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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與子同仇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這一夜,天依舊是陰的,零星有些雨點。m

    酷暑即將過去,很快將迎來秋天,雨卻忽然密集起來,近日伊河、洛河的水都有些上漲,洛陽府已經派人日夜巡邏在河岸兩側,以防大水漫延上來,以前就曾有過河水漫進皇宮的事情。

    以這個時代的通訊能力,在上游派駐人員,是根本起不到及時提醒的作用的,一旦洪水下來,速度比他們傳訊快百倍。洛陽府只好防患于未然,在皇宮一側沿河堆壘了大量的沙袋,以防不測。

    今夜雨雖不大,不過連日的大雨使得地面存有大量積水來不及泄去,洛陽除了定鼎大街這條標志性的主干道,其它街道都是黃土夯實,被雨水這樣一澆,泥濘不堪,尤其是一些巷弄,里邊泥濘濕滑的,白天也難通行,所以巡夜的武侯們大多偷了懶,沒有在這樣的夜晚出來。

    以天愛奴的身手,縱然武侯們認真巡邏,她照樣能攀檐走壁、行走如飛,此刻巡弋武候不多,阿奴更是如魚得水。

    天愛奴知道推事院的所在。當初她為了行刺皇帝,曾經認真研究過整個宮城的建筑布局,甚至一度想過以推事院為跳板,由此處宮墻進入皇宮,后來公子在宮中給她安排了內應,使她有了更方便的進入方案,這才放棄這一選擇。

    以前,天愛奴視姜公子為主人,是她唯一的掌控者,她只要服從、執行。從不會質疑公子的決定,所以從未對公子安排的任何行動有過疑問。如今卻不然,一些以前被她忽略掉的問題,便在她心中產生了疑竇。

    當日她刺殺武后,失敗的關鍵是:她不知道武后最后一層保障竟是來自于她身邊的兩個女侍衛,竟是為武后打扇的兩個小宮娥。然而,梅花內衛的存在。并不是一個絕對的秘密,外界固然很少了解她們,但是從阿奴后來所掌握的情況看。宮中的重要人物都是清楚的。

    公子安排她秘密潛入宮廷,有禁軍將領暗中接應,這禁軍將領統領一方。負責相當廣闊的一片區域的安全,他的職位一定不低,他會不知道皇帝身邊的打扇宮女是她的女侍衛?

    公子欲行刺武后,這是何等大事?事先一切情況都已了如指掌,甚至連武后身邊安排有多少名暗侍衛都一清二楚,卻唯獨漏掉了這兩個最關鍵、卻又非絕對秘密的人物,這是有意還是無意?公子到底是真的想刺殺武后還是別有目的?、

    這些疑問雖已產生,她卻沒有必要再去了解了,天愛奴已經從這世間消失了,她現在只是凈心庵中斬斷紅塵。四大皆空的一女尼,還了解這些事做什么呢?

    可是這位斬斷紅塵、四大皆空的凈蓮女尼,此刻卻是一身刺客裝束,而且是極另類的刺客,她的腰間插的不是劍。而是一支銅燭臺。

    這位極另類的女刺客縱身一躍,掠上高墻,躍上去時的動作非常詭異,就像是滑上去的,一到墻頂直接就貼在了哪里,沒有掠高一分。稍作停頓。看清墻內動靜,她就像水一般滑了下去。

    天愛奴在墻下靜靜地站了片刻,看清院中情形,便飛身掠去,依托著廊下、壁角、花叢、廳柱,巧妙而飛快地向前行進。

    推事院的結構圖她曾經看過,雖然這里不是她的目標,如今記的已不是很清楚,但是大致的布局還是知道的,她知道大牢在什么方向。

    很快,她就來到了牢房的入口。

    風中,兩盞慘白的燈籠輕輕地搖曳著,門庭兩側站著兩個看守牢房的執役,兩人各抱一口刀,倚著門柱,似乎在打著瞌睡。

    這牢房墻壁奇厚,由此下去,便是沒有門窗、只有一排排小小通氣孔的牢房建筑群,唯一的出入口只有這里,牢門區最前面有一段甬道,甬道里邊還有一道門,打開才能進入真正的牢房區,外面也有一道鐵柵門,鐵柵門修在一座房子里,兩個執役所守的就是這座房子的門戶。

    阿奴向左右掃了一眼,沒有人,再側耳傾聽,也未聽到任何聲息,她的手便悄悄探向腰間。

    在她的腰帶上,插著一只燭臺,燭臺以黃銅鑄成,實心,由粗到細有一圈圈的螺紋,大約一掌寬度之上的位置,有一圈黃銅的鑄柄,其實是向上彎曲的一個圓圈,由來承接燭淚的。再往上仍是螺紋狀由粗到細的鋼柱,直到近頂尖一指左右的長度,才是銳利、平滑的尖鋒。

    整個燭臺高僅一尺有余,如果把“黃銅護手”上面的部分延長兩倍,螺紋全部變成尖利平滑的劍刃,那就是一柄西洋劍了。

    倚著右側門柱的看守唐逑正閉目假寐,恰于此時打了個哈欠,他的雙眼微微張開一隙,似乎看到了些什么。對面的房舍靜靜矗立著,燈影投射在他身前五尺遠近的地面上……,對了!就是光影,光與影之間,似乎有什么東西一閃。

    如果有這樣一副被放大、被放慢的畫面,一只小小的蠓蟲從花芯的蕊間攸然穿過,翅膀掀起的微風揚起了蕊上的花粉,花粉焰火般飄起,優美的令人陶醉。這時候你最容易忽略的是什么?

    沒錯,是那只蠓蟲每秒鐘高達1000次的高頻震動。

    在張開眼睛、剛剛看清面前景物的唐逑眼中,天愛奴奇怪的身影就是被他所忽略了的,他只看到光影一閃,心口便猛地一痛,只是一下,雖然劇烈,卻消失的非常快,快到他剛剛感覺到痛,痛楚就消失了。

    然后他就看見一個人影正站在他面前,背對著他,右手正把什么東西從他伙伴的胸口抽出來。那人抽出一柄很奇怪的武器,轉身看了他一眼。燈在高處,唐逑看不清那人的臉色,只覺得他的一雙眼睛非常明亮。然后那個人就推開房門,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燈光照在那人的背影上,唐逑倚著門柱,看著那個人的背影,阿奴的穿著非常肥大。雖然手腳和腰等重要部位都纏綁起來以便于活動,可是整件衣袍的肥大還是顯而易見的,因此根本看不到她身體的線條。

