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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四百一十四章 祭地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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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岳擺擺手,示意趙爽等人稍安勿躁。

  “足下所言,的確有這個可能。”徐岳不緊不慢地說道。

  禰衡本想大笑幾聲,可是一看坐在前面的孫策背影,又生生咽了回去,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不說,免得誤人誤己。”

  “不然。”徐岳依然從容,目光湛然。“足下是否認可我剛才的計算有些道理,并非出于臆測,相比于因循舊說,尚有可取之處?”

  禰衡沉吟片刻,無奈的點點頭。徐岳的計算的確有道理,說得通,至少他找不出什么破綻,否則總就攻擊他了,何必另尋他徑。

  “天圓地方,日月東升西落,看似天地經義,由來已久,卻經不住計算,可見其理并不堅固。我的計算以后會不會有誤,這不好說。但是有一點,我可以相信,如果有人發現我所算有誤,那他必然是發現了更好的計算方法,計算得更加準確,離真正的道又近了一步。”

  “這個……”禰衡沉吟著,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呢?道雖遠,后來者更是無窮,一步步的逼近,總有到達的時候。莫非尚未起程,便認定終不可及,不如放棄,反倒是智者所為?”

  徐岳笑了笑,轉身向黃承彥、秦羅拱了拱手。“若是如此,黃大匠就不必辛苦研制兵器了,愚以為,你大概是研制不出無堅不摧的神兵的,還是讓將士們斬木為兵吧。秦大羅也不必研制戰船了。愚以為,你大概是研制不出能逆漢水而行,朝發襄陽、夜泊南鄭的快船的,還是讓將士們鳧水好些。”

  黃承彥、秦羅不約而同的笑了,微微欠身。秦羅說道:“大師說笑了,我等不敢有此野望,只要能有所進步,讓將士們征戰勝算更大一些,便心滿意足了。”

  這邊話音剛落,右側的大都督、戰區督們便轉過頭,齊唰唰地向禰衡看了過來。禰衡剛想說話,被這十幾個高手一瞧,頓時氣短,再加上無言反駁徐岳,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隱在人群之中。

  孫策心中歡喜,站起身來,向徐岳深施一禮。

  “大師,受教了。”

  徐岳正身還禮。“豈敢。臣與觀象臺諸賢、太學、諸堂祭酒教授,愿大王敬天法地,依道治國,造福萬民。”

  孫策轉身,向左側的眾人躬身行禮。“多謝諸君教誨,策雖愚昧,必不敢負諸君所望。”

  眾人起身,齊聲說道:“臣等愿大王敬天法地,依道治國,造福萬民。”

  ——

  正月初六,建業南郊。

  晴,南風微來。

  比起祭天時的百余人,參與祭地儀式的人數眾多,黑壓壓的一片,至少有好幾千人,被安排在一塊桑田的四周,周邊有低矮的桑樹,葉子落盡,正好充當隔離墻,圍觀與會的百姓在外面,參與儀式的人在里面。四周不斷有人趕來,越聚越多。

  執金吾臧霸緊張得直冒汗,目光不停的巡視著周邊。江東可是出精銳的地方,大吳以武立國,百姓隨身攜帶兵器的太多了,就連女子都喜歡舞刀弄劍,這么多人,要是混進一兩個刺客,鬧出點動靜來,再踩死幾個人,他這個剛剛上任不久的執金吾怕是要退休了。

  “都給我把眼睛睜大點,不能放過一個可疑之人。”臧霸低吼道,額頭的油汗冒個不停。

  “喏。”幾個緹騎大聲應喏,翻身上馬,奔了出去,沿路巡視。

  司馬何邈走了過來。“大人毋須擔心,建業富裕,百姓安樂,又欣逢盛事,不會有人想鬧事的。就算混進去幾個細作,也掀不起什么風浪。”他附在臧霸耳邊嘀咕了幾句,臧霸眼睛一亮,盯著何邈看了兩眼,隨即又叫過幾個緹騎,命他們去傳令。

  緹騎奔馳而去,各到一處勒馬站定,隔著桑樹形成的護墻,大聲傳令。

  “執金吾有令,大王愛民,不禁百姓觀禮,百姓亦當守禮,切勿喧嘩。請曾在軍中的老兵出列。”

  話音剛落,一個獨腿中年漢子拄著拐杖,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身體挺直,大聲說道:“南陽戰區,黃漢升都督麾下,第一營第五曲第三隊都伯李季報到。”

  不遠處,又一個五十左右的漢子擠了出來。“故鄣郭將軍麾下,第三營第八曲軍侯,王九報到。”

  報到聲絡繹不絕,不大一會兒,二三十名老兵出現在隊伍前面,雖然不少人有傷殘,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散發著興奮的光芒,腰桿挺得筆直。

  緹騎拱手施禮。“請諸君在此,維護秩序,大王行禮完畢,會接見一些代表,能不能到這里,就看諸君了。”

  老兵們聽了,互相看了看,齊聲應喏,轉身便去維護秩序了。聽說吳王有可能到近處與他們說話,百姓們都興奮起來,在老兵的指揮下列陣。這些人大多經歷過軍事訓練,不少人還有參戰的經歷,對隊列并不陌生,原本有些亂的人群很快就橫堅成行,排得整整齊齊,就連一些小兒都一本正經地站直了身體。

  臧霸遠遠地看見,如釋重負,轉身向何邈挑了挑手指。

  何邈笑笑,神情自負。

  時間不長,羽林左監龐德、右監秦牧各率千名騎士逶迤而至,虎賁營在隊伍中間,護著吳王及王后的車駕,參禮的官員和使者們緊隨其后。見兩側的百姓雖然衣著斑斕,花樣繁多,秩序卻井然,宛如即將出征的大軍,不少外地人都很驚訝,交頭接耳的輕聲議論起來。

  孫策也注意到了外面的情形,掀起車簾,看到這般景象,不禁笑了。“不愧是我江東子弟兵,給力。”

  袁衡輕聲提醒道:“大王將是天下之主,天下百姓都是你的子弟兵。”

  “有理,有理。”孫策哈哈大笑,輕拍袁衡的手。“皇后說得對。不過你待會兒可悠著點,意思一下就行了,別太用力。”

  袁衡瞋了孫策一眼,抿唇而笑,伸手撫著小腹。“請大王放心,臣妾會留心的。”

  等孫策、袁衡的車駕停住,龐德、秦牧已經指揮羽林騎士在周圍警戒,許褚、典韋率領虎賁士在車駕旁,郭武、馬云祿走上前來,躬身施禮,請孫策、袁衡下車。孫策先下了車,然后側身等待,等袁衡下了車,他伸出手,挽著袁衡下車,并肩向前走去。

  由各郡縣派來的上計吏、各界代表排著隊伍,肅立兩旁。按照要求,選送的時候就以夫妻為單位,首選是夫妻二人都有工作的,如果實在找不出來,再選其中一人有工作,另一人同行。此刻站隊也是夫妻比肩,既興奮又害羞。夫妻一起在這種大型場合公開露面,對很多人來說還是個新鮮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對女人來說。

  當他們看著吳王與王后手挽著手,從面前緩緩走過時,頓時傻了。在如此莊重的場合,吳王居然與王后手牽著手?

