,見李妙真興致缺缺,生氣的哼一聲,叫道:

“臭男人,你妹妹要吃我。”

話音方落,房門自動敞開,蘇蘇掐著小腰,鼓著腮,氣鼓鼓的瞪著他。

啊,這.......我想起來了,嬸嬸和她說過,鬼炸一炸很好吃,這蠢小孩不但當真了,還記了這么久?

所以,這份記憶力明明背誦英語單詞都綽綽有余,怎么連三字經都背不出來?

許七安一邊心里吐槽,一邊岔開話題:“蘇蘇,我記得你說過,如果我答應你兩個要求,你就給我做妾三年。”

李妙真聞言,狠狠瞪了眼蘇蘇。

論起女子韻味,比主人更柔媚更勾人的艷鬼掐著腰,說道:“對呀!你幫我重塑肉身,再替我查明當年父親因何斬首。

“我不但給你做妾三年,我還給你生兒子。”

其實做不做妾無所謂,許七安當初答應她,是覺得欺負一個女鬼有些過意不去。

現在既然李妙真來了京城,他也不會忘記當初的約定。

當然了,蘇蘇非要報答的話,做妾也是可以的嘛。

一定要讓宋卿塑造一具36D的肉身,我自己是無所謂啦,但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他默默口嗨了一句,看向李妙真:

“先說說你們知道的一切。”

主仆二人表情嚴肅起來,李妙真說道:“蘇蘇出生江州,父親是江州知府。元景15年被問罪斬首,原本家中女眷會被充入教坊司。

“其母性格剛烈,不愿入教坊司為妓,一杯毒酒毒殺了所有女眷,其中包括蘇蘇。但她當時有一個年幼的弟弟在外求學,僥幸逃脫一劫。

“這趟赴京,我帶著蘇蘇繞道去了江州,想查一查當年的往事。沒想到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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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殿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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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事?”

許七安拉開椅子坐下,吩咐蘇蘇給自己倒水。

我還不是你小妾呢,就這樣使喚人了.........艷鬼蘇蘇嗔他一眼,聽話的倒水去,畢竟現在談的是她家滅門慘案。

她要依仗這個男人幫忙,否則光憑她和主人李妙真,查十年也查不出個子丑寅卯。

等許七安喝了一口茶水,李妙真說道:

“蘇蘇的父親叫蘇航,貞德29年的進士,元景14年,不知因何原因,被貶回江州擔任知府,次年問斬,罪名是受賄貪污。”

許七安摩挲著茶杯,問道:“有什么問題?”

“有,”李妙真側頭看向蘇蘇,“她不記得自己曾在京城待過。蘇蘇的魂魄是完整的,我師尊發現她時,她吸納亂葬崗的陰氣修行,小有成就,只要不離開亂葬崗,她便能一直長存下去。

“這樣修為的怨魂,不會遺漏記憶,除非她生前,記憶就被抹去。”

蘇蘇說道:“也許,也許我確實沒來過京城呢。”

許七安搖頭:“但凡入京為官,家眷都要遷居京城。我更傾向于蘇蘇生前的記憶出現了問題,嗯,有點意思。”

兩人一鬼沉默了片刻,許七安道:“既然是京官,那么吏部就會有他的資料........吏部是王首輔的地盤,他和魏淵是政敵,沒有足夠的理由,我無權查閱吏部的案牘。

“所以你們不要急,等待機會吧。”

李妙真和蘇蘇點頭。

許七安抿了抿溫熱的茶水,道:“你弟弟叫什么名字?當年蘇家出現意外時,他多大?”

蘇蘇歪著頭,想了想:“叫蘇承志,家里出變故那一年,他大概是十一二歲的樣子。”

那現在的年紀大概三十一二歲,這個小舅子就沒法找啊,不啻于大海撈針........大奉如果有一個發達的公安系統就好了........許七安暗示道:

“我會嘗試幫你找的,但你不要抱太多希望。”

蘇蘇“嗯”了一聲,知道尋親的事過于困難,沒有強求。

這件事解決后,許七安提及第二件事,望向李妙真,道:“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始天人之爭?”