    但是唐逑只看了一眼。就發覺有一種輕盈靈動,翩然欲飛的味道在她的袍服衣袂間盈盈流動。

    “這個人一定是個女人!她的體態一定非常非常……”

    唐逑的意識就定格在這里,他死了……則天門上鐘鼓聲響起。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已經沉靜了一夜的天空又下起雨來,仿佛老天爺只是想喘口氣,歇夠了就繼續把雨澆下來。

    好在這幾天不像頭一天那般暴雨傾盆,洛河發洪水的可能不太大,只是市面上的米面油鹽、蔬菜水果,因為運輸不便利,價格有些上漲。

    這樣的雨天,百姓們還是要出門做事的,商販們也要開張經營。不管是朝堂上的風風雨雨,還是這天上的風風雨雨,都不能阻止他們討生活。

    飯,總是要吃的。

    有一個打扮很得體、容顏很俏麗的婦人,撐著一柄“魚戲蓮”的荷花傘。懷中抱著一只名貴的貍貓,領著兩個青衣小丫環緩緩地走在雨中,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腳下的步伐卻緩慢悠然的仿佛是閑庭散步,行色匆匆的行人不免向她投去驚訝的一瞥。

    宮城,長樂門。

    小蠻撐著荷花傘站在宮門下。守城的裨將面有難色地站在她的對面。

    “謝都尉,你……這可叫傅某太過為難了。皇上近來深居不出,朝會都停了,非一等大事或侍郎以上官員請見,是一概不見的。都尉如今已經不是朝廷的官員,在宮中更無任何職司,傅某怎好破例?”

    小蠻淺淺一笑,神色平靜地道:“傅兄,小蠻當然不會讓你為難,只請傅兄為小蠻通報一聲,如果陛下不肯見小蠻,小蠻自然離去。”

    守長樂門的裨將叫傅塵,謝小蠻擔任宮中侍衛時,與他小有交情,如今小蠻求上門來,傅塵很想與她方便,可是越權逾矩的事,他也實在不敢觸犯。

    傅塵為難地道:“謝都尉,皇帝已有旨意,傅某再去通稟,豈非明知故犯?再者,此例一破,豈非誰想見天子,各宮門守衛都得入內稟報一番,讓天子不勝其煩么?”

    小蠻淡淡地道:“傅兄,小蠻與別人的情形有所不同。小蠻的丈夫,是親勛翊衛羽林郎將,正五品的朝廷命官,小蠻是命婦,以命婦之身求見陛下,而非朝臣!陛下的旨意當中,可曾言明朝廷命婦也不見的。”

    傅塵咧咧嘴,心道:“小蠻姑娘這可是狡辯了,難道皇帝下旨時還得把一切可能俱都想到?只一句‘非一等大事或侍郎以上官員請見,一概不見’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不過她若真較這個真兒,這個漏洞倒也確實……

    小蠻又道:“還有,小蠻此來,并非為了國家大事,而是為了一件私事向陛下謝恩。因此,小蠻求見,不在陛下所禁之列。”

    傅塵怔道:“謝都尉……為何事謝恩?”

    小蠻嘴角微微逸出一絲甜蜜的微笑,可是傅塵看在眼中,卻不知怎地,只看到一抹辛酸、一種悲涼。

    小蠻道:“我謝天子,賜了小蠻一個稱心如意的好郎君。陛下是小蠻的大媒人呢,你說這算不算是私事?”

    傅塵吃驚地看著小蠻,從她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譏誚,她說的很認真,本來蒼白而憔悴的臉龐,隨著她的這幾句話,忽然就綻放出一片幸福、滿足、甜蜜的光采。

    “好……,你等等,我這就去!”

    傅塵被小蠻臉上異樣的神光懾服,竟不由自主地答應下來,轉身往宮中走去。

    此時,遠處又有一人,逡巡著、畏畏縮縮地向這里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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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告御狀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第十三卷監獄風云第三百五十章告御狀

    狄家三公子狄光昭畏畏縮縮地走到宮城前,遲疑地望著那黑洞洞的城門口,仿佛那是一只洪荒巨獸,他一走過去就會被活活吞噬似的。 M

    他沒有帶雨具,衣袍已經被細雨淋濕了,顯得有些狼狽。狄光昭踟躕良久,才猶猶豫豫地湊上前去。他看見一個撐傘的少婦,所穿的華服竟是命婦的制服,微微有些驚訝,但他只是偷偷看了一眼,便轉向宮門。

    一名侍衛向他迎去,厲聲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狄仁杰的袍服送回家里以后,一家人正在六神無主,聽了送飯的家仆捎回來的消息,他們也素知狄仁杰為人節儉,只道他是心疼這朝服,便想依著他的吩咐把朝服清洗一下,明日送飯時再攜幾件常服去。

    狄仁杰身邊侍候的嬋娟姑娘卻起了疑心,自從狄仁杰被抓進制獄,一家人根本見不到他,無法知道里邊的具體情況,也無從做出相應的營救舉措。如今這是什么時候?罪證一旦確實,那是要殺頭的,狄公素來節儉不假,可是總也不至于在這種時候還憐惜一件衣服吧?

    嬋娟越想越覺可疑,便主動攬下了清洗那件朝服的差使,隨后她就把這件朝服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不放過任何一寸地方,終于被她發現了狄仁杰暗藏的血書。

    既有血書,就可以為他鳴冤了。狄家人當然不會傻到拿著血書去洛陽府、大理寺甚至御史臺喊冤,這封血書要直達御前才有一線生機。可是誰去送這封血書呢?狄家長子、次子一個在外地作官,現在還沒有回來,另一個也受牽連入獄了,唯一的男丁就是老三狄光昭。

    狄光昭雖然貪財好色,對父兄家人還是有感情的。再說,即便不是出于親人之情。如果他父兄的罪名坐實,他的前程也就完了,這是為了父兄的性命。也是為了自己的前程,無論如何他都要搏一搏的,狄光昭一咬牙。揣起血書就奔了宮城。

    可他到了這里,不免又畏怯起來,遲疑半晌才鼓足勇氣走過來。那侍衛一問,狄光昭趕緊施禮道:“在下乃地官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狄公之子光昭,家父一身清白,含冤入獄,在下乃是替父親向圣人鳴冤的。”

    那侍衛雙眼一瞪,喝道:“若有冤屈,你可以去大理寺、御史臺、刑部。圣人不是三司法官,哪有閑功夫升堂問案。管你的閑事!去去去,走遠些!”