  不過看起來還真是不錯呢。不知不覺的,又有幾雙手牽在了一起。

  來到準備好的田地前,有熟悉田作的老農在等著,牛也駕好了,犁也扶好了,就等著孫策下田。孫策向老農行了禮,親切交談了幾句,詢問一些情況。老農既緊張,又興奮,滿是皺紋的臉上洋溢著笑容,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的。

  “好呢,好呢,有大王的恩德,咱們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有吃有穿,還能剩下不少。”

  聊了幾句,孫策扶起犁,揚起鞭子,趕著牛向前走去。他之前已經練過幾天,雖然不如老農熟練,卻還是有模有樣。

  藉田完畢,袁衡帶著夫人們去行采桑之禮。孫策繼續和老農們聊天,郡縣上計吏、各界代表也圍了過來。開始的緊張過后,老農們說話流暢了很多,一個個眉飛色舞的說著自己的好日子。

  其實他們的生活遠遠談不上富足,只不過他們中的不少人活了大半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土地,一直租別人的田耕種,如今托新政之福,計口授田,不僅溫飽有余,還能剩下一點,不用擔心明年的種子沒有著落,自然覺得幸福無比。

  孫策又和上計吏們聊了聊。上計是在首相府,原本在元旦時也會上朝,今年特殊,孫策還沒見過這些上計吏。今天既然遇到了一起,自然要聊一聊。

  上計吏們不比老農,多少是見過一些世面的,見孫策平易近人,紛紛圍了上來,打開了話匣子,爭取和孫策說上一兩句話。登基大典時他們也有機會上殿,卻未必有機會如此近距離的和孫策說話。現在說上幾句,以后回去就能顯擺好一陣子。萬一給孫策留下了好印象,說不定仕途就此一路暢通。

  正說得熱鬧,關羽來報,執金吾臧霸有事請見。

  見關羽高大威猛,上計吏們都有些緊張。有人認出了關羽,低聲和身邊的人交談起來。不少人都聽過關羽的故事,知道他曾經是中山王劉備麾下的第一猛將,如今卻是吳王駕前一個侍從騎士。如此巨大的落差自然有無數演繹的空間。一時間,氣氛有些古怪。

  關羽也不理他們,領了命,轉身去了。

  時間不長,臧霸來到孫策面前,將剛才維護秩序的辦法說了一下,向孫策請罪。

  孫策點點頭。“無妨,孤本來也要見見他們。”
第二千四百一十五章 規矩無用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 | |  -> ->  與普通百姓見面,與觀象臺上與學者們見面自有不同。

  學者們雖然不能再代天立言,總還端著架子,以引路人自居。普通百姓卻沒這樣的自信,四民皆士,也只是面對讀書人時有了幾分自信。當面對帶給他們美好生活的吳王和王后時,他們還是難脫臣民本色,自然而然的就跪了下去。

  孫策與袁衡攜手而來,近萬百姓匍匐在地,山呼萬歲。

  孫策沒有勉強。改造國民性絕非一日之功,況且他現在極度需要百姓的臣服和擁護,真要一下子放開了,個個糞土萬戶侯,也未必是好事。對于這些百姓來說,富強比平等、自由更重要,至少目前如此。

  凡事要一步步來,步子跨得太大了容易扯蛋。

  孫策下馬,與幾個老兵親切交談,詢問他們當年的所屬戰區、戰斗經歷、如今的生活,說到開心處,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老兵們興奮得語無倫次,精神抖擻,讓人毫不懷疑只要孫策一聲召喚,他們隨時可以重上戰場,一往無前。

  負責維護秩序的臧霸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鬧出什么意外,警惕的目光來回巡視。好在建業雖然不禁刀劍,弓弩等遠程武程卻不能隨身攜帶,視線以內,也沒有人帶這一類的武器,就算有人想發難,也無法真正傷及孫策。

  早就知道執金吾不好做,卻沒想到會這么難。吳王與百姓親近,卻增加了安全警衛的負擔。若不是何邈出了一個好主意,僅憑執金吾的幾百執戟、緹騎根本無法完成如此重大的警戒任務。

  再過三日便是登基大典,屆時也會有不少百姓上殿,更有無數百姓會上街,說不得還要燃竹慶賀,難免有水火之事,他這個執金吾又有得忙了。

  一想到此,臧霸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還不如像紀靈一樣做個戰區督好了。

  比起祭天之禮,祭地耗時更緊,進行了近一天,上了車,準備回宮時,天已經黑了。

  也許是說了太多的話,孫策不僅嗓子有些沙啞,連精神都有些疲憊。上了車,靠在車壁上,他看著車窗外模糊的身影,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

  袁衡從暗格里取出泡好的藥茶,為孫策倒了一杯。“大王,潤潤嗓子吧。”

  孫策接過杯子,淺淺的呷了一口。茶尚溫熱,入口軟滑,帶著淡淡的甜味,眼睛卻還是看著車窗外,看著那個挺得筆直的背影,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取過一只杯子,倒了半杯茶,打開車窗。

  “仲謀。”

  孫權一驚,回過頭,見孫策手里端著一只茶杯,含笑看著他,連忙拱手。“大王有何吩咐。”

  孫策將杯子遞了過去。孫權猶豫了片刻,伸手接過。“謝大王賜茶。”先是淺淺的啜了一口,又一飲而盡,這才雙手奉還。“謝大王。”

  孫策接過杯子,卻沒有關上車窗,笑瞇瞇地說道:“跟著跑了一天,累不累?”

  “回大王,身逢盛事,滿心歡喜,不累。”

  “當真?”

  “大王面前,臣豈敢妄言。”

  孫策點點頭。“我今天卻是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下。回宮之后,你去殿里看一下,若有積存的公務,不著緊的,你先代為處理一下。”

  “這……”孫權沒有心理準備,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大王,臣……”

  “你也跟了大半個月了,流程也都熟悉。若有不懂的,問陳孔璋、王仲宣等人便是。再不行,就去問沮公與、郭奉孝。實在解決不了,那就放著,等我明天去處理。”

  孫權仔細打量了孫策兩眼,見孫策說得認真,不像是開玩笑,心中歡喜,拱手答應。“喏。”

  “辛苦你了。”

  “不敢。”

  孫策點了點頭,退回車內,拉上了車窗。

  袁衡靜靜地坐在對面,垂著眉。孫策看在眼里,也不說什么。

  回到宮中,孫策用了晚餐,洗漱完畢,卻沒有立刻休息,而是看起了書。

  他雖然有些累,卻還沒累到倒頭就睡的地步。就算是平時,他堅持朝八晚五,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加班,也沒到吃了晚飯就睡的地步。

  袁衡安排完事務,回到房中,見孫策倚在床頭讀書,不禁笑了一聲:“大王不是累了么,怎么不早點休息?”