李妙真沒有猶豫,“先下戰書,然后約個時間,七天之內吧。”

許七安緩緩點頭,直言了當的說出自己的想法:“天人之爭結束前,你最好別的離開京城。不管收到什么樣的信件,接觸了什么人,都不要離開。”

李妙真眉毛一揚,“你是說有人會對我不利?”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許七安嘆息一聲:“如果你在京城發生意外,天宗的道首會善罷甘休?道門一品的陸地神仙,恐怕不比監正差吧。”

蘇蘇挺了挺她的紙胸脯,神色傲嬌:“知道我們道首是一品,還有人敢對主人不利?”

許七安為女鬼的智商感到惋惜:“你爹好歹是進士,你卻完全沒有遺傳父親的聰明.........正因為妙真是天宗圣女,所以才招人惦記。

“陛下沉迷修道,為了維持權力的穩定,促成了如今朝堂多黨混戰的局面。對此,早就有人心存不滿。天人之爭對他們而言,是一個可以利用的良機..........

“另外,此事鬧的人盡皆知,江湖人士紛涌入京,其中必定混雜著別國諜子。這些人恨不得李妙真死在京城。”

蘇蘇恍然大悟。

“你是道門四品,等閑人不是你對手,四品以上的外族高手想進京城來殺你,癡心妄想。而朝廷里的高手,更不可能在京城動手,除非他們抱著死志。”

“多謝提醒,我明白了。”李妙真說道:“我會在許府附近安排鬼魂警戒,有可疑人物靠近,會立刻做出示警。到時候我會提前出手,或離開許府,不會殃及你家人。雖然這個可能性并不大。”

然后,她忍不住嘲諷道:“該死的元景帝。”

喂喂你慎言啊,這種話網上說說就好了.........許七安笑著頷首,起身,說道:“那么,我這個橘外人,就不打擾兩位姑娘的美夢了。”

在李妙真和蘇蘇略顯茫然的目光里,離開房間。

............

三月二十七,宜開光、裁衣、出行、婚嫁。

今天是殿試的日子,距離會試結束,正好一個月。

天色朦朧,嬸嬸就起來了,穿著繡工考究的長裙,秀發略顯凌亂,僅用一根金釵挑在腦后。

她漂亮的眸子有些呆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袋浮腫。

嬸嬸一邊安排廚娘為二郎做早餐,一邊帶著貼身丫鬟綠娥,敲開二郎的房門。

許新年穿著淺白色的袍子,腰間掛著紫陽居士送的紫玉,精神抖擻的來給母親開門。

“二郎起這么早?”嬸嬸打著哈欠,說道:

“娘讓伙房做早膳了,二郎你要不要再睡一刻鐘,娘來喊你。”

“不用。”

許二郎好歹是八品的儒生,精力遠勝尋常之人,寬慰母親:“娘不用擔心,殿試是排名考試,以我會元的身份,不會太低。”

嬸嬸當下安心,帶著綠娥出房間,跨過門檻時,突然尖叫一聲。

許二郎大吃一驚,奔出房間,查看情況,看見庭院里,靜靜的立著一位撐紅傘的白衣女子。

此時剛過三更不久,天還沒亮,那女子撐著猩紅的傘,穿著白衣,渾身透著一股詭異。

“許夫人。”

蘇蘇嫣然一笑,盈盈施禮。

嬸嬸松了口氣,心說,這個點兒,她不在房間里睡覺,跑出來作甚。差點以為遇到鬼了呢。

許二郎盯著蘇蘇看了片刻,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對嬸嬸說:“娘,你回房休息吧。”

打發走嬸嬸,許二郎望著庭院里的蘇蘇,道:“我大哥知道你的身份嗎?”

他看出我的魅?不愧是云鹿書院的學子.........蘇蘇笑容淺淺,勾勒出兩個梨渦,嬌聲道:

“知道呀,他說要為我重塑肉身,然后當他三年小妾呢。”

........這還真是大哥會做出來的事,教坊司的花魁已經無法滿足他的口味了嗎?他竟連鬼都惦記上了。

許新年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知道今天是殿試,三更剛過,許府就點起了蠟燭,李妙真聽說此事,也出來湊熱鬧。眾人用過早膳,送許新年出府。

“二郎,今日不但是關乎前程的殿試,更是你自證清白,徹底洗刷冤屈的契機,一定要考好。”許平志穿著鎧甲,抱著頭盔,語重心長的叮囑。

許新年一邊往外走,一邊頷首:“知道,爹不用擔心,我.........”