    狄光昭趕緊道:“家父當朝宰相,宰相蒙冤,事關重大,三法司怕也難決此案。相信圣人對此案甚為關心,有勞足下為光昭稟報一聲,說不定圣人肯見我的。”

    “滾滾滾!你還真能想啊,誰為你擔這偌大的干系啊,一旦惹得圣人不悅,你來替我承擔不成。你走不走?再不走。就把你抓起來,交洛陽府治罪!”

    狄光昭嚇了一跳,走也不愿、留也不敢,正遲疑間,小蠻聽見他與那侍衛的對話,便走過來,說道:“這位郎君,可是狄家三公子?”

    那侍衛還要喝罵,忽見小蠻趕來,忙住了口,輕輕退開兩步。小蠻原是宮中女侍衛的一個首領,常常出入宮禁,這侍衛當然認識她。狄光昭見這身著命婦宮裝的美麗少婦向自己問話,不禁惶惑地道:“是!正是在下。夫人是?”

    “你來!”

    小蠻喚了他一聲,轉身走開幾步,狄光昭急忙趨身跟過去,小蠻走到僻靜處,站定身子對狄光昭說道:“你為狄公鳴冤,可有證據?”

    見狄光昭露出遲疑神色,小蠻忙道:“奴家是羽林左郎將楊帆之妻,拙夫同樣是含冤入獄,奴家來這里,也是向皇帝鳴冤的。三公子可以相信我!”

    狄光昭上下看她幾眼,說道:“原來是楊夫人。楊郎將的事,在下也聽說過,我相信你。”

    小蠻道:“如今宮禁森嚴,輕易進入不得,你堂而皇之替父鳴冤,這些軍士一則不愿多事,二則也怕得罪御史臺,定然不肯替你傳稟的。你若信得過奴家,有什么狀子或者想說的話,不妨交待于奴家,奴家替你一并送到御前。”

    狄光昭猶疑地道:“這個……,楊夫人,事關重大,你有把握能見到皇帝?”

    小蠻微微一笑,肯定地道:“那是自然!”

    小蠻的神態打動了狄光昭,或者在他心底,那份血書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拋也不是,留也不是,眼下有人愿意接手,他巴不得趕緊把這份責任讓出去。

    狄光昭壓低聲音道:“楊夫人,家父在獄中寫下一封血書,藏于換洗的袍服之中送回家來,我等發現這份血書,這才想入宮喊冤。”

    小蠻雙眼一亮,說道:“公子可愿把這封血書交予奴家?”

    狄光昭趕緊道:“有勞楊夫人!”

    他左右掃了一眼,鬼鬼祟祟地從衣袖中摸出一張疊好的布片,宮門前小蠻也不便細看,急忙接過,揣進自己的衣袖。血書入袖,小蠻的心便踏實了幾分。

    薛懷義鎩羽而歸,武三思拒不出面,太平公主又斷言楊帆必死,小蠻心中最后一個希望就只剩下上官婉兒了。然而,若只是為了問問上官婉兒采取了什么辦法,能否救出楊帆,她就沒有必要堅持入宮了。

    小蠻今天來,是因為她知道上官婉兒的底蘊。小蠻不敢說絕對了解上官婉兒,卻也知道個大概。畢竟,她不僅是御前女侍衛,而且和上官婉兒做了一年多的好姐妹。

    上官婉兒位高權重,但是她的勢力主要在宮里,在宮里面她和韋團兒是各占半壁江山。婉兒的勢力相對還要大一些,不過她的勢力也僅限于此,幾乎不出宮門。婉兒是沒有野心的,她結交人脈、招納心腹,只是想保證自身的安全而已。

    她的權力來自于皇帝,安危也系于皇帝,所以對宮里的人她非常注意結交。而朝中幾乎沒有她的門下,她所結交的那些外臣大多是些詞臣文士,清談之人。聚在一起談些風花雪月、歌賦文章,這種時候能夠幫忙的極為有限。

    小蠻覺得,婉兒最大的能力。是她侍奉君前,便于進言。而她想進言,就需要有個契機,總不好貿然就提,那樣的話勢必引起皇帝的疑心。所以她此番前來,就是為了幫上官婉兒制造一個進言的契機。

    她也寫了一封血書,這是一封絕筆。

    如果皇帝肯見她,她就到御前喊冤,能觸動皇帝最好,如果不能。婉兒姐姐也能趁機替她說話,郎君或有一線生機。如果皇帝不見,她就自絕于宮前,一位朝廷命婦自盡于宮門,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足以引起朝野關注,各方議論。

    她身藏的血書,也必定會被皇帝發現,如此慘烈的鳴冤之舉,就算皇帝再如何鐵石心腸,總也該有所觸動吧?如果依舊不能。婉兒還是能利用這件事,巧妙地向皇帝施加影響。這,已是小蠻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她要用自己的性命,為郎君換得一線生機。

    不想這時狄光昭竟然攜來了狄仁杰的血書,小蠻心中歡喜不已:“有了這份宰相親筆血書,想必事情會多幾分希望吧。”

    ※※※※※※※※※※※※※※※※※※※※※※※※※

    麗春臺上,武則天沿著白玉欄桿緩步而行,靜靜地欣賞著薄薄雨霧下的花花草草。

    這些天,武則天的精神體力都不太好,直到今日才稍稍緩了過來。向廊下看去,“石榴紅”、“鳳丹白”、“藍田玉”、“玉樓點翠”等各色珍稀奇花競相綻放,雨珠如露,凝于花瓣之上,顯得嬌艷欲滴,武則天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

    可是,伴在她身旁的上官婉兒,眉毛似籠似舒,隱隱罩著一抹輕愁,就如那遠處輕煙般繚繞不去的雨幕,顯得心事重重,可是每當武則天轉首與她說話時,她還得急忙換一副顏色,不教武則天看出來。

    這時候,傅塵來到麗春臺,與站在石階上的小太監低語了幾句,便由那小太監引著走過來。武則天凝神看著圃中的鮮花,淡淡地問道:“什么事?”

    傅塵叉手施禮,說道:“圣人,今有羽林左郎將楊帆之妻,于宮門外求見!”

    武則天略一沉吟,緩緩地道:“是小蠻么?”

    她轉過身來,凝視著傅塵道:“朕說過,非國家第一等大事、亦或侍郎以上品秩官員請見,一概不見,你為何又來稟報?”

    傅塵的腰彎的更深了:“圣人,謝都尉說,她……她此番前來,并非為了國事,而是因為一樁私事!”

    武則天眉頭一挑,微微冷笑道:“什么私事?替她那謀反的丈夫求情么?她把朕這里當成什么地方了,還想要朕為她升堂問案不成?”