  孫策從書本上抬起目光,打量了袁衡一眼,笑了一聲。“忍不住了?”

  袁衡臉一紅。“臣妾有什么忍不住的,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她坐在孫策身邊,歪著頭,打量著孫策。“大王這是用的哪一計?”

  孫策放下書本,盯著袁衡看了一會兒。“阿衡,你有沒有想過,將來你生了嫡子,繼承了皇位,要怎么對待他的兄弟?”

  袁衡眉梢一顫,避開了孫策的目光,伸手撫著小腹。“就算臣妾肚里的這個孩子是個兒子,將來成為嗣君,等大王六十五歲退位,他也三十二歲了。從小由大王教導,想必總能得大王幾分真傳。”

  “你希望他對自己的兄弟用計嗎?”

  袁衡一聲輕嘆。“大王,臣妾明白你的意思,不希望鬧出兄弟不可相容的事來。可是有些事,真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的,仁慈如孝文帝也不能免譏,何況他人。大王圣明,天下在心,可是后人能有大王一般的心胸和威望嗎?臣妾不是希望大王心狠,只是希望大王立下些規矩,免得后世子孫效顰學步,反而不美。”

  孫策笑了一聲。規矩頂用嗎?如果人亡政息,別說嘴上說的規矩,就算是鐵鑄的牌子也沒用。如何對待宗室,尤其是如何對待有血緣關系的兄弟,兩千年的封建社會都沒能解決,問題在哪兒?不是沒有規矩,而是因為皇權太誘人,贏家通吃。

  三倍的利潤就能讓商人鋌而走險,立君主、做權臣的利潤就能讓呂不韋賭上身家性命,那自己做皇帝的誘惑力有多大?在這樣的誘惑面前,任何規矩都是一句空話。

  “這個規矩太難了,我暫時還想不出。不過沒關系,我可慢慢想,你說對吧?”

  袁衡笑笑,覺得自己冒失了。孫策正富春秋,威望無兩,又著意培養袁家的實力,就算孫權有什么想法也不會有任何機會。她如果太擔心了,倒像是盼著孫策有什么不測,或者故意挑撥他們兄弟似的。

  “那是自然。大王至少還有三十年的時間可想,毋須著急。既然如此,早點睡吧。”

  “不急。”孫策搖搖頭,輕笑一聲:“你猜猜,仲謀今天會忙到什么時辰?”

  “這我可猜不出。”

  “我跟你打個賭,至少是后半夜。”

  “后半夜?”

  “嗯,甚至可能是一整夜。”

  孫策說著,笑出聲來。他知道這幾天積累了多少公務。登基大典在即,各地的大都督、戰區督、太守、郡尉能趕來的都趕來了,各地只剩下必要的人手,以防萬一。為了避免出現意外,各種消息的溝通更加頻繁,只是沮授、郭嘉知道他忙,只要不是特別緊急的事務,要么直接處理了,要么先壓著。

  他安排孫權去處理這些事務,沮授、郭嘉不可能猜不到他的心思,會將那些積壓的事務都送過來。孫權要想全部處理掉,恐怕一夜都忙不完。如果他愿意通宵加班,可以讓他一直加到登基大典結束,諸將回到各自的防區。

  或許這能讓他體會一下治理天下的辛苦,不要再有太多的想法。

  袁衡冰雪聰明,眼珠轉了兩轉,就明白了孫策的心意,忍不住笑出聲來。“大王這是讓他知難而退?”

  “如果能知難而退,當然更好。”孫策又道:“不過,我還有另外一層意思,你不妨猜猜。”

  袁衡搖搖頭,掩唇笑道:“臣妾愚鈍,猜不出來。”

  孫策瞥了她一眼,笑而不語。袁衡是什么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就算猜不出全部,也不可能一點感悟沒有。回答得這么快,就是裝傻。不過他不用戳破,聰明人適度裝傻并不是壞事,至少說明她還知道分寸,有所敬畏。

  孫策重新拿起了書。“阿母托你們為仲謀尋門親事,你們可有合適的對象?他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提親的不少,合適的卻不多。”

  “說來聽聽,都是誰家的女子?”

  “夏侯氏有兩個女孩兒,一個叫夏侯憲,一個叫夏侯貞,今年十五六歲,相貌、人品倒是不差。”

  孫策想了想,知道袁衡說的這是哪兩個女孩子,夏侯憲是夏侯淵的從妹,夏侯貞是夏侯淵的從女。有曹操這個蜀王在,譙縣曹氏、夏侯氏都比較尷尬,不管孫權娶了哪個,以后都得不到妻族幫助。

  “還有呢?”

  “孔融有個女兒,年齡與仲謀相當。”

  孫策皺了皺眉。孔融還真是能生,快五十歲的人了,還在生兒育女,聽說去年還生了一個女兒。

  袁衡又說了兩個,和夏侯氏、孔氏差不多,都是不能給孫權提供什么實質性幫助的家族,而且與汝潁系一點關系沒有,避嫌的意味非常明顯。

  “汝南袁氏中有沒有合適的?找一兩個識大體,相貌也出眾的,再讓仲謀自己選一選。”

  “喏。”袁衡低了頭,輕輕地應了一聲。
第二千四百一十六章 代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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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太初宮前朝偏殿東廂,幾盞巨大的琉璃燈照亮了房間,照亮了寬大的書案,孫權坐在書案后,看著幾個侍從捧著一摞摞的公文進來,擺滿了書案,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

  幾天時間,居然就積了這么多待處理的公務?怪不得王兄要讓我來加班。

  想起剛聽到孫策讓他加班,代為處理一些政務的時候,孫權還是難掩興奮。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當時應對還是得體的,既沒有過于興奮,也有足夠的恭敬,這才松了一口氣。

  “就這些?”等最后一個掾吏放下手中的公文,孫權盡可能平靜地問了一句。

  掾吏來自軍情處,眼皮微挑,瞅了孫權一眼。“回侍中,這只是其中一部分。郭祭酒說了,若是侍中處理得快,軍情處還有很多。”

  孫權瞅瞅掾吏,沒有再說什么,拿起一份公文,打開瀏覽。他隨孫策大半個月,已經熟悉流程,看了一眼封面就皺了皺眉。這份公文來自荊南,可見積壓得比較久了。半個月以前,荊南就更名為楚州,相關的公文已經到了郡縣,不應該再出現荊南的字樣。