后半句話突然卡在喉嚨里,他神色僵硬的看著對面的街道,兩位“老熟人”站在那里,一位是魁梧高大的和尚,穿著漿洗得發白的納衣。

一位是青衫劍客,垂下一縷白色額發,年紀不算大,卻給人歷經滄桑的感覺。

又是這兩人,又是這兩人!!

許新年內心在咆哮。

“那是大哥的朋友.........”許七安拍了拍他肩膀,撫平小老弟內心的憤怒。

以前是沒有與四號接觸,所以讓許新年替他背鍋,做掩飾。現在許七安的身份漸漸穩固,楚元縝逐漸接受了三號堂哥的人設。

一旦固有觀念形成,楚狀元就不會刻意去推敲,不會產生“三號人設有古怪”這樣的質疑。人們總是更容易相信朋友,相信熟悉的人,就是這個原因。

恒遠和楚元縝微笑頷首,打過招呼后,目光旋即落在李妙真身上。

這位天宗圣女有著白皙干凈的瓜子臉,素面朝天,眼睛宛如黑珍珠一般,清澈而明亮。眉峰銳利,凸顯出她身上那股似有似乎的凌厲氣質。

與其說是天宗圣女,更像是久經沙場的女將軍.........對,她在云州參軍長達一年........恒遠和尚雙手合十,朝李妙真微笑。

氣息內斂,不泄分毫,看不穿修為.........不過她既然來了京城,說明已經踏入四品,嘿,當年與張開泰一戰,慘敗之后,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和四品交手了。

楚元縝面帶笑容,瞳孔里悄然燃燒起斗志。

光頭是六號,背劍的是四號,嗯,四號果然如一號所說,走的不是正統的人宗路子........李妙真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至于五號麗娜,她還在房間里呼呼大睡,和她的徒弟許鈴音一樣。

“噠噠噠........”

許家三個男人策馬而去,李妙真目送他們的背影,耳邊傳來恒遠的聲音:“阿彌陀佛,希望三號能高中一甲。”

楚元縝“嗤”的一笑:“能得個二甲便不錯了,他到底是云鹿書院的學子。不過,三號身上有大秘密。”

恒遠詫異道:“秘密?”

楚元縝笑著點頭,高深莫測的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云鹿書院亞圣殿清氣沖霄的異象,和三號有關。

“當然,這些是我的猜測,沒什么根據,信不信在你。”

恒遠恍然大悟。

李妙真臉色突然變的古怪起來,四號和六號并不知道許七安就是三號,一直以為許新年才是三號。

將來如果知道了真相,他們回憶起今日這番話,會不會如我一般,羞恥的恨不得痛毆許七安。卻又不得不替他隱瞞。

因為這樣一來,大家都可以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

想到這里,她憐憫的看了眼四號和六號。

.............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濃重,四百名貢士云集在午門之外,等待著殿試。

周遭是兩列手持火把的禁軍,雕塑般一動不動。

文武百官齊聚,在遠處審視著參加殿試的貢士,時而交頭接耳幾句。唯有禮部的官員辛苦的維持現場秩序。

第三次核實身份、清點人數。

午門共有五個門洞,三個正門,兩個側門。平時上朝,文武百官都是從側面進入,只有皇帝和皇后能走正門。

當然,狀元、榜眼、探花也能享受一次走正門的殊榮。

身為會元的許新年,站在貢士之首,昂首挺立,面無表情。那架勢,仿佛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不過,讀書人還是很吃這一套的,尤其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會元擺出這種姿態,就連遠處的官員也在心里贊嘆一聲:

此子不凡。

鼓聲響起,三通完畢,文武百官率先進入午門,隨后貢士們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也穿過午門,過金水橋,在金鑾殿外的廣場停下。

許新年瞇著眼,眺望遠處的金鑾殿,只能看見丹陛上的文武百官,金鑾殿內的奏對,無緣得見。

過了許久,文武百官們退朝,接下來才是殿試。

即使是許新年,此時也不由緊張起來。

“咕嚕.......”

