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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隨灑家去!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小蠻心里亂糟糟的,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哪里還想得出主意。m一聽楚狂歌這么說,趕緊道:“楚大哥,你說。”

    楚狂歌道:“我不相信二郎會參與叛亂,可是,只要擔上這個名聲,朝廷必然是寧可殺錯,不肯放過的。來俊臣此人生性殘暴,以虐人為樂,斷然不會放過二郎,那么多的朝廷重臣他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在乎二郎呢?所以,咱們要想不許出二郎,必須得找一個大人物為憑恃,這樣的人物換了旁人或許不好找,可是咱們這位楊二郎偏偏就認識那么幾位大人物!”

    小蠻何等聰惠,雖然關心則亂,但是楚狂歌說到這里,她已然明白過來,脫道說道:“楚大哥,懷義大師么?”

    楚狂歌道:“不止,懷義大師是一個,梁王也是一個,你不要忘了,當日二郎與你成親,梁王這等身份的人物也是來過的,如果不是與二郎有些密切關系,斷不致此。此外,還有一位太平公主,這三個人要么親自來參加你和二郎的婚禮,要么送了重禮,都是可能施以援手的人。”

    小蠻擦擦眼角的淚水,干脆地道:“幸虧楚大哥提醒,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

    楚狂歌頷首道:“好!你是二郎的娘子,由你出面再合適不過。你給我準備一個食盒,我給二郎送去,一日三餐,以后都要由家里送的,你切莫忘記了。”

    小蠻問道:“兩位兄長匆匆趕來,可吃過東西了么?”

    馬橋和楚狂歌一大早就匆匆過來。還真沒吃過東西,小蠻這一句,二人才感到饑腸轆轆。

    小蠻見狀,說道:“兩位兄長先在家里用過早飯再去吧。”

    楚狂歌道:“不必了,你多準備些吃的,我和橋哥兒到了地方再說。那推事院里或許有我一些舊日袍澤,我也可以托付他們對二郎照顧一些。叫他少吃些苦頭,早去一刻,便早一刻安穩!”

    小蠻點頭答應。急急吩咐廚下備了食盒,楚狂歌和馬橋提了食盒出門,上了戰馬。直奔推事院。

    小蠻送走二人,馬上換了一身騎裝,這時也不扮那雍容少婦了,打馬揚鞭直奔白馬寺。

    她走后不久,御史臺派來告知楊帆入獄的差人才姍姍趕到,那門子陳壽聽說楊帆入獄,正欲出門去通知趙逾,正迎上這個差上,他敷衍著接了“告書”,打發了那公差離去。便一溜煙兒地趕去仁風坊趙逾的老巢。

    小蠻打馬如飛,心急如火。當年眼看阿兄吐血,擔心永遠失去阿兄的那種恐懼感陡然又籠罩了她的身心。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孤苦無依的乞索女了,可是這種恐懼的心情竟是一般無二。

    嫁到楊家這么久,她已不知不覺地接受了新的身份。融入了這個家庭。其實,從小到大,她何時有過家?這是她第一個家,近乎已經完美的家,除了還沒有找回她的兄長,沒有與郎君圓房。她很珍惜的。

    忽然間,小蠻便淚如雨下,她忽然覺得,自己是那么對不起郎君。郎君在她之前是曾有過心愛的女人,然而郎君已經接受她了,不是嗎?她已經是郎君明媒正娶的娘子,還有什么心結解不開、放不下?

    她是個孤兒,郎君也是個孤兒,如今她已是郎君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而她……成親這么久,甚至還沒有把自己的身子交給她的男人!

    小蠻忽然想起那個月下,她與郎君并肩跪著祭拜公公、婆婆的在天之靈:“郎君說,他娶回了一位溫柔賢淑、美麗可愛的娘子,他會肩負起光大門楣,重振家聲的責任。郎君一定還想說,會讓楊家子孫滿堂,家門興旺吧。只是礙著我的心情,他沒有說出來,如果郎君就這么去了,楊氏一門香火就此斷絕,我就是楊家的大罪人,永遠也贖不清這份罪孽!

    小蠻心如刀割!

    白馬寺前,一騎飛至,馬蹄尚未站穩,一條矯健的人影就飛身躍下馬背,一個箭步竄進山門。今天有雨,白馬寺進香的信眾不多,門口沒有幾個人,他們驚愕地看著飛奔進去的那人背影,這才看清是一個女子。

    知客僧奕仙和尚見一個姿容俏麗的少婦穿著一身騎裝,衣衫已被細雨打濕,發梢還在垂著雨珠,不禁驚訝地迎上前來,雙手合什道:“啊,這位女施主,貧僧這廂有禮了。不知女施主冒雨趕……

    一句話沒說完,小蠻就搶到他的面前,急聲問道:“懷義大師在哪里?”

    奕仙和尚一怔,下意識地往后面指了指,詫異地道:“女施主何故要見……”

    一語未了,眼前人影一閃,那個俏麗的少婦已然閃過山墻,沿著側廂廊道向后面掠去。奕仙和尚做知客僧多年,別的不行,最快的就是他的眼神和嘴巴,居然也只看到一角衣袂一閃,那俏麗少婦就不見了。

    “黃庭內人服錦衣,紫華飛裙云氣羅,丹青線條翠靈柯……”一濁道人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著門框繼續唱道:“三田之中精氣微,嬌女窈窕翳宵暉,重堂煥煥明八威,天庭地關……”

    兩個白馬寺和尚從他身邊走過去,用怪異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一個和尚小聲說道:“師兄,聽說這老家伙原來是個道士啊?”

    師兄說:“是啊,跟著薛懷義這兩年,居然變成了這副德性,偌大的年紀,滿口葷腔,什么裙子美人的,真是給咱白馬寺丟人!”

    “噓!師兄小心些,直呼薛和尚大名,小心叫他的弟子聽見……”

    兩人漸漸遠去,一濁道人撇撇嘴,不屑地道:“一群沒見識的蠢和尚,道爺唱的是《黃帝內景經》。正宗的養生修真功法,什么紫華飛裙,嬌女窈窕,那都是我道家功法之術語,你以為本道爺是想女人了么?”

    一濁道人話音剛落,“呼”地一聲,一道人影就飄落在他的面前。攸然一定,卻是一個俏生生的小娘子,一濁道人嚇了一跳。驚訝地看看小蠻,又抬頭看看天,天上只有細雨飄搖。并不見無數的大姑娘飄下來。

    “這位和尚,請問懷義大師在哪里?”

    那俏生生的小娘子說話了,一句話就幻滅了一濁心中出現神跡的幻想,一濁道人定了定神,說道:“本寺方丈就住在這所院落里,不知女施主是……”

    小蠻松了口氣,說道:“有勞大師速速帶我去見懷義方丈,奴家是懷義方丈親傳弟子楊帆的妻子。”

    “啊!啊啊!貧道……老衲記起來了,對對對!當日我隨方丈去參加楊帆婚禮,見過你的。”一濁道人趕緊引著小蠻往里走。一邊走一邊問:“楊家小娘子,你如此匆忙來見本寺方丈,究竟出了什么事?”