  軍情處的掾吏悄悄地退了出去,大殿里除了幾個當值的郎衛靜靜地站在一旁,空無一人。孫權處理了幾份文書后,當值的侍中王粲等人才陸續回來,一邊走一邊高聲說笑,進了門,見孫權在座,這才收了聲,依次上前與孫權見禮,輕手輕腳的回座,卻沒有立刻做事,慢條斯理的喝茶,整理案上的文具。

  王粲提起筆,寫了幾行字,傳給一旁的同僚看,幾個人低聲說笑著,好像是在討論詩賦。

  孫權沒吭聲。他知道孫策待身邊這些侍中隨和,很少嚴厲的說話,但王粲等人都有點怕他,只要看他臉上沒有笑容,王粲等人便不敢放肆。今天孫策不在,王粲等人很放松,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孫權埋頭處理文書,越處理越覺得不安。很多積壓的公文都與軍事有關,王粲等人明明有時間,為什么不抓緊時間處理,還有心思談笑。他猶豫了片刻,拿起一份公文,走到王粲案邊,未語先笑。

  “仲宣兄,忙嗎?”

  “不忙,不忙。你說,什么事?”王粲放下手中的紙筆,長身而起。

  孫權瞥了一眼,確定王粲剛才寫的不是公文,而是一首詩。“仲宣兄又有新作?”

  “哪里,哪里,大王即將登基,我等同僚高興,做幾首賀詩,以紀盛事。”王粲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詩稿收到一旁。“你說,什么事?”

  “這份公文是漢中督徐元直轉來的,與漢水的戰事有關,已經收到四五日,為什么沒有回復?”

  王粲笑道:“開戰了?”

  “那倒沒有。”

  “那是有敵來侵襲的征兆?”

  “目前也沒有。可是大王即將登基,黃督轉任前將軍,漢水戰場換將,漢中難免有所行動,小心些總是應該的。”

  王粲微笑著打量著孫權。“侍中,漢水戰場有漢中督徐元直、襄陽督徐公明,還有鄧子翼、文仲業兩位將軍,就算曹昂出兵也無能為益,更何況現在還沒有任何動靜?漢水戰場離得太遠,不需要時時回復,除非曹操親統大軍來戰,否則無須擔心,由前線將領負責處理就行了。”

  “原來如此。”孫權含笑點頭,謝過王粲,回到自己的座位。

  王粲歸座,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埋頭處理文書的孫權,若有所思,回頭看了看其他人。那幾個人也正在看過來,目光交匯,會心一笑。

  戍時末,王粲等人就休息了,除了軍師處、軍情處送來的幾份文書,他們沒處理多少公文,談詩論賦的時間反倒更多一些。孫權看在眼里,聽在耳中,卻沒發表什么意見。

  他沒有走,雖然他很累,卻還是繼續處理文書,將軍師處、軍情處送來的文書全部處理完,這才抬起頭,伸了個懶腰,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東方既白,一夜過去了。

  孫權撫著書案站了起來,跪坐了一夜,他又冷又餓,兩條腿都僵了,一動就針扎般的疼。

  大殿里很安靜,換班的時辰還沒到,當值的王粲等人還沒起床,接班的人還沒到,偏殿里只有孫權一個人。孫權看了看四周,見殿外當值的郎衛沒有關注殿中,便輕手輕腳的走到過門,看著偏殿正中隱隱約約的案幾。

  那是孫策的位置。

  孫策平時處理公務,接待臣僚,都在那里,幾乎每天都有人,有的人等上半天,只能和孫策說上幾句話,卻因此興奮不已。即使是自負才高的王粲也不例外,每隔幾天,總要找借口單獨請見,向孫策進言,若得孫策贊同,回來便有欣然之色。

  孫權看了一會,悄悄地退了回來。旁邊有供當值侍中休息的房間,但他卻沒有休息的意思,他取過一張紙,借著硯中的殘墨,信手寫了幾行字,看了看,又自嘲地笑了笑,將紙撕碎,扔進一旁的字紙簍里。

  孫權起身,走進房間,脫去外衣,鉆進被子。他想睡一會兒,卻怎么也睡不著。過了一會兒,他披衣而起,走到殿中,將字紙簍里的碎紙撿了起來,取下琉璃燈罩,點燃了那些碎紙。

  碎紙燒了起來,點亮了孫權青白的臉,隨后又迅速黯了下去。

  孫權重新回到床上,一會兒就睡著了。等他被人叫醒時,天色已經大亮,凌統站在他的床前,通知他孫策讓他到后宮一起吃早餐。

  孫權起身穿衣,又洗漱了一番,匆匆來到后宮。

  孫策已經在吃,見孫權進來,招呼他入座。袁衡命人為孫權端上早餐,孫權恭敬地謝過,端起碗,吃了起來。一碗熱粥下肚,冰涼的身體總算暖和過來,青白的臉色也恢復了些紅潤。

  孫策看看孫權。“睡得很晚?”

  “積壓的事有些多,臣經驗不足,手腳又慢,稍微晚了些。”

  “都是些什么事?”

  孫權挑了幾件重要的事說了一下,大多和西蜀有關,還有幾個和山越有牽聯,間接的也和西蜀有關系。并州平定之后,真正意義上的敵人也就是西蜀了。

  孫策靜靜地聽完。“仲謀,你對攻蜀有什么看法?”

  孫權沉吟了片刻。“臣覺得,宜緩不宜急。”

  “說來聽聽。”

  孫權思索了片刻,便將自己的觀點說了一遍。

  益州易守難攻,不僅在于地利,還在于益州有一定的實力,足以守住關隘。在之前的戰事中,周瑜、黃忠南北夾擊,雖然取得了一些進展,可是隨著戰線深入,消耗也跟著猛增。在并州未下之前,是抽不出太多的錢糧來關注益州的。

  如今并州已定,很多人都覺得可以騰出手來,集中兵力攻益州,但他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就算兵力、錢糧足夠,急切之間攻下益州依然是不太現實的。如果不惜代價的猛攻,輕則傷亡過大,影響士氣,重則遭致挫敗,讓剛剛建立的大吳蒙上陰影。

  所以孫權的建議是暫時緩一緩,先穩住并州、關中和涼州,再平定交州,形成對益州的全面包圍,再慢慢收縮包圍圈。益州畢竟只是一州,縱有實力也有限,常年遭受圍困后,實力和民心必然受挫,很可能會在內部產生分裂,屆時再進攻,難度會小得多。

  “臣接觸政務不多,些許淺見,還請大王指正。”

  “挺好。”孫策笑了笑,放下碗。“不要急,一時半會兒還打不起來。你忙了大半夜,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

  “多謝大王關心,臣剛才睡了一會兒,已然恢復不少。又蒙大王賜食,此刻精神很好。”