貢士里,傳來了吞咽口水的聲音。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眾人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嘈雜的聲音,有呵斥有怒罵。

忍不住回首看去,透過午門的門洞,隱約看見一位白衣術士,擋住了文武百官的去路。

那白衣背對著眾人,對周遭的呵斥聲不聞不問。

儒家八品的許新年,甚至隱約聽見了呵斥聲。

“楊千幻,你想造反不成?速速滾開。”

“楊千幻你想干什么,這里是午門,今日是殿試,你想搗亂不成。”

怒罵之中,一聲低沉的嘆息傳來,那白衣緩緩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呸........”

有那么一剎那的寂靜,下一刻,文武百官炸鍋了,嘩然如沸,場面一片混亂。

“發,發生了什么?”一位貢士茫然道。

“這,這不是銀鑼許七安嘲諷諸公的詩嗎,那,那白衣似乎是司天監的人?”

“他不見了.........”

四百多名貢士,再難保持肅靜,交頭接耳,不停的回首看向午門。

“肅靜!”禮部的官員大聲呵斥,道:“沒你們的事,安心考試便成,誰若是再交頭接耳,逐出午門,回家再等三年。”

貢士們頓時不敢在說話。

方才散去的諸公們又返回了,或臉色陰沉,或神情激動,或義憤填膺的進了金鑾殿。然后里面傳來爭吵聲。

一刻鐘后,諸公們從金鑾殿出來,沒有再回來。

楊千幻........這名字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聽說過.........許二郎心里嘀咕。

“京城云鹿書院中式貢士,許新年。”

這時,禮部官員的聲音打斷了許新年的思緒,他回過神來,從鴻臚寺序班官員手里接過密封好的試卷,昂首闊步的進了金鑾殿。

..............

殿試只考策問,只一天,日暮交卷。

許新年踏著夕陽的余暉,離開皇宮,在皇城門口,看見大哥高居馬背,手里牽著另一匹馬的韁繩,笑吟吟的等候。

“我與二叔說了,由我來接你。”許七安問道:“考的如何?”

“還行!”

許新年淡淡道:“如果我是國子監學子,一甲穩的很。”

.........你可別裝逼了!許七安滿意點頭:“不錯,如此才配的大哥的威名,日后旁人不會說你虎哥犬弟。”

許新年嘆口氣:“大哥雖然名聲在外,終究不是讀書人,許府要想在京城站穩腳跟,得人尊重,還得有一位科舉出身的讀書人。”

許七安“嗯”了一聲:“二郎好好努力,我剛從臨安公主府上出來。”

“........”許新年拱了拱手。

他輸了,還是裝不過大哥。

許七安把馬韁丟給許二郎,道:“二郎,你已經從科舉之路走出來了,今晚大哥請客,去教坊司慶祝一番。”

“娘和妹子那里.......”許新年皺眉。

“我和嬸嬸說,今日夜巡。而你嘛,殿試結束,與同窗把酒言歡不是很正常的事?”許七安道。

“大哥說的有理。”許新年笑了起來。

第99章 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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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影梅小閣,寬敞奢華的錦塌,熟睡中的浮香“嗯”了一聲,發出甜膩又慵懶的嬌喘。

濃密的卷翹睫毛顫了顫,睜開眼睛,她的視線里,最先出現的是許七安的高高的鼻子,輪廓俊美的側臉。

他已經醒了,靜靜的望著屋頂。

“早安,許郎。”

浮香從被子里探出雙臂,勾住許七安的脖頸,同時壓住他揉捏胸脯的手。

“早什么早,早上要說:你昨晚好棒!”許七安打著哈欠,問道:“幾時了?”

“討厭,奴家說不出口。”

浮香也打了個哈欠,臉頰蹭了蹭許七安的臉,撒嬌道:“水漏在床腳,許郎自己看唄。”

許七安上半身撲出床外,往床腳看去,下一刻,他從床上蹦了起來:“竟然辰時了,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我得立刻去衙門,不然下半年的月俸也沒了。”

浮香手臂支著頭,癡癡笑道:“昨兒都是許郎在磨人家,倒打一耙,呸。”

許七安離開影梅小閣,去往馬棚,牽走自己的小母馬,不出所料,二郎的馬匹不見了,這說明他已經離開教坊司。

他騎乘小母馬,返回許府,沿途左顧右盼,始終沒有看見有賣青橘的。

“鐘璃好像還在司天監,我該去接她了。”許七安嘀咕一聲,轉道往司天監的方向跑。

...........

“扎扎扎........”