    “哈哈哈,弘六啊,還是你這曲兒聽著有趣。來來來,再唱一首!”薛懷義放下酒杯,開懷大笑起來,他依舊敞著胸懷,秀著結實的肌肉,看樣子已經喝了七成醉了。在這白馬寺里,他每日無所事事,陪伴他的不過是酒肉而已。

    薛懷義話音剛落,一濁道人就閃了進來,躬身道:“弟子一濁,見過方丈!”

    薛懷義睨著他,不懷好意地笑道:“怎么,你也想學弘六,唱首曲兒給灑家聽么?”

    一濁苦笑了一聲,說道:“方丈,十七師弟出事了,他娘子特來向方丈求助,如今就在禪房外面候著呢。”

    “嗯?”

    薛懷義拍拍光頭,說道:“十七?哦,你是說楊帆!他怎么了?”

    一濁道人一側身,向禪房外喚道:“楊家娘子,快來見過本寺方丈大師。”

    小蠻閃身進來,向薛懷義雙膝跪倒,泣聲哀告道:“懷義師父!求師父救我夫君!”

    薛懷義伸出大手把桌上的酒壇子劃拉到一邊,瞪起一雙牛眼,粗聲大氣地道:“你是十七的媳婦兒?哦,灑家想起來了,是有點眼熟,你快說,十七他怎么了?”

    小蠻把楊帆被抓的事情向薛懷義學說了一遍,其實事情的詳細經過她也所知有限,敘述間話里話外的倒是不斷強調她的夫君絕不可能參與叛亂,這是受人誣陷。

    小蠻還未說完,薛懷義手下那班和尚就炸了。這班地痞流氓絕對不是好人,欺壓良善、坑蒙拐騙,壞事做絕,原本都是橫行坊間的一群無賴。但是無賴也是講義氣的,對自己兄弟,他們有理沒理都要偏幫。

    楊帆與他們相處的時間并不算長,但是那段時間他們是最風光的、也是最快樂的。直到現在,他們掛在嘴上常常津津樂道說與人聽的,依舊是他們如何與大內鞠蹴,如何奪得相撲魁首,如果在擊鞠場上揚名立萬。

    與大內的那場鞠蹴,最風光的當然是楊帆,可他們這班兄弟也是參戰了的。相撲魁首雖然是楚狂歌,可楚狂歌當時就是白馬寺的和尚。尤其是上元擊鞠,那一戰打得好不慘烈,他們和回鶻一戰,直接就變成了肉搏,有這么一份同生共死的交情,楊帆就是他們的兄弟!而兄弟是不容別人欺負的。

    一班吃肉喝酒的流氓和尚摔杯砸碗地叫囂起來:“師父!這事兒咱們得管吶!”

    “十七的事兒,就是咱們眾兄弟的事,這事兒咱們要是袖手旁觀,坐視自家兄弟給人欺負,以后出了這白馬寺的門,咱們還能抬起頭來做人么?”

    弘六陰惻惻地道:“師父,十七怎么就謀反啦?來俊臣要是坐實了十七弟的罪名,接下來怕就該順著徒弟揪師傅,找你老人家的麻煩了吧?”

    “嗯?”

    薛懷義雖是地痞出身,可是這么多年來常在宮中行走,耳濡目染之下,他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謀反這個罪名是不好沾惹的,所以心下稍稍有點猶豫,可是弟子們這么一通攛掇,尤其是弘六的一句話,登時激起了他的火氣。

    薛懷義把一雙牛眼一翻,厲聲喝道:“徒兒們,抄家伙!隨為師去尋那姓來的狗鼠輩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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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反客為主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一班和尚抄起棍捧,簇擁著薛懷義出了白馬寺。m

    一濁道人追在后面,低頭想了想,忽然拉住小蠻,低聲道:“楊家小娘子,方丈大師可以替你家郎君出頭,你卻不宜同去!”

    小蠻怔道:“這是為何?郎君已被抓進去一天了,奴家實在是很擔心他,我……只要跟去,看到他安然無恙就放心了。”

    一濁道人搖頭道:“小娘子,你真的不宜出面,還是先讓薛師去吧,若能救了你家郎君出來,你夫妻自能相見,若是中間有些什么岔遲,你也還有轉寰的余地,如果你現在出面,叫人知道是你請托了方丈,別的先不說,方丈為你丈夫出頭的理由先就站不住腳了。”

    小蠻聽他含糊其辭,有些不盡不實,欲待再問,薛懷義一扭頭看見一濁扯住小蠻的衣袖,不禁把眼一瞪,喝道:“十六,跟你弟媳拉拉扯扯的這是干什么?不成體統!”

    一濁道人趕緊放開小蠻,對薛懷義道:“方丈,弟子以為,方丈作為十七的恩師,以御史臺斷案不公為由替他出頭最好,若是楊家小娘子隨你同去,擺明了是方丈受楊帆親眷請托,這為人出頭的理由可就有些不公道了。”

    薛懷義皺眉道:“哪有這許多理由,哆哩吧嗦的!”

    轉念又一想,點點頭道:“貌似也有些道理,徒弟媳婦,既如此,你便不用陪灑家去了。灑家會把你家郎君囫圇個兒地保出來的!”

    小蠻聽了依舊不舍,請求道:“既如此。小蠻可隨師父同往,只在推事院外等候便是。”

    薛懷義道:“這也使得!”

    薛懷義轉身邁步。風風火火出了白馬寺,早有人牽過馬來,一班大和尚翻身上馬,手執棍棒,呼嘯而去。

    在白馬寺山門下避雨的行人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其中一人納罕地道:“這班禿驢冒雨出門。又要去禍害誰了?”

    另一人道:“怎么還有一個極俊俏的小娘子同行呢?薛和尚雖然霸道,可這白馬寺里卻從不曾聽說有容留女眷、狎戲婦人的事情啊。”

    旁邊一人訕笑道:“薛大師威武!”

    威武的薛大師威風凜凜地闖進了推事院,龍行虎步,大袖飄飄。一班推事院執役欲待攔阻卻又不敢,只是圍成一個半圓,薛懷義進則他們退,一起向院中走去。薛懷義手下那幫弟子舉著棍棒,哪個執役退得慢了,劈頭就是一棒。

    一個公人撒開雙腿,一溜煙兒地奔向來俊臣的公事房。來俊臣剛把朱彬暴死一事處理得穩穩妥妥,一個公人就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報道:“中丞!白馬寺的和尚們來啦!薛……薛懷義來啦!”

    “哦?”