    傅塵低聲道:“謝都尉說,圣人是她的大媒人,感謝圣人賜了她一個稱心如意的好夫君。如今,她是來‘謝媒’的,還……還帶了謝媒禮。”

    婉兒聽了,目光微微一閃,忽然輕笑道:“小蠻這丫頭卻也有趣,明明是想救她丈夫,偏還找了這許多借口。又要謝媒,又要送禮的,真虧她用了這許多的心思,只可惜她這點心眼兒,能瞞得圣人一雙慧眼么?圣人是一定不會見她的,你去告訴她,叫她不要枉費心機了。”

    “慢著!”

    武則天本想不見,聽婉兒這么說,反而喚住了傅塵,說道:“帶她來見朕!”

    上官婉兒作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說道:“大家,你這是……”

    武則天微微一笑,說道:“這丫頭的用心,自然是瞞不過朕的。不過,朕很好奇,她有什么見面禮要送與朕這位大媒人,又有些什么說辭,來為她的丈夫開脫。呵,走吧,咱們回殿里歇息一下。朕,等她來!”

    P:我現在檢查稿子,都是寫完之后大聲讀一遍,帶語氣的,像說書人一樣,不光挑錯字,語言風格也更有畫面感。

    這一卷叫監獄風云,利用這一卷,把各方勢力,各方人物,以及酷吏政治時期的官場形象表現出來,同時匯聚各方矛盾沖突,而與主角有關的幾位女角也來一個大展示,大沖撞,阿兄和妞妞也將由此相認。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相信各位已經品出滋味了。精彩在字里行間,要細細咀嚼才有味道,囫圇吞棗地看,那就白瞎這心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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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血書疑云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大家,命婦謝沐雯殿外候旨!”

    “宣她進見!”

    “遵旨!”

    小海拂塵一揚,轉身走去。m

    婉兒站在武則天身側,自上而下看著她的面容,皺紋尤其明顯。

    婉兒心中很失望,她陪伴在天后身邊十年,親眼看著天后一步步走向輝煌。曾幾何時,她曾非常崇拜這個強大的女人,倒不是她想效仿武則天,而是被武則天強大的個人魅力,她的精明、她的強干、她剛強的個性而征服。

    可是現在,婉兒漸漸覺得,天后的精明和睿智,其實一直都只體現在她如何跟后宮里的人勾心斗角,如何跟朝廷上的大臣爾虞我詐,如何巧言名目的殺戮李唐宗室,如何一步步鏟除反對勢力,以圖登上皇位。

    如今她如愿以償了,可是隨著她真正地登上帝王,取代李唐,以大周開國之君的身份來治理國家,她的缺點就漸漸暴露出來。她的能力和智慧,不足以駕馭一個帝國。或者說,她只是有能力把權力穩穩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正是她一向最拿手的本事。

    可是帝王只要做到這一點就行了么?于國于民,她做過什么?也許相對于史上許多無能之君,這位女皇還是有些守成之功的,可是繼太宗、高宗兩代奠基之后,這個帝國本該進入最鼎盛的時期,如今卻是風雨飄搖,帝王和大臣們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爭皇儲、爭國本、爭名奪利上了。

    或許是武則天一步步走到今天,一直處于害人和被害之中。四十多年來一直是這樣的生活,已經在她的腦海中形成了一種慣性思維,她總想著會有人害她,一旦發現就堅決鏟除。

    或許是因為她以女兒之身成為帝王,開創了前所未有之局面,百官之抵觸確實是以前所有皇帝都不曾遇到的強烈,所以她不得不用更加嚴厲的手段來對付他們。

    或許是因為年邁。精力不濟、腦力不濟,以致昏招頻出,這一點倒是有不少古之明君晚年與她相似。可是不管她是出于哪一方面的原因。婉兒還是對現在的武則天感到失望。

    小蠻緩緩走進來,她在武則天身邊多年,這帝宮威嚴、天子之氣影響不了她。她很平靜地走進來,向武則天深施一禮,輕聲道:“臣婦謝氏,見過陛下!”

    武則天剛想開口,忽然看見她懷中抱著一只貍貓,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問道:“小蠻,你懷里抱的是什么?”

    小蠻欠身道:“陛下富有四海,臣婦無所報答。今來宮中謝媒,想著這只貓兒可愛。把它獻與陛下,陛下閑悶時,有只貓兒在身邊逗弄著,可以更為開懷。使我皇陛下心情愉快、身體康健!”

    武則天微微一笑,說道:“你倒是有心了。”

    她擺擺手。小海走過去,從小蠻手中接過那只貓兒,“千文錢”在小蠻懷里趴著,正非常舒服地打盹,忽然被人抱開,便不悅地“喵”了一聲。武則天笑道:“這只貓兒倒是可愛,來,給朕拿過來。”

    小海連忙把貍貓送到武則天面前,武則天笑容滿面地接貓在手,輕輕撫摸著它的毛發,睨了小蠻一眼,說道:“小蠻,你今日來見朕,就只為送這謝媒禮么,難道……就沒有別的話想說?”

    小蠻平靜地道:“陛下睿智,臣婦不敢隱瞞。別的話,自然也是有的。不過,臨時生出了一些意外,臣婦的話暫且放在一邊,臣婦這里還有一件東西,想請陛下御覽。”

    小蠻說著,就探手入袖,她進宮前已經被搜過身,殿上的侍衛們對她的動作便未予阻攔,卻見小蠻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高高舉過頭頂。

    武則天面露疑惑,向小海遞了個眼色,小海連忙走過去,接過手帕,又邁著小碎步來到武則天面前,武則天伸手去接那布帕,懷中的貍貓趁機躍到地上,弓了弓脊背,邁著優雅的步伐,在宮殿上隨意地游走起來。

    什么皇帝、什么權威,在它眼中,可是根本感覺不到。

    武則天展開血書,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她默默地看完血書,緩緩抬起頭,對小蠻道:“這東西,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小蠻把狄仁杰如何傳出血書,狄仁杰的家人如何宮門受阻,自己如何答應替他在御前鳴冤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后雙膝跪倒,泣聲說道:“陛下,臣婦今日入宮,一為謝媒,二便是鳴冤。

    臣婦鳴冤,本只為夫君一人。這世間人一切秘密,瞞得過別人,怎能瞞得過他的枕邊人?臣婦深知,丈夫絕不會謀反,所以想請陛下為之明察,還我丈夫清白。如今在宮前,竟然接到狄相的血書,以臣婦看來,蒙冤入獄的怕不只是臣婦的丈夫一人。陛下治理天下,宰相們就是幫陛下治理天下的柱石之才。臣婦泣請陛下,慎重處理此案,于國,不要誤折了棟梁。于臣婦,不要折了家里的脊梁。陛下明鑒!”