許七安拉下閘閥,通往司天監地底的石門打開,他扯著嗓子喊:“鐘璃,我來接你了。”

聲音在空曠的地底回蕩。

過了片刻,那條筆直通往地底的臺階傳來腳步聲,油燈燃燒,火色的光暈映照出一個人影輪廓,逐漸清晰。

披頭散發的鐘璃登上臺階,清脆的聲音從頭發里傳來,帶著幾分雀躍:“你來啦。”

“走吧,隨我回家。”許七安轉身欲走。

鐘璃回過身,朝漆黑地底高喊:“楊師兄,好好閉門思過,不要再惹老師生氣了。”

說完,她拉下把手,關閉石門。

許七安邊往外走,邊好奇打聽:“楊師兄做錯什么事了么。”

鐘璃看了看他,低聲說:“楊師兄昨日去了午門,攔住文武百官的去路,念了你的那首詩。

“諸公和陛下大怒,派人譴責老師,嚴懲楊師兄。老師把楊師兄吊起來抽了一頓,而后關押進地底,思過一旬。諸公和陛下這才罷休。”

.........許七安驚呆了,面孔呆滯,難以置信有人會為了裝逼,竟做到這一步。

楊千幻被監正吊起來抽了一頓?我當時沒有旁觀,真是太可惜了啊!!

心里惋惜著,他也沒忘記正事,在大堂里環顧一圈,由于九品醫者們跑光了,他只能詢問身邊的鐘璃,道:

“有沒有掩蓋身上氣味的藥粉?我昨晚喝了些酒,你可能不知道,我嬸嬸和妹子特別不喜歡我喝酒.........”

“噢。”鐘璃點點頭,乖巧的說:“掩蓋脂粉味的方法很簡單,你等等,我給你找熏香。”

這就有點尷尬了........許七安嘴角一抽。

回到許府,他在庭院的石桌邊,看見麗娜和蘇蘇在對弈,許鈴音在不遠處扎馬步。

“大鍋.......”

小豆丁假裝很開心的迎上來,趁機偷懶休息。

麗娜顯然是不稱職的師父,全神貫注的盯著棋盤,漂亮的臉龐充滿了嚴肅和思考。

這倒是稀奇........感覺看到兩個學渣在討論微積分........許七安好奇的走過去,定睛一看。

原來兩人在玩五子棋!

走了走了........

因為路上已經提醒過鐘璃,所以司天監的五師姐見到一只鬼坐在院子里下棋,并不覺得奇怪,只是反復看了幾眼。

“這是一只魅,很罕見的。”她小聲說。

我知道,魅的特點就是漂亮,喜歡在深山老林里勾引路人,然后抽干他們的精氣,嗯,這個精氣它是正經的精氣.........許七安點點頭,表示自己心里清楚。

鐘璃見狀,便不再多說。

隨后,許七安發現李妙真不見了,頓時一驚,跑到院子問蘇蘇:“你家主人呢?”

蘇蘇頭也不抬,專注的盯著棋盤,嬌聲回復:“去靈寶觀啦。”

............

皇城門外,穿道袍的李妙真被虎賁衛攔了下來。

她不急不惱,轉身往回走了一段路,而后一拍后背,“鏘”的一聲,飛劍出鞘。

不遠處的虎賁衛見狀,以為她要強闖皇城,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兵刃。

李妙真翩然躍上劍脊,飛劍帶著她扶搖直上,于二十丈高空凝滯。這個高度,已經可以看到極遠處的靈寶觀。

城頭的虎賁衛拉開弓弦,轉動床弩、火炮,對準了李妙真,只要長官一聲令下,當即就是萬箭齊發。

虎賁衛千戶沒有下令攻擊,他瞇著眼審視著李妙真,心里靈光一現。

道袍、女子,要進皇城........是天宗圣女李妙真?那位天人之爭的主角之一?

不過,李妙真如果執意飛劍闖皇城,那么等待她的,必是禁軍高手、打更人們的反撲。

李妙真當然知道自己被鎖定了,但問題不大,她并沒有強闖皇城的想法。

凝視著遠處的靈寶觀,氣沉丹田,聲音清越:“天宗弟子李妙真,奉師命而來,與人宗弟子切磋論道。

“時間,地址,由人宗來定。”

聲音極具穿透力,不震耳欲聾,卻傳出很遠,皇城內外,清晰可聞。

皇城里居住的達官顯貴、宗室、衙門的官員,在這一刻,全都聽見了李妙真的“戰書”。

皇城外,緊鄰著紅色城墻的內城居民,同樣被聲音驚動,行人停下腳步,攤主停下吆喝,紛紛扭頭,望向皇城方向。

臨安府。

穿著紅色層疊宮裝,正與宮女們踢繡球的臨安,忽然停下腳步,側耳聆聽,問道:

“你們聽見什么聲音沒?”