    來俊臣也曾想過薛懷義一旦得到消息必來生事,這廝可是個只許我欺人、不欺人欺我的主兒。所以才想著早點弄死楊帆,一旦生米煮成了熟飯,諒那薛懷義也不至于為了一具死尸和他翻臉,只是沒想到中間出了岔子,到底讓薛懷義搶在了前面。

    來俊臣撣撣衣袖,故作從容地道:“慌什么,他既來了,待本官去迎一迎他!”

    說音未落,那個公人就被一把推了個跟頭。薛懷義袒胸露腹,糾糾昂昂地闖進來,大聲道:“不必相迎,灑家自己來了!”

    來俊臣先是一驚,隨即扮出平靜神色,離案拱手,笑吟吟地道:“薛師,你這尊大佛今兒怎么有空到我這小廟里來啊?”

    “哈,老來啊,你少跟灑家來這套!”

    薛懷義大模大樣地走上去,占了來俊臣的座位,往那兒大馬金馬地一坐,睨了來俊臣一眼,輕輕拍著桌子道:“老來,灑家聽說有人誣告灑家的弟子,如今灑家那弟子已經被你抓回來了?”

    來俊臣擺擺手,那公人連忙退出去,順手把房門關好,左右看看,門口一幫和尚,一個個不懷好意地看著他,這個瞄頭,那個看腳,貌似正在找著下手的地方,那公人不禁打個冷戰,趕緊溜之大吉。

    房門一關,來俊臣便神色一正,對薛懷義道:“薛師謹言。大師有位弟子關在這推事院里不假。可是這是誣告還是真有謀反之舉,現在還不曾審理明白,薛師怎好斷言他無罪呢?”

    薛懷義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伸手一抓來俊臣的衣領,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怒道:“你是說灑家識人不明呢,還是說灑家是判逆同謀!”

    來俊臣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他也不擦,毫不慌張道:“薛師對陛下忠心耿耿,自然絕無反心。不過,薛師門下弟子眾多,又怎知其中就一定無人心懷反意呢?楊帆是薛師的弟子,卻也是皇帝的臣子,薛師以為,皇帝的臣子之中,有沒有人蓄意謀反呢?”

    這句話微微打消了薛懷義心頭的怒氣,來俊臣挖坑,他可不會往里跳,他輕輕放開手,緩緩坐下去,睨著來俊臣,微微冷笑道:“老來,你這是誠心跟我作對了?”

    來俊臣神色一肅,向薛懷義微微施了一禮,說道:“薛師,來俊臣與那楊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楊帆沒甚么了不起,薛師你的面子卻沒有人敢拂卻的。你說,我來俊臣有必要為了一個楊帆與薛師作對么?”

    薛懷義道:“沒有最好!那你就讓灑家把他帶走,灑家自會承你這個人情!”

    來俊臣道:“薛師有命,來某本不敢不從。不過,這可是謀反大案,皇上都已經知道了,因為楊帆是羽林將軍、天子近衛,天子尤為憤怒,曾當面囑咐俊臣,要俊臣嚴加審理,務必問出他的同黨。一一予以剪除!”

    來俊臣整理了一下衣衫,嘆了口氣道:“薛師既然出面。俊臣是絕對不敢得罪的。薛師要把人帶走,俊臣也絕對不敢攔阻。不過。皇帝一旦問起來,俊臣該如何回答呢?薛師你總得給俊臣留下一個說法吧?”

    “這個……”

    薛懷義先前在白馬寺中猶豫,就是因為這一次的罪名是謀反,謀反那就是直接針對皇帝的了,而皇帝對此最為忌憚,薛懷義是女皇的枕邊人。如何不知謀反這種事是皇帝的逆鱗。這時再聽來俊臣說起,不禁猶豫起來:女皇雖然寵他,這種事也不會由著他的性子胡來。

    來俊臣見他神色,又道:“再不然。還請薛師去御前請一道圣旨,有了圣旨,俊臣依旨放人,豈不是好?”

    “唔……”

    一連兩個說法,都是薛懷義不愿去觸的霉頭,薛懷義的氣焰頓時一斂。

    來俊臣察言觀色,卻也不敢逼的太緊,一旦把這薛和尚逼瘋了心,連皇帝這尊大佛都壓不住他,那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來俊臣趕緊換了一副口氣。說道:“薛師,實不相瞞,聽說這人是薛師弟子之后,俊臣也很為難。薛師我是不敢得罪的,可是俊臣為國執法,這事兒又不能不管。俊臣這推事院是什么地方,薛師自然是清楚的。就因為楊帆是薛師的弟子,所以俊臣給他的可是宰相的待遇啊,他住的牢房是極寬敞的。自從入獄,不曾受過一點刑罰,俊臣對他優待有加,這可都是看在薛師的面子上。”

    薛懷義聽了心中怒氣漸漸平息下來,來俊臣又道:“俊臣知道楊帆是薛師的愛徒。他如今被抓進推事院,有罪無罪尚在兩可之間,俊臣這不是正要審嘛,薛師何不讓俊臣審個明白,如果楊帆確實清白,那時讓他離開,于薛師的名聲也無礙。如果他確實有罪,相信薛師也不會罔視王法,包庇叛逆。”

    薛懷義被他說的沒了脾氣,沉吟半晌,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盯著來俊臣道:“老來,你不會跟我薛懷義耍花樣吧?”

    來俊臣作惶恐狀道:“薛師這話從何說起,就是借俊臣一百個膽子,又豈敢欺瞞薛師!”

    “嗯……”

    楊帆這案子竟然已經被皇帝知道了,而皇帝偏偏是薛懷義唯一一個不敢忤逆的人,薛懷義思來想去,不得不接受了來俊臣這番說辭,他重重地一點頭,道:“好!你既如此說,灑家就姑妄聽之,你怎么做,灑家會瞪大眼睛看著!灑家如今也不為難你,今兒就不把徒弟帶走了,就讓我那弟子在你這里先住上幾天,等你還了他清白,灑家再風風光光迎他出去!”

    來俊臣松了口氣,趕緊道:“薛師放心,俊臣一定秉公執法,不枉縱一人,也不冤枉一個!”

    薛懷義嘿嘿一笑,說道:“老來,對別人,你愛枉就枉,愛縱就縱,灑家才懶得管,只要不要冤枉了灑家的人就行。走吧,先帶灑家去看看十七,只要他無事,灑家便即離去!”

    說實話,碰上這個一個不講理的大和尚,偏又是皇帝的枕邊人,如果那嫌犯不是楊帆,換了任何一個,來俊臣都會幫他開脫,賣薛懷義一個人情,偏偏這個楊帆不成。他可是要把楊帆的枕邊人變成自己的枕邊人的。

    他來俊臣別無所好,唯好美婦人!他的這個嗜好,已經成了一種癮,一旦被他看中,他必定不遺余力地把那女子搞到手,為此他先前已經不知讓多少官員破家滅門,那些人的官職大多都比楊帆更高。要不是楊帆有這么個大靠山,他豈會費這么的力氣。可是即便楊帆有這個大靠山,楊帆的罪名涉及的卻是他那大靠山的大靠山,來俊臣當然不肯放過這個好機會。

    聽薛懷義松口,來俊臣先是心里一松,又聽他要見楊帆,卻又一怔,遲疑道:“薛師,涉反的嫌犯不能見人,這是規矩啊!”