  孫策笑著點點頭。“那你這兩天辛苦些。”

  “為大王分憂,本是臣的職責,并無辛苦。”

  孫策又和孫權聊了兩句,告訴他袁衡挑選的幾個備選對象,讓孫權抽空見一見。這些人大多在建業,就算不在,派人去請也快得很,趁著登基這件大事,盡快定下來。他稱帝之后,孫權要封王,屆時連王后一起封了,也算是喜上加喜。

  得知人選中有袁氏女子,孫權很驚訝,卻沒多說什么。

  接連幾日,孫權都忙得不可開交,白天隨孫策接見君臣,參與各種儀式,晚上還要加班處理積壓的公文,幾乎每天都要到后半夜,最多睡一個時辰,他卻精神抖擻,看不出半點疲憊。

  吳太后聽說了這件事,歡喜不已。孫策放心讓孫權代為處理政務,孫權盡心為孫策效力,這兄弟倆總算冰釋前嫌了。尤其是孫策張羅為孫權尋找合適的女子為妻,像關心孫翊、孫匡一樣關心孫權,不再區別對待,橫亙在她心中多年的結終于消解。

  正月初八,孫策抽了個空,將參加儀式的弟妹、子女一起叫來,安排他們沐浴,檢查他們的準備情況。和他一樣,這些年輕人或者半大孩子都不太懂那些禮儀,第一次經歷,既興奮又緊張,生怕在儀式上鬧出笑話。孫策提前演習一下,也是防止出現意外。

  孫權作為最年長的王弟,自然擔任了孫策的副手,組織弟妹們進行排演。

  初九一早,天還沒亮,登基大典便正式開始。
第二千四百一十七章 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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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臧霸站在石頭城的一角,俯視著即將醒來的建業城,手心全是汗。

  數十名執戟、緹騎立于城垣之下,隨時待命。

  遠處,一隊緹騎挽著韁繩,輕踢戰馬,輕馳而來,為首的騎士舉起手中的彩旗輕搖,示意無事。城下的都伯看見,伸手一指。

  “第七隊,出!”

  一隊緹騎踢馬而出,蹄聲特特,沿著寬敞整潔的大道奔馳而去,清脆的鸞鈴聲提醒著路人避讓。馬背上的騎士一邊四處打量,一邊齊聲吟唱。

  “日出東方,利我中國”

  “安全第一,小心火燭”

  大道兩側的百姓一邊忙碌著,一邊輕聲說笑,其中不乏討論剛剛過去的緹騎哪個最俊,哪個騎術最好。執金吾負責城中治安,百姓對這些緹騎并不陌生,尤其是家中有適齡當嫁女子的,想在緹騎兒郎中選個女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朱雀橋邊,平安里的里長老季穿著一身新衣,將空蕩蕩的左袖管扎在腰帶里,昂首闊步的走過自己的轄區,沿途看到的百姓紛紛打招呼。

  幾個正在準備青竹的老漢見了,大聲說道:“老季,今天又換新衣服啦。”

  “那當然,大王登基稱帝,建業城從此就是帝都,我當然穿得精神點,不能丟了陛下的臉,丟了帝都的臉。”

  “哈哈,元日那天你也這么說,可不是這一件呢。這件是誰家的新款式,真精神。”

  “唉,陛下記得我們這些老兵,一人賞一件軍禮服。”老季小心翼翼的撫著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皺,大聲提醒道:“你們都小心些,離屋子遠些,別讓娃娃們靠得太近。新衣上落了火星可不好。”

  這時,幾艘小型戰船沿著秦淮水駛來,船頭站著全副武裝的水師將士。老季見了,快步走到河邊,舉手行禮。“中軍折沖營老兵,太平里里長季建報告,太平里第四次檢查完畢,安全無隱患。”

  船頭的水師軍侯舉手還禮。“季君辛苦。”又對岸上的百姓揮手致意。“多謝諸君配合。”

  “放心吧,萬無一失。”百姓們笑著,用羨慕的眼光看著老季走過。新衣家家有,皇帝賞的軍禮服卻不易得,這些都是立過功的老兵才有。穿上這身軍禮服,巡城的緹騎、水師都要多三分禮敬。同是里長,老兵出身的里長說話聲音都要響一些。

  “等我家小子滿十八,也送到軍中去操練兩年。”一個老漢收回目光,輕聲說道。

  “快看,快看。”同伴伸手一指,驚嘆道:“今天這日頭,真好看。”

  老漢轉頭,順著同伴的手指看去,只見一縷初升的陽光照在太初宮大殿屋脊正中展翅飛翔的金鳳凰上,反射點點金光,就像夜空里的星星,雖然微弱,卻注定燦爛。

  “日出東方啊。”老漢站直了腰,咧開缺了一顆牙的嘴,滿臉的皺紋里都蕩漾著笑容。

  “當”鐘樓的大鐘響了,雄深的鐘聲像無形的波濤,蕩開漣漪,將建業城從沉睡中叫醒。

  一扇扇窗打開了,露出一張張充滿希望的笑臉。一扇扇門打開了,涌出一個個快樂矯健的身影。他們或是倚窗而立,或是沿街而站,目光卻不約而同的投入鐘聲響起的地方。

  里長老季站在朱雀橋邊,仰望太初宮。陽光照在金鳳凰上,也照在他的臉上。

  不遠處的西域酒家二樓,禰衡推開了窗戶,一手舉著酒杯,一手摟著慵懶的胡姬,看著對面的百姓,輕笑一聲,撇了撇嘴。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文武百官穿著嶄新的禮服,拱手肅立,等待著莊嚴時刻的到來。

  東側是外朝官員,吳景、張、虞翻、鐘繇站在最前面,九卿及在京二千石官員站在后面。他們戴著式樣不同的冠,佩著不同顏色的綬帶,手里捧著笏,腰間帶著印,端身正立,神情莊重中帶著興奮。

  西側是內朝官員,朱、蔡邕、黃琬站在最前面,周瑜、太史慈等五都督、十二督及各部將領代表穿著新式的軍禮服,挺身肅立。即使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是坐鎮一方的大將,指揮過數萬人的大戰,可是在這種場合,他們還是有些莫名的緊張,一遍遍的檢查自己的儀表,默記早已練習了無數遍的禮儀,生怕到時候出錯。

  即使是蔡邕、黃琬這樣參與朝儀制定的老臣也不敢有絲毫大意。今天的儀式不僅代表著一個新王朝的誕生,更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啟。他們有理由相信,這是五百年來之大變局,必然載入史冊,成為無數后代學者研究的對象。他們可不愿意在這種場合鬧出笑話,貽笑千年。