幾名宮女側著頭,靜靜的望向皇城方向。

“聽見啦,好像是什么天宗弟子李妙真.........”被許七安拍過屁股的那位宮女回應。

話音方落,清冷悅耳的聲音從相反方向傳來:“三日之后,卯時三刻,京郊渭河畔,人宗記名弟子楚元縝出戰。”

裱裱微微張大小嘴,心里浮現許七安與她說的奇聞趣事,其中有一件事——天人之爭!

“三日之后,我要去看,我要狗奴才帶我去看。”裱裱心頭火熱,恨不得立刻讓侍衛傳喚自己的狗奴才。

淮王府。

鮮花爛漫的后花園,穿荷色長裙的女子站在花叢中,遙望城門方向,低聲道:“三日之后,卯時三刻,京郊渭河畔........”

她眉眼彎了彎,喜滋滋的說:“又有好戲看了。”

無風,但滿院的花朵輕輕搖曳,似乎在回應著她。

............

李妙真來京城了,于三日之后的渭河邊,與人宗弟子楚元縝決斗。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在短短半天里,幾乎傳遍了整座京城。

最先沸騰的是那些早早聞訊入京的江湖人士,他們等了足足一個月,終于等來天人之爭。

等來道門人宗和天宗最杰出弟子的決斗。

盡管很多人都面臨著盤纏耗盡的尷尬,但沒有人埋怨,甚至覺得提前來京城,是一個無比正確,且慶幸的決定。

因為在天人之爭前,他們見到了一場百年罕見的斗法。

這一點,從因為晚來而錯過斗法的江湖俠客們懊悔的態度里,就可以充分證明。

即使沒有后續天人之爭,對于大部分江湖人士而言,已經是不枉此行。

某座酒樓,銷魂手蓉蓉與美婦人,還有柳公子以及柳公子的師父,四人找了個窗邊的空位,邊用午膳,邊說起天人之爭。

兩位主角理所應當的成為焦點。

蓉蓉給美婦人倒酒,卻扭頭看向中年劍客,脆聲道:“我聽前輩說過,這楚元縝似乎是元景27年的狀元郎?”

中年劍客聞言,臉色有些唏噓,“是,當年我在京城游歷,恰好杏榜之期,看著他成為會元,而后是狀元........

“沒想到,他竟已辭官不做,成了人宗的記名弟子。甚至今日,代表人宗出戰。”

“師父,我聽說那李妙真是一位國色天香的仙子,你說她會是道門幾品?”

柳公子說這話的時候,注意力全在“國色天香”四個字。

對于徒弟的問題,中年劍客搖頭,“那天宗圣女幾乎不在江湖走動,名聲不顯,為師也不知道她是幾品。

“不過,江湖還有一個傳聞,前年橫空出世的飛燕女俠,就是天宗圣女。”

“飛燕女俠是天宗圣女?”蓉蓉吃了一驚。

飛燕女俠的大名,她略有耳聞,此女劫富濟貧,行俠仗義,不是在做好事,就是在做好事的路上。

其事跡深受江湖游俠的傳頌與稱贊。

不過,一年前,她突然絕跡江湖,不知去了何處。

中年劍客笑道:“都是江湖傳聞,不知真假。不過飛燕女俠自一年前絕跡,不知去向何處。”

這時,鄰桌一位穿藍袍的江湖人插嘴,嘲諷道:“孤陋寡聞了吧,飛燕女俠是去了云州剿匪,才消失一年的。”

去云州剿匪?

不等中年劍客發問,周遭的江湖人士紛紛看了過來。

“閣下怎么知道飛燕女俠去了云州剿匪。”

“我不但知道飛燕女俠去了云州,我還知道她就是天宗圣女李妙真。”藍袍江湖客喝一口小酒,侃侃而談:

“我有一個兄弟,青州人士,年初時突然回鄉,說這一年身在云州,隨飛燕女俠四處剿匪,修為大漲。也是他告訴我,飛燕女俠就是天宗圣女。”

中年劍客目光閃爍,對于藍袍男子的話,充滿了質疑,問道:“既在云州剿匪,怎么又突然返鄉?”