    薛懷義嗤之以鼻道:“規矩?規矩就是個屁!”

    他雙手扶案,大馬金刀地道:“你若不讓灑家見他,灑家就不走了,灑家在這里誦經設齋,拜懺禮佛,就把你這推事院做了灑家的白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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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為你不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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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俊臣無奈,只好說道:“既然如此,薛師,請!”

    薛懷義站起來,走出房門,對一眾弟子大聲說道:“灑家方才跟老來商量了一下,十七雖然是受人冤枉的,可是畢竟有了罪名在身。m灑家若就此把他帶走,嫌疑未去,必然耽誤了他的前程。不如先叫老來替十七洗脫了罪名,再堂堂正正走出這推事院,你們若惦記自己兄弟,就先隨為師去看看他吧。”

    來俊臣站在薛懷義旁邊,笑微微的也不言語,只是悄悄向聞訊趕來的衛遂忠不停地遞著眼色,衛遂忠一開始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待薛懷義說到一半兒,他就明白過來,立即轉身匆匆離去。

    來俊臣等薛懷義說完,笑得一團和氣地道:“薛師,這邊請!”

    一群光頭和尚簇擁著薛懷義耀武揚威,來俊臣這位主人倒像是一個陪客,他們離開來俊臣的簽押房,便往后廂監獄區走去。來俊臣四平八穩地走著,不時還向薛懷義介紹自己這推事院的布局,瞧那模樣,這薛懷義儼然就是朝廷差派的“錄囚”欽差。

    衛遂忠風風火火地趕到西廂那片臨時監獄區,急急叫人打開牢門,上一次他都沒有仔細看過,這時一瞧,牢房里的環境還不錯,不禁松了口氣,立即喚了一群人來,打掃房間的、釘鐵鍥環的,給楊帆松綁的,去取鐐銬的,好一通忙碌。

    等這邊在墻上和地面上都釘好了鐵鍥鋼環,就有人取了那平時本來專門把人吊在空中用刑時才用的長鏈鐐銬。銬住楊帆的手腳,這一來楊帆倒比綁在柱子上舒服了一些,也能在小范圍內活動甚至躺下休息,只是他無論往哪個方向,活動范圍都很有限。

    這時衛遂忠才叫人把楊帆身上的牛筋也解了下來,兩個獄囚帶著一副榻具進來,剛剛在地上放好。來俊臣便領著薛懷義走進了院落。獄卒們的這些古怪舉動,一開始把楊帆弄得莫名其妙,直到他看見薛懷義領著一班和尚進來。這才恍然大悟。

    “十七!”

    眾師兄弟一擁而上,來俊臣咳嗽一聲,對薛懷義道:“薛師。楊帆畢竟有罪名在身,不能予他更多方便了,這刑具還是必要的,薛師可不要心疼徒弟,叫俊臣為難啊!”

    薛懷義被來俊臣先堵了嘴,想了想卻也沒有反對,只是冷哼一聲,分開眾弟子,走到楊帆面前,大聲問道:“十七。你告訴為師,你可參與了謀反?”

    楊帆搖搖頭道:“弟子沒有!”

    薛懷義一拍他的肩膀,大聲道:“好!有你這句話,為師就有了底氣!誰想平白無故的欺負咱白馬寺的人,那都不成……。嗯?你怎么了?”

    薛懷義說到一半,忽見楊帆露出痛苦神色,不由一怔。衛遂忠在一旁目露兇光,向楊帆目露威脅之意,楊帆哪肯理他,這個難得的機會他若再不抓住。那就必死無疑了。

    楊帆道:“師父,弟子原本被綁在柱上,綁了一天一夜,繩索勒進肌膚,手腳肩背都勒破了。”

    “什么?”

    弘六一聽,上前一把撕開楊帆的衣裳,那牛筋勒處早就勒破了,淤腫一片,青中透紅,因為是牛筋透過衣服把肌肉勒破的,傷口比較鈍,傷的不深,面積卻大,一眼看去,血肉模糊,看來怵目驚心。

    一眾徒弟破口大罵起來,薛懷義大吼一聲,一下子壓過了眾人的聲音:“他娘的,不是說善待我的徒兒么,這是怎么回事?”

    “這……這……”

    來俊臣很是尷尬,衛遂忠急忙上前,說道:“薛師息怒,楊帆自打入了我推事院,不曾挨過一板子,這可是實情,薛師不信可以問他,也可以驗看他身上傷勢。至于這傷口,那是抓他回來時,擔心他掙脫逃跑,綁縛過緊造成的。說起來,捆綁他的人還是羽林衛的將士,與我御史臺無關……”

    衛遂忠巧言如簧,把事兒推得一干二凈,不過他說未對楊帆用刑,倒也是實情,真要檢查下來,挺能迷惑人心。只是他還沒有說完,楊帆就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師父,今天怕是你我最后一面了!”

    此言一出,眾和尚都不吵了,弘一奇道:“十七,你胡說什么,你不是說并未參與謀反么?”

    楊帆道:“大師兄,十七不曾參與謀反,是實!十七將死在這推事院,也是事實!”他把手一抬,鐵鏈嘩啦一響,指著衛遂忠道:“今晨查房點囚,我隔壁牢房關押的朱彬暴卒。就是此人負責查點囚犯的,他隨后查到我的牢房,目露兇光……”

    衛遂忠剛要解釋,楊帆搶著說道:“楊帆雖然年歲不大,這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卻也見過許多了,他是否目蘊殺機,我絕不會看錯!”

    衛遂忠笑起來,連聲道:“荒唐!真是荒唐!本官是管理制獄的,對囚犯還能有好臉色不成?你看看我身邊這些人,哪個不是兇神惡煞的!楊帆,你是犯人,又不是衛某人的朋友,我查點到你的囚房,難道還要面帶微笑殷勤客套一番么!”

    眾和尚往衛遂忠身邊看去,果見那獄卒執役一個個陰沉著臉色,仿佛別人欠了他們八百吊錢,像張立雷那樣的人更似一個屠夫,臉上雖無表情,卻是殺氣騰騰。

    來俊臣連連搖頭,嗟嘆道:“薛師啊,你這位弟子膽子疑心病也太重了,這班人本就一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德性,今兒也就是薛師你來了,他們的模樣還算中看,換作平時……,嘿!衛遂忠跟楊帆無冤無仇的,有什么理由想殺他呢?”

    薛懷義看看楊帆,又看看衛遂忠。仰天打個哈哈,對楊帆道:“十七啊,我看你是受了驚嚇,開始胡言亂語了。你放心,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門。老來也知道你是受了冤屈,會替你洗脫罪名。釋你出獄的。你且放心待在這兒。”

    楊帆急了,振聲道:“師父!”