  數百人的隊伍,幾乎填滿了整個大殿,卻聽不到一點雜聲。

  大殿之外,許褚、典韋頂盔貫甲,像兩尊門神,肅立在殿門房,衣甲鮮明的虎賁郎向兩側殿開,沿著走廊,一直沿伸到遠處,威風凜凜,令人不敢生侵犯之意。

  大殿之下,算不上寬闊的庭院中,從各地趕來的郡守、上計吏、諸堂祭酒,各行各業的代表在庭中肅立,靜靜地等待著儀式的開始。站在最中央的幾個代表是丹陽尹杜襲、吳郡太守周異、豫章太守許虔等人,有南郡郡學祭酒胡昭、遼東郡學祭酒管寧,剛剛調任太學木學堂任教授的秦羅也在其中,與她比肩而立的正是黃月英。

  黃月英本該在宮里等著,但她想親眼見證這個時刻,便以吳郡木學堂祭酒的身份站在了這里。

  許劭也在院中,他是作為汝南郡賢良代表來的。他本來不想來,覺得很尷尬,可是后來聽說前朝老臣如廬江周忠、河南種劭、河東裴茂都來了,甚至連九十多歲的趙歧都不遠千里的趕來了,他也就坦然了。聽可靠消息說,參加這次大典的賢良不僅可以參加大饗,還有機會授予榮譽官職,甚至有可能得到榮譽爵位,再不濟也可以得個紀念勛章。

  孔融也在院中。他雖然沒有說話,卻左顧右盼,看到了無數熟悉的面孔。看來長安老臣們還是不太甘心就此致仕養老,不少人又借著賢良的名義來參加這次大典,為新朝歡呼喝彩。

  太初宮外的廣場,萬名江東百姓代表靜靜地等候著,隊伍的前面有百張坐席,每個座席上都坐著一個白花蒼蒼的老人,面前的案上擺著熱騰騰的食物和飲品。每個老人身邊都有一個年輕人侍候著,他們穿著新衣,難掩心中的激動,小心的拿起案上的食物,遞給老人。這些都是宮里特地準備的食物,不僅色香味俱全,而且松軟合口,非常適合老人食用。

  賀純也在其中。他默默地吃著糕點,一言不發。作為曾經舉兵對抗孫策,后來還被孫策誣以抗詔罪名,送到長安關了幾年的前朝老臣,他本不愿意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可是他不來不行,從子賀齊剛剛被拜為天竺將軍,據說還要封侯,他的兒子卻還沒有出仕。這次費了好大力氣,又不遠千里,請賀齊給孫輔寫信,才求得一個機會,讓他有機會作為江東萬民代表之一,出現在這里。

  他原本很抗拒,不過看到老朋友王晟之后,他也就坦然了。

  不是不說,這糕點真香。

  老人們后面站著的青壯百姓男女各半,有專門的人抬著籮筐,將一碗碗熱粥和可口的糕點送到他們手中,后面的人則跟著收碗,并遞上布巾,供他們擦嘴凈手。百姓代表們欣喜不已,大口大口的吃著,驅走了身上的寒意。

  “當當當”鐘聲結束,余音裊裊,久久不絕。

  在鐘聲余音中,坐在席上的老人起身,振衣,躬身,向大殿方向行禮。賀純驚訝地發現王晟居然站在了最前面,這意味著王晟要代表這些江東百姓代表,喊出請吳王登基的第一聲。

  這老東西,真是不要臉。賀純很生氣。

  站在最前面的王晟沒有心思關心賀純想什么。他運足了氣,大聲說道:“江東萬民,恭請吳王登基,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一百名老人們跟著齊聲大呼:“江東萬民,恭請吳王登基,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萬人齊聲大呼:“江東萬民,恭請吳王登基,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一萬人的聲音絲毫不弱于剛才的鐘聲,不僅宮墻內的人聽到了,石頭城下,建業城中的百姓也聽到了,無數人互相張望,彼此的臉上都充滿期待,小兒們更雀躍不已,等待著狂歡的開始。

  宮墻之內,庭院之中,丹陽尹杜襲、吳郡太守周異為首的郡守齊聲大呼:“臣等恭請吳王登基,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比起宮外的百姓代表,他們更熟悉這種場合,人數雖然少一些,聲音卻更加整齊洪亮,有如金帛。

  這時,宮門大開,以王晟、郭純為首的百名老人在子弟的摻扶下,緩緩入宮,沿著中央的大道,走到階前。走在最前面的十名老人繼續向前,走上臺階,大聲說道:“江東萬民,恭請吳王登基,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殿中大臣們轉身,向空著的御座行禮,大聲說道:“臣等恭請吳王登基,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在臣民洪亮的勸進聲中,二十個宗室少年從御座后面走了出來,十男十女,男子以孫翊為首,女子以孫尚香為首。他們穿著統一的服飾,腰間佩著戰刀,站在御座兩側。

  孫策挽著皇后袁衡的手,緩緩從里面走了出來。他頭戴通天冠,十二串玉珠懸在面前,擋住了他的眼睛,象征著有所不見。兩條絲帶在耳邊垂下,兩粒玉珠正在耳朵的位置,象征著有所不聞。身上穿著大紅底,上繡金色鳳鳥、太陽、火焰和海水的袞服,腰間的玉帶上掛著各式玉飾。袁衡同樣禮服整齊,莊嚴華貴,只是袞服上的紋飾不是金色,而是銀色。不是鳳鳥,而是凰。不是太陽,而是月亮。

  兩人登上御座,并肩站好。

  看著階下黑壓壓的人群,孫策雖然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驚訝,聲音也不由得有點緊。他咽了口唾沫,運足了中氣,朗聲道:“小子不德,蒙諸君不棄,奉立為帝,誠惶誠恐,戰戰兢兢。愿得諸君相輔,竭智盡力,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眾臣再次齊聲大呼。“臣等愿隨陛下,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殿外眾人大聲應和。“臣等愿隨陛下,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宮外萬民跟著大呼:“愿陛下,敬天法地,平衡陰陽,榮我華夏,造福萬民。”

  “當”鐘聲再響,回蕩全城。

  石頭城上,執金吾臧霸運足了力氣,一聲大呼。“吾皇登基”

  朱雀橋邊翹首以盼的老季舉起獨臂,大聲歡呼。“吾皇登基”

  一聲接著一聲,沿著街道、河道迅速向前,余音不絕。

  剎那間,整個建業城陷入了歡樂的海洋,無數百姓跟著鐘聲的節奏,大聲歡呼。

  “陛下登基了”

  “陛下登基了”

  有人將準備好的青竹扔進火堆,跳躍的火焰烤炙著青竹,青竹冒出了竹汗,慢慢收縮,發出清脆的炸響,“啪啪”聲不絕于耳。穿著新衣的小兒們捂著耳朵,圍著火堆,又蹦又跳。

  一個報童抱著一堆報紙沖了出來。“號外,號外,大吳國立,皇帝登基”