    小蠻伏地,哭聲頓起,武則天看著那血書,久久不語,殿上靜悄悄的,只有小蠻低低的哭泣聲。

    血書上的字跡很潦草,顯然是匆匆寫就。上面除了一個大大的冤字,還寫著“臣狄仁杰忠心于國,忠心于君,既無謀反之心,亦無謀反之舉,臣冤枉!請陛下明察!”這樣一段話。武則天心中很是疑惑,狄仁杰是親口招認了罪名的,如今又要喊冤,到底意欲何為?

    小蠻伏地哭泣不止,武則天緩緩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婉兒,你先帶小蠻下去歇息。”

    小蠻不肯起身,哭泣道:“陛下!”

    武則天和緩地道:“朕會公允地處理此案,你且退下吧!”

    上官婉兒向小蠻使了個眼色。小蠻這才起身,又向武則天一禮,隨著上官婉兒退下去。

    武則天手持血書,心潮起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其中另有文章?”

    沉吟良久,武則天緩緩吩咐道:“小海!”

    “奴婢在!”

    “速去御史臺傳朕口諭,要來俊臣馬上晉見!”

    “遵旨……小蠻隨著上官婉兒來到偏殿,上官婉兒剛把殿上的宮娥尋個理由遣出去。小蠻就趕上前來,急聲道:“婉兒姐姐……”

    一語未了,眼淚又落下來。上官婉兒強抑揪心的悲傷,安慰她道:“小蠻,我知道你擔心。我也……,如今我也托付了一些人,還趁著連日大雨,命人在宮中散播蒼天垂淚、有人含冤的消息,相信很快就可以傳到皇帝耳中,皇帝是一向相信這些東西的。唉!我只恨,恨自己做的還不夠多。平時我明明有很多結交朝臣、培植勢力的機會,卻都被我放過了,如今倉促間想要救人,卻無人可以托付。”

    小蠻芳心一沉。失聲道:“連婉兒姐姐也沒有辦法么?”

    上官婉兒黯然道:“我一直在想辦法,只恨勢力不出宮門!尤其是來俊臣的御史臺,我根本插不進手去。我已經想過一些主意,可是這謀反大案……,薛懷義和梁王武三思先后造訪御使臺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如果連他們兩人都不能救出楊帆,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小蠻趕緊問道:“什么辦法?”

    上官婉兒道:“既然不能抹殺他的謀反嫌疑,那就只有審,審出一個清白,才能讓他出來。可是。我很擔心,以來俊臣的為人,無罪也會被他審出個有罪,此人是寧可錯殺三千,不肯放過一個的。不過……”

    婉兒抓住小蠻的手,柔聲道:“說起來,還是你有辦法。不但能進宮鳴冤,居然還帶來了狄相的血書。皇帝對狄相一向另眼相看,這幾天皇帝心情郁結,很大原因就是因為她最賞識和信賴的狄相也想反她,說不定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小蠻道:“小蠻能做到的,也僅止于此了,接下來能否利用此事,讓皇帝回心轉意,還要依賴婉兒姐姐!”

    上官婉兒道:“我會見機行事。眼下是關鍵時刻,正該趁熱打鐵,我不能與你多說,我先回御前,看看有什么動靜!”

    小蠻趕緊擦擦眼淚,道:“好!婉兒姐姐盡管去,小蠻在此等你消息!”

    上官婉兒回到殿上,武則天正托腮沉思,等著來俊臣的到來。婉兒也不多話,只是悄悄站到了她的旁邊。什么時候該說話,什么時候說什么話,侍候武則天多年的上官婉兒比任何人都清楚。

    現在,還不是她說話的時候。

    那只名叫“千文錢”的貍貓自己在殿堂上跑來跑去,倒是覺得這地方空曠新鮮,很是有趣。跑著跑著,它忽然看著一排博古架上掛著一只鳥籠,鳥籠里有一只羽毛色鮮艷的鸚鵡,不禁蹲下來,貓眼炯炯地看著那只鸚鵡。

    鸚鵡沒注意“千文錢”貪婪的眼光,它在籠子里東張西望,悠閑地啄了啄羽毛,忽然開口說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兒是麗春臺,是武后閑來散心的所在,并不是日常辦公的武成殿,所以宮里宮外,有各種供她解悶兒的玩意兒,這只鸚鵡就是武后極為寵愛的一只寵物,它學說的話兒,都是韋團兒教給它的。

    “千文錢”看著上邊那只傻鳥,很是眼饞,雖然它的食物一向不錯,可是這等能親自捕來的血食,想必吃著會更有味道。

    “千文錢”蹲在地上,仰頭看著那只籠中鳥,忽然站起來,倒退了幾步,突然加速向前沖去,臨近博古架的時候,它猛地一躍,躥將起來,先躍到博古架上,再借力向空中一跳,便抓向那只鸚鵡。

    注:傳說武則天害死王皇后和蕭淑妃時,蕭淑妃曾詛咒她:來世武后為鼠她為貓,世世與武后為敵。所以武后怕貓,宮里從來不準養貓,連她定都洛陽都是因為在長安殺了王皇后和蕭淑妃,怕有冤魂糾纏。

    這種后人編造出來的離奇扯淡的東西,我就不在寫到小蠻獻貓的時候特意解釋了。后人編的很多玄之又玄的東西,都有自相矛盾的大漏洞,資治通鑒里所載的有關武則天的一件小事,直接就否了這個傳說。我先不說是什么,你知道是什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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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貍鵡之爭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千文錢”一頭撲在鳥籠子上,一爪抓住鳥籠,一爪探往籠中去抓那鸚鵡,那鳥籠被他一撲,在架子上左右亂晃,里邊那只鸚鵡嚇得跳來跳去,驚叫不已。m

    宮里侍候著的幾個宮女見此情景,連忙上前幫忙。

    在鳥籠內外打架的,是皇帝的兩只寵物,哪一只她們也不敢傷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它們分開,那鸚鵡撲了一地鳥毛,驚恐地縮在籠中一角,“千文錢”被人抱在懷里,瞪著一雙貓眼,很遺憾地看著它得而復失的獵物。

    這一切,武則天自然看在眼中,逗得她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來來來,把朕的貓兒和鸚鵡都拿過來,叫朕瞧瞧這兩只不安份的小家伙兒。”

    武則天笑瞇瞇地說著,等到兩只寵物拿到面前,武則天把貍貓抱在懷里,又看著案上那只鸚鵡,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她是一個非常喜歡從一些異象和征兆去揣測一些事情的人,看到懷里這只依舊躍躍欲試的貍貓和那只驚恐的鸚鵡,她忽然想到:“貍貓,貍貓……,貍?李?鸚鵡,武?這貍貓和鸚鵡之爭,莫非意喻著李氏和武氏之爭,這是上天給我的一個警示?”