    薛懷義道:“好啦好啦!你的話,我聽見了。你這么多的師兄弟,也都聽見了。來中丞和在場的這些官員、執役、獄卒,全都聽見了。如果一個謀反嫌犯。說他會死在御使臺,結果他就真死在御使臺了,弘一啊,你說這算什么事兒?”

    弘一把胸脯兒一挺,道:“那還有說,肯定是有人成心跟我們白馬寺作對!”

    薛懷義抬腿就是一腳,叱罵道:“你個豬腦袋!”

    薛懷義憤憤地轉向弘六,問道:“弘六,你說!”

    弘六馬上變聲變色地道:“如果十七真的死了,那肯定是殺人滅口啊!御使臺里肯定有叛黨的同謀啊!來中丞說過要照顧十七的。十七還能死在御使臺,這兇手的官兒一定不小啊!師父啊,你可得馬上稟報皇帝,這御使臺靠不住,里邊有大魚。得查!得往死里查!”

    薛懷義點點頭,微笑道:“那是自然!灑家對皇帝忠心耿耿,一旦發現這種事情,豈能不查!十七說的姓衛的,你給我記住他的名字,十七真出了事。第一個就查他!”

    衛遂忠的臉色不自然起來,薛懷義又對笑容有些僵硬的來俊臣道:“老來啊,你看我徒兒身上這傷……”

    來俊臣干咳兩聲道:“自會使人敷藥裹扎!”

    薛懷義道:“好,那灑家就不打擾了,咱們走!”

    薛懷義又回頭看了楊帆一眼,掉頭向外走去。來俊臣亦步亦趨地把薛懷義送出推事院,到了門前,薛懷義突然站住腳步轉向來俊臣,來俊臣連忙上前一步,問道:“薛師?”

    薛懷義把手抬起來往來俊臣肩膀上一搭,又向自己懷里一拉,兩個人就很親近地靠在了一起,薛懷義在來俊臣耳旁嘿嘿地冷笑了兩聲,低聲說道:“老來,咱們兩個當初都是坊里混的,都是一路人,你的那套把戲,我心里清楚。”

    來俊臣連忙一掙,說道:“薛師,你誤……”

    薛懷義大手一緊,又把他拉回來,森然道:“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薛某人活著,要的就是這張面皮,十七要是莫名其妙地死在你這推事院里,你就是扒我薛某人的臉皮,你要是讓我薛某人沒臉皮,那我就不要臉皮了!到時候……”

    薛懷義在來俊臣的后背上重重地拍了兩下,放開他的身子,大聲道:“老來啊,灑家告辭了!”

    薛懷義揚長而去,一串囂張的笑聲傳到來俊臣耳朵里,來俊臣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

    小蠻心思極為縝密,一濁道人既說她不便露面,免得貽人口實,她隨到推事院不遠就停了下來,牽著馬避進路旁一條巷弄里等著,等到推事院那班人回了衙門,她才匆匆迎出來,一見薛懷義兩手空空,并未把楊帆帶出來,心就有些慌了。

    “薛師!”

    薛懷義看到她,舉手止住了弟子們,獨自一人向前,把小蠻拉到一邊,低聲道:“徒弟媳婦,不是灑家不肯幫忙,只是十七這樁案子事涉謀反,連皇帝都知道了,我不能就這么把他帶出來,否則皇帝一句話,他還得進去,那時灑家也不好出面了。”

    小蠻臉色一白,惶然道:“師父……”

    薛懷義道:“你放心,十七現在沒事。灑家已經給來俊臣摞下了狠話,諒他也不敢暗動手腳。不過……”

    薛懷義把楊帆說的那番話對小蠻又說了一遍,道:“十七膽大心細,一身本領,要說他是嚇破了膽,疑神疑鬼的,灑家頭一個不信。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就怕那來俊臣羅織許多偽證,到時候鐵證如山,皇帝若是下旨殺他,灑家也救他不得。你不要急,且回家去等我消息,灑家再想想辦法。”

    小蠻連忙襝衽施禮道:“多謝師父!”

    薛懷義沒把人撈出來,覺得顏面無光,只是擺了擺手,便沉著臉色走開了。小蠻瞧他臉色,心中一沉,暗道:“這薛和尚這般神色,事情定是比他說的還要嚴重百倍!如果連他都沒有辦法,那郎君豈不是死定了?”

    小蠻牽著馬站在路邊,眼看著薛懷義一群人策馬遠去,一顆心茫茫然如懸半空,沒著沒落的。忽然,她也翻身上馬,疾馳而去:“薛懷義這尊大菩薩不行,那就去求遍滿天神佛,一定得把郎君救出來!”

    小蠻現在是真急了,也幸虧楊帆入仕雖晚,卻奇跡般地結交了很多大人物。如梁王武三思、太平公主李令月,既然楊帆成親時他們能那般重視,一定有些不同尋常的關系,不管求他們有沒有用,小蠻現在都要試試。

    小蠻相信上官待制一定也在想方設法搭救郎君,可惜上官婉兒深居內宮,無法見面。她不能坐等婉兒出手,更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上官婉兒身上,她現在是見廟就拜,見佛就燒香,已經有點急病亂投醫的模樣了。

    小蠻自幼就按照宮廷女侍衛的標準被教養著,是皇權的維護者、是“秩序”的維護者,她想救楊帆,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但是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有過反抗的念頭。她的一切想法、一切思路,都是在皇權秩序下如何救出丈夫。

    不同的教育、不同的經歷、不同的人生,人的想法就會截然不同。

    如果說,這么多年來,小蠻一直就是一個秩序的維護者,那么,天愛奴呢?

    天愛奴正在抄經。

    凈心庵住持禪房里,司禮卿裴宣禮的夫人岳氏又跑來向定性師太哭訴了,凈蓮小尼依舊坐在一邊,懸腕持毫,心無旁騖地抄著金剛經,這部經她已經抄了八十遍,現在正抄第八十一遍。

    她一邊抄經,一邊默誦經文,漸漸有了些不同尋常的感覺。她覺得她已經明心見性、五蘊皆空、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佛就是我,我就是佛了!她已經了悟佛經的真諦!

    岳夫人哭訴道:“師太,我那夫君這回恐怕是坐實了罪名了,他們為我夫君羅織了好多罪名,現在又抓了一個什么羽林郎將叫楊帆的,說是受冬官尚書李游道收買,我那夫君就是居中聯絡之人。天吶,我家夫君幾時與此人有過勾連!”