  不遠處,西域酒家挑出了新的酒幡,十名胡女齊聲吟唱。“皇帝登基,萬民同歡,本店所有酒品,八折供應。歡迎新老顧客,不醉不歸……”

  禰衡一愣,轉頭看著胡姬。“你們店中還有這樣的優惠?那我要多住幾天。”

  胡姬媚笑道:“新帝登基,哪家沒有優惠活動?若只是喝酒,著實太可惜了,不如我們去城中走走,沾點喜氣吧。我可聽說,今天有不少慶祝活動呢,街上一定很好玩。”

  禰衡大笑。“好,我們也去與民同樂。依我看,這比參加什么大饗有趣多了。”他看了一眼人潮涌動的街道,又看了一眼遠處的太初宮方向。“但愿他能守諾,用一個真正愛民的皇帝。”

  建業城開始歡慶之時,太初宮里的大典剛剛拉開序幕。

  天子登基之后,首先是封賞群臣。

  首先冊封的是皇后,宣讀冊封詔書,頒布璽綬。

  皇后袁衡跪接。

  接著宣布百官任命人選,首先是三公:太尉吳景,首相張,御史大夫鐘繇。計相府被并入首相府,計相為第一副丞相。三公皆封侯,食邑二千到三千戶不等,食租賦,不治民。

  詔書宣讀完畢,三公依次上前跪接。孫策與他們每人都說了幾句話,不外乎勉勵之語。這其中最意外的是吳景,他起程回京時,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封為太尉,雖然兵權被孫策牢牢的抓在手上,太尉并沒有多少實權,名義上依然是三公之首。以他的能力和功勞,這無疑是一個莫大的安慰,也說明了孫策和孫權和解的誠意。

  與吳景不同,張這個首相是實實在在的實權派,尤其是將計相府并入首相府之后。孫策挽著張的手,笑道:“張公,還要辛苦你十年。十年之后,國是院虛席以待。”

  張欣然而笑。他今年五十一歲,到六十退休正好是十年。將計相府并入首相府,計相成了副相,自然是為虞翻接任首相做準備。

  “臣敢不竭駑鈍之力,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張退下,虞翻上前。孫策沒和他多說什么,只是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欣然而笑。要說任期,虞翻的任期無疑最長,從現在開始,十年副相,十年首相,足足二十年的時光,可以做很多事。有了這樣的好處,計相府并入首相府也就沒遇到什么阻力。

  更何況還有會稽世家勾結山越生事的麻煩在前。

  張、虞翻退下,鐘繇上前,躬身行禮。孫策照例勉勵了幾句,親手送上璽綬。鐘繇今年五十三,他最多還能做八年的御史大夫,雖然有些遺憾,但他從一個降臣一躍而為三公,本身就是意外收獲,也就不能要求太多了。

  外朝的三公過后,孫策開始封內朝三院祭酒,朱、蔡邕、黃琬上前受封。與三公一樣,三人皆封侯,食邑二千到三千戶不等,食租賦,不治民。

  樞密院下屬的軍師祭酒沮授、軍情祭酒郭嘉一道受封,沮授封廣平侯,食邑兩千戶。郭嘉封陽翟侯,食邑三千五百戶。郭嘉的封賞很厚,比名義上的上司樞密院祭酒朱還有多五百戶,無疑是超格封賞。但有人眼紅,卻沒人反對郭嘉對得起這個封賞。論謀士之功,他無疑是出力最多的。孫策推出的各項新政中,幾乎每一項都與他有關。

  真相只有郭嘉自己心里清楚。“陛下,臣……受之有愧。”

  “當真?”

  “臣每一個字都是肺腑之言。”

  孫策笑著拍拍郭嘉的肩膀。“那就繼續努力,再為朕效力三十年。”

  “臣必全力以赴。”
第二千四百一十八章 帝國雄心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大典結束之后,孫策邀請公卿大臣和百姓代表登上皇城城墻。

  出了大殿,登上東側的城墻,放眼看去,首先映入眾人眼簾的是建業城的東南端,尤其是蜿蜒如帶的秦淮水。在兩岸肆招酒幡的掩映下,一座座或高大氣派,或精致小巧的樓閣屋脊相連,直到遠處融為一體,黑色的屋頂,雪白的墻,在燃燒青竹發出的白色煙氣中若隱若現,飄緲如仙境。

  離秦淮水稍遠的地方,房屋相對稀疏一些,不少地方還能看到山林,雖然山不算高,林也不算大,東一片,西一片,點綴其間,看似沒什么章法,卻別致可愛,宛如一副布局得當的山水畫,美不勝收。

  來到建業城,不少人都近距離見識過建業城的繁華,富庶自然富庶,多少卻有些俗氣,尤其是對讀書人來說。滿眼的店肆固然熱鬧,終究不聒噪了些。如今看到這副美景,這才發現了建業城的另一面,不禁贊不絕口,油然而生要在建業多住幾天的向往。

  許劭在建業城住的時間不短,以他的名聲,自然是天天有人來請,秦淮兩岸大戶人家的宅院園林他幾乎都去游覽過,此時倒不至于露怯。反倒是轉過頭看,看到后宮里數得過來的宮殿時,他吃驚不小。

  作為皇宮,太初宮未免太逼仄了些。

  石頭城原本只是一個軍事要塞,孫策在此建都時還處于戰時,既沒有足夠的財力、物力來大興土木,也沒有興趣,規模很有限。后宮不過十幾座宮殿,前朝除了幾座必不可少的大殿之后,就是公卿們的公廨。

  許劭悄悄的數了一下,后宮稱得上一定規模的殿宇只有十二座,成曲字型排列,緊臨后宮宮門,與前朝正殿相呼應的三座殿相對宏偉些,其他九座大殿規模都不大,甚至不如許劭看過的很多重臣的家宅。

  許劭暗自和自家的宅第比較了一下,覺得相差不遠。由此看來,孫策的生活遠遠談不上豪奢,即使作為吳王,他也稱得上節儉。

  許劭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心情復雜。

  “子將,何以感慨如斯?”荀彧從一旁走了過來,聽到許劭嘆息,問了一句。

  許劭回頭見是荀彧,又看附近沒有其他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荀彧看后宮的布局。“都說吳……帝有錢,沒曾想他的后宮如此局促。”

  “正因為后宮局促,陛下才會有錢啊。”荀彧倒是很坦然。雖然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后宮全景,卻知道孫策不是嘴上說要節儉,而是真的精打細算。他聽郭嘉說過,虞翻幾次提議擴建太初宮,都被孫策否決了。

  “后宮只有十二殿,看來十二夫人的古制真要重現了。”