    這時候,韋團兒處理完了一些事情,堪堪趕到殿上,聽宮女訴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便湊到武則天面前,笑道:“大家,這貓兒和鸚鵡當然不能關在一處了。它們之間哪能共存吶。大家把貓兒交給團兒吧,團兒給它妥善安置個地方。省得它又打這只鸚鵡的主意。”

    武則天緩緩地道:“貍貓和鸚鵡,當真不能相容么?”

    團兒掩口笑道:“大家。那貓兒看見鸚鵡,還能不想一飽口腹之欲?若要它們在一起,能相安無事才怪呢。”

    “事在人為!”

    武則天很認真說了一句,好象受到了什么啟發,目光頻頻閃動。

    她的手緊緊摁住那只蠢蠢欲動的貍貓,不讓它撲上桌去。一邊若有所思地撫著它的毛發,安撫著它,一邊對韋團兒道:“朕喜歡這只貍貓,你把它抱去。好好調教,去一去它的野性!”

    韋團兒答應一聲,從武則天手中接過那只貓來。

    武則天又道:“貍貓和鸚鵡就一定不能相安無事?朕不以為然!這天下都是朕的,朕還治不了一只貍貓?團兒,你好好調教它,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讓這只貍貓和這只鸚鵡能共處一室,互不相侵!”

    “啊?”

    韋團兒抱著貍貓,面露苦色,貍貓吃鳥。這是本能,怎么可能讓它們共處一室,還互不相侵嘛!

    “千文錢”方才在武則天懷里掙扎半天,也沒夠著案上的那只鸚鵡,這時被韋團兒抱在懷里,與那只鸚鵡視線平齊,彼此看的清楚,更是心癢難搔,它使勁掙了幾下。掙不脫韋團兒的懷抱,惱將起來,抬起爪子便狠狠一撓。

    韋團兒嬌嫩的掌背上頓時出現幾道血痕,痛得她哎喲一聲放了手,那貓使勁跳上案去,一頭撞得那鳥籠翻倒,咕嚕嚕摔下案去。鸚鵡在籠中亂叫亂跳,翅膀亂扇,脫落的羽毛兒紛紛揚揚,弄得武則天一連打了幾個大噴嚏……來俊臣趕到麗春臺的時候,只見里邊好象剛剛經過一場混亂,才打掃干凈似的,心中十分納罕。不過他可不敢多問,依舊中規中矩,趴在地上向武則天行了一個大周朝獨一無二的來氏五體投地大禮,畢恭畢敬地道:“臣來俊臣,叩見陛下!”

    “起來吧!來卿,你對狄仁杰那些人,是怎么審理的?”

    來俊臣剛站起來,忙又彎下腰去,道:“回奏陛下,臣對他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以陛下的慈悲大度感化他們。對過于頑固的人,就多方搜集證據,以確鑿的證據叫他們無可辯駁,不得不俯首認罪。”

    “是么?”

    武則天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說道:“他們都是自行認罪的?”

    來俊臣道:“是!他們一被捕,狄仁杰就知道大勢已去,因此率先認罪,之后,任知古、裴行本等人先后認罪。迄今為止,只有一個魏元忠不肯認罪,侯思止曾想對他用刑,剛把他吊起來,臣就知道了,馬上趕去阻止了他。

    臣以為,對這些大臣,不宜動用嚴刑,一旦用了大刑,難免予人屈打成招之嫌。必須得公允一些,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證據迫使他們認罪。”

    “嗯……”

    武則天緩緩地道:“確實不曾動用刑罰,用酷刑逼供?”

    來俊臣陪笑道:“臣怎么敢對陛下妄言呢,臣親自審理的案子和臣經手過問的案子,可以保證,絕對沒有動過大刑!不敢有瞞陛下,因為陛下還未下旨確認他們的罪行并昭告天下,所以他們現在還有官身,臣連他們的朝服官衣都不曾剝下,臣又怎么可能對他們用刑呢?”

    武則天雙目突然一冷,沉聲道:“既然如此,狄仁杰又怎么會傳出血書,向朕鳴冤呢?”

    武則天說著,把手中一團布帕向來俊臣狠狠擲去,那布帕輕柔,半空飄落在地,來俊臣急忙趕上幾步,彎腰撿起布帕,展開一看,心中便暗罵:“王德壽這個蠢才,叫他看緊那只老狐貍,怎么還能把血書給傳出來!”

    來俊臣心中想著,面上卻做出一副驚愕、委屈的模樣,說道:“這……臣也不知!或許是這狄仁杰畏死,知道陛下一向寵信他,所以……鳴冤是假,求情是真,希望陛下心軟,饒他性命!”

    “會是這樣么?狄仁杰以鳴冤為名。希望得到朕的憐憫?”

    武則天猶豫起來,上官婉兒看看來俊臣。又睨了武則天一眼,輕輕斂了雙目。柔聲道:“來中丞一向盡忠國事,是大家可以信任的臂膀,來中丞所言,當無虛假。可是宰相鳴冤,皇上若不過問,不但有礙皇上的聲名。于來中丞也有妨礙……”

    武則天轉過頭來,問道:“婉兒有何高見?”

    上官婉兒道:“陛下何不提狄仁杰等人來御前親自問問呢?”

    這句話出口,來俊臣心里“卟嗵”一聲,一顆心嚇得幾乎要跳出腔子來。立即裝作委屈模樣道:“上官待制此言差矣!朝廷自有法度,哪有以帝王之尊親自審理犯人的道理?如此作為置國家法度于何地?置三法司于何地?此例一開,后世帝王皆可效仿,隨時插手司法,綱常法紀何以維持?”

    上官婉兒馬上道:“貞觀六年,太宗皇帝曾過問并釋放三百九十名死囚回家與親人團聚,一年后到京受刑!貞觀十七年,侯君集謀反,太宗皇帝亦曾私室相見,語之曰:‘為君之故。從此不忍上凌煙閣了。’太宗皇帝做得,我大周皇帝就做不得?”