    凈蓮小尼懸筆紙上,沾沾自喜:“這感覺就是頓悟吧,其實我挺有慧根的。”

    “楊帆”二字入耳,她的筆尖應聲一沉,在剛剛寫好的《金剛經》上染下一團墨跡。

    剛剛頓悟成佛的凈蓮小尼眸波一冷,要化身阿修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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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妖精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朱閣綺房,曲苑長廊,細風微風中看起來如詩如畫。m

    梁王府第三進院落的書房里,幾扇坐屏和幾副博古架,把整個房間分隔成功能各不相同的幾個空間,正堂里疏朗優雅,偶然窺見那屏風遮蔽的其它入口,又有一種曲徑通幽之感。

    武三思穿一身燕居常服,束一條錦帶,頭上沒戴幞頭,只是扎了一朵逍遙巾,站在博古架旁,用細棉布的手巾,悠閑地擦拭著一只精美的瓷瓶兒。

    瓶兒細口長頸,薄如蟬翼,輕叩有悅耳的玉磬之聲,顯然是一件極佳的收藏之物。在他旁邊站著光祿丞宋之遜,不時輕聲品評幾句,換來武三思的怡然一笑。

    這時候,靴聲橐橐,由遠而近,王府管事悄然出現在門口,武三思把瓶兒小心地放回到架子上,扭頭看了他一眼,王府管事躬身道:“王爺,羽林左郎將楊帆之妻謝氏,求見王爺!”

    “楊帆的妻子?”

    武三思聽了眉鋒微微一皺,背起雙手,在堂上踱了幾步,又站定身子,搖搖頭道:“就說本王偶染小恙,不見外客。”

    “是!”

    管事答應一聲,轉身就走,宋之遜目光一閃,低下頭去思量片刻,跟到武三思身后,拱手道:“王爺,楊帆妻子來訪,定是想求王爺救她丈夫啊!”

    武三思微微蹙著眉頭,把那塊手帕丟在青玉小幾上,沉聲道:“本王知道!就是因為本王知道。所以不能見她。這是謀反大案,皇帝甚為關注,這趟水也是能隨便趟的?”

    宋之遜作為武三思的心腹,是少數幾個知道楊帆曾獻突厥奸細葉安于武三思的人,而武三思能夠扳倒武承嗣,成為武家現在風頭最勁的一個代表人物,恰是因為這個葉安。所以楊帆對他是有大功的。

    但是宋之遜當然不好直接說出此事,叫武三思面上難看,所以只是委婉地道:“王爺對楊帆一直青睞有加。如今楊帆有難,王爺不聞不問,傳揚出去。于王爺的名聲可不大好啊。”

    武三思不是沒想過楊帆以葉安為見面禮,對他的大事所立下的功勞,可是謀反這個罪名,他是真的不想沾惹,轉念一想,這件事只有幾個心腹知道,縱然不出手,也無礙于他的名聲,所以依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宋之遜微微一笑。說道:“下官知道王爺在擔心什么,其實王爺大可不必有此顧慮。這個忙,王爺還是要幫的,不為幫楊帆,也是幫王爺自己呀。”

    “哦?”

    武三思微微有些動容。說道:“本王素知你智計百出,如何是為了幫助本王自己,你且說說。”

    宋之遜道:“王爺不想沾惹此事,那么見了來俊臣,王爺大可不必說的那么明白。只消用話點一點他,叫他知道王爺對楊帆之事甚為關心。他做事就不能不有所忌憚。來日若是證明楊帆清白,那就是王爺的功勞。如果楊帆不能洗脫罪名,王爺也算有情有義,不會貽人口實。

    這一點,還不算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宰相們除了一個李昭德,如今已是全軍盡沒,自六部以下諸多衙門也有大批官員被抓。來俊臣像瘋狗似的亂咬人,滿朝文武人心惶惶,這可是王爺招攬人心的好機會。

    燕昭王千金買馬骨,王爺就不能出手救楊帆?王爺若是出面稍稍示意一下,不管能不能保下楊帆,只要做出這個姿態,對那些正急著想找棵大樹好遮風蔽雨的官員們來說,就是一個可以投效的明主!”

    武三思醒悟過來,輕輕點了點頭。

    宋之遜道:“王爺該去一趟御史臺,不但要去,還要大張旗鼓地去,叫別人都知道王爺去過御史臺。到了御史臺,王爺卻不必直接說什么保楊帆的話,來俊臣是個聰明人,只要稍加敲打,他自然明白。如此一來,如果楊帆無事,就是王爺之功,如果楊帆有事,與王爺有何相干?”

    武三思嘿嘿地笑了起來,展眉道:“本王明白了,重重拿起,輕輕放下!嗯,不錯,要不要叫人追回楊帆妻子,告訴她一聲?”

    宋之遜道:“這卻不必,王爺此舉是給天下人看的,謝氏知不知道又能如何?楊帆若能出獄,知道王爺去過,那他就得承王爺的情。若是他死定了,這個人情又有什么用呢?”

    武三思哈哈大笑,指著宋之遜道:“你呀你呀,真是個鬼頭!”

    武三思笑容滿面地轉過身,向外面喝道:“來人吶,為本王更衣!備全副親王儀仗,本王要去御史臺……連日雨水,擾人清思,聽著那淅淅瀝瀝的水聲,本就使人渴睡,太平公主這兩天為了楊帆的事用心用力,也著實乏了,所以午睡之后,此刻方起。

    閨房內,典雅考究,富麗堂皇。那妝臺、小幾、羅帳、繡枕,無不精致優美。幾上一只香爐,裊裊地燃著寧神清心的香料,太平公主起身,穿著細羅的睡袍,赤著秀美的雙足,踏著雪白柔軟的長絨地毯,款款地走到妝臺前坐下。

    袍子一繃,曲身一坐,纖腰一折,隆翹的圓臀脫穎而出,體態端地婀娜。

    纖毫畢現的菱花銅鏡中,現出一個神態慵懶、容顏媚麗的婦人來,春衫寬大,香肩斜露,胸前嬌嫩挺拔的**夾峙出一道誘人的幽深溝壑,飽滿豐潤、粉光致致的膚色襯著那誘人的曲線,透出一種成熟而優雅的風韻。

    聞聲而入的兩個貼身丫環,給她梳理著長發,準備盤發簪飾。

    鏡中朱顏真真,輕啟櫻唇道:“有什么消息?”

    一個丫環答道:“推事院送來消息。薛懷義跑去那里大鬧了一場……”

    小丫頭口齒伶俐,繪聲繪色地把薛懷義大鬧推事院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仿佛她就在現場似的,居然說的一字不差,所有的細節都了如指掌。

    太平公主微笑了一下,鏡中露出一副顛倒眾生的笑臉:“好啊,薛和尚這一鬧。至少可保他暫時無憂了。嗯,把剩下的那份地契也過給他吧,再多加一百畝。就說他辦事用心,所以本宮很開心。叫他繼續看護著,來日本宮還會有所賞賜!”

    “是!”

    丫環答應一聲。把她烏亮的長發盤了起來,太平公主端坐不動,想了想又問:“徐有功回京了么?”