  荀彧點點頭,雖然沒說什么,眼中卻露出難以言表的憧憬。他在宮里為官多年,深知后宮的開銷有多么驚人,哪怕是一名普通的宮女,開支也比一個戰士多,有品階的美人、貴人就更不用說了。孝桓帝時后宮過萬人,開支比在京官員的官俸還要高,以至于官俸都不能及時支付,一拖就是半年。

  孫策能主動控制后宮規模,而且控制到連皇后只有十二人之內,這是任何一個皇帝都做不到的。如果他能將這個規矩堅持下去,沒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禮的最高境界是克己。

  見荀彧不語,許劭轉頭看看荀彧,見他眼神異樣,不禁一笑。他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正思忖著如何換個話題,前面傳來一陣驚呼聲。許劭和荀彧都吃了一驚,交換了一個眼神,連忙向前趕去,剛剛走出百余步,轉到城角,眼前的景象便讓他們睜大了眼睛。

  玄武湖上,以腳下的皇城為中心,一個由三道圓弧組成的巨大圖案展現在眼前。

  緊臨著皇城的是三艘高大的雙體樓船,即使站在皇城上,也能感覺到這三艘樓船的體量之大,簡直就是能移動的樓閣,桅桿幾乎與皇城相齊,桅桿上掛著天子將旗,一頭浴火而生的鳳凰。微風拂動戰旗,鳳凰展翅欲飛,昂首欲鳴,火焰也跟著搖曳,仿佛活了一般。

  圍繞著三艘雙體樓船,又有十艘樓船,分成左右兩列,護衛著中間的樓船。十艘樓船上都掛了繡有巨鯊的戰旗,這是大吳水師的標志。又有南海水師的鈴鐺戰旗和東海水師的巨鯨戰旗。巨鯨也就罷了,鈴鐺上繪了怪臉,增加了幾條纓絡,猛一看,更像是揮舞著觸手的怪物,透著一股暴戾和殺氣。

  鈴鐺是安東大都護甘寧的標志。這個錦江賊,如今成了大吳的安東大都護,依然不舍本色。

  南海水師和東海水師的樓船之外,則是數百艘巨大的商船圍成的半圓。每一艘船上都有兩面旗,一面旗上大書“奉旨承辦登基大饗”八個大字,一面旗上畫著各家商號的標志。船上裝飾不如戰船那般統一,卻各有特點,看起來是各家都拿出了最漂亮的船,借此機會展示自己的實力。

  原來這是登基大饗晚宴的場所。

  數百艘樓船以石頭城上的皇宮為圓心,依次向外展開成三道圓弧,像三道波紋,一道比一道大,一道比一道厚實,第三道圓的外面就是一眼看不到邊的百姓住宅。

  太初宮容不下萬人聚餐,孫策便將登基大典后的大饗晚宴轉到了玄武湖上。

  玄武湖是中軍水師的駐地,為了方便水師操練,地方很大,別說萬人聚餐,就算再多些也擱得下。除了水師的樓船之后,虞翻又與海商會的巨賈們聯絡,借來了大量的商船,在玄武湖里擺起了船宴。

  這也算是江東以水師稱雄,縱橫四海的標志,海商們自然雙手贊成,全力擁護,不僅了船,還了廚子、侍者,連食材、酒水、果品等一系烈的物資都包攬了,倒也省了宮里不少錢。

  在虞翻的統籌下,船宴分為三個部分:核心區是以中軍水師的三艘雙體樓船,供皇帝、皇后及二千石以上的官員及家眷用餐;其次是南海、東海水師的十艘樓船,安排二千石以下的官員和各地上計吏、賢良、諸學堂代表。最外圍是由各家海商的數百艘商船,供萬民代表用餐。

  站在宮墻之上,俯瞰玄武湖,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公卿大臣和百姓代表感慨不已,尤其是與另一側簡單的宮室一比,任何人都能體會到新登基地大吳皇帝克己節儉的決心、藏富于民的誠意和睜眼開世界,開拓海外的萬丈雄心。

  不少人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發出由衷的驚嘆。

  賀純便是其中一員。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了。早就聽說,雖說京都終將遷到洛陽,但建業的地位并不會因此下降,作為出海的基地,建業將成為陪都,繼續負責與出海相關的業務,將來還有可能成為太子繼位前熟悉政務的演武場。

  毫無疑問,這對江東——尤其是會稽——來說,是個莫大的利好消息。

  興奮之際,賀純很想和身邊的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身一看,卻發現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根本沒有注意他。老不要臉的王晟更是拍著城磚,連聲贊嘆。

  看著眼前盛況,許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文若,我不擔心陛下窮奢極欲,卻擔心他窮兵黷武啊。這陣勢……”

  荀彧笑了。“子將放心吧。陛下有雄心是不假,卻更有耐心。他從來不奢望畢于功于一役,他更愿意指引方向,打好基礎,一步一個腳印的向前走。若非如此,又怎么會讓蜀國茍延殘喘?”

  許劭微微頜首,松了口氣。“若能如此,那自然再好不過。”

  “況且你看這些船,戰船不過十余艘,商般卻有數百艘,數十倍于戰船,可見陛下心中自有分寸,絕不會本末倒置。”

  聽荀彧說得深沉,許劭轉頭瞥了荀彧一眼,本想打趣荀彧幾句,卻又覺得荀彧所言有理。種種跡象表明,孫策也許年輕,卻有著與他年齡不相襯的穩健。他有雄心不假,但他的雄心卻不止于一身,甚至不止于一姓,他考慮得更開闊,眼界更遠,比所有人都遠。

  “孟子云:五百年自有圣人出,或許,他就是那個應運而生的圣人?”

  荀彧笑笑。“這可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他自己是不認的。”他頓了頓,又道:“或許,他算是真正的士,窺破三重境的士。”

  許劭揚了揚眉,甩甩袖子,向前走去。“那我看不破他,也就沒什么好遺憾的了。哈哈。”

  荀彧也笑了,跟著許劭向前走去,只是眉宇間閃過一絲遺憾。劉協與孫策一席談,便能放手而去,甚至不愿意回長安,以布衣身份安葬在定陶,是不是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如此說來,他很可能是離士之三重境最近的那個人,只可惜被我和劉曄耽誤了。

  “文若,我有一言,沉吟至今,今日想問問你。”

  “子將有何指教,直言無妨。”

  “你是不是對長安故主一直心懷愧疚?”

  荀彧猶豫了片刻,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是我誤了他。”

  “不是你誤了他,是大漢氣數己盡。”許劭轉過身,盯著荀彧的眼睛。“四百年沉疴,豈是一時能起死回生。你看看那些老臣,哪一個能推陳出新?不讓他們靠邊站,什么的新政都無法推行。文若,他將你留給新朝,是不想耽誤你啊。你若一味沉湎于愧疚之中,才是違背了他的遺愿,辜負了他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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