    來俊臣出身雖然寒微,卻有偏才,能編出《羅織經》這種羅織、誣陷大全的人來,哪能沒點真本事。

    他立即反駁道:“太宗釋放囚徒與親人團聚一事不假!可那是太宗皇帝依例‘錄囚’時所作的決定,而非對專人、專案進行提審。本朝今年的錄囚之期可還沒到呢,因此不可引為先例。

    至于太宗皇帝密室私唔侯君集一事,卻是民間傳說了。既是密室私唔,旁人怎生得知?竟連太宗皇帝說過什么都如親眼所見。足見其虛假。太宗起居錄中可沒有此事。試問,這是何人說出來的?

    若是太宗皇帝當真于私室會唔侯君集,知其必死,垂淚作此言語,侯君集當時就可懇求天子,赦其一子,留其血脈,又何必在刑場上才說出這個希望,由監斬官馳奏天子,特赦其一子流放嶺南?”

    婉兒之才,主要是她的文才和料理政務的才干,于刑獄方面的知識,還真未必比得上寫過《羅織經》的來俊臣。她自幼生長在宮里,這找人話柄、尋人漏洞,抬杠強辯的口舌之才更是無法跟來俊臣這樣的市井流氓相比。

    不過仗著她博古通今,熟諳各種典故,此時一一羅列出來,倒也能與來俊臣各執一辭,爭論不下。兩個人在這里唇槍舌箭,武則天精力漸漸不濟,只覺心煩意亂,便道:“好啦好啦,你們兩個就不要給朕講古啦。這樣吧,朕派一名官員去獄里看看,有沒有受刑不就知道了?小海,傳旨,命通事舍人齊峰往執事院一行,勘驗在押官員可曾受刑。”

    “奴婢領旨!”

    小海退出殿去,來俊臣眼珠一轉,又道:“今日陛下縱然不召臣來,臣也要來宮里稟報的,昨夜推事院里有人闖入,試圖劫獄!”

    武則天聽到這里大吃一驚,些許倦意一掃而空,急忙問道:“竟然有人敢劫獄?”

    來俊臣道:“是!來人恐怕不下十人,個個身手高明,在執事院中大開殺戒,后來驚動大批守衛方才遁去,他們殺死獄卒十五人,受傷的……一個也沒有,出手端地狠毒無比……”

    來俊臣說著,忽然又想起一個曾經歷過昨夜劫獄事件的侍衛統領對他說過的話:“中丞,那人雖然有所遮掩,卑職卻可斷定,她是個女子,這女子身手高明之極,近乎于妖魅!出手忽爾電閃雷鳴,忽而柔風細雨,如蛇之毒……”

    來俊臣心道:“卻不知這女子是誰,潛入大牢意欲救哪個官員脫身。此人武功如此之高,如果目標是我,實在叫人擔心。我重金聘請來的那六個貼身高手,也不知是不是此人的對手。回去之后,我得再聘些武技高手來保護我才行!”

    上官婉兒正暗自思忖如何利用狄仁杰鳴冤一事大做文章,救不了狄仁杰等人沒關系,至少也得把楊帆給保出來,一聽來俊臣此言,卻如冰雪澆身,一顆心都涼透了:“有人劫獄?這下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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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小武曌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七天后處決?”

    “是!”

    太平公主得到肯定的回答,焦灼地站起身,暗想:“我得抓緊時間了!”

    她在堂上來回走了兩趟,忽然站住腳步,對周敏道:“更衣,我要進宮覲見皇帝!”

    后宮,“襲芳院”里,一地鳥毛。m

    那只名叫“千文錢”的貍貓滿足地蹲在一根廳柱下面,伸出舌頭,美美地舔去唇邊最后一絲鮮血,心滿意足地“喵”了一聲。

    韋團兒怯生生地對武則天道:“大家,奴婢有罪……”

    武則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看著地上可以證明那只鸚鵡曾經存在過的幾片羽毛,緩緩地說道:“懲罰它,先餓它幾頓。再取一只鸚鵡來,朕不相信,整個天下都可以服從于朕,朕就不能讓一只貍貓屈服!”

    武則天說完,就轉身向外走去。

    或許人老了,都會有一種兒童般的天真和執拗,武則天不知為什么,忽然跟一只貍貓較上了勁。大概是對于皇儲的人選她實在無法選擇,只好把這種選擇的為難投射到貍貓和鸚鵡身上,希望從它們相處的結果,找到一個啟示。

    “皇上,太平公主覲見!”

    “哦?令月來啦?”

    武則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管是兒子還是侄子,乃至滿朝文武,沒有一個讓她省心的,如今想來,還是這個寶貝女兒讓她開心吶。

    武則天臉上剛剛綻出笑意。一副男兒裝扮的太平公主便走了進來,親熱地喚道:“阿娘!”

    武則天嗔笑道:“你這丫頭。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是這樣胡鬧。堂堂公主。一出門就做男裝打扮。”

    太平公主向她扮了個俏皮的鬼臉,笑道:“這樣出行方便嘛。阿娘知道,女兒從小就喜歡作男裝打扮。這幾天雨水不停,叫人煩悶,女兒去金谷園住了幾天,散心解悶兒。這不剛回城,就來看望阿娘了么。”

    武則天由她扶著手臂,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還是你這丫頭清閑吶。為娘每天可是有無數的事情需要操心。聽說大長公主在金谷園建有一幢別墅,你在那兒也有園子么,娘怎么沒聽你說過?”

    太平公主嘟起嘴道:“這還需要說與娘親知道么,女兒都羞于出口。女兒那處莊園小得很,遠遠不能與延安大長公主(即千金公主)的園子相比,早晚我會建一幢遠比她的莊園更恢宏、更華麗的園子,到時再請娘親去小住幾日。”

    武則天呵呵笑道:“你這丫頭,從小就是個不甘落人后的性子。你要建園子,要不要為娘幫襯你一些?”

    太平公主得意地道:“這可不必,女兒自有辦法。前番阿娘破例按親王規格。加女兒食邑為一千畝,已經有人眼紅了,女兒可不想叫人再說閑話。”

    武則天知道自己這個女兒一向要強,聽了只是微笑不語。

    太平公主陪著武則天到了寢宮,母女倆說了一陣子體己話,武則天有了倦意,便在榻上昏昏睡去,太平公主候她睡著,便出了寢宮。又往史館走去。

    史館中,上官婉兒向親信的女官符清清問道:“張學士可打聽到了什么消息?”

    符清清道:“待制,張學士還沒進宮來呢,待制放心,清清派人守在前邊了,只要他一到,馬上引他來見你。”

    “好!”

    上官婉兒答應一聲,愁容難掩。

    符清清看在眼中,心中很是詫異,她知道楊帆與待制過從甚密,可是就算楊帆死了,與待制的權利沒有絲毫影響啊,區區一個郎將而已,只要待制肯放下身段傾心結納,愿意依附于她官員比比皆是,用得著把一個楊帆如此放在心上么?