    丫環道:“徐有功上午回來的,先派人來說了一聲,說是去交接了案子,便來府上拜望。”

    太平公主咬了咬嬌艷欲滴的紅唇,從鼻子里輕輕地哼了一聲。

    這個徐有功現為御使臺侍御史,是來俊臣的手下。不過,就是這個和來俊臣還差著好幾級的檢察官,擁有著和來俊臣叫板的本事。

    太平公主急急喚他回京。就是有大事用他,這人是她大力推薦和保舉過的,于他有知遇之恩,太平有事托付,只要不違綱常國法。他必然是要應承下來的。

    不過,此人性情肅謹,方正不阿,雖是受過太平大恩,卻不是一味阿附于太平、言聽計從、以太平門下自詡的人,太平叫他摞下那邊的案子立刻回京。可他終究是等到把那邊的案子了結這才回來。

    他能這么快回來,看來還是加快了那邊辦案的速度,不過他回京之后第一時間辦的事,居然是先去交接公案,太平難免不悅。只是此人就是這樣一副性子,公是公,私是私,公事定要排在私事前面,太平早知他品性,他既然沒有誤事也就算了。

    太平雖然心系楊帆,但是她是一個極冷靜的人,這種性情有些像年輕時候的武則天,越是關鍵時刻就越冷靜,理智的可怕。

    楊帆入獄,她沒有急著救人,更沒有方寸大亂。一聽是謀反罪名,而且皇帝已經知道了,她就清楚,如果皇帝那關過不去,換了誰去,也休想把楊帆救出來。

    所以,太平公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惜重金,保住楊帆的性命!

    有錢能使鬼推磨!聚攏到來俊臣身邊的那些人圖的是什么呢?還不是利么!不能叫他們背叛,只是因為讓他背叛的籌碼不夠,只要有足夠的錢,這種人一砸一個準兒!

    太平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要拿到楊帆謀反的罪名。

    她要知道楊帆是否真的參與了謀反,來俊臣到底掌握了什么證據,給楊帆編排的都是哪些罪名。綁在楊帆身上的,并不是鐐銬和牛筋索縛,而是這一條條必欲置其于死地的罪名。這些,她現在也已經知道了。

    接下來,就該為楊帆洗脫罪名了,最麻煩的就是這一步。她必須小心行事,用心籌謀,一旦功虧一簣,那個小冤家就休想活著出來了。

    太平凝視著鏡中那張嬌艷嫵媚的面孔,正在靜靜思索著,公主府內管事周敏躡手躡腳地走進來,到了她近前低聲道:“公主,羽林左郎將楊帆的發妻謝氏求見!”

    “嗯?”

    太平醒過神來,聽到“發妻”二字,心里很不舒服。謝小蠻見她作什么,不用想也知道,太平公主玉面一寒,冷聲道:“不見!”

    周敏答應一聲,正要退下,太平忽又喚住了她,略一思索,鏡中那副嬌艷嫵媚的面孔上微微露出一絲狡黠和得意的表情。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你告訴她,不用到處求告了,不是本宮不想幫忙,實是楊帆鐵案如山,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叫她早些為楊帆安排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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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只為1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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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事院里,來俊臣陰沉著臉色坐在那里,衛遂忠肅立一側,不時窺視他一眼,怯怯的不敢言語。 M過了許久,來俊臣才長長出了口大氣,說道:“你做事去吧!”

    衛遂忠如釋重負,連忙應道:“卑職遵命!”剛剛走出兩步,他又站住,猶豫道:“中丞,那這件事……”

    來俊臣道:“薛懷義那個粗人,一向跋扈慣了,對誰都是這副德性,連當今宰相李昭德都挨過他的打,他欺上門來卻鎩羽而歸,咱們不算丟人。梁王出面,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真不知這楊帆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讓這兩個人為他出頭!”

    衛遂忠訥訥地不言語。來俊臣咬著牙根一笑,又道:“出乎本官預料啊,這根骨頭確實難啃!不過……這樣啃起來才更有味道!”

    衛遂忠神色一動,連忙問道:“中丞有主意了?”

    來俊臣瞪了他一眼,道:“有個屁的主意!難道我能真的不顧一切去打薛懷義和武三思的臉?”

    “呃……”

    來俊臣嘆了口氣,道:“讓他多活一時吧,等坐實了他的罪名,皇帝下旨處斬,我看誰來救他!”

    來俊臣說罷,又橫了衛遂忠一眼,道:“李游道那老混蛋還未招供么?你加把勁,迫出他的口供來,和裴宣禮的口供一定要配合的天衣無縫,叫咱們散布于各地的耳目按照這份口供。再提供些相應的證據,這證據要鋪天蓋地、環環相扣。”

    衛遂忠連忙應道:“是!”

    來俊臣又道:“你再審一審楊帆。問問他那些店鋪到底是誰送給他的,要弄清對方的身分。”

    來俊臣冷笑道:“禮下于人。必有所求。相信那送厚禮給楊帆的人必定有求于他,所托付的事情也必然是見不得光的,要送厚禮給一個郎將,相信那人沒什么了不起的背景,一旦問出來,就把他們也圈進同黨。楊帆謀反就更是罪證確鑿了!”

    “是!卑職這就去辦!”衛遂忠答應一聲,匆匆退了出去。

    兩座公署之間只有一人寬的夾墻通道處,一瘸一拐地的張立雷正碰到迎面走來的衛遂忠,一向沒有表情的棺材臉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衛御史!”

    衛遂忠站住腳步。道:“哦,是張雜端啊,這幾天衙門里有點亂,獄里邊可得看緊些,不能出了什么紕漏。我會重新安排一下巡哨和防務,你過半個時辰到我的簽押房來一趟。”

    “好,一會兒卑職就過去!”

    張立雷答應著,袖底一伸,衛遂忠抬手一接,好象兩人的袖子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一卷東西就到了衛遂忠的手中。

    張立雷的聲音陡然壓低了一些:“那主顧很滿意,額外多送你一百畝上等好田作為謝意。”

    衛遂忠聽了,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嗯,這人是個會辦事兒的,出手也大方。他到底是誰啊?我倒有些好奇心了。”

    張立雷道:“衛御使,咱只是負責中間傳話遞信兒的人,不知道這些,知道了也不能說。這可是咱們的規矩。”

    衛遂忠“嘿”了一聲道:“我也是隨便問問罷了。”

    張立雷笑了一下,又道:“薛師來鬧過一場,梁王又來敲山震虎,中丞可有什么打算啊?”

    衛遂忠臉色陡然一沉,肅然道:“張雜端,某只答應過那一件事,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理!如果有人想打聽消息,還請另尋門路。”

    張立雷道:“好好好,這份錢你不想賺那就算了,我另想辦法。那個人,還得請你繼續看顧著,那邊說了,只要你用心,事后另有重謝!”