藍袍江湖客嗤笑道:“自然是剿匪結束了,去年年尾,朝廷派了兩名金鑼,以及一眾銀鑼親赴云州,將云州的山匪連根拔起。

“打更人衙門的那位許銀鑼,當時就在其中,據說差點死了一回?”

當即就有知情的江湖人士開口,說道:“不是差點,是真死了一回。”

“屁話,死了還能復活?”

“嘿,一看你們這些窮酸家伙就知道去不起教坊司。那許銀鑼是教坊司常客,隨便挑一個院子問一問里頭的姑娘,就能打聽出很多關于許銀鑼的事。”那位知情的江湖人士說道:

“據說,當時云州布政使率兵叛亂,數萬兵馬圍攻了巡撫一行人。就在眾人絕望之際,是許銀鑼一人一刀,擋住了數萬叛軍,就如他前幾日擋住文武百官。

“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最后力竭而亡。但也拖到了援兵的到來,逆轉局勢。”

大堂里嘩然,不管是江湖人士,還是普通百姓,都驚呆了。

“一人擋數萬人,世上真有此等高手?”

“我覺得有可能,你們沒看斗法嗎?許銀鑼天縱之才,連佛門羅漢都甘拜下風。”

“可我怎么聽說是監正在幫他。”

“住口,是許銀鑼憑一己之力戰勝佛門,關監正什么事,我不允許你詆毀大奉的英雄。”

............

靈寶觀,幽靜小院。

元景帝負手而立,站在池邊,凝視著盤坐水池上空,閉目打坐的絕色道姑。

“唉,國師啊,此戰過后,短則三月,長則一年,天宗的道首就會入京。屆時,國師就危險了。”

元景帝嘆息一聲:“監正多半是不會插手此事的。”

如果監正能出手庇護,再加上洛玉衡自身實力,對付一個天宗道首是綽綽有余。

當然,元景帝知道這是奢望,一品高手之間,沒有特殊緣由,幾乎是不會動手的。況且,監正對人宗的態度冷淡,指望他出手抵擋天宗道首,概率渺茫。

“國師若不能踏入一品,即使楚元縝勝了,意義也不大。”元景帝搖頭。

天人兩宗有一個規定,道首爭斗之前,先由兩宗的弟子較量一番,輸的一方,待真正的天人之爭時,得讓對方三招。

但洛玉衡只是二品,與天宗道首相差太大,縱使楚元縝勝出,她有了三招的先機,最后還是一樣會輸。

“有什么辦法,能延期這場天人之爭?”元景帝問道。

他沒有說阻止,因為那不切實際。縱使他是皇帝,也無法左右一位二品,一位一品高手的道統之爭。

洛玉衡睜開眸子,靈光閃動,淡淡道:“分不出勝負即可。”

分不出勝負........元景帝咀嚼著這句話,無奈道:“除非李妙真同意。”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有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

許府。

在院子里逗弄小豆丁的許大郎,忽然聽見一聲尖細的貓叫,側頭看去,一只橘貓蹲坐在墻頭。

“鈴音,你先去找你師父玩,大哥有事要辦。”許七安摸了摸妹妹的腦瓜。

“好的,大鍋我晚上要吃桂月樓的菜。”許鈴音牽著大哥的手指。

“行吧,待會出門給你買,趕緊滾。”許七安指頭戳她腦門。

許鈴音高興的跑開,蹦蹦跳跳。

橘貓順勢躍入院子,邁著優雅的步伐,來到他面前,口吐人言:“李妙真下戰書了。”

許七安頷首:“我知道。”

橘貓露出人性化的微笑,說道:“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許七安沒回答,默默的看著他。

一人一貓對視許久,許七安低聲道:“道長,你是不是又想坑我?”

橘貓搖頭,“許大人,貧道何時坑過你。”

這........許七安嘆口氣:“你這個節骨眼來找我,我有不祥的預感。”

憋個大章,晚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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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寫完了,自己看了一遍,感覺有點吊胃口,影響閱讀體驗。換成大章的話會好一點。

晚上更個大章。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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