    只是眼見上官婉兒心煩意亂,符清清可不敢問。

    這時有人稟報道:“待制,太平公主到了。”

    “啊?”

    上官婉兒一怔,擺了擺手,符清清立即向外退去,剛到門口,太平公主已然邁著悠閑的步子走進來,符清清連忙躬身退到一邊,候太平公主進來,這才退出去,把門掩好。

    上官婉兒強擠出一臉笑容,迎上前道:“令月,這陰天下雨的,你怎么來了?”

    太平公主向她眨了眨眼,笑道:“多日不見,甚是想你。我來宮里看看你呀。”

    上官婉兒暗暗苦笑,說道:“這天氣叫人心煩的很。我倒正想與人聊天解悶兒呢,坐吧,你想喝點什么?”

    太平公主斂衽在案后坐了,瞟了上官婉兒一眼,忽然說道:“婉兒一向性情淡泊,萬事云煙,不為所動,如今愁容暗斂,心煩意亂,真是因為這陰雨連綿的天氣么?”

    上官婉兒暗自一驚,看著太平公主道:“令月何出此言?”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從案上拿起一塊雕成白兔兒狀的鎮石輕輕把玩著,頭也不抬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婉兒是在為關在推事院里的某個人擔心吧?”

    上官婉兒頓時失色,驚道:“令月!你……”

    太平公主緩緩揚起眉來,一雙嫵媚明亮的丹鳳眼微微露出一股煞氣,竟有一種驚人的美麗。她那豐潤飽滿、嬌艷如同花瓣的小嘴一張一合、一字一句地道:“那個人,名叫楊帆,是么?”

    “啪!”

    鎮石往案上輕輕一拍,上官婉兒卻如雷擊頂,蹬蹬蹬連退三步,花容失色,駭然說道:“令月,你……你……”

    太平公主輕輕抖了抖衣袖,若無其事地把衣袖斂進懷里,悠然道:“婉兒,你怕什么?你們兩個之間的那點事。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不過你放心,也就只有我知道而已。”

    她抬頭看著上官婉兒。笑瞇瞇地道:“我是不會說與別人知道的。”

    不被人知的時候怕被人知,如今已經被人知道。上官婉兒卻迅速地冷靜下來,她走到太平公主對面,緩緩地坐下,目視著太平公主,說道:“公主對婉兒說這番話,應該是有所為而來。公主可以把來意告知么?”

    太平公主又拿起那只白兔兒鎮石。輕輕撫摸著,感覺著它那圓潤的質感,低聲道:“還有六天,他就要被砍頭了。婉兒現在是什么感覺?心如刀割、還是芳心欲碎啊?”

    上官婉兒沉聲道:“你到底要怎么樣?”

    太平公主霍地抬頭,四目相對,這對曾經的閨中好友,目中凜冽如刀,仿佛擦出了一片火花。但是只是剎那的交鋒,太平公主的目光就變得柔和起來,仿佛是一口刀鞘,把婉兒鋒利的目光盡數收容進去:“婉兒可有辦法救他么?”

    上官婉兒沉默不語,太平公主沒有聽到她的回答,微微笑了笑。說道:“或許……我有辦法!雖然我也沒有十分的把握!”

    上官婉兒的嬌軀下意識地向前一傾,隨即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緩緩坐直身子,問道:“你要什么?”

    太平公主慢慢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像那牡丹名種“雪映朝霞”于瞬間綻放,美麗的炫人二目,可是她的聲音卻冷得如同出鞘的刀鋒:“我要你,放棄他!”

    上官婉兒驚愕地看著太平公主,看了許久。目中漸漸露出恍然的神色,訝然道:“你……你喜歡他?”

    太平公主收斂了笑容,緊緊抿起了嘴唇。

    上官婉兒忽然笑了,很開心地笑道:“可他不喜歡你,是么?”

    太平公主冷冷地盯著她,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只想逞口舌之快,那也由得你。你就等著給他收尸吧!”

    太平公主說罷,把袍袖一拂,盈盈起身,舉步向門口走去。

    “慢著!”

    上官婉兒突然喚住她,太平公主收回觸及門柄的手,緩緩轉過身來,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答應你!”

    婉兒目中有閃閃的淚光,哽咽地說道:“只要你……能救他性命!”

    太平公主傲然道:“你要發一個毒誓!”

    婉兒心如刀割,低聲道:“好!這……我也答應你!”

    太平公主椰揄道:“真是感人!婉兒對他還真是用情至深吶。我真不知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居然連一向目高于頂的上官待制都如此垂青于他!”

    婉兒雙目一厲,說道:“你不也是么?如果不然,你何必出現在這里,何必說這樣的話?真要說起來,我比你可幸福多了,至少……”

    婉兒沒有再說下去,盡管太平公主趁人之危,她還是不想說出傷人的話。但是太平公主已經聽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頓時一沉,說道:“不只是你,還有小蠻!她也得答應,一旦救出楊帆,就得向楊帆自請休棄,離開他的身邊!”

    上官婉兒沉默良久,說道:“我不能替她做出保證,不過……我會盡力說服她。我會向皇帝請旨,回家一趟,趁此機會去見一見她。”

    太平公主頷首道:“好!我要得到你們的承諾,才會采取行動。你最好快一些,六天,一眨眼就過去了!”

    上官婉兒心痛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她沒有辦法再說話,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太平公主道:“我需要一件信物,一件可以令楊帆相信來人的信物!”

    上官婉兒沉默片刻,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內室走去,她來到榻邊,拉開妝臺下邊的抽屜,捧出一只小小的檀木匣子,匣子打開,里邊放著一只栩栩如生的草蜢蚱,草蜢蚱的顏色已經發黃了。

    上官婉兒輕輕把它捧在手中,眼淚一顆一顆地落在上面,她的心,已經碎了!

    太平公主看到婉兒好似珍寶似的捧出來的那只草蜢蚱,她的心也要碎了:“我對你不好么?我為你付出了多少?為什么卻不能得到你的一絲情意?”

    她很傷心,但她不想在婉兒面前掉下一顆眼淚,她以強硬的姿態對婉兒說道:“說到對宮里的掌握,我不如你!如果需要用到宮里的人……”

    上官婉兒接口道:“我會全力配合!”

    太平公主沒有再說話,她轉身向門口走去,淡淡地留下一句話:“婉兒,別忘了你的承諾,盡快給我一個結果!”

    利用你的權力,拯救你的男人,你還要承我的情,乖乖把你的男人送給我!這等手段,儼然就是一個囂張霸道的“小武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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