    衛遂忠點點頭,與張立雷擦肩而過。

    任你官清似水,難逃吏滑如油。

    推事院這座人見人畏的閻王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早就結成一張密不可分的關系網了……小蠻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到家時身子就像散了架似的。

    身體的疲乏,心靈的憔悴,快把她壓垮了。

    三姐兒和桃梅看到夫人穿著一身濕透的衣衫,面色蒼白,如染重病,可把她們嚇壞了,兩人趕緊幫小蠻更換衣衫,燒水沐浴。小蠻就像丟了魂兒似的,不言不語,任由她們擺布。

    沐浴已畢,換上一身干凈柔軟的衫子,三姐兒扶著她在幾案旁坐下,桃梅給她端來清淡可口的小菜、熬得糯滑可口、香氣撲鼻的粳米粥,小蠻端起來吃了一口,只覺喉頭又腫又痛,咽口唾沫都難,哪里吃得下,只好放下了碗。

    楚狂歌和馬橋一早去推事院給楊帆送飯,卻沒辦法見到他的人。楚狂歌依稀記得當初有個袍澤是在這推事院里做事的,可惜打聽了一下,那人早已不在這里當差了。

    雖然如此,推事院的衙役們知道了他的這層身份,對他還算客氣,楚狂歌便側面打聽了一下,只知道楊帆還活著,至于詳情卻無法了解了。

    楚狂歌和馬橋回來的時候,小蠻還在外面奔波。如今局勢緊張,軍中最為嚴格,根本不容任何人離開,更不許在外過夜,楚狂歌和馬橋能告假出來已不知費了多大功夫,兩人等了一陣不見小蠻回來,急著趕回軍營,只好把想到的一些主意交待給陳壽,又說一定盡量想辦法再過來,與她共同商議辦法,叫她不要憂急過甚,自己再倒下了。

    馬橋不及楚狂歌的見識,這些方面他插不上嘴,倒是一直惦記著別讓楊帆餓著,所以再三囑咐楊帆家里的下人。叫他們一日三餐,別忘了準時送去。

    在這風聲鶴唳的時刻。旁人對身負謀逆罪名的人避之唯恐不及,楚狂歌和馬橋能不避嫌疑趕來探望、為她出謀劃策。已經足見高義,小蠻對他們是感激不盡的。可是以他二人的能量,在這樣一樁大案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幾乎為零,這方面小蠻對他們就不抱希望了。

    太平公主的那番話,真是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來的。聽了太平公主的那番話。再聯想到梁王的反應、薛懷義的神色,小蠻已經徹底失望了。在她想來,太平公主沒有理由騙她,如果連堂堂的公主殿下都已做此斷言。郎君豈不是死定了?

    小蠻想著,傷心的眼淚又無聲地滑落下來。

    如今還能怎么辦呢?

    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救郎君逃脫大難?

    “喵嗚~~~”

    “千文錢”輕柔地叫了一聲,跳上小蠻的膝蓋,鉆到她的懷里。“長面羅漢”慢吞吞地走過來,一聲不吭,只把尾巴搖了搖,在她膝前伏下。

    小蠻抱住“千文錢”,輕輕撫著它的毛發,想著這是郎君送給她的禮物。想著她與楊帆結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想著兩人從路人、到對手、到朋友、再到夫妻的種種經歷,想著她安心地伏在楊帆懷里,踏實地睡熟的那個夜晚,心都要碎了。

    夜深了,小蠻房間的燈還亮著。

    陳壽逡巡過來,看了看窗上的燈光,輕輕嘆了口氣,又折返回去。

    楊帆出事之后。他已第一時間通知了趙逾,趙逾馬上把隱宗在京中的勢力進行了調動,一切有可能涉及其中的人員全都隱蔽了。

    隨后,趙逾也動用他的力量開始了解楊帆的情形,當他聽說贈送給楊帆的十六家店鋪,也成了楊帆謀反的罪證之一,不禁有些吃驚。

    這件事倒不是他行事不夠周密,贈送楊帆十六家店鋪,并不是在楊帆婚禮上炫耀似的呈上去的,而是婚禮之后由陳壽代呈,十分秘密。

    楊帆是一員武將,不涉朝政,就算這事在坊間流傳開來,也不大可能被那些大官們知道,他們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無緣無故的,誰去查他做什么?

    再說,這位郎將可是如今最為風光的武氏一系的人,是皇帝跟前受寵的紅人,有那么多的背景和關系,官場中人是不會貿然去盤這種復雜人物的根底的。

    要不是發生了這種謀反大案,而且恰恰涉及了楊帆,趙逾的這份厚禮本不該引起任何是非。誰知道……,唉!要說忽略,也是有的,怎么就忘了這位女皇的朝廷,三不五時的就會發生一起謀反案呢?

    趙逾此時就算是出面證明,店鋪是他所贈,也無法證明楊帆不是叛逆。司禮卿裴宣禮已經招供,承認楊帆是他的同謀,而且他只招供說李游道以重金收買了楊帆,可沒指明就是這十六座店鋪,趙逾就算跳出去,也只能把他自己陷進去。何況,就算此法可行,他也不可能挺身而出,舍己為人這種事,他們兩個之間還沒有那個交情。

    趙逾倒是也想營救楊帆出獄,可是隱宗在洛陽的勢力本來就比較弱,在朝堂上的力量尤其薄弱,如今薛懷義和武三思已經先后出手,如果這兩個人都不行,他就算使盡渾身解數又能如何?

    趙逾只能一面繼續了解楊帆一案的進展,一面把這件事情詳細寫下來,著人送去長安報與沈沐。

    小蠻癡癡地坐了半宿,桃梅和三姐兒一直陪在旁邊,兩個丫頭畢竟年紀還小,到后來已經困得坐不住了,被小蠻趕去睡覺。小蠻悲傷良久,收拾心情,又復思量如何營救夫君,思來想去,最后的希望她只能放在上官婉兒身上了。

    她相信上官婉兒正在想辦法,可是上官婉兒到底有沒有辦法?小蠻一無所知,她一定得見到上官婉兒才行,可她如今已經沒有出入宮闈的權力,如何才能見到身居九重宮闕之內的上官婉兒呢?

    良久,小蠻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她并不知道這個辦法是否可行,但是,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要試上一試的。烏沉沉的夜色中,她開始期盼著黎明……

    夜色深沉,天愛奴終于盼來了夜晚。

    她在自度為尼之前,已經把赴京時隨身帶著的一些“小玩意兒”都扔掉了,可是到了她這種地步,雖然不能摘葉飛花皆可傷人,卻已到了“無物不可為殺人利器”的地步。

    緇衣本就是灰色,綁束停當,便于行動就成了。頭面上則用僧衣的內襯做了個簡單的頭罩,至于武器,只有一截繩索、一根燭臺,足矣!

    雖然楊帆傷透了她的心,但是一聽說楊帆有難,阿奴唯一想到的就是馬上救他脫難!

    這一晚,她不再是削盡了三千煩惱絲,木魚清燈伴古佛的凈蓮小尼。

    這一晚,她依舊她,她依舊是天愛奴!

    只為一人,終其一生,天涯海角,唯愿君安的天愛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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